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乱

北斗 | <摇光>致所有因诗意而死的无用之人

在饥饿,疲劳和孤独的状态下写出的诗句最最真诚,鲁迅说文学是“苦闷的象征”,诗人皮包骨头,双眼布满血丝,胃里是盐水煮白菜,饿,可是又饿不死,累,可是又睡不着,孤独,无比的孤独,他想问为什么,可四周只有白的刺眼的墙,这时候诗人出现幻觉,写下一首诗。“春天用大地的肋骨搭成的篝火。”“那些从死者,骨头里伸出的树叶,在把花的酒杯碰得叮当响。”这些语句无比纯净,高傲,敏感,惊心动魄。     致所有因诗意而死的无用之人   文/朱小福(Imperial College London)     1. 念中学的时候,每天上午的时间用来思考中午饭吃什么,下午的时间则一分为二,一半用来打盹,一半用来思考另一个问题,我以后要做什么。 我所在的中学,食堂菜色丰富,大师傅亦算和蔼。初中每天上午四节课,第一节课决定是去大食堂吃白饭加炒菜的套餐,还是去小食堂吃面和其它杂食,第二节决定套餐是要鸡肉还是番茄炒蛋,吃牛肉面还是炒面,第三节课决定吃完了饭是喝酸奶还是吃一个雪糕,第四节课决定酸奶和雪糕的口味。高中转学,每天中午去学校对面的粤菜馆,思考过程更为繁琐,略过不提。 中午饭之后的时间用来听音乐。标准的学生课桌,抽屉很大,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CD,听完一张,差不多就到下午上课的时间了。下午的课多半乏味,地理,历史,不过总比上午的数理化好那么一点儿。数十个处于新陈代谢旺盛期的肉体挤在一件教室里,空气热哄哄的,漂杂着高浓度的二氧化碳,我趴在桌上看四周的同学,有人发短讯聊天,有人看武侠小说,有人趁老师回过身写板书的时候,赶紧把藏在抽屉里面的小杯的泡面捧出来喝一口汤,吸溜着鼻涕把泡面再塞回抽屉里。 要我说,这种猪一般的生活实在是太美好了。     写杂剧的贾仲明说,“饱暖生淫欲。” 淫欲其实很好满足。对我来说,饱暖之后,比淫欲更可怕的是关于“我以后要做什么”的没完没了的思考。 高中应该选哪些课——大学要学什么——以后要做什么——我的人生价值是什么——如何才算实现我的人生价值——我的人生价值能否反应我的存在——我的存在是偶然还是必然——我是否在其它的平行宇宙中存在——我在其它宇宙中的选择是什么——宇宙的本源。 每个思考人生的人都是神经病。 化学老师撺掇我去学医。我觉得学医挺好,白衣天使,救死扶伤,积阴德,下辈子投胎还生在富贵人家。什么时代都少不了医生,王侯将相,贩夫走卒,谁能长生不老,一辈子健康?随便什么地方长点脓肿肉芽,都得求我治,我把该切的一刀切了,剩下的杂碎缝缝补补,你能不给我钱? 生物老师建议我去学遗传。我觉得学遗传挺好,人都不是人,人是遗传信息的载体,从出生到死亡,所有的行为都有其生物学意义,小孩子为什么怕黑?怕黑暗中的未知威胁,怕威胁带来死亡,怕个体的死亡不断累积造成物种的灭绝。遗传的力量很伟大,张三的儿子像张三,李四的儿子像李四,王二麻子的儿子不像王二麻子,坏了,王二麻子的老婆不是好人。 物理老师不太爱搭理我,我中学几年物理就没及格过,学到高二串并联电路分不清,学什么都不会学物理。 语文老师是个老头子,相貌不俗,伊常穿一件黑色羊毛大衣,长可过膝,头戴礼帽,脚上是黑色漆皮的balmoral lacing牛津鞋,还要一条大红色的开司米围巾作为亮眼搭配,极有海派风情。伊喜欢读我的作文,还问我作文的技巧。作文要什么技巧?识得三五千个汉字,读过几本闲书,平时是个话痨,谁都会作文。 决定文理科分班的时限快要到了。当时老头子已经退休,穿着伊的黑大衣,及其傲慢的在学校里走了几圈,遇见我,问我要学什么。我愁眉苦脸,我什么都不想学,委实不知道要选择什么。 老头子压了压礼帽檐,问我,“你为什么不去写诗?” 说实话,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文科班有写诗这门课吗?” 老头子又说,“你应该是个诗人。” 说完伊就走了。 那次之后,老头子在学校里就鲜有露面。伊退休之后在家里闲着无聊,曾经到学校来无偿的给初中学生讲宋词,自己写讲义自己印,讲了一学期,应者寥寥,教学大纲里说了不考的宋词谁稀罕听,周敦颐比周杰伦酷吗?方岳比方文山帅吗?伊遂罢了手,似乎不久就到美国养老去了。     直到如今,好几年过去了,我每每想到伊彼时彼地那句“你为什么不去写诗?”就难以入眠,推枕绕室辗转反侧。我不知道是伊当时就看准了我爱和自己较劲儿的神经病气质,还是伊干脆就觉得我这辈子只配做写诗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事。 