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钟伟
这里是世界说#开放中的国家#系列,民主化的缅甸,打开门的古巴,核协议以后的伊朗……甚至是,未来的朝鲜?我们的目标是,残忍地打破神秘,专治各种不服。
△ 哈瓦那街头一张颇有象征意义的照片
■ 哈瓦那的公交车旅程
某次从机场回城区的漫漫路上,一路源源不断有人上车进城。
司机耐不住一群人,
△ 古巴拥挤的公共交通。
■ 日常用水在哈瓦那
在仅有两层楼的哈瓦那火车站,时时都有候车的古巴人对着没有水龙头的金属自来水管口饮上一气。供水在哈瓦那及古巴主要城市很成问题,尽管这是个多雨的热带国度,哈瓦那并无通向每家每户的自来水管,而是从水厂通过暗渠和地下水管道系统通向家家户户的水窖,如果装自来水管那是居民自家的事。水厂每三天向水窖放水,如果没能储备足够三天的用水,就只能去黑市高价。遇到海拔高的位置,水压便会很弱,哈瓦那住宅区罕有高层,供水也是主要的困扰。
△ 古巴人民用桶储存饮用水。
■ 古巴的出版与阅读
在海明威最爱的“两个世界”旅馆边上,哈瓦那规模较大的书店里,经典类小说无论是西语原著还是西语译作都还不少,而马列著作更是荦荦大端。不过版本老旧,罕能见到近年出的书,似乎有一本画册出版于2009年,是2012年能找到最新的书了。而一本巴蒂斯塔的传记吸引了我——封面中巴蒂斯塔的头像被装在铁窗里。如果2月份来,能赶上哈瓦那书展,到时可以开开眼界,否则看书就去国立图书馆吧!在这个热情洋溢的国度阅读似乎并不发达,音乐与舞蹈可能才是对抗匮乏的日常生活的主要形式。
△ 哈瓦那街头的书店,可见切·格瓦拉、菲德尔·卡斯特罗等人的头像充斥封面。
■ 古巴人如何出国
通常古巴居民出国,除了申请签证,还只能去双方有外交关系且有互派使节的国家,对于古巴,主要是拉美的厄瓜多尔、阿根廷、委内瑞拉、玻利维亚等国。为了外交人员与探亲团聚的便利,早在古美关系正常化之前,哈瓦那一早就开通了与美国的包机,之前要经停巴哈马中转,如同开通直航之前的海峡两岸,对60岁以上的老年公民,还可以申请真正的直飞包机机票,但仅限于探亲团聚,对观光客是不开放的。
△ 通行古巴与美国的航班。
■ 艺术与政治
在哈瓦那国家艺术博物馆,我仔细地篦过一遍所有藏品,1957~1961年间在古巴井喷式涌现的当代艺术作品都不见了,巴蒂斯塔晚期的艺术文化如同发生在沙俄倒台前后白银时代或者魏玛共和国时期的小规模翻版,这期间萨特与波伏娃,玛雅·黛伦与梅索斯兄弟,迪亚哥·利弗拉与弗里达·卡洛,一股脑涌入古巴,古巴忽然成为拉美与欧洲左翼知识与艺术思潮的天堂。如同古巴祖母级诗人Carilda Oliver Labra 1958年出版的诗集“发烧的记忆”,那确实是一段发烧的记忆,言论空前的自由,只要稍微有勇气承担不足道的风险;各种艺术流派纷呈。
击退猪湾入侵,卡斯特罗开始着手文化战线,1961年6月30日,革命后的古巴第一次召开知识分子座谈,卡斯特罗提出“在革命里,一切都如常进行,反对革命,一无所有”,“反革命者无权可享,因为革命本身应当拥有权利,生存的权利,发展的权利,胜利的权利!”
