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作家赵耀东访谈录
提问者:赵卡,诗人,随笔作家,理论批评家,现居呼和浩特市;
回答者:赵耀东,作家,现居呼和浩特市;
1、 现在回过头来看你从前的作品,是否有恍若隔世的感觉,与你现在略带老成持重的姿态相比,青春期写作是一种考验吗?
我从十八岁时开始写小说,到现在已有二十个年头,在我看来,青春期写作是每个作家成长的过程,那段写作期,是模仿和自我迷恋的过程,它对我相当重要,最起码是建立了写作的信心。现在翻看以前的作品,仍让我热血沸腾。我在二十岁的时候,写出了小说《西山上的新坟》,因为这篇处女作,《草原》杂志专门开设了栏目,开了研讨会,得到当时作协主席扎拉嘎乎、许淇等老前辈的厚爱,就在那一年里,我连续发了三篇,两个是头条。后来就有了我的第一部小说集《为谁演奏》。
2、 那时候你是受南方作家苏童的影响比较大吧,还有叶兆言,特别是苏童?后来你的小说就有点川端康成的气息了。
我写小说很早的动因是来自中国当时的先锋小说影响,有一次邱华栋说他也是受先锋小说成长的。七十年代出生的作家,包括你,一般来说难以绕过苏童、格非、余华等先锋作家,他们创造了高度。那时我的小说,有很重的苏童味,以至于北京作家丁天和我开玩笑,叫我小苏童,为此我付出了常人难以忍受代价,用了十年的时间摆脱苏童的影响。读到川端,已经是九六年的事,他的小说,我非常喜欢,不过我本人更喜欢他的同族三岛由纪夫。
3、 即使现在看来,《为谁演奏》和《闲客方舟》也是那个时期你非常好看的小说,有一种个人观察世界(灵魂)的独特角度,也有一种忧郁甚至病态的气质。
当时我迷恋的一种形象叫“多余的人”,这种人与社会的关系不远不近,这是我敏感的天性造成的,我与社会的关系很谨慎,太近了,很容易受伤。《为谁演奏》里的四侯,《闲客方舟》里的方舟都是这样的,他们在自己假想的世界里寻找生活和得到相应尊重,这种做,很困难,有点像阿Q。
4、 我发现你从《我们的日子像流水》开始,有几年你的状态不太好,颓废的东西充斥文本里面,但又不是郁达夫的那种;有点玩世不恭,却又不彻底,好像恍恍惚惚的,甚至出现了像《摩萨吉死咒》这样不成功的长篇,你当时是怎么考虑的?
我近十年写不出一个字,找不到要表达的方式,这里有很多原因,那几年,我连最起码的语感都找不到,非常痛苦,《摩萨吉死咒》就是这个困难期的产物,我以为能轻易地跨越过去,可还是没感觉,虽然这部恐怖小说在北京卖的很成功,但我感到自已快完蛋了,有了放弃写作的念头。后来真是幸运,结识了冉平先生,那段时间,他已经不写电视剧了,在呼市写他的长篇小说《蒙古往事》,他有足够的时间,他非常耐心地帮助我,让我找到写作的信心,这太重要了,没有他的指点,我可能没有后来的作品。后来他的《蒙古往事》入围茅盾文学奖,他最终没得奖,真的很遗憾。
5、 这不是冉平先生的遗憾,我觉得应该是矛盾文学奖的遗憾。你是什么时间开始有史诗性写作的准备的?我认为《河套往事》的那种气势恢宏的叙事,在你以往的写作历程里是罕见的。
开始的时候,我注意到巴彦淖尔地方志里的一个人物,他叫王同春,对中国北方河套地区的农业灌溉系统作了巨大的贡献,很了不起,本来当时我想把它当成一个传记来写,后来发现这不是我的特长,我的特长在于虚构,再后来,我从一个人的身上扩大到地域上,我在河套生活过两年,我有这方面的生活储备,那部小说,我写的小心翼翼,写得很笨,用了三年的时间,这三年里我尽可能摆脱以前自已的文学观、写作习惯、包括语言风格等。
6、 那,《三娘子的五色草原》在叙事精神上是《河套往事》的承续吗?
写《三娘子的五色草原》初衷,来自于邓九刚老师要出版的一套草原女性系列的书,目前文学书籍的市场并不乐观的情况下,有这么一个机会,我想试一试。但写三娘子难度很大,方方面面的,想放弃,后来我在查阅资料时,还是迷恋上这个历史人物了,在内蒙古很多人对三娘子这个人物了解的并不多,三娘子作为女性,很伟大,她修建过呼和浩特,是阿拉坦汗的夫人,帮助阿拉坦汗接受黄教,她是改善草原与明政府关系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我要还原她,确实有点难,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只用了六个月的时间,把它就写完了。
在叙述手法层面,它无疑是《河套往事》的延续,《河套往事》在写农垦,而《三娘子的五色草原》在写草原,地域变了,内在的精神层面的东西也在发生变化。
7、 你觉得你熟悉呼和浩特市吗?就像福克纳之于约克纳帕塔法、莫言之于山东高密。
说实话,做为出生地的呼和浩特,我自身的感觉并不大,我更相信自己是个农村人,我母亲是乌兰察布的,我在那里度过童年,在意识层面,那里就是我的精神地,我的很多文字都是从那里飘出来的。
8、 你在小说里描述的三娘子和围绕她的故事令人耳目一新,这种叙事手法让我想起冉平的《蒙古往事》,说实话,《蒙古往事》在结构和语言上影响过你吗?
冉平老师是个能静下来的人,他的《蒙古往事》写了六年,这六年是反复修改的六年,我完全感受到他在肯定与否定之间的困惑,这就是一个好作家的品质,不声张,不夸扬,自己在和自己较劲。
当我读到《蒙古往事》的手稿时,确实看到这种努力带来的光芒,我在写作困顿之际,找到了一种力量,冉平老师的语感、写作的态度对我的影响是颠覆性的,他教会了我一种方法,这种方法有普遍性,也有针对性,对于我这种笨人是置关重要的。
9、 和《河套往事》相比,《三娘子的五色草原》有什么写作上的难度,你是怎样克服和处理的?
如果说难度,两篇小说都是历史小说,它们都有相应的历史环境,它包括很多知识积累,比如地理,比如植物,比如民族习惯等等,现在回头看,两篇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我写得太中规中矩,没有放开写,我认为一部好的历史小说就应该像《百年孤独》那样,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应该让那段历史时光飞起来。我想说,我真正难以克服的东西就是我内心的懦弱,使我的小说太过于规矩了。
10、内蒙古的小说生态环境怎样?你认为个人处于一个什么位置?
事实上,我的谋生的身份是地税干部,写作是我来打发业余时间的,文字给予我的更多是安全感,它让我踏实地活着每一天。我对内蒙古的小说了解的不多,我从不关心自己的小说在文学环境中的位置。
11 能透露一下你的下一部小说写作计划吗?
在修改一部写青春的长篇,是十年前写的,题目用左小诅咒的一首歌名《我不能孤独地坐在你身旁》,下半年会面世,今年主要侧重中短篇写作。
12、 谢谢你能接受我的访问。
哦,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