倘若时光能够倒流,我当时应该会一把揪住伊的大衣领子,“说清楚啊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应该是个诗人啊——混——蛋!”   2. “诗人”,开玩笑呢吧? 我读现代诗的起源,其实是读中国近当代史的副作用。 中学里的官配历史书都是三从四德女儿经培育出来的良家妇女,中国近当代史更是其中之最。初看伊,羞羞答答,什么话都是说一半儿留一半儿,掀开了盖头再看,一张寡淡的清水脸,放在人堆里怎么也显不出来,处久了就觉得乏味,教条框架太多,若是要求伊加点猛料,伊义正词严,“此乃青楼娼妓轻佻放浪之行,恕妾不可为。”等到过几年再看看伊,原来这婚姻从头到尾都是幻觉,您有一句真话没有? 我受不了这个,家花不如野花香。我看到教科书上讲了开头,就得去故纸堆里找它不同版本的经过和结尾,正史野史,名人八卦,我在历史课上把这些大毒草夹在教科书里,看得津津有味。 文革的史料我看的最多,开始时我抱着端正的学习态度,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从各个角度剖析红色狂潮,解放思想廓清历史以史为鉴以求进步,后来我发现这么着不行,越看越糊涂。于是军事和经济就不看了,再过一会儿政治也不看了,只看文化,可是文化没什么好看的啊,主流文化只有八个样板戏,地下文学有手抄本和诗,手抄本就是黄赌毒大毒草,除了反特就是情爱,光《一双绣花鞋》我就看过三个版本,看来看去都差不多,女特务奶大腰细,男特务蛊惑青春少女,想炸的都没炸成,该死的全死了,忠诚的人民卫士万岁。 这么算下来,能读的只有诗。 文革时期的主流诗歌和太平天国时期差不多,洪秀全写的《天父诗》最好读,“因何当睡又不睡,因何不当睡又睡。因何不顾主顾睡,因何到今还敢睡。”文革时候的革命小将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水平,“红小兵,反潮流,写出诗歌千万首,首首诗歌如排炮,炮声隆隆轰鬼头。”这是比较好听的,差一点的还有,其中数《谁不革命就滚他妈的蛋》最有名,此诗气势之豪壮,韵律之铿锵,纵观千古无出其右者。“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要是革命的你就站过来,要是不革命就滚他妈的蛋。”朗诵诗需左手叉腰,右手挥舞毛选,双目平视前方,注意诗的韵律和格调,结尾处“滚他妈的蛋”应重复三次,同时屈膝扎侧身马步,以壮声势。 十年动乱促使地下诗歌在这其间蓬勃发展,文革初期的诗人多为风头正劲的高校中的红卫兵,他们创办诗社,油印报刊,通过诗歌宣传政治主张,后来他们这些“资产阶级文艺青年”遭到了残酷的惩罚,死伤无数,受欧洲十九世纪浪漫主义潮流影响,充满哲学思想的诗潮也逐渐消弭。文革后期的诗人主要是参与上山下乡运动的知识青年,理想和现实的严重脱节造就了几十万人格分裂者,分布在云南,新疆,内蒙,东北,以及许多条件恶劣的边陲之地。他们白天坚信自己可以创造历史,晚上却在肮脏简陋的住所里用他们唯一擅长的无用之技排遣心中的彷徨苦闷和强烈的幻灭感。     在饥饿,疲劳和孤独的状态下写出的诗句最最真诚,鲁迅说文学是“苦闷的象征”,诗人皮包骨头,双眼布满血丝,胃里是盐水煮白菜,饿,可是又饿不死,累,可是又睡不着,孤独,无比的孤独,他想问为什么,可四周只有白的刺眼的墙,这时候诗人出现幻觉,写下一首诗。 “春天用大地的肋骨搭成的篝火。” “那些从死者,骨头里伸出的树叶,在把花的酒杯碰得叮当响。” 这些语句无比纯净,高傲,敏感,惊心动魄。 可是这些语句有什么用呢?在混沌的年代里,诗意不能长出橡胶树,诗意不能养出猪,诗意仿佛阴险的杀机,不但不能让营养不良的精神变的强壮,还会让本来就虚弱的灵魂死的更快些。   3. “也许他会冻死在寒冰,我望着迷蒙的雾,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只死去的大雁。他是那样的年轻,他死了,但流露着使人难忘的,笑痕。” 郭世英的《大雁》是他流传在世的有限作品中最漂亮最鲜活的一首诗。诗人是郭沫若之子,著名的北京文艺青年,文革时最先被镇压的两个“成形的资产阶级文艺组织”之一“X社”的创始人,另一个“成形组织”则是张仃之子张郎郎创建的“太阳纵社”,当时徘徊在这两个诗社周围的有北岛,食指,芒克,这些后来的著名诗人当时尚属思想萌芽期。这两个地下诗社在文革开始后不久即被镇压,张郎郎被全国通缉,携女朋友私奔不成,被抓回来坐牢,狱友是遇罗克,遇罗克在1970年被枪毙,张郎郎运气好些,坐了十年的死囚牢,最终死里逃生。