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为何我决意在微信上作一个沉默的观察者
Bang Xiao
A phone screen capture with wechat app.
在微信上，人们可以进行聊天、叫车、订餐或购买服饰。 (ABC News: Bang Xiao)
我仍然记得那天晚上，我在微信上急切等待一位采访对象将一张带有中国国家主席肖像的照片传送给我，但那张照片却一再被中国手机应用程序屏蔽。
上月底，当我在写一篇关于中国河南镇压宗教并焚毁十字架的报道时，我请求一位当地的牧师发送那张照片给我。
他前后三次告知已发送，而我却三次都没有收到。
随后，就在他传来一张手机截屏，以证明那张照片确实发送后，我才意识到那一刻所发生的事：那张照片被审查系统屏蔽了。于是我立即请求牧师不要再做任何尝试。
这种私人通讯遭到入侵的感受，连同一个政府决定审查我收发的信息的状况，引领我作出我要退出微信的决定，哪怕在我生活的方方面面，我都相当依赖它的存在。
也许对你来说，退出微信听起来就和退出脸书（Facebook）一样，但其实，微信几乎已经蔓延在了中国人日常生活的每个角落，这比仅仅删除你的脸书账户更具挑战。
微信，这款由中国科技巨头腾讯公司生产的“超级应用”，是一个集短讯、支付和社会服务于一体的数字集合体。
Two WeChat screenshot showed that one image of Xi Jinping’s photo in a church was only shown on one user’s screen.
一张包含习近平的肖像的教堂照片在发送时立即遭到微信屏蔽，而那时我还在等待接收它。 (ABC News: Bang Xiao)
随着习近平主席不断通过他的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加强网络审查，像微信这样的中国应用程序亦不断地优化其技术，以监控并审查逾10多亿活跃用户发布的内容。
当你几乎所有的家人、朋友和同事都在该应用程序上，中国人使用微信进行通讯、规划并进行财务结算，例如预订航班或酒店。
它已然融入了人们在中国的生活，尤其当脸书、Line和WhatsApp等外国的流行应用程序已被中国官方完全屏蔽。
A graphic outlining the ins and outs of Chinese social messaging application WeChat.
微信是一款功能全面地“超级应用”。 (ABC News: Jarrod Fankhauser)
那张照片是如何被审查系统屏蔽的？
杰弗瑞·诺克尔（Jeffrey Knockel），一位来自加拿大公民实验室（Citizen Lab）的技术专家在近期发表了一篇关于微信朋友圈图像过滤系统的分析报告，他和团队利用技术途径解释了习近平先生的图像是如何在我的微信上被过滤的。
“我们发现微信上过滤的许多图片都与法轮功、反讽习近平的内容、“709镇压”、刘晓波和港独有关，”诺克尔告诉澳大利亚广播公司（ABC）。
多年来，中国活动人士和人权活动者们一直使用基于图像的文本（即图片格式的文字）来规避只对文字进行监控的审查人员，但如今，图片遭到审查的情况与日俱增。
根据诺克尔的说法，他们的研究发现，微信会将在发送在私聊中的图像同已列入黑名单的图像的密码序列进行比较。
他表示，那位牧师所发送的图像数据一定与被屏蔽的数据相匹配，于是触发了审查系统。
Photos of Xi Jinping and Mao Zedong flank a cross inside a church in China.
这就是那张被中国审查系统屏蔽的图片 (Supplied: Liang Zhang)
“微信不提供端到端加密，这意味着任何通过平台发送的信息都可能被腾讯或被腾讯授权的第三方读取，”诺克尔说。
ABC新闻部就其私聊中的图像过滤问题向腾讯公司发送了采访请求，但截止发稿时仍未收到回复。
“政府正变得越发精明”
其实，这并非人们第一次对微信的隐私问题提出质疑。今年初，澳大利亚国防部的管理层出于安全问题禁止该部门的工作人员使用微信。
尽管我对这些安全问题有所了解，但当我在上个月试图为了那篇报道联系那位牧师时，我仍然决定在微信上加他为好友。
那是因为没有了微信，很多人你几乎无法联系到。
香港中文大学（Chinese University of Hong Kong）研究中国审查的法学专家李治安教授（Professor Jyh-An Lee）表示，根据中国的网络安全法，微信可以让政府对用户的个人信息实行更多控制，它是基础设施的一部分。
“如今，我觉得政府正变得越发精明，因为它没有单单使用法律来规范人的行为，而是使用私有企业所开发的那些技术，”李教授对ABC说。
YOUTUBE: 视频解读：使用微信的一天
他说，尽管在诸如澳大利亚这样的民主国家，政府必须得到法院的传票或授权才能获得个人的隐私数据，但在中国却没有类似的制衡机制，因为法律要求所有互联网企业至少保存6个月的用户日志信息。
“这可能包括你发给朋友所有的私人信息，”李教授说。
腾讯在过去曾多次发布公告，声称该企业从不监控私人对话，也从不对用户进行任何形式的监控。
“可是没有人相信，”李教授说。
“腾讯很容易以‘我是为国家安全或犯罪问题’为由对‘我需要屏蔽你的图片传送’进行辩解。”
A computer screen shows a blocked Facebook window
中国的互联网防火墙最初于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开始投入运作。 (AP: Eranga Jayawardena)
以国家安全的名义
在中国，微信的审查协议已被一系列的新法律法规“证明是正当的”，这些新颁布的法律法规赋予政府对任何被认为与中国国家安全相关的事务的动用权力。
例如，在微信群中，必须有一名小组成员被指定为本群的管理员，而小组最多只能添加500名成员。
根据中国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的说法，微信群的管理员必须管理群聊中的消息，例如禁止发送政治敏感性内容。而未能按照政府的意愿管理微信群则意味着群主有可能需要承担法律责任。
事实上，中国对网络安全的定义和其他国家大不相同。
“根据中国政府的说法，它还包括意识形态方面的威胁，而不仅仅是技术方面的威胁，”李教授说。
“政治领导人或政党试图保持对政权的永久控制，而互联网当然是其非常重要的工具之一。”
所以说，现在的我已经决定最好不要在微信上发送任何消息给我的朋友、家人或消息来源人士，并以此来保护我自己和他们的隐私。
在此阶段，我将保留这个应用来关注我的朋友和家人，但只是作为一个沉默的观察者，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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