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将原住民从祖辈生活的村庄赶走,广西北海市动用了骇人听闻的暴力。所有暴力指向一个原始的目的:土地。

为了得到这块值钱的土地,广西北海陷入癫狂。

试图抗拒暴力的村民,或者被打翻在地,或者被抓捕,甚至被构陷罪名投入监狱。

题图:抗拒强拆的杨允虹被强拆者按倒在地,施以暴力。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村庄名叫白虎头,在广西北海市银滩镇,著名的度假天堂银滩一侧。

白虎头涵盖银滩镇白虎头村全部和咸田村一部,原本也包扩美丽的银滩。远在明清,甚或更早,来自福建、广东的移民看中了这块土地,落脚于此,生息繁衍,开枝散叶,慢慢形成了一个自然村落。

许坤曾担任白虎头村委会主任,他提供的一份地契显示,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林姓渔民(许坤的外公)买下了这块土地,“这份地契证明我们不是非法居住,我们祖祖辈辈都是白虎头的合法居民。”

由于世代生息繁衍于此,少有迁移,白虎头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原住民村落。

白虎头的外侧是银色的海滩和无边无际的大海,出海捕捞成为白虎头人自古相传的谋生手段。村里的男男女女都是捕捞的好手,他们从小就在狂风巨浪的大海上经受磨炼。狂暴的大海是白虎头人的衣食来源,也是白虎头人的天然墓园,家家户户时刻准备着承受亲人不再归来的悲伤。一代又一代的磨炼,使白虎头人变得坚韧无比。他们不善交际,沉默寡言,内心再大的苦痛也不会轻易流露。

白虎头是渔人们的根,不管走多远,他们都会归来。每次出海归来,踏上银白闪亮的海滩,踏入这沉默的村落,他们的心就踏实了。

因为这里是“我们的白虎头”。

白虎头是渔人们的命根子。

他们的一生中只知道两个地方:狂暴的大海,那是他们维系生存和展示威风的战场;宁静的白虎头,那是他们的家,精神港湾。

单一的劳作方式使白虎头人很少与其他村落交往,白虎头是寂寞的,世代的渔民沉默寡言地生活着。他们只知道捕鱼,回家,陪老婆孩子。然后又出海。他们普遍没有多少文化,文化在大海上不管用,大海上靠的是勇气、技术,还有运气。

直到1980年代,白虎头才出了一个大学生,一时间惊动村人,视为神话。“文化无用”的白虎头居然出了个文化人,这让渔民们第一次把目光从大海上挪开,这样他们就看见了银白色的海滩上,不止有渔船和翻晒的渔网,还有三五成群的红男绿女。那时他们还不知道这些人叫“游客”,他们只知道海滩上来了些外地人,外地人很喜欢这块海滩。

那时候银滩还不叫银滩,就叫白虎头。1990年前后,两位国家领导人先后来这里视察,爱上这里的美景,欣然命名为“银滩”,还题词“天下第一滩”。银滩从此成为度假的天堂,白虎头的名字反而被淡忘。

最初的游客是来自北海本地的城里人,后来又有广西其他地区的人慕名而来。寂寞的白虎头渐渐热闹起来。游客多了,太阳伞、泳衣、救生圈、冲淡水等旺盛的需求冲击着白虎头人单一的思维,他们尝试跟这些游客接触,并提供简单的服务,获取少量的钱物。他们从此知道,除开出海,这些服务也可以赚钱。

商业,以不知不觉的方式,进入白虎头人的生活。

游客越来越多,服务也从被动变为主动:渔民们把以前丢弃不用的贝壳、海螺等废料,按照热心游客教给的工艺,加工成贝壳风铃、海螺小喇叭,还把从海底捞起来的海铁木加工成烟斗、装饰品,卖给过往游客。老妪们则在退潮后的沙滩上挖掘沙虫出售,“真不知道游客为啥喜欢这玩意。”