此后多家报馆被关,Carilda Oliver Labra,这位哈瓦那大学法学系高菲德尔四届的师姐在此后也长期无法出版——她早年大量创作的爱情诗被认为淫秽下流,回到家乡做英文老师;这期间,古巴基础教育倒是得到大跃进式的发展。在苏联功能主义的影响下,建筑也日趋保守,充满当代艺术风格与实验精神的“国家艺术学校”成为烂尾楼。
而后在官方的艺术史编纂中,这些出格的作品消失了,尽管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在古巴并未像在苏联被整齐划一式的强制执行,但毫无疑问,大量那个时代的先锋作品与艺术家们一起流亡并在这个国度销声匿迹了。
另一边厢在迈阿密的古巴文化与艺术博物馆,关于是否收藏与拍卖那些古巴境内听话的艺术家的作品的争议,却导致这家维系古巴社群与文化的博物馆关门。1988年,为了筹集善款维持古巴文化与艺术博物馆,该博物馆举行展出与拍卖,然而不少流亡人士以政治标准——艺术家是否公开抗议卡斯特罗政府来看待艺术藏品,尽管拍卖顺利举行,却在争吵中进行,有人甚至500美元买下亲政府艺术家的作品并当街烧掉。此后十多个博物馆董事会成员辞职,两度发生雷管爆炸,导致迈阿密市政的公开干预,以博物馆商业利用文化遗产建筑要求收回。尽管援引宪法第一修正案,博物馆起诉并赢了官司,但关于藏品争议依旧不断。最终在1999年,市政府宣布因财源紧张,考虑公开出售这栋隶属于市政当局的土地而收回博物馆的馆址建筑,主要藏品被董事会捐给迈阿密大学Lowe艺术博物馆。
△ 古巴文化和艺术博物馆。
革命将族群撕裂,让政治立场成为敏感话题,并拖上艺术陪葬,在佛罗里达海峡两岸上演着不同版本的故事。
■ 从革命的乌托邦到革命的博物馆
漫步大街小巷,令人惊异的是博物馆遍布老城区,这大大方便了外来游客触摸这个国度的历史。仅1996年到2004年之间,哈瓦那拔地而起70座博物馆,古巴前所未有的开始絮絮叨叨的自我缅怀、自我阐释,正如芝加哥艺术学院教授Rachel Weiss的观察“博物馆的古巴代替了乌托邦的古巴”,尽管这依然是经过意识形态编辑之后的陈列,但是革命意识形态的创作力日趋衰竭就如卡斯特罗兄弟的老去,这是不争的事实。
直至今日何塞·马蒂、切·格瓦拉、菲德尔·卡斯特罗依旧是古巴的主题,在高大的政府或是纪念性建筑上,时常能看到他们渐趋褪色的孔武面庞。
△ 古巴内政部大楼外的切·格瓦拉头像。
■ 买不起新居,那就换房
随着劳尔· 卡斯特多放宽对私营经济的管制,个体私营经济大量涌现,但私营雇主很不乐意雇佣来自国企的员工,“偷懒、偷东西”是主要的槽点,斯科特在《弱者的武器》中所记述的东南亚农民日常的反抗形式,在吃大锅饭的集体中一样不少的被复制出来。
直到90年代,古巴人都无法售卖自家的房屋,然而乔迁新居并没有成为神话;在那时古巴人发明了自己的方式交易——换房,只要两家觉得彼此条件差不多,于是就都有了新居,一举两便。
△ 颜色极为艳丽的古巴民居。
■ 等待戈多
私营经济的不彰部分也源于时间意识的淡漠。
在这里刚好赶上中古留学项目第一届医学院留学生毕业,据校方说会有记者来采访,希望毕业生在校等候与迎接,可是一天过去,记者也没出现,也不知道是不是改期,明天会不会来。在哈瓦那国会大厦北侧Obrapia街的邮局总局,一场火灾导致一条街停电,问到隔壁仅凭自备发电设备还不曾黑灯瞎火的国营酒店何时能来电,对方前台满脸茫然。
时间意识淡漠是西语拉丁文化的特点,只不过在古巴表现的尤为突出。赶飞机在古巴是一个要命的事情,慢悠悠的节奏中,没有人会急你所急,出租车、公交都没点儿。
△ 哈瓦那的一条慢行道,生活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进行。
■ 再见吧,网络审查
如今上网已经方便了很多,不少酒店与网吧,网费已经从之前的6~10外汇券降到每小时2~3外汇券,即便如此按照古巴人均收入水平,一个月也只能上10个小时,无怪乎提供免费Wi-Fi的公园,没白没夜的人群蜂拥,人们抱着手机与亲人、朋友聊天,或仅仅是上网。
面对我邮件发出的Skype/WhatsApp/Facebook采访请求,多数古巴人以网络不好婉拒,而接受我访谈的古巴人往往不是在厄瓜多尔就是在阿根廷旅行。
△ 奥巴马宣布,谷歌开始布线古巴的互联网接入。
尽管源于硬件设备,古巴网速依然缓慢,上网依然昂贵,然而与国际互联网接轨的速度早已将我们甩开,从古巴短暂回国逗留的朋友在Facebook上问我用什么VPN,末了他告诉我,下周回古巴,就不再为这事困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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