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都喜欢整数,整数便是纪念的理由,整数便是歌功颂德的集结号。110年的8月22日,邓小平出生。虽然中国人当时还不用阳历,却不妨碍这一天成为今天举国欢庆的大日子。
纪念的前戏绵延了几个月,纪念的结束仍将旷日持久。居上位者总结六大遗产,恭候一旁的吹鼓手及时解读出绍述之意。既有跨越两代直追先圣的上意,自然不缺各种贴心解意的纪念文章。但不合时宜的话,总要有人去说,否则邓评前人尚有“三七开”,今人评邓只有好话几箩筐,这也难符“时代在进步”的官方修辞。
说眼前的纪念文章都是“好话”,估计许多政论家、媒体人都会不爽。“我们其实暗藏了……”“我们其实想说的是……”“没看见我们提了……吗”,其实,这些“深意”只有你们自己知道,读者没工夫也没兴趣做索隐。在曲折的时代,写曲折的文章成了一项能力。但这能力归根结底不过是病态社会的一种症状。天亮之前,人们读不懂曲折之处,少数人读懂了亦无益处;天亮之处,人们可以站着说话,自然不需要曲折。会写曲折文章的人,其实该盼着晚点变天才好。晚变一天,吃饭家伙多保一天。
现今这些纪念文章,不管写作者、发表者心中有何深意,其结果都不过是添了一团又一团锦簇。凑在时间节扎堆纪念,本就念不出什么深意。何况人人心中有个审查机。批评不自由,则赞美无意义;历史有禁区,则纪念无意义。
有一点是人们最常赞美邓小平而较少质疑的:他带领中国走出了物质匮乏时代。且不说之前的匮乏时代的造成和维持,多大程度上得自邓所在执政集团的“努力”,这句看起来无疑问的话,我也更愿意把“带领”改成“伴随”。
邓的历史“功绩”,是在时代大流奔涌时,没做、少做、晚做了一些阻挡。民众悄悄解开被缚的双手,创造财富改善生活,他没有重新取出绳子。这当然是“功劳”,但如果吹嘘过度,只会显出参照物的不堪。
而他主动做的那些事项,多数今天还不能自由讨论。纪念邓小平,假装没有那四项,假装没有那一天,都是糊弄不了历史的。那一天越被刻意掩埋,未来就会得到越突出的评价。不过再往后,评价终会趋于合理。
不吉利的话,我也只敢说这些了。
文/西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