在商业生活的迅速演变中,白虎头人觉得这里的任何东西都能引起游客的兴趣,他们渐渐悟出了白虎头的巨大价值。

白虎头的一切都值钱,包括洁白的沙滩、汹涌的海浪、哗哗的涛声、带着鱼腥味的空气……为了享受这些,各地游客蜂拥而至,日复一日地徜徉于此,为古老的白虎头提供了连绵不绝的财源。

一些渔人尝试着走下渔船,洗净双腿穿上皮鞋和体面的服装,尝试说带着海水咸味的普通话,开饭馆、旅馆、小商铺、大排档。日子渐渐红火。

单一的渔民生活悄悄分化,商业生活逐渐成为主流,低矮寒碜的平房也一幢接一幢推倒,代之以漂亮的楼房。靠海的一些家庭由于经营有方,年收入有几十万元。

白虎头有一半的渔民洗脚上岸,干起了旅游服务业。到2006年,白虎头人均收入近3万元,且以30%的增长率不断蹿升,比邻近的农业村落高出一倍以上。

财源滚滚的白虎头引来了觊觎者。

2018年4月,许坤和成为孤楼的家。2010年,因抗拒强拆,许坤被构陷入狱。阿七摄

白虎头的渔人们也说不清楚银滩何时成了“别人的银滩”。

在他们的记忆中,大人物题词之前,银滩和白虎头是一个整体,银滩只是白虎头的一部分。因此,当一名商人前来洽谈合作开发事宜时,白虎头人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是我们的土地,我们有权处置。”

祸端由此开启。

在银滩和白虎头自然村落之间,横亘着一条公路:内侧是村庄,外侧是银滩和大海。在沙滩和公路之间,有二十余亩空地,那人盯上了这块空地。

1993年,北海市金成房地产开发公司找上门来,提出与白虎头村合作开发这块空地。找上门来的财神爷岂有拒绝之理?合作开发的协议随之签订,白虎头村用这25亩土地入股,与金成公司联合开发“金海旅游度假村”。

签订协议后,所谓的度假村却迟迟不见动静。1994年7月28日,感觉蹊跷的白虎头村与金成公司签订了退股协议,由金成公司自主经营所谓的度假村,白虎头村的25亩土地折价700万元,由金成公司按协议期限支付给白虎头村,作为股份出让费用。该土地出让期限为70年,到期由白虎头村收回。

然而,金成公司并没履约支付700万元土地出让费,其支付给白虎头村委的50万元定金也被人私自占用。

没有得到一分钱土地出让费的白虎头村民试图收回这块土地,却骇然发现这块土地已在1996年被北海市国土局卖给了金成公司,更为不可思议的是,2003年5月26日,北海市国土局又以252.5万元从金成公司回购该土地,再以492.1875万元卖给北海市宁汇房地产公司(总计49.3亩,其中包含这块25亩空地)!

据称,宁汇房地产公司后来又把停车场土地倒腾给政府,置换得到北海市中心黄金地带的一块商业用地,赚得盆满钵满。这个说法目前还未得到证实,能够证实的是,从1994年至今,24年过去,这块被倒腾的土地上既没出现过“金成旅游度假村”,也没出现“扬帆大酒店”,而是成了北海旅游部门管理下的一个简陋的游客停车场。至少从直观上分析,这块土地已与宁汇房地产公司无关,那么,当地政府以什么代价从宁汇房地产公司回购了这块土地,这其中又有什么机关,不得而知。

事实证明,这块土地上从未发生过任何真正意义上的建设行为,它一直都是块空地,至今仍是。多年来,它只有三个变化:第一,不断易主;第二,通过它,金成公司、宁汇房地产公司大赚其钱;第三,当地政府耗费巨资几经辗转让它变成了一块真正的空地。而这块土地的真正主人——北海市银滩镇白虎头村的村民们,在它被人巧妙腾挪的过程中,一分钱也没得到。

