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有个什么学者去搞了个什么调查,调查大学生低收入群体的生活。调查就调查吧,高学历低收入的群体从来都有,尤其是刚刚毕业的群体几乎从来都是低收入的。但这位学者却为这些低收入群体的居住和生活状态发明了一个耸人听闻的名词:蚁族。于是乎,在高房价下,“蚁族”一词一夜走红,“蚁族”们的生存状态备受关注。

由于媒体争相报道,“两会”前夕,几位全国政协委员探访了北京最大的年轻低收入群体聚集地唐家岭,并由此导致该地区迅速面临被改造的命运,政府将在此建造“白领租赁公寓”。大量的“蚁族”却因此开始搬离唐家岭。对于媒体争相报道“政协委员流泪探访‘蚁族’”一事,“蚁族”的内心五味杂陈:“我们愿意相信他们的探访和眼泪是真诚善意的,但是我们不需要同情的眼泪。”一些“蚁族”年轻人甚至愤而直言:“请政治作秀和杞人忧天离我们远一点”;“不要居高临下地打量我们,我们过得很好,也需要尊严”。“我们不需要昂贵的‘被改善’。”他们因此不得不加紧寻找下一个更加偏远的容身之处。(3月24日《中国青年报》)

这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蚁族”一词的始作俑者、推波助浪的媒体以及惺惺复惺惺的政协委员和地方政府官员,甚至有可能要抱怨,好心被不知趣的“蚁族”们当成了驴肝肺!

但谁又能保证那种所谓的“好心办坏事”不是真正的驴肝肺呢?如果说“被增长”、“被平均”、“被代表”、“被捐款”、“被就业”、“被自杀”等“被”字头词语的发明与流行,某种程度上代表和嘲讽了时代的悖谬和公民自主权利意识的觉醒,那么“蚁族”、“房奴”、“蜗居”等等词汇,则几乎从头到脚透着居高临下的同情和自以为是的优越感,那么发明这些词汇的所谓“学者”,为这些名词推波助浪的所谓“记者”,除了制造一些耸人听闻的效果为自己吸引眼球之外,甚至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块垒,发泄对时代和高房价的不满,你那廉价的同情背后,实际上暗藏着的是一个又一个笑面杀手(即使未必是有意而为之)。

在过多的聚光灯下,地方政府和官员需要的是“面子”,所以他们会不遗余力地改造旧城区、拆除“违章建筑”,他们可不会去关心“蚁族”们是否租得起“白领公寓”,也不会去关心这些白领和失业的未来白领是否需要失业保障或者低收入保障。事实上,他们绝大多数也不符合失业保障和低保的条件,因为他们的收入毕竟还是比低保者高。他们只是刚刚起步尚未成功而已。在这个世界上,谁说过、谁见过刚刚开始人生和创业,就一定要住上豪华传世大宅、吃上燕窝鱼翅海鲜?而今所谓的“违章建筑”,历史上乃至于今天事实上都是没有经过政府规划和批准的棚户区而已,为什么那些矿工、那些进城农民、那些国企没分到房的职工几代人都住得,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就住不得?将住棚户区的刚毕业大学生命名为“蚁族”,又包含着多少陈腐霉烂的对社会不同阶层的身份歧视!试想,住棚户区的大学生叫“蚁族”,几代人都住棚户区的又该叫什么呢?

还是看看大学生自己怎么说怎么看吧,虽然被外界称为“弱势群体”,“蚁族”的自我定位并不“弱势”,他们相信:“有必要时放低身段,未来才能提高身价。”中科院硕士毕业生刘晴说:“烦透了媒体和公众对我们生活的主观臆想,我们只是处于奋斗期的年轻人,并不意味着我们现在的生活就是‘一团糟’。我们挣的少,但是这里生活成本低,勤俭节约小日子照样能过得舒舒服服。我们精心收拾这尽管只有巴掌大的临时居所,我们快乐地打扮自己,我们积极地工作,我们在脚踏实地积攒能量。我们不需要同情。”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苦其心志。看到大学生“蚁族”们的不卑不亢,穷且益坚而不坠青云之志,将其命名为“蚁族”的人们应该羞愧得无地自容才是。他们自信、乐观、快乐、顽强地奋斗在改善和自我改善的道路上,根本不需要“被改善”,甚至不需要“被关怀”,连“被关注”也显得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