时间与网络:“祛魅”到“返魅”的时代革命

胡泳

近日,中国社科院哲学所研究员赵汀阳、财讯传媒首席战略官段永朝、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胡泳等做客文化纵横,讨论“意义互联网与适当社会”,腾讯思享会经授权报道编发。胡泳指出:互联网时代,改造社会的主导力量不再是资源、生产资料和科层化组织,而是信息的生产和传播及其塑造的组织形态。同时,胡泳认为人类是否能够完全理解和控制网络有待思考,“当网络给予我们前所未有的获得新思维和新视角的机会的同时,也极有可能产生完全相反的结果,即窄化了我们的思维,导致了社会的共识更难达成。所以我们需要研究,到底网络增加了不平等还是共识。”独家稿件,转载请务必注明来源“腾讯思享会”或“ThinkerBig”公众帐号,以下为发言实录:

 

在“祛魅”与“返魅”之间

 

胡泳(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大家都在谈文明的转向,时间的作用,意义的再生产,哲学的最高范式……所有这些东西,我觉得很有意思。因为我们知道经过后现代社会这一拨,经过解构主义这一拨,宏大叙事在这个潮流当中,是为这个时代所不齿的。从整体的发言感觉而言,我感觉有一种宏大叙事的复兴,的确和现在研究的信息社会的各种因素都在巨变有关。除了技术和商业革命,除了社会和政治结构,甚至包括认知范式都在发生巨大变化,而以前要素的改变没有那么厉害。

 

同时,这种情况的出现,也可能来自于,我们前面有一段时间的确过于关注小的东西,如经济学家黄达所言:“是不是存在一个世界性的问题,大家都重视对策性的研究,而忽视基本理论的研究?”甚至我们在《意义互联网》一文中提出来,原来有一个“祛魅”的过程,现在是不是有一种重新“返魅”的革命性。我正在重读《1984》,里面说乌托邦社会的无产者,他们像蚂蚁一样只能看到小东西,不能看到大东西。所以宏大叙事如果复兴的话,是非常值得关注的一个趋势。

 

“时间线”呈现,颠覆传统信息获取方式

 

我比较关注社交媒体,我就这个方面讲几点,与各位形成一个印证。首先关于时间的问题。社交媒体很重要的东西是时间,它的时间概念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时间在这里不是一个抽象概念,而成为媒体的核心。所谓核心有好几种意思,比如成为组织原则,所有的媒体是按照时间来组织的,信息以信息流的方式呈现。当你使用微信、微博,或者你使用FACEBOOK时,那种状态更新,伴随着苹果的触控技术,你只要“下拉”,信息会源源不断在你下拉的过程中呈现。这与你从传统的报纸、杂志或者是图书、电影那样的媒体中获取信息的方式是完全不同的。

 

除了“时间线”表现形式以外,当然还有内容模式的改变。内容呈现形式有很多种,比如TWITTER的字数限制,其实是时间限制。微博、微信的信息内容也是短小的,碎片式的,包括微视8秒钟视频方式等,它在告诉你,你现在必须以一种极其简短的、压缩的、受到限制的方式表现。这种压缩会造成很多好处:比如效率的提高,知识采集的加速度,以及生产的轻易性(即很容易生产内容)。生产的轻易性会导致生产者无穷增多,就好像所有人都有麦克风,只要你会知识采集,在5分钟之内,你可以变成任何领域的小专家,毫无问题。

 

这些是好处,但是与此相关的,我们会看到其他的问题。比如前一阵政府打击网络谣言,谣言跟媒体的时间组织原则,跟内容的压缩是有巨大关系的。因为在这样一种展示形态当中,谣言或者叫做误传,或者叫做有意传播的假消息,的确比以前获得更可能传播的机会。

 

相对于知识生产来讲,还有其他的问题,比如有没有可能在140个字之内表现思想,这也成为一个巨大的问题。我当然是讲社交媒体,如果我们的商业和社会都采用时间作为组织原则,这个将来对个人、组织、政府、媒体和整个社会,到底意味着什么,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这样一个时间的压缩,到底是增加了知识的宽度,还是改变了知识的混合方式?因为知识有可能有一个短的表现形式,但是通过链接出去,永远把它指向更加长、更加深的内容。所以,知识的采集方式会发生另外的变化。这里面就有很多可以讨论的问题,这是我讲的第一点。

 

网络增加了不平等还是共识?

 

第二点,除了时间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叫做网络。当我说网络的时候,我指的是人与人之间的连接性在这个时代空前增加。这导致越来越多的个人消费内容,现在其实被这一个个人属于哪个网络所影响。我们可以提出一个概念,叫“个人学习网络”,今天的学习全都不是个体的学习,完全要看你处于哪个网络之内,你的知识结构是受制于你所处的网络的。

 

由此造成的一个问题就是,如果你不懂网络如何影响个人的体验,最终一定会影响你这个人在网络社会当中的生存。由于有这种可能性,我们要重新来看什么叫做媒介素养,什么叫做数字鸿沟。因为这些鸿沟和素养都决定你在网络当中能不能获得最大的效用。而且,由此也会造成其他的东西,比如网络中的信息消费,如果是个人认知被网络所决定,有可能造成其他有意味的变化,例如会不会产生群体极化,会不会产生回声室效应。最后就把我们带向一个崭新的问题,当个人越来越多地与不同的网络相联系,我们作为人类能够理解和控制这些网络吗,还是我们完全控制不了它们?或者当网络给予我们前所未有的获得新思维和新视角的机会的同时,可能增加人类的理解,但也极有可能产生完全相反的结果,即我们的网络窄化了我们的思维,导致了社会的共识更难达成。所以我们需要研究,到底网络增加了不平等还是共识。

 

时间+网络=无穷可能的世界

 

如果你把时间和网络两个因素叠加在一起,它们又会怎么影响我们的社会?最终这些社会性技术会不会影响到人类的学习,人类的认知,包括人类的大脑本身?我和永朝(财讯传媒首席战略官段永朝)、奇平(《互联网周刊》主编姜奇平)刚刚在美国访问了一些科学家,他们致力于研究合作的机制背后有没有可能找到进化的动力,或者从进化角度来看,我们人类的大脑是不是固有的就有这样一些合作的本能。

 

对于合作机制的研究,最后一定会延伸到我们社会性技术对于人脑的影响,以及通过对于人脑的影响,怎么样影响到人的行为。这是为什么,现在有大量的研究最后都会指向研究脑科学,要去研究神经科学。

 

这些东西可以告诉我们一个无穷的可能性的世界,所以我们所有的人都还挺有幸的,生活在一个极其有趣的时代,这个时代非常非常的有趣。对于我们来讲,最好的回报这个时代的方式,就是把这些有趣的地方做各种可能的开掘。

 

本文由自动聚合程序取自网络,内容和观点不代表数字时代立场

墙外新闻实时更新 欢迎订阅数字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