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作为社会学家,应该读的书比较杂,是吧?每天有固定的读书(报、杂志)时间吗?读哪些书?
答:读书确实比较杂。但是我想说,不是社会学家读书都杂,我的很多同行读书很单一,这是当下的趋势,我觉得很遗憾。我的感觉和习惯是性格使然。从感性上说,我觉得做个专家很乏味;从理性上说,知识面太窄了,专家也是做不好的。很惭愧,现在不是每天都读书,有时好几天一页书都不读。批改博士生的论文、日常的俗事,都是原因。但也有时,一整天、一整天地读书。大批量地读书,其实是教课的压力导致的。一个题目下差不多过手100本书,阅读40本,可以开一门课。我一般是一边讲课,一边准备这个题目下的著书,讲到第三、四轮,著作差不多成型。这时候差不多过手200本书,阅读100本以上。我这些年写了《信任论》、《城市社会学》、《后物欲时代的来临》、《神似祖先》,差不多都是这个阅读量。人都有懒惰的一面。很庆幸将近50岁的时候来到了大学,面对年轻学子的目光,你必须争取更新自己的授课,即使是同一门课每年也要讲出新的东西,这样就迫使自己去阅读。当然同时,我也读些与课程和写作无关的自娱的东西,这方面的内容很难概括,我的兴趣真的很杂乱。三年前动了个手术,卧床期间大读了一阵。了结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路翎的《财主底儿女们》这些长篇大作的阅读宿愿,过瘾。
问:能否与读者分享一下您的阅读理念、方法?
答:不管是为工作,还是看闲书,我的阅读状态都很好,就是只从兴趣出发,阅读的时候愉快。我觉得这很要紧,或许也可以叫做阅读理念。换句话说,就是你只能在你自己的兴趣上发育,所以不能说没有例外,但总体上不能在阅读的选择上委屈自己,不能味同嚼蜡一般地阅读。方法上没有太多话可说,就两点。其一,做点笔记还是不做的差异。为工作读,就必须做一点,不然读多了会忘记的。爱好者的读书可以记笔记也可以不记。其二,读得快慢不要紧,是否完全忠实地理解也不要紧,要紧的是阅读的单位时间中头脑中的状态和收益,这收益包括获得的知识和思想,也包括自己的联想。
问:谈一下您有多少藏书(刊),都是哪些类型,读过的比率是多少?
答:我连粗糙的计算都没做过,应该是数千本,几千说不好。前面说过的我的写作的几个范畴中,各搜集购买了一百多本书。现在我的生物学方面的书籍可能有160多本,只多不少。总藏书中通读过的应该在一半以上。
问:您是买书多还是借书多?觉得书价贵吗?
答:过去是借书和买书的数量差不多。现在可能是买的多一些。觉得书价贵,虽然没到买不起和很算计的程度。我为北京出版集团作过一次演讲,我希望出版界追求平价和印数,不要相反。也不要搞什么“疏朗”的小版心把戏。
问:您的阅读经历中有什么难忘的事可举一二?
答:愿意寻找奇书,包括“毒草”。因为我本质上是个异类。但是不举例了,一举例,好像我对某个毒草的评价多么高似的。我确实不在乎政治正确,但是不愿意造成误解。
问:本报是《图书馆报》,能否谈一谈您的“图书馆缘”(与图书馆发生的难忘故事)?您觉得如今的图书馆服务是否便利?
答:我和北图,现在叫国图,的缘分特别深。文革后期,北图重新开放,我就涉足了。那是贫困时代,可是北图很“贵族”,书桌前每人一盏台灯,很雅致,和北图外面的大社会反差极大。那时候的外借证不扩大,极难搞到。家兄在北京市政府工作,图书馆有求于他的部门,我叮嘱他趁机给我办个外借证,是他的姓名,我的照片,我就享有常人没有的特权了——北图的外借证,当时可是不得了啊。那时候我对北图烂熟。今天难找的书仍然靠国图,国图是无与伦比的,但是去的次数少多了。现在条件好太多了,对读者而言,最便利的是可以离家前在网上预约,一到国图就可以拿到。
问:听说您出版的一些书自办发行很辛苦,现在还这样吗?您有何感触?
答:我的书不可能卖得太好,但是不赔本乃至有微利是可以保证的。之所以自办发行,都是因为出版社觉得“有刺”,他们“自审查”,导致的。不得已,只好卖书号,花了钱,人家基本不检查,可以不遭阉割。我的书如果给读者敢说的印象,是靠此种方式来保证的。好长时间没这么做了,自己卖出几千册书很辛苦的,但不排除不得已还要这么干。现在年岁大了,有点买不动书了。怎么办好呢?
问:您读国外的专著比较多吗?对比本土作品,有何区别、感触?
答:学术著作我读译本最多,因为国内外学者的作品差距较大,本土优秀的学者太少了。这是短期改变不了的事实。现在外文原著读得少,是非读不可才读。
问:不知您是否关注新书出版,您对近年来本土图书出版有何评价,是“繁荣”“浮躁”还是别的什么?
答:好书越来越多,但与此同时,垃圾与十倍以上的规模一同问世。
问:您对博客写作怎么看?您的博客主要是转载别的媒体已发的文章是吗?您每天要花多少时间读别人的博客?
答:基本上是先在报刊上发表,然后挂到博克上,因为要挣稿费。看博克的时间很少。
问:以您“雷厉风行”的处事和文风(不知这么形容是否恰当),阅读习惯也是这样吗?还是非常细腻?
答:趣味比较怪,选书很个别。阅读的时候很主观,有地方特别留意,有的地方必定忘记。但是我看重的书基本上从头读到尾,极少从中间看。
问:以您的观察,现在国民的阅读率如何?
答:与其它民族相比,应该说糟透了。我觉得主要原因是中小学教育。应试的压力下,孩子不读闲书。在习惯形成的关键年龄只读狭窄的、乏味的教科书,给很多人造成了厌恶图书的心理。这是很难医治的。这是一个民族精神世界的内伤。
问:您对学生、子女在阅读上是怎么要求的?
答:总的说,这不是要求的事情。因为我前面说了,好的读书状态应该是读着高兴。高兴就不是被要求。
问:请用简要的语言描述一下阅读在您生活中的地位。
答:生存方式中组成部分。
(载于《图书馆报》2010年7月30日,记者在采访手记中介绍了笔者帮助阚培桐编辑《救亡之声:中国抗日战争歌曲汇编(3621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