郭世英被捕之后被送去劳动改造,受了四年折磨,形式愈发严峻,隔离审查,严刑拷问,最终坠楼而亡,身上还绑着一把椅子,据说景象甚惨。郭世英的死因至今没有定论,是他杀还是自杀成了谜案。 总之年轻的诗人就这么死了,死的毫无价值。 当时与郭世英有交往的人零零散散的也写了不少回忆录,前些年逐渐浮出水面,但郭世英的形象始终有点模糊。大约因为但凡回忆亡人,口吻总是温柔,溢美之词甚多,反而失掉了其人的本来面目。牟敦白称其言必称“个性解放”,对现实氛围深感窒息,周国平称其“极其真诚”,但也有传言称其早期“又红又专”。关于“X事件”的各种传闻也越来越扑朔迷离,但近几年却少有人提及,亲身经历文革的人逐渐年老,伤痕文学也已成了过时的产物,前几日在网路上看到有人撰文,呼吁人们停止追究“X事件”,让诗人rest in peace。 想来一个才华横溢的诗人,他的死虽然蹊跷,虽然毫无价值,但终归还是悲壮的。一个因诗意而死的“苦闷的象征”,如今沦为各方茶余饭后的口舌谈资,甚至被拿来比对其父辈的种种,而那些置他于死地的诗,却没有人再读,这多多少少有些不堪。 大浪淘沙,时间过了几十年,今时今日许多灵魂依然苦闷,终究不愿意再为诗意牺牲。 有一天,闲来无事,看《我爱我家》,十几年前的北京味儿十足的情景戏剧,比现在的无厘头要有趣的多。其中有一集是说全家老少一起阻止小女儿师生恋,说班主任老师不是好人,是反动分子,“曾经贴过‘打倒江青’的大字报”,小女儿听了不忧反喜,“您太了不起了!您和张志新遇罗克他们是一样的人!”我听到这句台词,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些一直被视为禁忌话题的动乱中的牺牲者,也曾经在光天化日之下被称作英雄,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台词。     遇罗克是因言获罪的典型例子,他有普罗米修斯的心态,想作为牺牲的先例。他在文革之后的全民自我反思过程中被迅速的神化,成为一个时代的烈士,说到底他其实是个只信奉马列思想的教条主义者。可是他代表千百万被压抑的人发出反抗的声音,这是需要勇气的行为。《出身论》拿到现在,叫我们这辈人读,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他的思想已经被遗弃了。可是,从历史的角度来看,无论他们的行为正确与否,他们始终是有信仰并且愿意为之付出性命的人,是一个时代的先锋和极少数派,因此他们就不应该被历史剔除出去。而十几年后,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们又逐渐成为了隐秘的话题,被人有意无意的忘却。 好在还有人一直在我们耳边说,时代是在进步的。 在网路上看到了张郎郎的回忆,“在大的政治动乱中,个人就是牺牲品。你最好当一个旁观者,或者当一个记录者,那比牺牲更有意义。” 自然科学的研究对象是白鼠,社会科学的研究对象是人。 1970年,北京工人体育场举办了遇罗克的万人审判,“现行反革命”,“死刑”。 “啪”,又一个因诗意而死的人。 当时的目击者北岛为此写了一首诗。 “我并不是英雄,在没有英雄的年代里,我只想做一个人。”   4. 还是说诗人。 我觉得比较有偶像潜质的诗人是安东尼奥·波契亚,提到他的时候可以顺便卖弄一下因自杀早逝的意大利女诗人安东妮亚·波齐那,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说比较像绕口令。 时代变了,写诗写到被枪毙的情形大约不会再有,但是诗还是能要人命。 关于波契亚的介绍通常只有一句话,“阿根廷诗人,用一生的时间写了一首诗,《遗忘的声音》。” “用一生的时间写了一首诗!” 简直是“孤独致死”的代名词。 他的唯一的诗,没有形式,没有技巧,写完了之后一一标上编号。 “对于死去的人来说,这片土地与最遥远的星辰没有什么两样。” “我看不见泪河,是因为缺少我的一滴泪。” 太文艺了!太文艺了! 我在夜里读他的诗,被感动的热泪盈眶,恨不得要去街上狂奔。 这才是写诗的最高境界,所有八卦,所有吃喝拉撒生老病死,所有与政治和时代背景有关的猜测都是庸俗透顶! 我出生了,我写诗,我死了。诗人留给这世界的任何踪迹都不可寻,除了这唯一的一首诗,仿佛从天而降。 诗是无用的,就让它无用到底! 前日看了一篇妙文,《没有人看见草生长》,是上海女作家毛尖回忆八十年代的姑娘们供养诗人的风潮。文中提及马原,格非等等一票先锋文学青年,亮点甚多。文章最终的点题段落老调重弹,还是感慨“岁月神偷”,“青春不再”。但是本着“隔锅饭香”这个基本理论思想及其演化学说“别人的青春永远比我的有趣”,这篇小短文还是让我看的甚是眼馋,在图书馆里发出不雅观的啧啧称赞之声,艳羡之情溢于言表,毫无骨气,恨不能立刻拉一个诗人来养着。