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重视传宗接代的国度,对孩子的渴求,就是一项靡费无数,消耗身体和心力的大工程。尝试了试管婴儿、中药灌肠等各种方法,文中的三个家庭在面临不孕问题时,经历了各种各样的波折。低成功率,家庭压力,费用,治疗副作用等问题如同阴影般,笼罩着这群为生育而烦恼的家庭。
毕灵灵躺在病床上,一阵阵发冷。四周发白的墙壁和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刺得她眼睛疼,她索性闭上眼。医生的对话传进耳朵里:“她怀孕周数小,一会儿动作很快的。”
她把眼睛闭得更紧了,眼泪顺着脸颊流到脖子。
此时,她的下身已经流血超过24个小时。尽管中间打了好几次止血针。医生已经给出明确的诊断意见:必须尽早做胎儿流产手术,一旦出血量过大,子宫不得不被摘除,那意味着毕灵灵此生再也没有做母亲的机会了。
一切准备就绪,字一签,手术就会马上进行。
毕灵灵却一直拦着老公,没让他在手术通知单上签字。她还在等,等血流止住,等奇迹出现,她实在舍不得千辛万苦才来到肚子里的双胞胎宝宝,一对试管婴儿。
两个医生还在断断续续讨论着,毕灵灵翻身背对医生,插上耳机开始听歌。手不由自主地摸着还没凸起的肚子,喃喃道:“孩子,如果我们有缘分的话,你就乖一点吧!别让妈妈流血了好吗?”
这一年,毕灵灵34岁,结婚八年。
1
毕灵灵出生在山东省中部城市一个回族自治镇上,他们一家是这个镇上少数的几个汉族家庭之一,父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下面还有一个小自己两岁的妹妹。
幼年贫穷的记忆总是伴随着她:两间黑漆漆、空荡荡的破瓦房,铺不起水泥地,走上去经常深一脚浅一脚,一家人为了省电,从来不舍得在白天开灯。窗户是用纸糊上去的,一到冬天窗户纸就被风刮得声声作响,毕灵灵的爸爸隔段时间就会趴在窗户前糊纸,等纸用浆糊一层层粘上去,变成硬邦邦的一层壳时,寒冷的冬天就过去了。
尽管家徒四壁,每年家里墙上都会多一两张姐妹俩的奖状。
一年年过去,有一整面墙竟然都被红红的奖状贴满了,成了这个破败的家里唯一一抹亮色。15岁那年,毕灵灵考上中专,毕业后在省城济南找到了一份五星级酒店的工作,从最基础的文员做起。26岁,毕灵灵跟大多数同龄人一样完成了结婚这件人生大事,在济南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对于结婚后的毕灵灵而言,工作是头等大事,生孩子则一直没被提上日程。童年贫穷带来的自卑及敏感贯穿了她的整个青春期,她希望一步步往上爬,事业有成,完成“龙门一跃”。
2012年,33岁的毕灵灵终于如愿坐到中层管理者的位置。此时的她稍微松了口气,开始转身考虑生育问题。
不过,很快她发现事情变得有些麻烦。
那年9月的一个早上,毕灵灵起床后发现下身流血了。“月经怎么提前来了?”她一直在吃中药调理身体备孕,对自己的月经周期格外敏感。
“吃了这么长时间药,还是没效果。”她望着卫生间墙上的大镜子,眉头拧在一起,那种准备了很久却两手空空的沮丧一览无余。洗漱完毕,她就匆忙上班了。
在办公室和一位同事谈完公事后,毕灵灵起身,突然一阵剧痛从肚中袭来,直觉告诉她这绝对不是普通的痛经。
她冲进卫生间,在马桶上蹲了半天,才扶着墙面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从未有过的疼,让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于是毕灵灵赶紧让老公送她到附近医院挂急诊。医生拿着B超仪在毕灵灵的肚子上来来回回“走动”了好多遍,又把另外一位医生喊过来,两人盯着监测仪器看了又看。沉默又紧张的气氛压抑在毕灵灵周围,她没敢出声。
“你再去抽个血吧。”检查了近半个小时,医生才让毕灵灵起来,并且嘱咐她不要乱动,就近吃个饭马上回来。
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正式宣判:宫外孕。
正常情况下,精子和卵子结合后会通过输卵管到达子宫,在子宫里发育成胚胎直至分娩。宫外孕则是受精卵在路上走着走着就不走了,在输卵管通道里安营扎寨。受精卵越长越大,输卵管会因压迫而爆裂,引起体内大出血,甚至危及生命。
住院,必须马上手术。毕灵灵还没缓过神来,一条生命在她身体内稍事停留后,就彻底消失了。
出院时医生告诉毕灵灵,一年之后再怀孕。
医学上将35岁及以上的产妇叫做高龄产妇,年龄的“大限”越近,毕灵灵想要个孩子的愿望就越迫切。
而令她头疼的是,宫外孕在医学上的复发几率是30%,即便一年后再怀孕,很有可能还是宫外孕。若如此,难道又要打掉,重新再来?
