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边沟,夹边沟,三千白骨无人收!

夹边沟,夹边沟,遍地冤魂声啾啾。

夹边沟,夹边沟,临风遥祭几人忧?

昨天,意外的看到了一部纪录片的片段,被深深的震撼,一次次被封文禁言压下的忧国忧民,又涌上心头,不吐不快,当然,为了不被封文,很多敏感词汇,我不得不写成错别字,还很多词,甚至提都不能提。

这是一部灰暗的纪录片,这是一段1957年夹边沟幸存者的回忆,这是一段惨痛的历史,这是一段人为造成的灾祸,那一年被送往夹边沟高台明水改造的三千二百多人,到61年遣返时,仅剩不到三百人,三千人就埋骨在了那片土地上。

时至今日,在导演王兵的镜头下,这片黄沙之下,仍然随处可见死人的白骨和头骨。据纪录片中采访的一个当地老人说,他小时候亲眼看见,一堆堆带着手铐的尸体被推土机推进了沟里,这里,已经成为当地人口中的乱葬岗,每到下雨的夜晚就各种怪声。

这是怎么样的一桩人间悲剧?1957年,中国搞了一场“返又”运动,目的在于隔离个改造一切疑似反对当权“镇抚”的人,那一年,有数百万人忽然被划定为罪人,被抓起来送到各个劳改农场进行残酷的改造,甘肃的夹边沟,只是其中一个。

这些人,有知识分子,有教师,有高校的学生,有政府干部,甚至,还有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上面的指示是抓出隐藏在人民中那5%的坏人,可到了有些地方上执行的时候,就成了必须抓够5%的坏人,于是,为了完成任务,只好凑够这5%,纪录片中采访的一位老人,便是因为向领导提出过工作上的的批评意见,就成了那5%。

这些人,先是被一次次的“披逗”,然后被一批批的送往各个劳改农场,然而在这里,等待他们的是更加可怕的噩梦,夹边沟的高台明水,就是其中一个人间“地狱”。这里是盐碱化严重的沙地,耕作前必须挖出一条条的排碱沟,碱水具有极强的腐蚀性,对人体伤害自然就是非常大的。

他们被要求每天每人挖土五六十吨,这简直就是个骇人的天文数字,晚上,还有接受思想改造,还要不停的的写检查,不停的反省自己的错误,还要检举揭发别人,然后参加“披逗”或者被“披逗”。很多人每天只能睡两三个小说。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让有的人不堪重负选择了自我了断,被定为“畏罪自杀。”可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马上,席卷全国的饥荒到来,本来就只给他们一天一斤的口粮,现在连一天半斤都无法保障,试想一下,每天干着如此繁重的劳力,却只有250克粮食,哪里会受得了,所以,大家只能自己想办法,挖野生植物,收集草籽,这些东西很多都是人无法消化的,又有一批人,被活活胀死了。

再后来,连植物和草籽都被吃光了,人就开始大批大批的饿死,采访中当时负责农场食堂的老人说,每天早上都要去集体宿舍清理死人,一开始每天一两个,自己也很害怕,可后来慢慢的一天十几个,也就习惯了。

最可怕的是,饥饿,把人变成了野狗,那些被抬出去的尸体,第二天就被人开膛破肚甚至刮成了白骨,乱葬岗,居然成了饿极之人的“食物”来源之一。劳改农场成了真正的“地狱”,人变成了鬼,要么是冤鬼,要么是饿鬼,甚至是魔鬼。

就这样,三千具白骨,沉埋在了夹边沟的高台明水,没有墓碑,没有墓穴,随处可见散落的白骨,每年清明都会有人来此祭奠亲人,至今未绝。在纪录片中镜头带着我们探访了那里,没有对白,没有解说,只有呼啸而过的狂风和看不到尽头的黄土,还有脚下被风刮出来的凌乱白骨。

如果说这只是一个时代的悲剧,那我们可以选择原谅,可是,后来,幸存者之一的曹宗华等人想要回去给大家建一个公墓,一开始,民政局在和县长都很支持,他们就开始收集尸骨,一天就收集了几车。可很快他们就告知,因为“上面”不同意,他们的公墓不能建。

我不知道片上所说的“上面”是哪里,只是奇怪和痛心,连幸存的老人想给同伴们建个公墓都不允许,这个“上面”,到底是些什么样的人?又有着怎么样的人心和人性啊?曹宗华老人说,原本轻飘飘的白骨,一麻袋一个人就能抬走,可后来却变得异常沉重,几个人都拖不动。

本来我是反对各种怪力乱神之说的,可这一刻,我忽然很相信老人的说法,这也许真是冤魂的怨气所至吧?连个给逝者容身的墓穴都不让建,你们,就不怕晚上做噩梦么?换言之,连这样被国际公认排名世界前五十的良心纪录片都要禁止上映,你们,到底在怕什么?

今天,我们的“镇抚”还在谴责日本鬼子篡改教科书上的历史,不敢正视历史,不敢面对错误,这样的谴责是那样的义正言辞,可是换成是我们自己,怎么就不一样了呢?这样不停的封,不停的禁,不也正是不敢正视历史,不敢面对错误的表现么?

该片的导演王兵以发生在甘肃酒泉的夹边沟事件为题,已经创造出纪录片《和凤鸣》,故事片《夹边沟》,以及录像短片《遗址》。这次的《死灵魂》是他早期的拍摄和调查工作纪录,是前几部的基础。

王兵为了拍摄这些无法在内地上映的纪录片,耗光了财产,在国外获得的奖金,也都又投入到拍摄新的纪录片中,王兵,就是我们尚未彻底泯灭的良知。问他为什么明知无法上映还要拍,他回答说:

这些历史如果不纪录下来,除了他们的孩子,这个社会任何人都不会记住他们。

不管在哪个国家,它迟早会传播,但如果没记录下来,结束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对我来说,我尽了我所有的能力,包括经济,体力,才华我全部拿了出来,再我也没办法做到了。

能不能在内地上映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想看的时候,它总是有的。

这是普通的人,没有什么权力,没有强大的背景,没有多高的地位,是一个真正的匹夫,可他也一个伟大的导演,一个伟大的人,也是我们最后的良知和希望。

他的行动也回答了很多人一直在问我的问题:你这样的一介小民,老写这些有什么用?自然有用,因为“人们想看的时候,它总是有的”。

我也还是那句老话:总比什么都不做,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