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志兴
摘要:他没有忘记我的关于中日关系的话题,他说,日本的领导人,有时表现的很强硬,是做给国内看的。中国的领导人也一样。詹姆斯说了一句很经典的话,他说,中国领导人常常是话说的硬,真正做起来其实没那么硬;而美国领导人常常说话不硬,但是做事情很硬朗。
今天是日本行记第二篇,昨天与美国外交官网的负责人詹姆斯会面,说起大国关系,他说“美国人现在还有点不适应, 日本人还不能正确地对待历史, 中国人为了在国际上撒钱太多, 俄罗斯的经济太差了”。 后来又和萧功秦、雷颐两位先生到早稻田大学与日本学者交流,提出了一个问题,日本右翼真的有很大威胁?兼听则明,想弄清楚上面的问题,我们还是听听更多的声音。
“日本人还不能正确地对待历史,中国人在国际上撒钱太多”
东京新大谷饭店有一个漂亮的西餐厅,坐在窗前的桌子边,可以看到精致的花园,一道瀑布飞流而下,在阳光下映出七彩的颜色。在这样的风景前谈国际政治的沉重话题,似乎有些不搭。但是,这也许正好可以使沉重的话题轻松一些。
东京新大谷饭店的后花园,如果只要两个字形容的话,就是精致。我第一次住新大谷是1997年,18年来,不记得住过多少次。今天,看见水中的鱼儿,很大很老了,不少20岁以上的了,不知他们还记得我吗!
上午十点,美国外交官网的负责人詹姆斯如约而至。共识网在美国的代表张娟为我安排了这次会面,说詹姆斯了解共识网,希望趁我到东京的机会见个面。
主要是谈合作。外交官网和共识网有不少的合作空间,因为共识网现在一个主要方向,就是公共外交。
在这方面,可以说一拍即合。
詹姆斯是澳大利亚人,身材魁梧,让人能够记住的是他那浓密的胡子,棕色的,显得很有性格。他能说流利的日语,我判断说,你一定有一个日本老婆。他的翻译是个中国人,到日本很多年了,入了日本籍。翻给他听了以后,他笑了,说就是,其实太太的英文很好,平时交流都说英语,但是,吵架的时候就用日语了。詹姆斯笑道,自己如果不会日语很吃亏。我调侃他说,要是我,宁可听不懂日语,这样耳朵更清净一些。他想了想,告诉我,这个话有道理,但是现在晚了。
其实有点像国与国之间的外交,平时做绅士状,在联合国,在世界舞台上,大家都西装革履地说英文,一旦有了争端,西服和衬衣一脱,光着膀子骂街,就不用英语了,怎么痛快怎么来。
说到外交,外交官网站的负责人正中下怀,是他的专业啊!我问他,怎么看待中美和中日关系?
他说,美国人现在还有点不适应。美国一直认为自己是世界的老大,不习惯别人赶上来。而现在,中国和他们距离越来越近了。这种情况,英国也遇到过,他们是经过了五六十年,才适应了自己不再是世界的老大了。而现在的世界上,美国面临的崛起国家不止中国一个,他们应当有这样的心理准备来适应。
说到日本,他认为,日本人还不能正确地对待历史,在这方面,他们要作出调整。
我说,谈到中美中日关系,你似乎不怎么批评中国,而是在说美国、日本的不是,是不是因为你对面坐的是两个中国人?
詹姆斯笑了,他说,不是的,中国也有中国的问题。比如说,中国在南海问题上处理的就不好。他用两个字说出了中国犯错的原因,就是“急躁”,中国也要有更长时间的等待。他认为,中国在许多问题上犯了急躁的毛病,有些事情,可以在深思熟虑后再做。他举了一个例子,说,中国人为了在国际上取得更多的支持,撒钱太多。当然,现在中国有这样的实力,但是,万一经济状况不好了怎么办,那时候,恐怕很多盟国也会离中国而去!
我追着问他:你认为中国的盟国有谁?
詹姆斯想了一会儿,没有答案给我。
不过,他没有忘记我的关于中日关系的话题,他说,日本的领导人,有时表现的很强硬,是做给国内看的。中国的领导人也一样。詹姆斯说了一句很经典的话,他说,中国领导人常常是话说的硬,真正做起来其实没那么硬;而美国领导人常常说话不硬,但是做事情很硬朗。
我问他,那么俄国呢?不是说话硬做事也硬?
詹姆斯笑了,说,我们不把俄罗斯作为一个可以和中美并列的国家,他们的经济太差了。
这倒是出乎我的意外,原来,俄罗斯在他们眼里的形象是这样的。
詹姆斯对中国的发展很有信心,但是担心的是中国的人口问题,他认为,中国现在面临劳动力紧缺的问题,很可能制约中国的发展。他说,世界上很多国家在发展的一定阶段都会遇到人口问题。
一个在日本的澳大利亚人,就是这样看待中国,看待中美和中日关系,不能说他完全正确,但是,这是一种发自第三方的声音。
日本右翼真的有很大威胁?