举目四望,满眼净是不知诗为何物的工科男,仰天长叹,“工科者鄙!” 我觉得我读理工科是个错误。不过大多数人的前半生都浪费在错误的事情上。我期望我晚年时能够闭门免谈世事,在杭州小孤山附近找个老房子住下,从此不问苍生问鬼神,把脑子里面记载着的“有用”的知识统统忘记,做一个在智商上毫无优越感的人。 烧死布鲁诺,烧得好! 磕红丸,一天三颗! 炼丹修禅,打卦扶乩,问籤求谶,正经事! 等到那时,我每天想着无用的事,说不定能写出几句诗,不过是做不了诗人的。其一,作为诗人,我前半生污点太多,我读过理工科,亲历过数次暴乱,竟然没有去掺合一下;其二,我是绝不会因诗意而死的,反革命言论不写就不写吧,“孤独”的心境时常有,靠暴饮暴食排遣足矣,写诗赚不来酒钱,只能抖擞精神腆着一张老脸出山,“作文辅导老师侬要勿啦?数理化也能教!” 我又再次想起了老头子的那句话,“你应该是个诗人。” 终于等到了高中文理分班,我左思右想,虽然以后的日子应该衣食无虞,但还是想学个所谓一技之长,用俗世的标尺来衡量我的人生价值,事一事权贵,为五斗米折一折腰。于是乎怀着阴微的心情进了理科班,上午依旧思考中午饭吃什么,下午依旧打盹,依旧思考人生。第一次物理测验的结果出来,我一看,从分班之前的全班倒数第十变成了分班之后的理科班倒数第一。抬头瞧一瞧物理老师,伊真可怜,学识满腹,却要为了五斗米打发我这种学生。遂不再想,趴下便睡。 熬到毕业,上了一个因为理工科闻名的大学,写论文,做实验,坚信科学能拯救世界。有一天,我去找我的导师讨论伊新发表的一篇论文,该论文的数学模拟部分做的颠三倒四,我基本没看懂,伊说伊也没懂,我满心疑惑,“没用的模拟你放这儿干什么?”伊诡秘的一笑,“这个模拟做出来的图放在论文上好看。” 我想,就在那天我的“科学拯救世界”理论被碾的粉粉碎。 上到高年级,对科研成果里的水分见怪不怪,“这是被广泛认可的理论”等同于“我找不到参考文献”,“以三个菌种样本为例”等同于“其它的菌种都被污染了”,对论文中的语言偷梁换柱成了一个技术活儿。 认识了一个和我选了同一门课的黑人兄弟,伊实验报告分数极低,在实验室外面闷闷的抽烟。我看了伊的报告,伊真是个老实孩子,有一部分实验数据的误差比样本本身还大,伊也敢往报告上写。我教育伊说这报告不是这么个写法,伊那张大黑脸绷的笔直,“绝不在科学中弄虚作假”,我担心伊这么弄下去连毕业都有风险,伊说伊不在乎,伊真心的热爱科学,伊愿意一辈子泡实验室,哪怕研究出来的东西没有价值。 我的天,原来我错了。 理工科学校里也有这般愿意为“科学的诗意”而死的无用之人!     (采编:何凌昊;责编:尹桑)     您可能也喜欢: <妇女节特稿>婆媳之争:中国女权史的一条线索 <天权>卢瑟,伦敦和《金瓶梅》 <摇光>责任的来源 本期主题:否思社会科学——19世纪范式的局限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评长春马六事件 无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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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权网 | 刘萍:“两会”被关“黑监狱”遭虐经过

2012年2月18日女儿开学回校后,我准备外出上京打工。这是年前就做好出行准备了,由于被强迫内退,收入仅为几百元,远远不能维持孩子大学基本生活开销。自从去年独立参选以后,我被不断限制自由,于是我想摆脱频繁被消失的困扰,而不得已远离家门外出打工。 2月25日到达北京安顿后,知晓广东乌坎村领导班子的选举于3月3日启动,因为是独立竞选人缘故,于是一直致力于宣传关注全国各地的选举动向,自然也就特别关注乌坎。我之前也曾到达过乌坎。我认为任何公民诉求无门都与漠视和放弃选票有关,而公正透明的选举结果是杜绝一切腐败与黑暗的根源。 我于是3月2日从北京抵达广东乌坎,见证了全国第一个完全靠民选产生出的7位村领导班子。选举操作中的透明和规范是任何一个省份都不能比拟的。民众参与度高达80%以上,村民们积极将拥有的选票投给心目中的代言人,并滔滔不绝赞誉着各自的人选及寄希望于他们能够为民作为。整个选举现场热闹规范,平和理性,次序井然。很多村民投票完成后都未曾离开,自发的做义工或监督选举全过程。乌坎公民的觉醒向世人昭示普及直选是国家走向文明进步的唯一出路。乌坎开启了民主选举的一扇窗,相信阳光将会迅速照亮着整个神州! 