她等不及了。这场与时间赛跑的比赛中,不如趁早想别的办法。
毕灵灵想到了试管婴儿。
2
若干年前,不孕不育这个词还只是出现在一些报纸的中缝小广告里。伴随着生存环境恶劣、生活压力加大、晚婚晚育带来的生育期延后,不孕不育患者的数量呈急剧上升趋势。
在各种版本的数据统计中,最保守的数据是,每15对已婚未育的夫妇中就有一对夫妇不能正常生育。如果在一个医院的生殖科门口前稍作观察,就会发现有生育困扰的人,远比人们想象中的多。
“我已经35岁了,不能再等了。”沈菲斩钉截铁地说。与毕灵灵一样,年龄的压力迫使她在今年年初,下定了要做试管婴儿的决心。
沈菲和老公是高中同学,大学毕业后第二年登记结婚,但一直处于异地状态。沈菲留在杭州工作,老公因为读研、读博、出国交流等原因,兜兜转转停留过好几个城市。长期分居让生孩子这件事情一拖再拖:“读博士很辛苦”、“经济还不稳定”、“房子还没买”……这些都成为了他们不想要孩子的理由。
2014年,沈菲33岁,老公博士毕业,在杭州的一所高校找了份工作,结束两地夫妻的生活模式,父母“催生”的电话也接踵而至。
那天,沈菲接到婆婆的电话:“菲菲呀,昨天妈妈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怀孕了呢。”沈菲挂掉电话后,转身就朝老公一顿发泄:“我不是不想生,现在我也在拼命努力。我天天往医院里跑是为了什么呀?我自己的压力已经很大了好不好。”
心绪平静下来后,沈菲内心又泛起对婆婆的一丝同情。
沈菲老公的弟弟结婚多年,尝试过多次试管婴儿,一直没能要到孩子。婆婆生了两个儿子,在耳顺之年尚未能抱上孙子,过年过节聚会时别人的含饴弄孙,总让她觉得颜面无光。沈菲的公公从前是个爱凑亲朋好友酒局热闹的人,但近两年不爱去了,他怕看到别人家儿孙满堂,更怕被问起什么时候能当爷爷。
有一次醉酒后回到家,沈菲的公公忍不住大声长叹:“我也没做什么缺德事儿啊,咋就没有后呢?”他甚至疑神疑鬼地跟婆婆讨论,是不是祖坟埋错了地方,才导致自己两个儿子都没法要到孩子?
对于接受高等教育的沈菲夫妇而言,如果这辈子真的无法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他们可以接受丁克家庭。沈菲曾看过一篇文章,说根据国外多年的调查研究表明,孩子并没有给一个家庭增加更多的幸福感。然而,沈菲拿国外案例说事的论调根本无法让公婆接受。
沈菲也渐渐明白,让公婆接受这样前卫的想法太不现实。“我也能理解他们。中国传统观念太强大,毕竟是上下五千年传下来的,怎么能在我们这一代说变就变呢?”
