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佘宗明

“世界上只有一种病,那就是穷病。”这句时下热度极高的电影台词,似乎给云南昭通两个死于非命的孩子命数作了最精辟的注解。

据新京报报道,7月10日,云南昭通镇雄县两个仅10岁、12岁的孩子在放牛时失踪,其家长和全村几百人寻找无果后,怀疑孩子被村子附近的垃圾场掩埋。

据孩子的婶婶说,两个孩子暑假帮家里放牛,平时喜欢在垃圾场翻找玩具,当天两人11点多出门,失踪前有人在垃圾场附近看到两人,12点多该垃圾场发生塌方。最新消息是,据多方披露,两名孩子已从垃圾山下挖出,均已经遇难。

这起悲剧,让人看完如百爪挠心。两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在放牛时被厄运“点中死穴”,还是死在了垃圾堆里,这令人凝噎之余,隐隐想起那部电影的名字——“放牛班的春天”。只可惜,曾是放牛娃的他们,还没走到人生的“春天里”,生如夏花的可能就被一场不期而至的劫难截断。

我不知道,两个孩子在突遭不测时有着怎样的心迹,但还没来得及让生命厚度绽开,就以最没有尊严的方式离开,名字链接着那些可被“意外”涵括的悲剧,无疑是所有人都不堪承受的痛。

▲昭通两儿童失踪后,当地几百名村民翻垃圾堆找人。 图片来源:法制晚报

从悲剧发生场景看,两个孩童命丧垃圾山下,是个案。可哪怕是小概率事件,当这类悲剧击中一个家庭时,它就是百分之百的灾难。

而联系起“贫困县”“农村家庭”等背景和“放牛”“喜欢在垃圾场翻找玩具”等情节,这种悲剧在现实中又很自然自洽——这是只属于穷人家孩子的厄运。

很多从农村长大的人,都对放牛和翻垃圾堆连着的贫困意象有着切身感知,都知道这连着“低尊严度生存”的状态。而命丧塌方的垃圾堆,也许只是身处尊严洼地的孩子命运的继续“下坠”。

对两名遇难的孩子来说,死于垃圾堆下是偶然,但偶然之中又藏着某种必然:贫穷,很多时候也意味着自我保护和救助能力的欠缺,也就是抵御风险能力的薄弱。身处农村的他们,不会有监护人时刻守在身边,也很难在遇难瞬间抓住儿童智能定位手表之类的“救命稻草”……

某种意义上,这两名逝去的孩子,跟贵州那几位为取暖而闷死垃圾箱的留守儿童没差别,跟被袁厉害收养的那些艰难过活的孤儿也没差别。

▲2012年,贵州毕节曾发生5名流浪儿童在垃圾箱内死亡事件。事后,当地政府在垃圾箱上刻上了“严禁人畜入内,违者责任自负”的标语。

很多悲剧就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其因,但“要悲剧要反思”是我们在悲恸难以劝解后的本能欲求。于是,我们只能将反思触角伸向具体的灾祸由头——那座不断堆高的垃圾山就是被滚大的风险雪球,可据了解,直到事发前,都没人将其当巨大的安全隐患对待,以至于孩子可以随意进出。

据了解,当地迄今没有成型的垃圾处理厂,县城内产生的垃圾,都会先被拉到位于事发地花山乡的垃圾转运场,再从这里转运。据多方信息显示,事发现场没有任何的警示牌及防护栏,所有的垃圾均为露天堆放,并每天都有垃圾运来,事发之前垃圾山已经堆积很高。

从公共治理角度讲,这样的垃圾山就是威胁公共安全的不定时炸弹。此前类似的垃圾山塌方事故,已是频密曝光,某城市还曾发生过渣土受纳场山体滑坡致91人遇难的惨剧。

是人祸造成的悲剧就该依法问责,对这起事故中的责任人,也应一查到底。但回到现实地表上,我们不得不承认,很多农村地区特别是贫困山区构成了公共治理薄弱地带,在此情况下,谈消除安全盲点是奢侈的。

但再奢侈也得做,任何指向减少和杜绝这类悲剧的努力,都应是反思对表的方向。我们要做的,就是“积跬步”然后“致千里”,将威胁孩子安全的堵点逐个消除。

悲剧太重,而言语太轻。两孩童命丧垃圾山,也许会由于可归因的东西太多而让反思变得没有明确方向感,但只要是漏洞就得弥补。而弥补的方向也很明晰——让类似的悲剧少些。毕竟,那些遇难孩子的命运,本不该连着大写的“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