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天性是希望得到社会认同,这也许和技术进步无关;但技术倾向于放大和强化这些人性的弱点,让个体更易惧怕孤独,更易惧怕不被他人认可。”

信息科技的发展让人类获得信息和处理信息达到前所未有的丰富与便利。

科技产品首先改变了人类的记忆方式:人用大脑记忆,但它有诸多缺陷:容量不大,事件在记忆时被简化为轮廓,回忆时脑补细节。现在人类可以通过手机等智能设备记录一切生活细节,随时随地和朋友分享。

个人记忆方式属于私人生活变革,信息传播则属于公共生活领域,它同样受到冲击。技术加速了信息传播的速度:微博让一切新闻瞬间传遍全球,Kindle让读书不受书本重量限制,iPad杂志也在逐步取代纸质出版物,获取知识对人类来说从未如此方便。

与饮食和睡觉一样,对信息的渴求是人类的天性,科技产品的进化正好满足并强化了人类这种本能的需求。从智能手机到智能眼镜,科技发展让智能设备无处不在,信息越来越唾手可得,我们也越来越习惯这种“永远在线”的生活方式。然而,在创造无限可能性的同时,信息爆炸的互联网时代也对人类也提出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谷歌董事长施密特曾说:“如果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某件事,或者你一开始就不应该去做。”——他是在为人们对谷歌对隐私信息保护不足的指控辩护。但施密特和谷歌忽略了重要的一点,很多时候人们希望保存隐私,不是因为羞耻,而仅仅是因为需要私人空间。在这个数据为王的年代,算法能从人们网上行为中提取的信息,可能比人类对自身的认知还要深入。影视网站Netflix敢于投巨资制作电视剧《纸牌屋》,是因为Netflix的个性化推荐系统显示英国1990年的同名电视剧广受欢迎,而且喜欢该类政治惊悚剧的人群又倾向于喜欢有凯文·史派西参演或者大卫·芬奇导演的作品。

更让人惊叹的是,在《黑镜》第二季第一集中,女主角因为思念逝去的男友,根据男友生前的社交网络信息创造了一个虚拟体,这个虚拟体的思想、行为甚至生理特质都能完美模仿真正的男友——若你觉得电视剧情节纯属虚构,近日已有美国公司提供类似服务了:根据生前的推特信息,为死者提供死后继续发推的服务。当有一天刷微博的时候无法分辨发出者是生是死,我们该如何理解互联网与人类自身的关系?

除了无处安放的私人信息,对科技产品的依赖让我们更容易孤独。在微博和Facebook的年代,个体习惯一切发言都理应获得转发和回应。社交网络像是技术赐予每个个体的舞台,个体的思考和表达在与“观众”(粉丝或好友)的互动中获得存在感。在这样的环境下,自我表达容易变成一种演出,一旦得不到回应,个体就可能为了获得社会认同而扭曲自我,刻意迎合。人类的天性是希望得到社会认同,这也许和技术进步无关;但技术倾向于放大和强化这些人性的弱点,让个体更易惧怕孤独,更易惧怕不被他人认可。习惯了全天在线的生活方式,要摆脱科技的操纵,在独处中保持精神强大的自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正如技术哲学家凯文·凯利所说,技术系统有自身的生命力,其发展轨迹不以人类意志转移,不能用简单的“好坏”来判断,更不会创造理想的乌托邦。人类需要思考的是,怎样在信息技术发展的大潮中,怎样最大程度的利用科技带来的好处,同时避免被科技吞噬。

 

参考文献

破破的桥:硅谷科技趋势背后的理念变革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6fc0caa01018c6x.html

凯文凯利:《技术想要什么》

Sherry Turkle, Alone Together: Why We Expect More from Technology and Less from Each Other

 

(黄海,一五一十周刊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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