再到后来,沈菲已经无法分辨,究竟是自己真的想要孩子,还是因为想让公公婆婆想要孩子。
时间一年年过去,沈菲的肚子仍然没有动静,虽然所有的检查都证明,沈菲夫妇没有生理上不能受孕的问题。沈菲和老公不得不坐下来认真讨论下一步的计划。
“我们可以领养一个。”
“不行,我弟媳妇就是领养的,这个身份一直让她性格敏感而又自卑。”
“实在不行找人代孕。”
“国内代孕不合法呀,跑到国外去代孕?有多少道手续要办?要花多少钱?”
比较了各种选择后,沈菲和老公决定尝试试管婴儿。
3
跟沈菲一样,毕灵灵之所以选择试管婴儿,一方面是年龄的压力,更多的是她想要给双方父母一个交代。“我跟我老公这么多年了,感情一直挺好,不要个孩子,感觉挺对不起他们家里人。”
很长一段时间内,毕灵灵的父母也对自己女儿生不出孩子一筹莫展。在农村老家,毕灵灵的父母经常要面对邻里“关切的询问”,时间一长,村里便有了一些口舌,老两口变得有些沉默。
在生孩子这件事情上,毕灵灵内心深处“想要做个母亲”的女性天然欲望,其实远没有“给父母一个交代”的责任感来得更强烈。
当一个人对某件事情格外关注的时候,相关信息就会儿从四面八方涌来。当毕灵灵开始关注试管婴儿时,她发现自己周围,做试管婴儿的人群早已有燎原之势。
单位一位领导一直丁克,35岁后又突然想要孩子,最终选择试管婴儿,并成功生下一对双胞胎。
一位同学先后三次自然怀孕,都是宫外孕,不得不一次次打掉,最终做了试管婴儿。
舅舅家的一位亲戚,也做了试管婴儿。
大舅母所在的小区有位邻居,通过做试管婴儿,生了一对双胞胎。
这些“同类”悄悄浮出水面,让毕灵灵多少有了一丝安慰。30岁时,她就知道周围有人做试管婴儿,但自己却一直不能接受“通过人工干预的方式进行生育”的做法。“孕育生命本来就是遵循着物竞天择的自然规律,这种‘外援’岂不是对规律的一种破坏?”那时她这么想。
如今,毕灵灵开始嘲笑自己过去的想法“太落伍”。
她偷偷跑到山东省立医院辅助生殖科去咨询,发现来做试管婴儿的女性多数衣着体面,看起来都是新一代知识女性或职场精英。医生告诉毕灵灵,如果要做试管婴儿需要预约排队,最快也要三个月后,北京某权威医院试管婴儿排队已经排到第二年。
从省立医院回来后,毕灵灵更加坚定了要做试管婴儿的决心。“既然这么多有钱人,包括电视上的明星都在做试管,为什么我不能试一试?”
4
毕灵灵和沈菲在决定做试管婴儿时,都天真地对“做试管婴儿生双胞胎的几率比较大”抱有期待,对做试管婴儿过程中所经受的痛苦和折磨,却严重估计不足。
试管婴儿的第一步,是从女方身体中取出卵子。而要想得到够多够好的卵子,医生往往会通过药物的方式刺激卵泡的生长发育,也即所谓的“促排”。
六月的杭州,梅雨季像艘慢船,拖着人们驶向盛夏。躺在取卵手术台上的沈菲却紧张地手心直冒冷汗,她亲眼看着医生拿一根又粗又长的取卵针管,通过阴道插入卵巢,像磁铁一样把体内的卵子吸附出来,保存到试管里。
她这次只取出4个卵子——而据她加入的一个试管婴儿微信群所了解到的情况,多数人都能取出8、9个甚至更多的卵子,数量越多代表可选择的余地越大。在排队缴费时,她只缴了2000元。这是她第一次羡慕那些缴费多的人——缴费的数目是跟卵子的数量有关的。
当沈菲的卵子被取出后,守在手术室外面的老公便立即被叫进取精室取精。三天后,沈菲收到医院的电话——成功培养了2个优质胚胎。
最关键的一步是移植,也就是把体外的胚胎送入女性体内。只有受精卵在子宫内成功着床,才算移植成功,而多数人都败在了这一步上。跟沈菲一起取卵的共有21个人,走完最后一步只有3个人。
移植相当于把一颗成活的种子,放到合适生长的土壤中去,土壤的环境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移植能否成功。为了保证“土壤的肥沃”,医生给沈菲开了35天的身体调理针,需要她自己每天在中午12点到1点之间,扎进自己的肚皮里。
