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春天,获得一项助学金的韩萌(Meng Han,音)离开中国,到蒙大拿州学英语。虽然住在一个人口众多的大学城里,她还是觉得难以跟同学和老师相处。

“我觉得非常孤单而且格格不入,因为身边都是和我不同的人,”她说。“这里很多白人,很少亚洲人。”

但几个月后,在一次英语老师办的派对里,她意外地见到了几个中国女孩。关键在于她们都是小女孩,比如8岁的的阿娜卡(Anaka)。韩萌找到了阿娜卡的母亲,她说自己是在中国南方的广东省收养这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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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Lily Xiao Larson(左)和她的同伴在中国舞蹈课堂上玩耍。她的父母为了让她上该课程,将她带到中国文化和社区服务中心。同时他们也在这里学习中文。

这个意外的发现,触发了韩萌的好奇心,因为她在北京作过十多年的摄影记者,见过中国的孤儿院,那里的条件有时很可怕。中国最近取消了一孩政策,但重男轻女的文化曾导致许多孤儿院里全是女孩,据权益倡导人士说,还有的父母会抛弃天生残疾的男孩和女孩,因为他们难以承受医疗费用和社会歧视。韩萌想知道,如今拥有“美好的玩具和家园”的收养儿童在新环境是怎样的感受。他们有被孤立吗?他们感到孤独吗?他们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吗?在凭借一份新闻学助学金来到马里兰后,这些问题促使她立刻开始了一个摄影计划。

“我想告诉中国读者,中国收养儿童在美国的生活如何,”她说,“他们是过着怎样的生活,以及这与他们过去有什么不同。”

她通过网上广告找到收养家庭,出乎意料的是,第一个回应她的是谢丽尔·吴(Cheryl Wu,音),一个第二代中国移民,她在中国江西省收养了女儿。谢丽尔曾在华盛顿教育有特殊需要的孩子。“我的工作是照顾残疾儿童,”她说,“所以我一直希望能从中国福利院领养一个孩子,我自己来照顾。”

谢丽尔向韩萌介绍了一个收养儿童家庭网络。这些家庭经常在派对或其他场合上会面。大约一年时间里,韩萌认识了在10个州的约30个家庭,有的是通过别人介绍的,有的是因为某非营利组织在一篇新闻稿中报道了她的项目,更多则是通过学校认识的,家人会带孩子去那些学校学中文和中国的舞蹈。

“一开始我就很感谢这些美国家庭,”韩萌说。“如果没有他们,这些孩子在中国的生活状况便会很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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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eli Anna Wegerif(左),与她的姐姐Michelle Wegerif(右)在她们弗罗里达的家中。/ Meng Han

虽然这些孩子目前生活安稳,但她也了解到他们中普遍存在的一个问题。“在他们的青少年时期,比如说11、13或是14岁时,他们经常都会想自己在哪里,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她说。“我的亲生父母在哪里?他们为什么抛弃我?为什么把我丢在外面?”

收养儿童对这些问题的回答各有不同:有些人会报读语言和其他文化课程,另一些人则等到长大后前往中国。

“在收养儿童进入青春期,并面对所有青少年都会遇到的问题的时候,作为身份认同发展的一部分,一些人希望寻找自己的根源,了解自己的最初或亲生家庭,”凯斯西储大学曼德尔应用社会科学学院(Mandel School of Applied Social Sciences at Case Western Reserve University)儿童福利研究员项目主任维克多·格罗扎(Victor Groza)说。“还有一些人希望能够多了解自己的文化,对自己的亲生家庭没那么关心,而是更注重自己在文化上应如何自处。有些人只想跟从自己生活背景下的同辈和文化建立身份认同。”

许多收养儿童希望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但鉴于他们很多都是被抛弃的,没有相应的记录,在中国寻亲几乎不可能。中国亦没有全国系统可以追踪记录这些孩子或他们的亲生父母。还有些孩子只是想把这些抛在脑后。韩萌曾试图帮助其中一个,通过医院和当地警方寻找她的亲生父母。但当她找到了这名收养儿童的父亲后,此人承认了自己是父亲,然后就驾车离开了。

尽管很难在之后再去接受自己的亲生孩子,但韩萌通过这个计划发现,整体来说,很多中国人对美国人收养这些孤儿的举动是心存感激的。

“我也很感谢这些美国家庭给了他们更好的生活,”韩萌说。“另一方面,我还想替这些华裔收养儿童发声,说出他们的感受和收养对他们生活的影响。我希望这个项目能成为一道文化桥梁。即使华裔收养儿童现在是美国公民身份,但仍与中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翻译:Tang Wing Sze(实习)、Lee Wing Yan(实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