那么,在日本长期定居的中国人怎么看中日之间的关系呢?
下午在早稻田大学,一些研究中国问题的专家和萧功秦、雷颐两位学者交流,话题也自然转到中日关系上。针对萧功秦先生说,日本右翼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中日关系恶化的观点,有两位来自中国的学者发表了不同意见,他们都到日本超过十年的时间,对日本的社会很了解,他们认为,中日关系并没有受到日本右翼的影响,也许,中国现行的社会制度和价值观的影响更大一些。他们一致的观点是,日本右翼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力,看到日本右翼开着宣传车喊着口号在大街上行走,他们感到的,不是右翼的威胁,而是一种凄凉,因为没有多少市民理睬他们。
值得注意的反而是某些媒体,他们放大了右翼言论的影响。而中国的外交也会因此受到干扰。
他们的话,告诉我一个道理,中国和周边国家的关系,特别是和日本这样有历史积怨的国家的关系,首先还是要互相了解。而我们常常是因为离得近,接触也不少,就认为是互相了解了,其实差得远。因为互不了解,就容易产生很多的误解。日本是一个多元的社会,各种言论都有发表的空间,例如,在一部分右翼为钓鱼岛属于日本而摇旗呐喊的同时,也有人宣称钓鱼岛是中国的,而且出版了书籍堂而皇之的在书店出售。我们的媒体不能只是向国内转述其中的一种声音而屏蔽另外的声音,在中国人印象里产生错觉。
我的乡贤周有光先生曾经提出,要从世界看中国。这句话,看起来和我们惯常说的立足中国放眼世界是相反的,但却是异曲同工。我们走出国门,就要站在世界的角度来看中国,而不是仅仅局限在中国自己的立场上说话,那就是自说自话。
自说自话,就是笑话。
在国际舞台上,不能再闹笑话了。
他的父亲曾被中国人救了,如今他致力于中日友好工作
晚上,日本笹川日中友好基金的理事长尾形先生宴请我们一行。尾形是老朋友了,他刚刚从南美公干回来,有点感冒,所以声明今晚少喝酒。其实他一直主张的是“干杯外交”,71岁的他,酒量很大。最近三十多年,他一直在从事日中友好工作,不知道用了多少本护照,也不知道到了多少次中国,自然,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但是,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交了多少中国朋友。
尾形先生是日中友好的一块基石。
晚宴是在东京塔下。东京塔是东京的一个地标性建筑,从1958年建成一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都是东京的第一高度,332.6米,一直到2012年634米高的东京晴空塔建成,他才屈居第二,当了五六十年老大。
我突然想起白天和詹姆斯的谈话,英国过了五六十年才习惯自己不当老大了。那么东京塔呢?它习惯了吗?
在东京塔下吃饭。这家店,我去年来过,也在这里照过,旧地重游,颇为亲切。
它似乎没有不习惯。夜色里,仿照法国埃菲尔铁塔模样的东京塔,被橙色的灯光装扮得美轮美奂。这颜色不是单一的橙,而是同样的橙用了不同的浓度,有的深一些,有的浅一些,但是搭配的恰到好处。我知道,东京塔白天是红白相间的颜色,到了晚上,夏天是白色,其余三个季节是橙色。也许,因为夏天酷热,橙色也会在人们心里加热吧。
塔下的宴会也是讨论会,主题也离不开中国的外交。
尾形先生去南美出差时,途经美国,见到了美国的一些朋友,他说,都是很重要的人士,但是,对于中国在南海的一些做法,他们很不理解。当然,尾形最关注的还是中日两国人民之间的往来,这么多年来,不管受到多少委屈和打击,他都在坚持。
当然,尾形沾了一个光,他不会中文,听不懂更不会说。有人问他,你做了三十多年的日中友好工作,为什么不会中文?他说,要是会中文,我坚持不了这么多年!
其实,我上午开导詹姆斯的话,灵感也是从尾形这里来的。
笹川基金的常务吉田是个寡言的人,尤其在和领导尾形在一起的时候。不过,他今天说了一段发自肺腑的话,以前我没有听过。他说,他的父亲在“满洲”生活过,在那里上中学时,有一次遇到危险,是一个中国学生救了他,因此,他一直对中国人有感激之心。他父亲后来回日本当了公务员,退休后,一直到75岁都在做一件事情,就是帮助战后留在中国的日本孤儿返国后适应日本的生活。
也许这也是吉田致力于笹川日中友好基金的事业的动力吧。
饭后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东京塔高高地矗立在我们身边,披着一身美丽的衣裳。饭店不少的客人也陆陆续续走出来,日语、中文、英文,各种语言在美丽的庭院里飘荡着。这种情形,似乎还在延续白天一直不断地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