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6月12日，广东省委副秘书长、原湛江市委书记的刘小华在广州“上吊自杀”。
这样的消息，几乎没有引起多么大的关注，大概因为这两年大家已经习惯了官场的兵荒马乱吧。
关于湛江的记忆，我还停留在数年前的一张照片上：2012年5月，湛江市长王中丙在国家发改委门口亲吻一个批文——湛江钢铁基地项目获批。
据湛江日报报道，那一天，正在中央党校学习的湛江市委书记刘小华，陪同广东省领导在国家发改委“一个一个司、一个一个处去拜访，一个上午来回跑了十几趟”。
项目获得核准后，刘小华激动地说，“心情无比激动，无比兴奋，我想我们全市777万人都会跟我一样。国家发改委这次核准湛江钢铁项目，意味着湛江人民追求了34年的钢铁梦终于成真！”
今年3月，刘小华告别了湛江。告别之际，他在湛江市领导干部大会上告别说，感谢省委和省委组织部对我工作的肯定，感谢省委对我和我的家庭的亲切关怀，让我能够调回广州工作，更好地照顾患病的妻子，从而结束长达15年夫妻分居的生活。
然后，我们在不到3个月之后看到了刘小华去世的消息。这么说吧，读刘小华的故事，你应该相信：当官也挺不容易的。
刘小华去世的那天，也就是6月12日，不少媒体推出了“股灾一周年”的专题报道。是的，倒推1年，也就是2015年的6月12日，沪指碰触到了5178.19点之后便开启了惊心动魄的暴跌之旅，演绎出了一场罕见的股灾。
2015年6月12日之后，中国证监会的官员也深深地体会到了人生的“不容易”。这过去的一年中，A股市值减少了25万亿，分摊到所有股民头上，就是平均每人49万元。
在证监会的官员看来，过去的一年，“不容易”可的不是股民，而是在证监会工作的他们。一个证监会的前官员在回顾过去的这悲摧的一年时说，“去年6月以来，是我在证监会多年经历中最焦头烂额、最忐忑煎熬、最难做的一年。”
怎么难做呢？他说，股市暴跌，不仅股民认为证监会被没把股市管好，“上层”也觉得证监会没把股市管好。股灾之后，证监会成了汉堡包里的肉，被夹上下击之，既要应付上面，又要应付下面——要不要救市？如何救市？IPO要不要停、深港通还通不通、注册制还搞不搞、熔断机制搞不搞停不停？研讨救市方案，协调多部门合作，配合公安部打击做空，总之，常常加班到凌晨，总之下面不好应付，上面不好交代。
最恐怖的是，证监会的同志们一边忙碌，一边看着身边的领导或战友“倒下”，从处长到局长，从主席助理到副主席，有的被开除，有的被调查，人心惶惶，有的干脆辞职。一年来，证监会离职的同志，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个了。
听他的讲述，这场股灾就像一场“动乱”，在被“时间”平息之后，却找不到赢家——股民体会到了市场的残酷，证监会的官员体会到了官场的残酷，无论是股民还是官员，能够全身而退，便如劫后余生。至于注册制搞不搞，深港通通不通，都是浮云。市场改革，从来让位于市场稳定，再正确的改革举措如对当下的稳定有影响，都是浮云。
讲述上述“艰难岁月”的这个证监会官员，曾是一个处长，他已经在前一段离职了。看到他讲的这些，觉得他经历这一段“痛苦人生”之后终于“活明白”了——就像一个警察，参与了一场困难重重的维稳，事过之后，发现自己的辛苦并不光彩，反而“里外不是人”。在有些人看来，证监会里每一个职位都是“肥差”，在有些人看来，里面的人“都是坏人”，在有些人看来，证监会用这么多年时间竟然还是没能把股市搞好，里面的人是一群“废物”。在被一个“肥差”变成“坏人”或“废物”之前，能够退出也算可惜可贺吧。
可是我们明明知道，证监会里的每个官员都是精英。过去的一年，被收割的不只是股民，还有证监会的一些“精英”，倒下的“精英”，辞职的“精英”。说到此，你是否觉得证监会具有了普遍意义呢？它也常常谈改革，它也常常搞建设，明明是一群聪明人却总给人很蠢的印象，明明是干了很多活儿却只是搞出了一个“漫长的熊市”。
所以，当今天看到报纸上那个证监会的辞职处长讲一年来的痛苦人生时，竟然没觉得他装B和矫情，竟然觉得他经历和看到的痛苦人生很真实，竟然觉得没有做过官不足以谈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