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慕春
无可置疑,这个题目有“标题党”的嫌疑。是的,现在有个肤浅的坏现象,很多人只要文章里冒出个个把名人,并且还要——时髦的——“批判”,就很可能成为一向关注潮流的众人质疑或是“置疑”的对象,但愿不是靶子。嗬,借着名人想出名吧?至于这篇文章的中心思想或主要内容以至段落大意,就像背着沉甸甸大书包的小学生,反在这丢西瓜捡芝麻的不屑声音中,过眼成空,不知不觉地,有意无意地,湮没了,消沉了,连个泡也不冒一个——就像掐熄的思想的火花。
人们似乎忘记了,看文章是看它的文章写的什么,而不仅是什么是他写的——动机,或者说,仅仅盯着动机,而动机的追索每每又是非常诡异的,见仁见智的事情。而且什么事情一旦牵涉到动机,就很可能从简单走向复杂,从纯正走向暧昧,没有切实的证据,我们或者只有先看文章,抱着一股善意的理解,读懂读透,重在它的本身,其次才能——比较谨慎的——追索他的所谓动机,而这个摆在第二步的动机,没有证据,而又不能坐实,也许往往都是臆想的。我以为。
但我们也不能否认,这个世界的确有这样的人,不是让名人不名一文的文章,他还真不写,秉着一股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原始的粗犷的力——生命力,满布着野性;以及蔑视权威痛恨强权的独立之思考、自由之精神,他可真是除了温总胡哥,什么人都敢写——希望不是亵,亵渎的亵或猥亵的亵——什么话都敢说,——也许除了大话吧,假如他有自知之明的话,那恐怕还是有所保留的——假如他真有自知之明。。
就像我今天这篇小文里的韩寒,就从正反两面多次证明了我这个关于标题党的看法,也许多多少少还是适用的。韩寒出道这么多年了,真是“名满天下谤亦随之”,贬他的人呢?就像最近的陈文茜女士,多半不喜欢谈他的文章,谈他的博客,谈他身处的这个现实,而专借着李敖这类大名人的话——好似当年据说写不出好文章的张爱玲,没有了传说中的《传奇》与《流言》,就搞搞红学,或是用吴小如的话说,靠近并挟着胡适先生这个大名人兼活招牌的赞美,好拥“兵”自重,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借别人的酒杯,浇灌她自己的块垒,于是就特别瞅着他的赛车时的飒爽英姿,或比嫩模还耐看的英俊面庞。这是典型的避重就轻,因为是人都知道,韩寒最好的本事,那比赛车发动时还凌厉的少年意气,或杀气,还是在于他的文章。如果他的文章写得烂,恐怕他就是舒马赫再世,也是无济于事的,至少现有的粉丝就要跑掉一大半,而且那太“崇洋媚外”了,不过一个赛车手而已,犯不着也没那个耐性。我以为。
何况,他本来还是靠写小说出名的,他的《三重门》我倒也曾追捧着看了两遍,觉得很不错啊,至少我就写不出也想不到,而且没有见识地觉得,比某些装腔作势的所谓“中国五十强”的某几个“强”不知强多少?血淋淋的事实,而又那么幽默,换了有的人,恐怕就幽默不起来,好比他们常说,讥讽,是无力的,换言之,鲁迅的刺讥与冷嘲,或从冷嘲后面透出的愤激,也是无力的。特别是在遭到“群小”围攻的时候,特别的无力。于是原始啊,野性啊,文化的复兴社会的责任艺术的涅槃啊,要不就是身在东土臆想西洋的所谓大都市大工业大机器时代——生存的焦虑或是焦灼啊,再来点现实的迷茫未来的展望还有永恒的怅惘啊,于是达达的达达,垮掉的垮掉,噼里啪啦一阵乱叫,以为这样就很有深度了,哲学了,或是完全不屑一顾走自己的寂寞之路,就像我心目中从不跟风的废名先生一样,要让别人看出他的冲和平淡特别耐咀嚼的古典孑遗民族特色了,或是跟着茅盾还有他的《奖》做一个大时代的小人物了。虽然对于吾国吾民的传统或者大洋彼岸的思想哲学,恐怕与我一样,也未必就很了解,因此也就未必很谦虚。这些人的诗风文品文学精神思想风貌,祛除那些阴冷沉静好显得出类拔萃的,不可一世的,悲天悯人的,悯世的,悯物的,最后干脆怜悯自己的,以致怜悯自己的怜悯与怜悯怜悯自己的,简直就像韩寒先生颇为欣赏的钱先生的那篇《落日颂》所谓:常使我们联想到一阵旋风,一团野火,蓬蓬勃勃的一大群强烈的印象。这些人除了贾先生陈作家莫大师那样很喜欢玩玩乡土哼哼秦腔的,在红高粱打滚的,又多半都是——比如杜拉斯或亨利米勒或罗伯特格里叶——这些现代派或后现代或超现代的无穷未来的追随者,与现实无关的未来的现在追随者,或追—谁?—者,追随得自己好比钱钟书另一篇《释文盲》里追捧仰慕雪莱的人,“他作篇文章论雪莱,你在他的文章里找不出多少雪莱;你只看见一大段描写燃烧的火焰,又一大节摹状呼啸的西风,更一大堆刻划飞行自在的云雀,据说这三个不伦不类的东西就是雪莱。何以故?风不会吹熄了火,火不至于烤熟了云雀,只能算是奇迹吧。”
这样一来,他们就像我这个写不出什么好东西而又因为艳羡,所以就特别不屑“作家”或“准作家”的一样,本来是准备从“准作家”跻身真正“作家”的行列的,谁知“横空出世”一个意外情况,让我与他们一样,产生了促使退却的惊诧联带催人奋进的愤激,天知道是不是很在乎的很不屑。怎么回事?有了韩寒。
