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03年之后,板蓝根又一次成为热销的“防疫药物”。但板蓝根对H7N9禽流感其实无效,而官僚们急于推荐这种药方,安抚意味比实效更浓。
所谓板蓝根制剂对各种感冒的疗效,在医学上并没有经过严格的“双盲实验”验证。当板蓝根的疗效被质疑时,肯定会有很多人以自己的亲身经历说明“我感冒时喝了板蓝根就感觉病轻了”或者“我喝了板蓝根感冒就好了”。但普通感冒十天内可以自愈,也就是说大部分患病者什么都不做,只消正常生活,疾病也可以自行痊愈,而且平时大多数得感冒的人症状并不重,除了生活有困扰以外,肌体并没有被特别创伤。喝板蓝根和感冒病愈,与其说有因果关系,不如说只是有时间先后顺序。所以病好了未必是板蓝根的作用,也可能是自行痊愈。
2002年美国《非传统医学期刊》刊登论文,指出板蓝根的叶子含有色胺酮,它具有阿司匹林样的抑制特定生物酶的作用。因此有抗炎作用。板蓝根的根含有靛玉红,它具抑制DNA复制,因此有抗癌的作用。副作用是阿司匹林样的过敏反应和哮喘。2005年《现代中药研究与实践》刊登论文,指出内毒素是病菌产生的引起恒温动物体温异常升高的致热物质,而板蓝根中的有机酸类具有抗大肠杆菌内毒素作用。并且脂溶性的板蓝根二酮对特定的肝癌细胞、卵巢癌细胞具有较强的体外杀伤能力。但现有的医药研究证明板蓝根中的有效成分对H7N9禽流感病毒并没有治疗作用。
板蓝根可以“清热”,而感冒又是由病毒引起的具有发热症状的疾病,那么板蓝根自然被当做治疗感冒的常用药物。但缓解症状不代表病人被治好了。1918年的西班牙流感大流行,造成了全世界范围内5000万至1亿人死亡,是流感历史上最致命的一次。当时的人们为了治疗流感采用的手段五花八门,其中很多和中医里的刮痧放血颇为相似。根据《1918大流感:美国史上最严重的传染病》一书记载,当时医生为了让患者退热,开出的治疗方案有让病人拼命喝盐水的、让病人使劲抽雪茄的、让病人用冰水浇身体的、直接给病人放血的。其中给病人开的最受欢迎也最无实效的药方之一,是威士忌:“喝醉了发发汗也能退热。”很难说这些退热手段不是立竿见影的,但仍然无法改变最终美国总人口的0.65%、意大利总人口的1%因西班牙流感病死的结果。靠板蓝根退热,对治疗新型禽流感变种并无多大帮助。
而且中国市场上的普通板蓝根制剂,其制作方法就确保了成品不可能是多服无害的药物。在1999年《广东药学院学报》上的论文《板蓝根冲剂制备工艺的改进》、2005年《现代中药研究与实践》上的论文《板蓝根研究进展》都提到了国内医药界有将板蓝根提取工艺从水提法改为醇提法的倾向。根据1990年《中国中药杂志》中论文的研究结果,醇提法中靛蓝、靛玉红含量很高,水煮法提出的靛蓝和靛玉红含量甚少,几乎全部存在于残渣。而按照人民卫生出版社出版的《植物药有效成分手册》和《中药有效成分药理与应用》的记载,靛玉红临床应用中对人的毒副作用主要表现为胃肠道的刺激症状,如恶心、呕吐、腹痛、便血;其次为骨髓抑制引起血小板下降。靛玉红治疗314例慢性粒细胞白血病(CML)中,无毒性反应者占29.51%,有轻度腹痛、腹泻者占40%,血小板减少者占20.1%,骨髓增生降低者占4.5%,严重骨髓抑制一例,肝功能受损者2例,半年内发生急性变性者占6.37%,虽然副作用并不比X射线治疗组高,但也说明板蓝根中的有效成分并不是多服无害。
除了靛玉红这一特定成分以外,板蓝根制品有毒性是自20世纪八十年代就被医学界公认的事实。1987年美国食品与药品管理局将板蓝根收录入“有毒植物目录”。1986年《甘肃医药》和1989年《实用儿科临床杂志》上都刊登论文表明板蓝根注射液能导致肾损害。1997年的《陕西中医》上刊登论文表明有患者因服用板蓝根而发生急性溶血性反应,出现黄疸、急性肾功能不全。2012年,西南医院儿科主治医生王昱也告诉记者,小孩子千万不要过多服用板蓝根。“因为孩子各个器官发育还不成熟,解毒功能还很弱,长期服用板蓝根会导致孩子肾中毒和慢性肾衰。”
根据美国学者约翰•巴里的作品《大流感:最致命瘟疫的史诗》记载,1918年大流感爆发时正值一战尾声,为了士气和后方安定,美国的战时新闻审查官们禁止记者们对关于流感疫情的报道中使用“瘟疫”这个词。8月下旬,大流感在码头区爆发,9月9日,军事基地登维斯营中有3500例西班牙流感病例,报纸报道“波士顿港区的医院已经挤满了流感病人”。而美国公共卫生署要到9月13日才公开宣布有流感传染情况,要求所有港口检疫站检查从欧洲到美国的船只上是否有流感患者,并坚持声称在9月10日前对疫情一无所知。
而当疫情无可隐瞒时,为维护战时士气,美国军方卫生部门向《芝加哥论坛报》提供了头条新闻的材料。这条头条新闻的标题是《传染病被战胜!》,暗示官方已经掌握了有效治愈西班牙流感的医学手段,这场传染病马上就会被遏制住:“在米基少校带领的陆军医疗专家的不懈努力下,军事基地医院中的疫情已经停顿……虽然有病人死亡,但有一百余战士被从恶疾中拯救出来……175名病人在治愈后离院。”而这篇报道中的军事医院院长米基少校,同时必须下发书面命令要求“所有病死者的遗体不能直接存入基地医院停尸房……处理遗体的工作量已太过繁重。”病死者多到标识和登记的文书工作都不堪重负以至于不得不马虎了事,米基少校还得以书面命令强调“任何不认真标注遗体的行为都会被认定为军事上的玩忽职守。”
《大流感:最致命瘟疫的史诗》的末章写到:“在1918年,官员的谎言从不允许恐怖成为实情。然而公众已不相信卫生官员和记者的任何一句话,所以公众也就无法得知关于大流感的确切事实。恐慌因而在社会中生根,使妇人不敢看护自己的姐妹、使志愿者不敢向危重患者家送粮食、使训练有素的护士不敢在最需要她们服务的时候上岗。是恐慌而非疫情本身使社会面临分崩离析的威胁。官僚和媒体协助创造了1918年大流感的全面恐怖,恐怖不是因他们夸大疫情而起,而是因他们试图粉饰疫情、向公众传播虚假信心而起。”
(石头,网易专栏另一面作者。文章来源:网易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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