沈菲是一个拔牙都会被吓晕过去的人,一开始她还哆哆嗦嗦不敢对自己下手,常是拿着针头犹豫好久,才眼睛一闭牙一咬,朝自己的肚子扎去。这场景颇悲壮。
移植后第10天左右,沈菲怀孕了。
当她把怀孕的消息告诉婆婆时,婆婆在电话那一头兴奋地说:“菲菲,你真是我们家的大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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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沈菲的“幸孕”相比,毕灵灵的试管之路却吃尽了苦头。
在休养了近一年后,毕灵灵和老公去医院提交了试管婴儿申请。第一次取出5个卵子,培养成3个优质胚胎。按照规定,35岁及以下只能一次性植入2个胚胎,但为了增加成功率,毕灵灵通过熟人关系,让医生多放了1个。
10天后,毕灵灵测出怀孕。但几天后的血液检查显示,虽然胚胎在她的子宫内着床,但是没有生长。第一次宣告失败。医生给出的失败原因是,毕灵灵的体内没有形成一层胚胎保护膜,建议她进行免疫治疗。
免疫治疗是将男方的血液抽出来,分离出血清打到女方体内,形成抗体。打针时,需要针头将胳膊上的皮肤挑起来打,像做皮试那样,不仅疼,而且一针下去一片淤青。
毕灵灵的疗程需要做7个星期,每个星期连续打6天,一共42针。刚刚一周,毕灵灵的胳膊就已经被针管扎得全部青紫,还未缓过来,新一轮打针又开始,医生在她的胳膊上四处找还可以落脚扎针的地方。
毕灵灵还做了“刮宫”,将给胚胎着床的子宫“清扫”干净。为了保证手术质量,医生不建议她选择麻醉,告诉她,心里默数20秒就结束了。当手术灯关掉,医生把手术器械收走,整个手术室空荡荡时,毕灵灵躺在手术台上疼得狠狠哭了一通。
当怀孕成为毕灵灵的一种执念后,她就一心扑在了“要孩子”这项事业上。
除了配合医生治疗,毕灵灵每天都要浏览各个母婴论坛的“试管婴儿”版块。在那里,她不仅可以从别人的成功案例中获取信心,也积累了一堆“助孕”的经验。
“着床失败说明子宫冷,每天泡脚20分钟有助于改善宫寒。”“西瓜、梨等凉性水果一概不能吃。”“月经来之前开始喝大枣红糖姜水,可以补血。”“每天早上把豆浆当水一样地喝,可以提高体内雌性激素。”“每天坚持30-50分钟的运动……”这些金科玉律毕灵灵皆熟捻于心,并身体力行。
半年后,毕灵灵再次躺在了手术台上,取了8个卵子,最终培育成6个优质胚胎,毕灵灵还是把3个胚胎移植到体内。
移植完当天,医生让她多卧床,以便给胚胎着床一个稳定的环境。毕灵灵从手术室里出来,干脆在嘈杂的医院走廊里找了一排长椅,自己躺了5个小时后才回家。一进家门,鞋子一脱,直接躺床上一动不动,吃喝拉撒全都在床上解决。
15天后她测出怀孕;45天后她被告知,是一对双胞胎。试管成功,还是双胎,一个看似完美的结果。
6
然而,风险还是在怀孕第90天时降临了。
2014年春节的一天晚上,毕灵灵早早洗完澡躺倒在床上,突然觉察自己下身又流血了,好在肚子不痛,量也不大,她打算静观其变。半夜里,血直接一阵接一阵地涌了出来,毕灵灵和老公望着被血浸湿的床单,突然害怕起来。连夜爬起来去医院挂急诊。
打止血针,做B超,结果显示胎盘低置。
毕灵灵急切地问医生,“孩子能保住吗?”医生一开始还鼓励她说“没事的”,后来止血针连续打了一夜,血还是汩汩往外流。医生只能说出最坏的结果——既然止血针都止不住,就得把胎儿做掉,保住大人的子宫,以后还有生育的可能。否则子宫出血量过大,只能切掉子宫,没有办法再生育。
毕灵灵的老公实在不忍心,开始小声跟她商量:“我觉得你太受罪了,要么孩子不要了吧。你别有压力……”还没等说完,她就把老公赶出病房。
在手术台上,毕灵灵背对着等待手术的医生,摸着肚子,不停和命运未卜的宝宝喃喃说话。
