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想家｜林昭张志新的异同

四月花开的季节，两位女士香消玉陨。

这几年，每年4月29日前后，大陆民众对林昭的怀念都会达到一个高潮。圣女林昭，中国自由女神林昭，民众通过这些称谓表达着什么。官方则从未怀念林昭。

4月4日，则是张志新的忌日。在1980年代，中国官方曾以很大的力度宣传张志新，目的是要揭批四人帮。1989事件后，官方基本停止了对文革的批判和反思，也基本不再提张志新。民间也趋淡。

官方和民间，对这两位女士的态度为什么会有明显查区别呢？

两个人都具备大学背景。1954年，林昭以江苏省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北京大学。张志新则是1951年前后以军人的身份被保送到中国人民大学，短暂学习俄语并留校工作。

两人年龄相仿。林昭生于1931年或1932年，张志新生于1930年。不过，被捕的时间相差比较大。林昭1957年被打成右派，关押，改造，1960年被正式逮捕。1962年再次被捕，1968年4月29日在上海被枪决。张志新则是在1957年林昭被打成右派的时候，被调往辽宁工作；在林昭被枪决后的1969年，成为思想犯。1975年4月4日被枪决。一个死于文革初期，一个死于文革尾期。

两人的罪名类似，都是反毛泽东路线。

两人的立场和高度则有明显不同。维基百科对张志新的定义是“持异议人士”，对林昭的定义是“持不同政见者”。两个定义的区别非常精准。像百度百科那样的水平，是不可能有如此精准定义的。

张志新反毛，反的是个人崇拜，以及反对极左派。从内心深处，她热爱共产党，坚持认为自己是忠实的共产党员。而林昭，她追求的是人权、自由和平等，她不但不是共产党员，还有可能是个基督徒。据说林昭因言获罪入狱后，当局把她当和一个基督徒关在一起，为的是让她和那位基督徒之间的价值观发生摩擦，不料摩擦下来，林昭竟成了基督徒。当然，她的基督徒身份还有待史料证实。

正因为有上述区别，所以，两人受到的官方待遇完全不同。一个只是“平反”，一个则是“彻底平反昭雪”，并被宣布为烈士。1980年，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撤销之前判决，以精神病为由，宣布林昭无罪。1981年，上海法院再次做出复审，宣布林昭无罪，并撤消1980年说的精神病理由。而张志新，不仅在1979年被沈阳法院平反，还被中共辽宁省委追认为烈士。随后，《辽宁日报》刊发长篇通讯《为真理而斗争》，《人民日报》想要转载，遭到胡乔木的抵制，一个月后，胡耀邦作出批示：“张志新就是刘胡兰式的英雄人物，应该刊登”，胡乔木才予以放行。

张志新之死亡，可以推给毛远新和四人帮，所以，不但可以平反，还能当烈士。林昭之事则要敏感很多。

林昭个人情况也更复杂一些。比如，她在第一次入狱后，曾写下对党“重新拥护”的悔过书，并因此获得保外就医。当然，几个月后又因思想罪被捕入狱，直到被枪决。又比如，关于她的精神病传说。她在监狱中的部分遗稿，被当局归还给了家属。据说公安内部，把退还林昭遗稿当做一次重大失误。这些遗稿中有很多内容确实显示出林昭精神方面的异样，比如她自己臆想的与“柯庆施”的生死恋。后来，林昭狱中遗稿被其妹妹捐给了美国斯坦福大学的胡佛研究所，有条件的朋友可以去阅读。

无论林昭在监狱中的精神异样是真病是装病，都不会侵蚀她的光芒。一个制度把才女逼疯，这不是才女的过错，而是制度杀人，是全社会的耻辱。

林昭被枪决后，其母还被当局上门索取5分钱子弹费。这一细节使得林昭之死充满悲愤。

自费枪毙，全世界闻所未闻。

在基督徒林昭与共产党员张志新之间，确实有思想认识的高低之分，但作为黑暗时代的殉难者，她们都是思考者，都值得我们敬仰。还有因质疑无产阶级专政和林彪而被枪决的女工李九莲，因为李九莲呼吁而遭枪决的女广播员钟海源，以“现行反革命”的罪名被处以死刑并被摘取器官的18岁女中学生黎莲……

在黑暗岁月中，为什么闪光的以女性居多呢？这是巧合吗？中国男人不应该为此感到羞耻吗？

今天，大陆人对林昭的怀念，同时也显示出自由主义在中国的成长。是要通过怀念林昭来表达某种思想，对此，无须掩饰。

链接： 《林昭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