3月6日选举结束,我返回北京打工,到达西客站即被江西省新余钢铁集团责任有限公司杨剑云13607907032,带领六、七个陌生人强行抢夺我随身携带所有物品,并劫持至原新钢驻京办限制自由。晚上9时,六位陌生人员中的两位对我说,必须跟他们走。我要求他们出示身份证明及被抢夺财物去向收条及劫持我的理由手续等,并再三强调:“我是合法公民,纯粹到北京打工,已经在京租住民房,你们害怕公民上访,事实上我从前年就不相信信访制度了,因此身先士卒独立竞选、积极推广宣传并关注指导各地独立参选。即便我是嫌疑犯也必须出示合法手续才能将我带走”。一名30多岁男子说:“明确告诉你,刘萍你今天必须跟我们走,上级领导说对你不能讲法律,不能给程序,无需告诉你我们的身份。我们也是听上级的,为你,我们想了五套办法,最后一招就是利用催眠术将你骗回去(边说边用双手在我眼前转动)”说这些话的男子在之后的交谈中他说自己就是人大代表。3月6日夜晚在两名新钢员工、四名陌生男子劫持下强行将我带上7排座汽车驶向江西。。。。 3月7日下午2时左右到达新余高速出口,随即又返回高速开开停停,不断接电话。车内人员几经更换且不断下车耳语,最后指使两名非常年轻的男孩子(估计20岁不到)上车后就对我搜身并给我戴上黑头套。我当时没有感觉丝毫恐惧,只是异常愤怒的思索,为何指使孩子们实施罪恶?为何纵容邪恶在稚嫩心里扎根?他们可是祖国的未来啊!我清楚明白我落入不是法网!他们违背党性原则,强奸国法,人为制造社会动乱。极力将江西省新余市打造成黑社会形象,黑头套解放前是反动派给革命党人戴的,黑头套无法掩盖强权者们内心的阴暗与恐慌! 被戴黑头套后汽车又不断转向行使半个小时左右后停下。我随即被一帮女性搀扶着进入三道门槛后摘下黑头套。三位女性面无表情,迅速将我扒光搜身,熟练的将我棉袄拉链、纽扣生拉硬扯卸除并人为损坏我所有衣物,这些衣物并不允许我穿也没留在身边,全部当作垃圾丢弃在卫生间潮湿角落 。(之后我发现)上身不允许穿胸罩,仅着一件很薄的内衣 ,抓掉我头上皮筋,让我披头散发。 由于我连续两晚在火车和汽车上度过非常疲劳。加上白天未给吃饭,胃部痉挛,双脚浮肿。我一直要求她们给我吃些东西,哪怕一个面包或者一些饼干都可以。这些看守回答时用手指点着我说:“没东西给你吃。饿死你我负责。你在这里必须老老实实配合,否则对你不客气”。我说谁给你们权利这样做?不想那三位女性一拥而上,拳打脚踢,将我打倒在地上,同时反绑我双臂,颐指气使地教训着说,“你认为在这里很光荣吗?再说话就封住你的嘴巴。”这三名女人眼神始终透着敌视的暴力与邪恶,她们灵魂深处根本就丧失良知尊严。有时我试着用宽容的微笑与她们交流。回复是面无表情、警惕和恶毒的眼神,她们俨然早已经成为助纣为虐的工具了。多么可怕的新生物种。愿上帝宽恕她们的无知与罪恶! 我被关押在一间四面用皮子包裹着海绵墙的房间,一张小床垫直接放在地面,我的活动场地就是床边!没有窗户,是房间中的房间,内部设置监控探头,(我曾经被新余警察在这种房间做过谈话笔录)分不清白天黑夜。每天被三位女性和三位男性看守,分早晚两班,共计三个班人员,均是陌生人,且他(她)们训练有素绝不谈家事,不相互称呼。看守人员被不允许带手机。我要求随身携带的圣经都被不许看。要求与80多岁的母亲报声平安都被残忍拒绝,他(她)们并用恶毒眼神指着我说:“再说话提要求就将你嘴巴封起来”。3月16—17两晚上,我胆囊炎发作呕吐发烧,喉咙溃烂,疼痛难忍,浑身无力,我向看守要求输液被拒绝,就这样我被关押在房间内的房间整整14天。 3月19日深夜,我被他们再次戴上黑头套、捆绑双手并有两名男性紧紧抓住我手臂带上车,车内未开灯,行使约半小时,在江西省分宜高速路口,他们将我移交给新钢设备材料部领导等候的车中,送回家。 我被抢夺未归还的财物:《公安机关办案实施细则》一本、陈光诚头像T恤一件、家门特殊钥匙一把、撕毁我三件大衣、手机内部被破坏、身份证、录音笔、两个手机充电器、有价收据发票200元、内衣裤等。 我独立参选之后遭到的系列迫害:家门口被安装摄像头、侄子参军被以我的原因政审通不过。弟弟竟然找新余政法委书记要求将我送到精神病院来换取儿子的顺利参军。我女儿被威胁:无法入党、考研、公务员、出国、工作等等。使母女隔阂,好强的女儿哭着说;“有这样的母亲深感自卑!你毁了我的一生!”80多岁高龄母亲成天被他们恐吓:“你女儿又被抓起来了。。”让她垂暮之年饱受惊恐,现在天天都要看到我才安心入睡。。。 株连九族,众叛亲离,虽然让我举步维艰,但任何磨难都不会改变我执着的信仰!我完全是义务的、竭尽所能帮助和唤醒更多的民众维权意识,尤其是访民,通过维权成功后让他们明白漠视选票是导致侵权发生的必然结果。现在只要我在家,每天都有访民找上门,认识的不认识的我都会耐心给予帮助。我现在决志生平只做一件事,一切均围绕着普及推广选举做铺垫而无怨无悔。 2012-3-25.刘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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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历史照片现身中文百度网