后来,因反复宣示这块土地的主权(为方便叙述,以下通称“停车场”),白虎头村有多人被暴力抓捕,多人被判刑入狱。

2018年4月,张春琼在她顽强重建的住房前。2010年,因抗拒强拆,她被判刑入狱。阿七摄

许坤是在2008年被选为白虎头村委会主任的,他一上任就着手主持停车场土地的维权。

早在2003年,北海市法制办、北海市司法局在提交给北海市委的一份文件中,就确认停车场土地的权属和性质存在争议,并建议当地党政及相关部门“组成专门工作组,切实解决白虎头村群众提出的合理问题,维护其合法权益。”

这份建议并未给白虎头村民带来实惠,也没能让白虎头村拿回这块巧取豪夺走的土地。由于种种努力都没结果,2009年3月26日,白虎头村委会主任许坤召开村民代表大会,讨论这块土地的相关事宜,28位村民代表(白虎头村民代表全数)一致同意以建立游客停车场的形式,对这块土地宣示主权。

这次会议,为施暴者日后搜罗罪名构陷许坤等人提供了口实。

白虎头村的村民们最终不仅没能夺回停车场土地。

不仅如此,他们还发现,整个白虎头村的土地都没了。

原来,2008年许坤上任村委会主任时,在移交来的村委会文书中,发现前村委会主任冯某早在2006年就私自给北海市国土局出具了说明书,同意征用白虎头村760.93亩土地——这是白虎头村土地的全部,包括那块被强夺的停车场土地。许坤发现,这份同意整村征用土地的说明书并没有村民代表们的签字,通过询问,许坤才搞清楚所谓“同意整村拆迁”并没有依法举行村民代表大会讨论通过,而是原村委会主任冯某的个人行为,“这是违法的,是严重违背全村3000村民根本意愿的违法行为,这是一个无效的说明书。”许坤说。

虽然是一纸违法的文书,其后果却很快产生。许坤上任时,白虎头大部分村民已被迁到数公里以外的新村,“这些村民都是被连哄带骗和威胁恐吓迁走的。这些村民根本不懂法律,不知道自己的合法权益被侵犯了。”许坤说。

接踵而至的问题是:这些被迫迁移的村民失去了生活来源——离开熟悉的大海和银滩,他们不知所措。

2009年,白虎头村委会大楼及其相关附属设施被强拆,许坤前往干预并报警,却未能阻止强拆的实施。

白虎头村委会提起一波接一波的诉讼、举报、控告、上访,试图扭转白虎头原住民们被强行驱离的命运。但是,各种抗拒并未能阻止暴力的推进。

2018年4月,高世福日夜守卫着自己的家。2010年,他因抗拒强拆,被判刑入狱。阿七摄

2018年4月,高世福和他的家。2010年,因抗拒强拆,高世福被判刑入狱。阿七摄

2018年4月,高世福的父亲防范着强拆者。2010年,他因抗拒强拆而被投入监狱。阿七摄

暴力是强拆的必备场景。

最初的强拆也许只有胁迫,然而,随着抗拒强拆的升级,强拆者迅速失去耐性,从而上演了各种形式的“全武行”暴力。

2010年5月8日,强拆降临到时任村委会主任许坤的头上,数百强拆人员(含特警)围住许坤家的房子,许坤的母亲因惊吓过度而当场昏倒。许坤的老父用十多公斤高浓度盐酸对抗强拆,誓言要与强拆者同归于尽。老人还将数升汽油倒在盆里,手握一个水瓢和打火机,站在堂屋中央,“谁敢进来就拼命!”

没人敢冲进去。

面对数百人的围困,无助的许坤给北海市多位市领导群发了一条短信:“假如今晚没有合法的手续,强拆我家,不是他们死,就是我许坤亡。”

强拆最终被绝不屈服的意志阻挡。

5月14日下午,抗拒强拆的许坤被北海市公安局经侦支队抓走。

此前,5月9日,村民张春琼(女)因抗拒强拆被抓走。

5月26日,村民高世福也因抗拒强拆被抓走。

他们的罪名是“非法经营”。

所谓“非法经营罪”,就是那块被金成公司、北海市国土局、宁汇房地产公司空手套白狼的25亩停车场土地,由于许坤主持了收回这块土地并让村民自行经营停车场的村民代表大会,从而被认定是“非法经营”的主犯,判刑4年,并处罚金20万元;村人高世福作为此次村民代表大会《会议纪要》的记录者,被判刑2年,并处罚金15万元;村民张春琼(女)因参与了停车场收费,被判刑2年,并处罚金20万元。