几针加大剂量的止血针后,大规模的血流终于被止住了。
止血只是保胎的第一步,接下来除了每天打保胎针外,更多靠她把控自己的身体。所谓“把控”,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绝对卧床,绝对静止。
毕灵灵把自己变成一个“植物人”,在病床上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七八个小时下来,背部和腰部早已失去了知觉。老公、妈妈、婆婆、妹妹每天轮流来照顾她,这对还未出世的双胞胎成了整个家庭的生活重心。
在医院住了56天后,毕灵灵出院了。因为自己家住六楼,没有电梯,毕灵灵生怕稍有不慎孩子又出问题,干脆就让老公在家附近租了一个二楼的房子,专门请了一位家政阿姨来照顾自己。
在租来的房子里,毕灵灵一躺就是几个月,当临近预产期下床时,毕灵灵已经全身麻木得不会走路了。两个人架着她,才把她一步一步从卧室挪到客厅里。身体长期处于静止状态时,体内的新陈代谢功能也受到严重影响,小便需要插上导尿管才能解出,而大便则需要不停打开塞露才能通下来。
身体不能动,毕灵灵多数时候就躺在床上想事。
从童年的贫困到工作的打拼,在30多年的人生中,她经历了不少的难。但她无论如何都不会预料到,生孩子这件事,会成为她迄今为止人生中最大的一场“劫”。
“如果刚结婚就要孩子,可能就不用遭这么多罪了。”毕灵灵甚至有些后悔,当初不该醉心于追求事业。
“只要我的孩子能健康地出生,以后叫我干啥我都愿意。”
毕灵灵怀孕七个月时,由于羊水提前破裂,不得不剖腹将双胞胎产出,毕灵灵的孕育之路以早产结束。
身体上的痛苦由毕灵灵一个人来承受,经济上的付出则考验着整个家庭。
从第二次试管婴儿手术一直到产后三个月,毕灵灵将近有一年时间没有上班。做试管婴儿一次的费用大约是在2-3万,两次试管婴儿的手术花费4万块。住院保胎花了3万多,回家租房子、请阿姨每个月花费1万,生孩子当天手术费将近2万,给孩子存脐带血花了3万,两个孩子因为早产进温箱一天就是2500,20天差不多就是5万……如此算下来,毕灵灵生孩子的成本在20万以上。
“有很多做试管婴儿的都做了四五次,花再多的钱还不一定能成功。我已经很幸运了。”
7
事实上,在不孕不育问题的解决方案中,试管婴儿是最后一道程序。也就是说,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采取人工辅助生殖的办法来解决生育问题。尽管试管婴儿技术目前在国内已经实行了三十多年,第一例的试管婴儿也已经长大成人,但是相较于自然孕育,试管婴儿还是存在一定的弊端,诸如对女性身体破坏性极大、成功率比较低。
正是看到了这些弊端,李婧并没有将“试管婴儿”作为唯一的出路。
李婧从事的是金融行业猎头工作,每天早上8:30以前,李婧都会准时来到位于上海陆家嘴的办公室。打开电脑,密密麻麻的候选人资料扑面而来。接下来的八个小时里,她需要做的是不停地筛选简历、发送推荐报告、给候选人打电话、安排面试……
加班是必不可少的——她的时间得跟着金融行业的作息规律走,常要在晚上十点钟给候选人打电话谈工作。
李婧30结婚,老公比她大3岁,新婚不久,两人就加入了风风火火的备孕运动。
在一次做孕前检查中,李婧被医生告知有“输卵管不畅且伴有伞端黏连”,须做腹腔镜手术。如果术后半年内仍没有怀孕的话,建议做试管婴儿。然而当李婧交了一万多的手术费躺在手术台上时,主刀医生却告诉她,其实输卵管是通的,伞端也只不过有一点黏连,对怀孕的影响并不大。
她有点不敢相信西医了,转而投向一位据说很有名望的中西医结合医生。
每周一早上5点半,李婧就得从家里赶过去排队挂168元的号,挂号费是168元,稍微晚些号源就没了,只能找黄牛。8点多挂好号,李婧又赶紧奔到公司去上班,下午请假再回医院就诊、做检查、拿药。
