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中央宣布对周永康进行立案审查后,军队、武警、最高法、最高检,以及河北、山西、安徽、河南、海南、贵州、四川等多地诸侯 纷纷表态,综合起来,有三个基本点:
一是认为要在思想上政治上行动上与以习近平同志为总书记的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坚定不移向中央基准看齐,在政治原则上立场坚定, 确保中央政令畅通。二是认为中央决定对周永康立案审查,非常必要、非常正确,周永康的行为,背离了一名共产党员和党的高级领导干 部应有的党性原则和理想信念,给党的形象带来严重损害,社会影响极其恶劣。三是认为中央具有驾驭大局、处理复杂事态的高超能力, 维护了党和政府形象,维护了党纪国法的尊严和权威。
类似表态自习近平上台以来的几次大手笔反腐中屡有出现。比如今年4月,总后勤部原副部长谷俊山被拿下,包括空军司令员、七大军区司 令员、二炮副司令员、武警部队司令员等发表署名文章,齐齐表态拥护中共军委主席习近平。有观察认为,这是中共自改革开放35年来罕 见的军方大规模集体表态。今年7月初,徐才厚被拿下后,解放军四总部、海空二炮、七大军区齐刷刷表态,坚决拥护党中央的正确决定, 切实把思想统一到中央精神上来,一切行动听从党中央、中央军委和习主席指挥,确保部队高度集中统一和安全稳定。此番拿下周永康, 更是党、政、军皆表了态。
多年罕见的大规模表态意识着什么?我想首先一点,是因为查处的官员级别高,已成寡头之势,他们长期深耕,形成了庞大的、盘根错节 的职业、利益、权力和派系网络,要求表态或是自愿表态,实是要求各方识实务,为俊杰,主动与落马官员切割,划清界限,不要为其落 马制造不和谐的杂声、躁声,混淆视听;不要在背地里搞小动作,维护政治和社会稳定。从这个意义上讲,表态更像是对威慑的臣服。
高密度表态还说明,习近平在此轮反腐过程中,面对着非常复杂的局面和诸多严峻挑战。比如查办的徐才厚,曾是军中二号人物,“一上 之下,万人之上”;查办的周永康,更是树大根深,是多个系统的老大,原武警部队的最高统帅,都是非常强硬的人物,真正谈得上“大 老虎”。打“大老虎”是有风险的,要是一招不慎,会被大老虎反咬一口,为了打下“大老虎”,防止利益集团反扑,需要从军队到地方 全方位的认同和支持,树立权威,形成铁腕。因此,表态是树立权威的需要,权威足够高大,打虎才有力量,改革才能推进。多方表态, 共同树立权威,某种意义上说,也是期待权威撼动既得利益集团,将多年推动不了的改革推下去。
但是,表态是为了拥戴,为了效忠,效忠于组织及个人。表态政治学至少从孙中山开始,就玩得非常娴熟了。1914年,孙中山改组国民党 为中华革命党,要求党员向孙个人绝对效忠,按手模宣誓,这可以说是开创了近代中国党派和个人效忠的先河。蒋介石接其衣钵,也搞表 态和效忠,建立了“家长制”的党内人际和伦理,使得政治充满了人治色彩。
毛泽东在文革中也搞表态和效忠,他甚至指示军队对政治斗争进行表态:“不是介入不介入的问题,而是站在哪一边的问题,是支持革命 派还是支持保守派甚至右派的问题。人民解放军应当积极支持革命左派。”这实际上是要求军队向毛表态,效忠于毛。
在政治斗争下,表态非黑即白,没有中间路线。在表态政治模式下,从政治人物到普通民众,常常被迫在冲突中选择站队,自觉划清界限 ,自我进行政治切割,主动站在权力胜利者的一边,要是站错了队,常常会有灭顶之灾。更可怕的是,表态作为一种政治产物,渗透到社 会的各个层面、包括家庭,亲人之间也要表态和效忠,也要划清界限,其结果是整个社会被政治绑架,不是依靠法律运转,而是靠政治运 转,其结果是惨痛的。
正常社会是依法表态,即据法而言,依法办事,向宪法和法律效忠,而不是向某个组织或个人表态效忠。尤其是军队,应该脱离政治,保 持政治中立和政党中立,只效忠于宪法,不随意作政治表态。一旦军队表态效忠党派或个人,就成了党军或者私人武装。当要求军队表态 或效忠于某个派系或个人时,非常容易让人怀疑军队参与了权力争斗,如此授人以柄的表态还不如不表。
在特殊情势下,树立权威有利于打击贪腐集团,有利于清除改革阻碍,但这只能是权宜之策,打击清除之后,必须回归正常的法治轨道。 中共中央拿下周永康后,明确提出十八届四中全会将研究全面推进依法治国,依法治国根本上是法治而不是人治,能不能淡化或是清理掉 动不动就要表态效忠的做法,向法律基准看齐,向宪法法律表态和效忠,则是人治与法治的分水岭,检验着依法治国的纯度,这正是最值 得拭目以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