VOA记者: 申华   | 华盛顿 图片来源: VOA 百度网上出现的有关六四事件照片的截屏 至于目前的蛛丝马迹是否就是有可能平反六四的舆论和行动先导,戴晴认为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在中国网上严遭屏蔽的有关1989年六四民主运动的照片,星期天出现在搜索引擎百度图片搜索结果中。美国之音日前收到热心听众的电子邮件,告知在中国大陆的百度网站上,已可以搜索到六四天安门事件的历史照片。美国之音今天(3月25号)傍晚在华盛顿随即进行的核实中也获得同样结果。 *如法炮制* 在百度图片搜索中,输入“六四  0天安门”后,记者便看到了与那次血腥历史事件有关的图片搜索结果,并能随意将任一图片点击打开。在栏目的第一页上,有七幅六四照片出现,其中包括:学生簇拥民主女神像,躺在地上的死难者和自行车,纪念碑基座上的悼念胡耀邦的花圈和遗像,以及戒严部队身后的人民大会堂等。其余页面上也能搜到大批六四照片。 上述六四天安门事件历史照片得以出现在百度图片搜索中的原因目前还不得而知。听众和记者搜索的方法,也不是一般常规搜索方式。 *天安门母亲的关注* 一直为平反六四事件奔走,六四事件中自己痛失爱子的天安门母亲之一的丁子霖对美国之音说,王立军和薄熙来事件以来,她一直关注有关动向,不过还很难判断有关平反六四问题的走向。 她说:“到现在为止,问题还很难说。自从前两天英国金融时报独家报道,说消息灵通人士透露,温家宝在高层近年来曾经三次提出平反六四。加上百度发出这些照片。当然,这些消息跟我直接有关。我是六四难属,当然密切注视这些情况。但是这些消息,尤其是金融时报的消息,我未经证实。” 丁子霖说,温家宝那是否是表演需要以后的事实来检验:“温家宝记者招待会我全部看过了。余杰去美国前我们一年能见几次面,他对温家宝完全是负面的看法。温家宝这是表演呢,还是真的很沉重,这也要以后的事实来检验。如果,他真有诚意,想在任内(启动)政改,中国的政改是很艰难的,任内完成(政改)是苛求他了,但是如果任期内能够启动,那就算不错啦。” *对“六四”一再降格* 戴晴是中国异议作家,1989年的六四事件后,因为支持不同政见者在同年7月14日被捕并在秦城监狱关押,次年1月21日被释放后被监视居住三个月。听到能够从百度网上搜索到六四事件照片的动向时,她对美国之音说,事实上六四以来当局一直在试图修正对六四的说法,她呼吁开明政治家应该充分利用六四这种政治资源。 戴晴说:“自从九十年代以来,从江泽民当政的时候,当局对动乱和暴乱的提法,就在不断地降格,降格,降格,最后变成了一个风波。我觉得,中国在李鹏之后,以及江泽民执政的时候,他们就在想着中国老百姓的民意,以及国际上的压力,他们就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情到底应该怎么办?” *是资源,不是包袱* 至于目前的蛛丝马迹是否就是有可能平反六四的舆论和行动先导,戴晴认为下结论还为时过早。另外,她不大认为,今年就会出现令社会震惊平反六四的大动静。不过,趋势是逐渐朝这个方向前进。她重新再次呼吁:在平反六四天安门事件问题上,中国官方和遇难者家属应该“互动”,当代中国政治家不应把当年六四事件当成包袱,而应将其作为一笔推动社会变革的宝贵“政治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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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王事件:不是好戏开场,而是帷幕正在关上