就诊一般需要三四个小时,其中多数时间在排队,真正就诊时间也就十来分钟。从医院出来时,李婧手里总是提着大包小包的药,一周配药1000元左右,一个月4000多的固定开支,只能自掏腰包,不能使用医保。
接下来一周,李婧就在吃药、敷药和中药灌肠中度过。
每天晚上的中药灌肠,是李婧最为小心的治疗程序,灌肠前必须先把大便排掉,否则容易胀气,还要注意不能把空气带进去,否则一夜都睡不好。
此外,李婧还需要在医生的指示下同房。一旦白天在医院里做B超卵泡监测发育成熟时,医生便安排她回家后每隔一天行一次房事。李婧和老公就像完成任务一样,毫无性趣可言。
时间、金钱、精力、身体上的不断付出,并没有让李婧如愿所偿,反而让她更加焦虑。当请假成为李婧每周去公司必须要做的事后,李婧的领导也从一开始的同情、体谅,变成了不耐烦。
可李婧依然抗拒试管婴儿,一方面觉得自己还有信心能够自然怀孕,另一方面则是对于试管婴儿技术的不信任。
“成功率根本就没有宣传中的那么高,平均做三次才有80%的成功率。”“做试管时女方的卵子很大程度上都是用打各种促排卵针催熟的,虽然官方上没有正式说法,但是滥用激素得来的胚胎总归是不如顺应自然规律得来的健康。”她用各种理由否定着试管婴儿。
更为重要的是,如果要做试管婴儿,频繁就医会让她失去工作,她不想让怀孕这件事影响自己的工作和生活。
李婧越来越讨厌自己被当做小白鼠一样去试验,于是她再次换了医生,这一次是纯中医。中医不再频繁让她做卵泡监测,也不必按照规定同房。她除了坚持服药和灌肠,更多时候遵从让她放松心情的医嘱。
她开始把工作之余的生活安排得丰富多彩,一周做2至3次瑜伽,周末则去攀岩、骑车,或者在家里烘焙、看书、写作,她尽量让自己从怀孕生子的压力中解脱出来。
“我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了,我也不想为了生孩子放弃我自己的生活。”重新夺回对自己生活的掌控权后,李婧慢慢发现,自己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都比之前好了很多。这让她更加觉得,怀孕是一件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事。
她在等孩子自然降临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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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休完产假,毕灵灵就急匆匆上班了,她的领导曾在她住院期间多次看望,甚至还派了两个下属轮流照顾了毕灵灵两周,她很感激。
由于早产,毕灵灵的一双儿女在体格发育等等方面比一般儿童要迟一些。不过毕灵灵并不特别在意,她觉得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生长规律,慢慢来就好。
毕灵灵的老公时常对她念叨,等孩子长大了,一定要把当年怀孕的过程讲给他们听,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妈妈有多么不容易。毕灵灵到觉得,经过这一番艰辛的历程,老公比以前更爱自己,更爱这个家了。
“孕育生命就是一场修行。备孕顺利就好好享受,不顺利就当做一种磨练心智的机会,唯有抱有这样的想法,才能让自己从女孩变为女人,成为一个真正的母亲。”
然而发出这样感慨的毕灵灵,并不敢设想,如果依然未能怀孕成功,自己和家人此时会是什么状态?
(文中出现的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