韩寒,就是他们或我们的借口。这个借口就是看看吧看看吧,像韩寒这样的八十后不成熟于是就不入流的所谓作家,写写青春谈谈朝气,骂骂官员说说时事,然后鼓捣鼓捣自身“叛逆”的幼稚少年都那么红,红得让人感到真是“时无英雄竖子成名”的历史的悲哀,虽然假如他与我披挂上阵再遇几个慧眼识“他”或“我”的伯乐的话,恐怕这句古语又要换成这样了,“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但是萨特说过了,“所以,我可能身上有一大堆的本领、倾向、可能性,但如果没有体现在行动中,就什么都不是。就像天才,只有表现在艺术珍品中的天才:普鲁斯特的天才即是他的整个作品;拉辛的天才是他的一系列悲剧。”再说了,真有价值的深刻东西,好比会发光的金子——是金子,总要发光的。因为,不可能每个编辑,不是市侩,就是傻瓜。长篇的写得慢,那就短篇吧;深刻的需要时间,那就常识吧;脸蛋也许没有他长得帅,心就比他细点吧,比如说,他说什么坛到最后都是祭坛,什么圈到最后都是花圈,你也可以来两句,比如说,什么话都不要成为自娱自乐的废话,什么瓜也不如没有自知之明的傻瓜。较较劲,也算是“千载谁堪伯仲间?”——除了我,还有你。
话分两头,再谈谈那些韩寒的粉丝。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我也算是个韩寒的粉与丝吧。我们中国人有个不好的地方,总不肯承认别人的长处,要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几手绝活,如果你不信,问问《卖油翁》里那位自诩百发百中的陈尧咨好了,他会告诉你,“无它,但手熟耳。”一个人只要不断地观察,不断地练习,秉着一股毛主席所谓“愚公移山”的精神,即使没有什么特别的天赋,也会有自己的独到之处的,所以,我们也要看到别人的独到——之处,也要看看别人有没有真的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在这个讲究批判重估价值的时代,我觉得无论对于你们还是我们,都是很容易被人忽略的一个大大的——警钟。
就连那些所谓韩寒的忠实的什么“粉”什么“丝”,也总在不知不觉之间,犯下一个不该犯而又很容易犯的误会,一方面他们总要鄙夷那些皓首穷经而又一事无成的迂夫子;一方面呢?他们又爱说,瞧吧,我们的韩寒不就一个高中生吗?可他却可拥有那么了不起的成就。这边你瞧不起读死书的,那边又为韩寒的不读死书,只因高中文凭的——斩截,而摇旗呐喊,仿佛觉得既可以作“文凭无用”或“读书有罪”讲,又可以让我从反面多少看出你对很多“名人”头上那道“环”的重视,虽然这个重视也许非常隐微,但不能说没有一点“天哪,他居然是高中文凭”的遗憾,否则,按我阴暗的小人之心之莫须有的演绎,真不在乎他的学历文凭,像那“西太平洋大学”很有能力的唐骏先生一样,你就会说,啥?高中不能写字吗?(最近据说韩寒已经否认他是高中毕业)钱穆先生不也是个中学文凭吗,卢梭还是自学成才呢,好比亨利米勒在成名也就是“垮掉”——非垮掉不能成名之前,还操过很多不入流的职业呢,有什么奇怪?
其实,在我看来,就凭韩寒先生的那部很多人非常鄙夷非常瞧不起的《三重门》来看,里面引用往典故实比如什么古代诗词史记汉书什么的,我看就不是一个一般的高中水平而非常不一般,如果再算上他的那些个很多非常“浑成”的比喻,以及很多非常一针见血的见识,恐怕没有几个年头非常私下里的默默潜修,与睁大眼眶对于这个现实世界的非常深度甚至极度洞察,我看是未必能够成篇成章作成《门》的。于是,我朝里往门框下穿越过后,也许没有看出有些很有深度的人士,心里嘴里念叨叨的那个所谓“深度”,我却真的看出了一个有血性的青年人,看出了这个青年人嬉笑怒骂皆是文章的智慧,是那么不同流俗。
所以,不管你是觉得韩寒很没深度或是很有风度,也不管你是要贬抑他还是吹捧他,打压他还是拔高他,不管你位于陈女士的战壕还是韩先生的阵线,也就是不管你是提倡读书无用论,还是跟着李敖先生评价他的“不值得评价”,或者还是先客观的了解了解他,翻翻他的书,品品他的人,估摸估摸他周遭的形势,顺便再结合这么多年的中国——无论你是要去掉他的一身“华衮”还是给他布上一道“光环”——给他一个宏阔的历史的大背景,多少年以后,希望能够衬出托起他的真实的清晰的生动面目,然后再由后来人公正地给他一个——历史的定位,就像很多后来人给予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的定位一样,在有些人眼里,那真的没有什么,不过就是在你睡着了的懵懂时候,赶着先绕了地球一圈——而已。而千万不要:让韩寒成为你的借口,无论你的借口在我眼里,是显得空洞苍白,还是大而化之得根本不着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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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让韩寒成为你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