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大学是政治体制改革的一部分,政治体制不改,大学的改革无论说得如何花哨,都是新瓶装旧酒或者换汤不换药。政治体制的权力集中、党政不分、官僚主 义、民主缺失、自由资源匮乏在大学一个都不少,某些方面甚至更严重,只不过表现的形式不同。权力集中在校长、书记且权力不受制约,大学城、教学名师的评 审、国家重大课题的带头人哪一个不是大学的行政官员权力在起作用。这里仅以去行政化为例说明这一问题。

去行政化导致鸠占鹊巢。这表现在位置和精神两个方面。人浮于事、机构臃肿是政治体制的弊端,也是大学的弊端。大学里有两个部门,一个部门是党委 部门,另一个是行政部门,笼统地说都可以称之为行政部门。大学去行政化就要减少冗员。在政治体制不改的前提下,去行政化的措施之一就是行政人员大批转岗, 行政人员变成教授、副教授、讲师,有的地方大学教授名额和副教授名额已经非常紧张,行政人员挤进来评教授和副教授,使本来紧张的名额更加紧张,并且行政人 员又没有在一线教学的经验,这样做的结果一方面直接伤害了教师的心,打击了教师教学的积极性。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是伤害了大学的精髓。受职业习惯的影 响,行政人员的教学会自觉不自觉地把行政的价值观念渗透到教学之中,行政价值的价值观念更多的是官本位的价值观念。客观一点讲,行政官员的长处是善于与人 打交道,这个长处用在社会关系上是长处,用在大学上长处就成了短处。有一厅级官员,他在给学生讲课的时候从来都是讲他的学生当了什么官,二十年了,也没听 他自豪地说过一个他的学生搞学问如何,此人还是管教育的官员博导,且每年都以各个高校的名义拿重大的国家课题,也没见到出什么真正的科研成果。这样的舆论 导向和价值观点显然有悖大学的教育理念。

去行政化会形成捍卫既得利益集团的新场所。现在的领导都是行政和教学双肩挑,用邓小平的话来说就是两手抓,一手抓教学,一手抓行政,以抓行政为 主。不但人的经历有限,而且教学与行政是两股道跑的车,走的不是一条路。既荒费了教学与科研,也影响了行政的发展。最后两手抓的人员都选择了用行政取代教 学与科研,或者用行政换取教学与科研。具体的做法是先当官,后当教授,当上官了教授无论条件如何不合格,都会以为学校做出重大贡献这一条评上教授。况且, 官当大了,论文就有人给写了,发表论文自然不成问题。河北大学党委书记、校长王洪瑞涉嫌学术腐败连冰山一角都谈不上,这样的体制本来就是鼓励造假的体制。 至于教学工作量,本科生的教学没有或很少,但通过带上两三个硕士、博士研究生教学工作量不但能完成,而且能超额完成。一旦当上处级以上的领导,下面巴结的 人自然会有,领导想不完成工作量都不可能。举例来说,普通教师的工作量是实的,半年三十六课时一节都不能少,领导的课时量是虚的,同样的课时量在领导那里 两节课就等于三十六节课。官越大,上课的时数越少,上课的课时量越大,课时量也成了下级行政官员(主要是院)巴结校级领导的一个重要方式,是大学腐败的重 要渠道,是大学领导贪污之后洗钱的重要方式,一些财产来历不明的东西通过上一两节课就变得财产来历明了。行政官员尤其是年龄较大的行政官员的意识形态色彩 相对于教师而言更为浓厚,在学术自由与意识形态的选择上,他们选择放弃学术自由。他们对于学术观点往往更容易本能地挥舞意识形态大棒。行政官员已经成为学 校的强势既得利益集团,他们给学生上课的场所变成了捍卫既得利益集团的场所。

去行政化使党委书记的地位不伦不类,很显然,从严格的意义上说,去行政化不是去党委化,即使去行政化完成了,党委书记还是一个行政级别,其行政 地位没变。并且大党书记是由上级任命的,本着谁举荐向谁负责的原则,党委书记是上级组织部举荐的,党委书记必须向上级组织部负责,党委书记向学校负责就是 一个例外,如果学校与上级组织部发生矛盾的话。党委书记与大学校长还存在着一个博弈,书记强,校长弱,书记说了算,去行政化没去书记化,行政化就成了空头 支票。书记弱,校长强,校长说了算,书记就成了傀儡。书记强、校长强,大学就成了双头政治。后两种结果可能是去行政化落实了,意识形态落空了,至少在大学 书记的象征意义是意识形态的。政治体制的党政不分在大学里就是党委书记和校长的权力不分,二者之间博弈就成了大学的特色,从这个意义上说,博弈的过程也是 大学左右摇摆的过程,是大学精神不断丧失的过程。

去行政化并不能使学术自由得到保障。自由是政治体制改革的基本目标,也是政治体制改革的基本内容。宪政目的就是保障自由,在宪政没有落实的情况 下,公民的所有自由都会受到这样或那样的威胁和侵害。大学在一个宪政体制下才能很好的生存,大学的自由才能充分体现出来。其中学术自由是一个大学的本质和 精髓,没有学术自由就没有现代大学,没有宪政保障就难以出现现代大学,更谈不上建立世界一流大学。只有建立宪政保障自由,才能出现现代大学。顺便说一下, 国民党时期的西南联大在没有宪政的条件下只是一个例外,人们对西南联大的怀念表明的是对学术自由的渴望。大学教授的学术自由在没有宪政的保障情况下只能求 助于清官官员或负责任的官员,如果清官都求不得,教授的学术自由必被然行政官员粗暴践踏,中国政法大学萧翰被停课就很能说明问题。

去行政化的结果更可能是强行政化。中国的政治体制改革从来都是意识形态先行,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没有意识形态的支持政治体制改革就会障碍重 重、步履维艰,中国政治体制改革难就难在意识形态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变化,其改革难以有所突破和实质修为,这方面对大学的影响更为直接,大学在宏观上受意识 形态的控制,思想自由和良心自由尤其是良心自由脆弱不堪,用一句通俗的语言来说就是“良心大大的坏了”。没有良心自由也就没有道德上的责任,这突出表现在 大学里上意识形态课的知识分子,明明是假的,他们也知道是假的,可他们还在说假话,问他们为什么这样做,他们回答,为了混口饭吃,生存第一。可他们遇到利 益问题,假道学在他们身上的影子都不见了。

在微观上,官本位已经成了潜规则,成了大学校园文化的组成部分,对知识的权威、对知识的尊重、对学问的追求只有依附于官本位才显示出价值和意 义,否则无意义无价值。学术上每取得的成就都被视之为领导成就的一部分,就是开个会、搞个活动,如果领导不参加,这个会、这个活动就没有了意义。某个学校 的学生毕业了,搞个学位授予仪式,参加仪式由校长、院领导、教师学生四部分组成,有关人员在宣布授予学生学位仪式名单时,教师的名字一个都不提,好像课都 是领导上的,学生都是领导培养的,没教师什么事儿!学位授予仪式变成领导单方面授与的行为。学生作答谢感言时也只提校领导、院领导的名字,当感谢教师时就 变成了一个抽象的没有实际意义的群体。大学的四年教育使学生们知道了真正的老师是领导、权力和利益,而不是教师、学问和自由。学生带着官本位思想进入了社 会,他们献给社会的仍然是官本位观,他们进入社会很快就会匍匐在权力的脚下。

由此可见,去行政化并不能保障大学成为真正的大学,政治体制不改革,大学的改革最终会流于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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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改革是政治体制改革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