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艾晓明
看到微信朋友圈里有关寻找秦永敏妻子赵素利的呼吁，特别是看到她儿子的诉求信，我很难过。网上流传的素利照片，不太清晰；而我当年为她拍的婚纱照还都历历在目。这些照片记录下素利永敏的美好姻缘。如今睹物思人，实在是悲哀而出乎预料。
（伴娘的一只手还在为她整理头饰）
那笑靥如花的女子，我的同乡姐妹，你如今在哪里？
两年多前，2013年12月，秦永敏新婚在即，他说请我去酒宴。我有点回避那种可能被纠缠骚扰的聚会，所以推辞说，不如你们来我家，我帮你们拍个结婚照吧。
于是有了这样一些照片，当时我还发出了配图文章（附在后面）。
秦永敏在牢狱里几乎度过了半生时光，今年六十有三，再次不幸系狱。再等到出狱，至少也在古稀之年。这样的人，就是中国的西西弗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推石上山，万死不辞。在世俗看来，简直是不识时务。改造中国有多难？无数人都盼望改变，但不会去身体力行。只有秦永敏者，以身饲虎，奋不顾身。
爱上这样的人，怎会享有安宁？可想而知的经济拮据、政治风险乃至不可预测的危难，注定让秦永敏一生坎坷，包括婚姻离散。而这，也是中国的西西弗斯式政治家无法逃脱的命运。
但有中原女子赵素利，飞蛾扑火，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他。真是有情有义的好女子啊。记得我后来洗了两套照片给素利，一套留给他们自己，一套让她寄给父母。素利当时好高兴，而秦永敏则看着我和她陪笑。他对这些婆婆妈妈的事，似乎并没有太多兴趣。
算起来，素利成家后的正常生活也就一年左右，而且都是在重重围困和监控之下。我大概是2014年春节后把结婚照给素利的，此后也没有再见过她。从素利儿子的信里来看，她在2015年1月19日被公安从家里带走，不久就和秦永敏一起失去自由。接着，最近律师阅卷确认消息，一年前的2015年5月8日，在秦永敏被拘捕的家属通知书上，有赵素利的签字。除此之外，赵素利的家人，没有她任何消息。
我依然记得素利的朗朗笑容，不能想象这样一个女子无端消失，就人间蒸发了。
暂不论权力机构对秦永敏如何治罪，先说他的妻子。在今天这个政治形势下，我不奢望对秦永敏的案件可以公正判断。如果我说，秦永敏是一个温和的、主张和平转型的公民政治家，我也不相信那些要打击迫害他的人能听进半点谏言。但是，赵素利和秦永敏的案情关系很清楚，她是被刑拘也好，释放也好，不可以回避家人的追问。最起码，应该告诉她的孩子们，母亲在哪里，最后的线索在哪里。或者直接说明，她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被监视居住，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而且，就算你们认为赵素利会泄露什么秘密（这一点我不相信。秦永敏的观点都有公开表述，赵素利也不可能获知什么国家安全的秘密），即使出于案情考虑，依然限制赵素利的人身自由，至少要让她的家人释然：她还活在这个世界。赵威案件因为一直不让律师见当事人，以至于她受到性侵的信息不胫而走。现在，有关赵素利的安危，流传着更严重的坏消息。而警方就是不作为，难道要像玩赵威案件那样钓鱼抓牛吗？当人们的善意一再被玩弄时，公权力的公信力又在哪里？
如果你们不告知赵素利的下落，一个结果是，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寻找赵素利。或者，这个估计过于乐观。另一结果是，越来越多的人把法治的说辞看作骗局。像秦永敏这样的案件，在中国不止一例，但直接让家属失踪而拒不回答亲人追问者，我还没有听说过。违反法律，悖逆人伦的行为，为今天满大街贴着的中国梦、核心价值，做了一个大大的反面广告。当然，你们对各种后果习以为常，也不在乎；我也不打算在乎大街上挂着的标语。但我不能不在乎赵素利在哪里，她在养老院的老父亲的悲伤，她的儿子和姐姐的焦虑，无不令人感叹。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今夕何夕，人间何世！
照片是时间的艺术，国家、制度、人的生命，概莫如此。秦永敏在牢狱的枯燥时日里，注定也会翻阅记忆中妻子的倩影。而我们大家牵挂的素利，这场婚事是旷世奇缘还是人生劫难，也要交由时间来判断。素利妹妹，只希望大家的千呼万唤，能使你早日解除羁绊。至于那掌握着你目前命运的人，绝不可能永远操弄时间。我们惦念你，我们拭目以待。
孩子寻找妈妈启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