对一个极权政治进行预测,是十分冒险的事情。不确定和未公开的东西太多,随便揭开帷幕的一角,都有可能令人震惊。但是,正因为如此,人们总是忍不住要伸长脖子去看,削尖耳朵去听,看不见听不到也会胡思乱想,尤其在一些重大事件发生的时候。比如当下的重庆事变,每天都有无数谣言在飞舞。 一个月前,“打黑英雄”王立军秘访成都美领馆,举世错愕。很多人认为好戏开场了,我却看到帷幕正在关上--中共十八大基本上可以顺利召开了。我本来以为各方会借机达成妥协,见好就收,平稳过度,孰料赢家出手更狠,足见内部斗争残酷,对捣乱者决不手软。 统一、稳定和团结,这些当局用来对民众洗脑的词汇,同样也固化于他们的思想。内部意见不统一可能会被认为是搞分裂,外部反对和抗议则会被视作搞动乱。而戏剧性作为极权政治的一个特征,既是它的弱点,也是它的强项,在关键时刻用来一锤定音。即便没有王立军的“叛国”,当局也会等待甚至制造一个别的事件,来结束影响党内安定团结的乱局。 有网民讽刺说,王立军不愧为“打黑英雄”,通过奇袭美领馆,一举打垮中国最大的黑恶势力--以重庆模式为龙头、对“文革”一往情深的“毛左”派系。事实上,这个事件对于中央政府铲除异己、稳定政权何尝不是天赐良机?从更长远的时期来看,他的惊世之举到底起了什么作用,尚难定论。 我们当然可以认为,这是以温家宝为代表的改革派对大批既得利益者组成的保守派的胜利,是以深化改革为旗帜的广东模式对让“文革”借尸还魂的重庆模式的胜利。尽管我并不认为薄熙来真的相信“文革”理论--否则他的夫人不会开大公司,他的儿子不会负笈西洋,他领导下的重庆也不会大力招商引资--但是他若得势,必然将“唱红打黑”假戏真做,发扬光大,甚至让中国重蹈红色恐怖覆撤。他的失势无疑是一件好事。 然而,历史经验也告诉我们,“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作为政治权斗旗号的改革开放与广东模式,随着对手的湮灭,也就失去存在的价值。汪洋在全国“两会”记者会上,就否认乌坎的创新意义。他深刻地了解,在政局安稳的时候,当局不需要广东模式,而只要一个统一的中国模式;更不需要真正的民主改革--那样不仅可能会带来新的纷乱,更会让专制的政党最终消亡。温家宝总理一再重复的“不改革就会死路一条”,缺少一个主语。如果像《人民日报》那样给它加上主语“党”,把政治改革定位于“救党”,那就注定不是真正的民主改革。 只要普通民众还不知道薄熙来人在何处,只要一切斗争都还是黑箱操作,无论它多么精彩,也无论它的结果多么正确,那也只是宫廷斗争,而不是民主改革。那么宫廷斗争有没有机会转换成民主改革?很多人都在等待,等待改革派将“毛左”收拾干净,牢牢地控制了局面之后,温家宝总理自然会兑现他的承诺。事实上,一个风平浪静的政局,是不可能有动力进行政治改革的。温家宝之所以能够为政治改革焦虑,除了用作权斗的旗号之外,他大概也真的感觉到了社会的压力。没有足够的压力,当局不会主动改革,民主不会自动到来。 政治需要平衡,权力需要监督。对于右倾的权贵资本主义中国来说,追求公平正义的左派势力本来是一个制衡的力量。但是重庆模式并不是真正的左派理想,大骂“西奴”、拥护政权的所谓左派网站,做的也是极右的事情。美国左派标杆人物乔姆斯基说过,为什么他要痛骂美国政府呢?因为他活在美国,这是他的责任。中国的“左派”们,却把维护红色政权当作自己的责任。即便他们对权贵的不满是真实的描述,但是他们的方式是投奔更大的权贵。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不仅没有成为批评的力量,反倒成为打压批评者的帮凶。 中国并不缺少权谋的看客,而是缺少在关键时刻为民主改革添柴加火的力量。这个时候,声援温家宝总理的改革呼声,与让他感到更大的压力,其实是一回事。民主改革对于民间舆论的定位,是批评者和推动者的角色,而不是宫廷权斗的欢呼者。倘若这真的是一个政治改革的良机,各方力量应该迅速行动,而不是静待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长平,德国之声,原标题为《安定团结待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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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亚伟 | 放弃敌意,寻求对话