不可思议的是,在所谓的“非法经营”中,许坤没有一次参与,更没有得过一分钱;高世福也从未参与停车场的日常经营;张春琼虽参与了收费,却没有认定她参与过停车费的分配。一审和二审的判决书中,均未提供许坤、高世福、张春琼“非法经营”获利的证据。

“非法经营罪”就这样在语焉不详的审判中被认定,并被二审法院维持。许坤、高世福、张春琼锒铛入狱。

“村民自治,白虎头村的一切事情应当由村民代表大会决定,白虎头村的村民代表大会从来没同意过出让这块土地,也从来没同意过整村征用白虎头村的土地,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进行的生产活动怎么就成了非法经营了?”许坤等人的不服,来源于此。

被捕前,许坤是白虎头村委会主任,他拒绝在领取征地补偿款的文书上签字,导致整村拆迁受阻——这或许才是他身陷囹圄的根本原因,所谓非法经营,不过是罗织的罪名。

许坤等人入狱后,强拆并没停止。在强拆中,先后有十余村民被抓。村民高剑波被拘留15天;村民高世福的父亲和弟弟被判刑入狱。牢狱之灾让高世福的家庭和他弟弟的家庭均破裂。

另外几个抗拒强拆的村民则以“妨碍公务罪”被投进监狱。

在强拆中,被抓捕的村民获得释放的唯一条件就是:在同意拆迁的文书上签字。

著名刑辩律师李金星愤怒地把这种暴力胁迫称作“刺刀下的谈判”。

2018年4月,一位村民住在搭建的窝棚里,她的住房已被强拆。阿七摄

2018年4月,白虎头村废墟上,一位家被强拆的村民住在搭建的窝棚里。阿七摄

更多的村民在抗拒强拆的过程中被施以暴力。在白虎头村提交给检察机关的控告信中,记录着86岁的吴春满老人被强拆者殴打致死的骇人经过。

强拆中,无助的哭喊声、愤怒的诅咒声一次又一次在白虎头响起,村民们用手机偷偷记录下一幕幕惨状。

肆无忌惮的强拆者修建了长达数公里的坚固围墙,围困住整个白虎头,还用钢铁栅栏进一步围困住坚定不移的抗拒者。在各种暴力手段的施行中,白虎头的民房迅速减少,变成一堆堆瓦砾。曾经的家园成了荒野。

一次次的强拆都是在“依法”的名义下进行的,强拆者动用了一切能够动用的力量,包括舆论机器和司法机器。由专业人员精心编制的各种法律文书证明不义者不是政府,而是白虎头的众多原住民。规划许可证,建设用地许可证,各种土地征用文书,样样齐全。不让拆房子,明明是白虎头的老百姓想多得补偿费,刁难政府。

许坤说,在铺天盖地的各种法律文书中,强拆者却拿不出关键的一份文书——白虎头村村民代表大会“自愿同意征用土地”的文书,“没有,从头至尾,我们都没有出具过同意征用土地的文书,也没有召开过讨论土地征用的村民代表大会,因为我们根本就不愿离开白虎头。”因此,即使有再多的合法文书,若没有代表白虎头3000原住民共同意愿的这份关键文书,“强拆就是强盗行径!”许坤愤怒地说。

2018年4月,被高墙围困着的许坤家孤楼。阿七摄

2018年4月,刚拆除的铁栅栏,它们曾经围困住抗拒强拆的白虎头村民。阿七摄

几天前,许坤带着我绕过监视者和监控摄像头,现场查看了白虎头废墟。他一边走一边指给我看:这里以前是学校,这里是商店,这里是通到家家户户的小巷,这里是村中间的公路,这里是古老的荔枝树,这里是妈祖庙,逢年过节我们都要来祭拜……说着说着,许坤的声音变得哽咽:“没拆前的白虎头,好漂亮,好舒服呀!”

