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时报 | 用运动改变一切

李娜法网夺冠，可喜可贺。我听过的最好的赞美是：娜姐，你真是条汉子。语无伦次背后，是由衷赞叹。

赞叹之余，围绕李娜夺冠与中国体育制度，起了不少争议，大体可以分为两个层面。

首先，有人说李娜获奖后没有感谢国家，这是体育“去政治化”、回归本身的大好事。

但我觉得，体育去政治化很困难。尽管体育运动追根溯源，或许是对个人身体的教育，但竞技运动就带上公共性，与政治紧密相连。就算你想回归本源，将此作为私人领域的事情，政治也会追着跑过来。果然，国家体育总局发来了对李娜的贺电。倒不是说这是坏事，以前是国家追着要求你感谢，现在是追着感谢你，也算进步了。

体育运动与政治的关系，和功夫与江湖的关系差不多。中国人练武术，意在强身健体。李小龙在美国也大力提倡功夫内在的哲学含义。但这不顶用。你是除暴安良也好，行侠仗义也罢，一入江湖，就身不由己。《功夫熊猫2》说的其实也是这个道理。个中关键就是，这政治性的含义，并不是个人能剥离的，而是被他者赋予的，围观者会让它政治化起来。记者招待会上，李娜就被问及政治性问题。个人所能做的，也就是回应“问题太难，我不清楚”了。

从1907年秋瑾在绍兴创办体育会、1971年周恩来推动乒乓外交，到2008年举国动员办奥运，体育政治化在中国的历史实在太悠久了。且不说金牌崇拜背后的复杂的政治利益关系，就算是眼保健操，也是“为革命，保护视力”。在浸润了政治的体育运动中，期待回归本源，未免不切实际了。因此，与持回归本源论的人有所不同，我认为在现有条件下，不妨以运动推改革。不管是某一项运动项目的管理制度，还是在社会其它领域，若能将运动中体现出来的创新和激励兼容的思想和精神，为其他的改革所用，未尝不是大有裨益的好事情。

第二个方面的争议是，李娜获得巨大的成功，是否是因为脱离国家体制的缘故。尽管举国体制广受诟病，但我以为，要得出这一结论需要谨慎，因为这涉及到国家培养和个人努力之间的复杂关系。李娜以前接受采访时，认为网管中心在自己成绩上的贡献较小，而且体制阻碍了她获取奖金的努力。网管中心的激励与李娜本人的激励，并不一致，而且在出成果时，总是倾向于夸大各自的重要性，以便多分一杯羹。对于李娜而言，原本奖金的60%以上要交给网管中心，加上给参赛当地要交约30%的个税，留给自己的不到9%。这种激励体系，正是李娜之前批评的。但从举国体制来考虑，是再正常不过的逻辑了。

所以李娜单飞了，只需要交网管中心8%的培养费。即便如此，这赎身的费用也不便宜。李娜的确可以考虑为了省钱而移民其他国家，尤其是免税多的国家，但如果不是中国籍，损失的不仅有来自政府的奖励，还有代言费。为什么不是中国籍，代言费就少呢？这是因为中国的市场大。就这么简单，没有品牌是花钱不眨眼的。娜姐当然也精打细算过了，到底是移民呢还是不移民呢？这是个经济学问题。

从这个角度看，李娜交网管中心的钱，从原先奖金的60%降到目前的8%，的确是逐步脱离体制，迈向自我负责的重要一步。但单飞之后，有一些固定的成本也需要自己负担，例如整个团队运行的费用，出去比赛的交通住宿等。不过这是一个经济决策，李娜的单飞选择很理性。至少从大满贯而言，其团队不仅正常运转，而且为李娜创造好成绩营造了不错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