                           刘亚伟: 放弃敌意,寻求对话                                                              在波兰,雅鲁泽尔斯基、米奇尼克,这两个名字都是人们耳熟能详的。在上个世纪的 80 年代,前者是波兰共产主义政权的头号执政者,是一党独裁专制权力的享有者;后者是异见人士,是反对派,是前者的囚徒。 在做了多年的对手之后, 1991 年,当民主转型已尘埃落定,他们坐在一起,谈论曾经历的一切,“没有仇恨,没有敌意,以互相尊重的方式,保存我们过去各自的真实。”他们相信,波兰的机遇,正是“建立在人们有能力互相交谈而没有仇恨和敌意”的基础上。 今天凌晨醒来,又一次读他俩的这个对话,从中感受人类所能够拥有的胸怀、理性、智慧以及人生境界的魅力。 他们反问自己,当初“我们为什么没有创造一种对话的语言?” 米奇尼克曾坚信,“雅鲁泽尔斯基是我坚决予以反对的一种政治制度的基础”,他说,“那时,没有比雅鲁泽尔斯基让我更加不喜欢和恐惧的人了。”对此,米奇尼克的战友们评论道:“当涉及雅鲁泽尔斯基,你就放弃了分析,光是倾泻敌意与盛怒。” 这是在 1989 年圆桌会议召开前的情形。 1988 年,雅鲁泽尔斯基倡议与反对派一起召开“圆桌会议”(注 1 )。在圆桌会议上,米奇尼克意识到自己的政治位置扎根于 1980 - 1981 年和解破裂的记忆之中,那时他和他的朋友们还不懂得需要创造一种对话的语言。通过反思他认识到:如果和解破裂,每一个人都有责任。他意识到现在需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记住此前是怎么失败的和使新的妥协成为可能。他尝试着理解自己的对手,他发现自己的看法开始改变,“我看见雅鲁泽尔斯基是一个健全正常的人,不存在我多年想象的虚弱迹象。后来,我变得相信,对于雅鲁泽尔斯基将军这种人,仅仅通过他的演讲时不能得到一个关于他的正面形象的。” 作为一起经历过那些黑暗、暴戾时期的对头和敌手, 1991 年,他们以过来人见证人的身份坐在一起,共同回顾过去。米奇尼克清楚地记得,那时的雅鲁泽尔斯基经常借助暴力争端,他正式发表的演讲中,经常伴以“我们不会允许”或者“我们必须批判”这种短语作为佐料。米尼奇克坦承:“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喜欢上作为个人的雅鲁泽尔斯基。”在当时,米奇尼克视雅鲁泽尔斯基一伙为必须清除掉的绊脚石,否则波兰没有任何好转的可能性。然而事实却是,圆桌会议召开了,敌对双方坐到一起,并达成了妥协,原来的对手这时变成了推动民主进程的合作伙伴。人们一直认为绝无可能的事真实地发生了。 在 1988 、 1989 分两段召开的波兰共产党(统一工人党)的十届十中全会上,雅鲁泽尔斯基与其他几名政治局委员一起,以辞职相威胁,逼迫会议通过了关于“政治多元化”“工会多元化”的决议,直接导致与反对派的圆桌会议的召开,启动了波兰的民主进程。 团结工会的重新合法化,直接导致了 1989 年 6 月 4 日,波兰共产党在议会大选中失败。 同年 7 月 9 日,按照圆桌会议达成的协议精神,在议会参众两院组成的国民大会上,雅鲁泽尔斯基以超过 50% 的票数当选为波兰共和国总统。 1990 年 9 月 1 日,雅鲁泽尔斯基致函议会议长,表示愿意缩短总统任期,以防止社会动乱,并于 10 月 1 日签署了议会通过的“缩短总统任期法”。同年 12 月 11 日,当瓦文萨在总统竞选中获胜后,雅鲁泽尔斯基在电台和电视台发表离职告别演说。宪政民主制度在波兰实现了软着陆。这场没有流血的以最小代价实现的政治转型,被人们称为“天 – 鹅 – 绒革命”。 天 – 鹅 – 绒,这是多么柔软温馨、给人以美好想象的事物。 这不是某一方的胜利,也不是来自单方面的努力。它是全体波兰人包括原来敌对双方共同参与的结果,所以是全体波兰人——包括前执政者——共同的胜利和光荣。而这一切的取得,主要得益于敌对双方,运用理性和智慧,共同创造了一种对话协商的语言。 在当下中国,无论是左派还是右派,民间还是政府,希望那些真心诚意地为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和生活在这款土地上的人谋取福祉、争取幸福明天的人们,都能从这个故事中受到些教益。 ( 大概会有人嘲笑我幼稚天真,是在与虎谋皮,“你连那三个字都要用符号隔开才能发出来,还想与其对话,痴心妄想”,但还是希望大家能宽容地允许这么期盼 )   注 1 : 1989 年 2 —— 4 月的圆桌会议,是波兰当代历史上最重要的时刻:波兰共产党(统一工人党)和团结工会的代表们汲取了以前的教训,终于坐在一起,经过艰苦谈判达成协议,包括重新承认团结工会的合法地位,吸收反对派参政及进行非对抗性的议会选举,实行立法、行政、司法三权分立;确立市场经济等项政策,完成了波兰的“天鹅绒革命”,这也是 1989 年中东欧地区政治多米诺骨牌现象的第一张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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