今天,白虎头荒草萋萋的废墟上,只剩下许坤、陈时佳家的楼房,和高世福、张春琼等三家人的平房。其中,张春琼家的平房是她刑满出狱后重建的,重建过程中,修到半人高的房子被不明身份的人捣毁,顽强的张春琼又拾起一块块砖头,再次垒砌。经历过牢狱之灾,她已无所畏惧。

这几幢拆不了的房屋成了强拆者的心病。

许坤被不明不白地关押了3年多,高世福一家3个男人统统进了牢房,不知法律为何物的张春琼也被莫名其妙关押了几年,陈时佳夫妇因抗拒强拆,于2017年12月7日被抓走,此时仍关在看守所,等候法院判决,留下独子陈刚困守祖屋——这一切骇人听闻的惩罚,只是因为他们要保卫自己的合法家园。

而今,他们不留后路的行动,让强拆者再不敢前进半步。

5个满当当的煤气罐和数十公升汽油日夜伴随着陈刚,与强拆者持续对峙。高世福父子则准备着数十个汽油燃烧瓶,等候强拆者前来施暴。许坤则整天沉默寡言,倔强的目光中透露出无尽的悲伤。

随着世代相守的白虎头村的消失,白虎头人对银滩的感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也随之消失、破灭。沉默的愤怒和以暴制暴的绝望,充盈于这片暴力肆虐后的废墟之上。

2018年4月,银滩白虎头。世代生息的家园如今成了废墟。阿七摄

结语

写完上面这些文字,我感觉自己快要被窒息。我决定到外面走走,于是信步来到银滩。

夜幕下的银滩延续着白日的美丽,三三两两的游客徜徉在海边,享受美丽的暮色,倾听醉人的浪涛。有谁知道,几十米外,高高的围墙围困着的白虎头废墟上,30岁的退伍老兵陈刚已困守孤楼近130天,高世福父子手握汽油燃烧瓶轮流守候家门,警惕着强拆者的偷袭;无故蒙冤的张春琼在偷偷哭泣,一边哭一边安慰自己:“我不哭,我要面对!”

因抗拒强拆而被开除党籍的许坤,日复一日地记录着强拆者的暴行,持续向外发布……在长达10年的抗争和屈辱之后,他们的思维已被压缩成简单而单一的信念:与家园共存亡。

我正在为悲情笼罩的白虎头而叹息,有朋友发来短信:“快离开那里,那里很危险,注意安全!”

我回信:谢谢!没事。

会有什么事呢?曾经的北海市委副书记、市长连友农因受贿250万元而蹲了监狱,他的政治遗产还包括“与他人发生不正当性关系”。简历显示,2006年-2010年,连友农担任北海市委副书记、市长,厄运正是在这个期间降临到白虎头3000原住民的头上。无法想象,如此大规模捣毁一个原住民村庄、动用了公检法乃至特警的行动,时任市长会不知情,或者换句话说,如果没有市长的同意乃至亲自指挥,这种极易触发官民矛盾冲突的行动就不可能发生。现在,这位前市长在蹲监狱的黯淡岁月里,会否偶尔想起挥师捣毁白虎头的壮景?会否因为白虎头被构陷坐牢的村民而良心不安?会否因为白虎头老弱妇孺无助的哭声和诅咒而坐卧不宁?

白虎头被强拆期间担任北海市规划局长的杨立志(负责颁发《建设规划用地许可证》),也在2015年因涉嫌收受巨额贿赂而离开政治舞台。2010年,南方都市报记者采访白虎头强拆事件时,这位杨局长竟不顾斯文,当场抢抓记者的采访机。

因此,没什么可怕的,正义终将战胜邪恶。历来如此。

“别看你今天闹得欢,小心今后拉清单。举头三尺有神明,一定要有敬畏之心。”这句话说得不错。

——阿七2018.4.17写于广西北海,银滩

2018年4月,美丽的银滩。不远处的白虎头,暴力和抗暴仍在博弈。阿七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