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鸣

张鸣 | 乱认祖宗为哪般?

2012年06月14日 17:40:03                                                               乱认祖宗为哪般?                                                                       张鸣 女娲的传说,多少年一直以为就是传说而已。除了好玩之外,也许是中国这块土地上,曾经有过的母系氏族的曲折反映。显然,不会真有这么一个老太太捏泥巴造了人,而且还炼五色石补了天。如果把这些传说都当了真,真格地认为存在过这么一个人文始祖,视为三皇之一,女娲就是娲皇,无论如何,都有点天真。司马迁先生都说,三皇五帝之事,缙绅先生难言之,说不清道不明。所以,在他的《史记》里,也是糊涂混沌地一提而已。 然而,历史走到了 21 世纪,出现了奇迹。山西吉县人祖山娲皇宫下面,发现了一具据测定是 6200 多年前的遗骨,一群专家就认定,这具遗骨可能就是女娲的。当然,专家们虽然是专家,但肯定没有女娲老祖太太的 DNA ,所谓的认定,唯一的凭据,就是这具遗骨的碳十四的测定,再就是这具遗骨,出土在娲皇庙下。然而,所谓的娲皇庙,不过是晚近的产物,跟传说中六千多年前的女娲,怎么扯都扯不上关系。而碳十四的测定,仅仅证明这块骨头,是 6200 年前而已,这样的遗骨,在中国有很多,凭什么就这块是女娲呢? 说一千道一万,专家们这样说,无非是有人要他们这样说,这样说,才方便开发旅游。这些年来,中国各地争祖宗的大战,一拨又一拨地开展,你有黄帝,我就有炎帝,你有黄帝炎帝,我就有三祖,除了黄帝炎帝还加上蚩尤。后来女娲、伏羲、神农都加入战阵,反正到处都是中华始祖的所在,古书上有点影子,就借机大造假古董,然后就开动宣传机器。这时候就用得着专家了,有国际专家更好,如果洋人不肯出来乱说,那就国内专家,中央级的最好,没有就省级。反正专家说的话,都跟各地的旅游开发战略一致。山西这个地方,既有娲皇庙,现在又找到一具遗骨,那么,把个女娲产地坐实,当然顺理成章。地方上有需要,被请去的专家哪有不识趣的?至于为何这样识趣,大家其实都明白。不管怎么说,有了专家的论证,下面的事就好办了,反正就是弄钱,大兴土木,然后拉人来旅游。人能来不能来再说,反正土木建设是少不了的。 这样折腾,只是便宜了那块枯骨,原本无名无姓,搁在那里几千年了,突然之间变成皇,而后人文始祖,接下来,就该接受人们一轮又一轮的祭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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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鸣 | 留在地脚上的历史

2012年06月12日 19:10:03                                                       留在地脚上的历史 历史是人演出来的,一代又一代,你方唱罢我登场,更多的时候是唱对手戏,或打,或谈,或者一起喝酒吃饭,歌舞弹唱。但所有的戏码,都得在地上演,演好了,还是演砸了,都会留下痕迹。中国人跟欧洲人不一样,在建筑上,善于玩土木,不善于玩石头,改朝换代,从项羽开始,又偏喜欢放火,所以,一个个前朝的旧迹,剩下的不多,但是土地却有记忆,地层的差异,一个又一个的夯土敦,告诉后来的人们,这里经过了多少次的沧海桑田,多少次的王冠落地。只要脚踏上那片土地,土地就会告诉你点什么。 写历史,读历史,都可以走着写,走着读。考察一场战役,不亲临现场,看看山川地貌,河流走向,就只能是纸上谈兵,不辨东西。想知道皇帝是如何尊贵,怎么也得到故宫走一趟,立在丹墀之上,你才明白,大殿里龙椅坐的那个人,无论是什么德行,在这样的建筑里,都透着威严,让人敬畏。去年辛亥革命百年纪念,应广东南方电视台的邀请,跟中山大学的一位历史学教授一起,走读了广州的革命遗迹。其实,当日的广州,早已不复存在,能走读的,也就是寥寥无几的几座坟茔。但是,即使看看摸摸当年的建造的墓碑,摸摸碑上的文字,还是能感触到几丝历史的厚重,有一种瞬间回到当日现场的感觉,用今天的时髦话说,叫做穿越。 穿越无非是种梦呓,无论科技如何发达,估计都造不出时光列车,把现在的人送到古代去。但现在的人写史读史,如果没有一点古人的现场感觉,多半做不好这事。到了旅顺要塞,你才能感觉到当年日俄战争的残酷,同时才能体会出甲午战争中清军是多么的无能。同样一个要塞,俄军坚守了将近一年,而清军仅仅守了 8 天。到了刘公岛,你才能明白,当年北洋水师的避战策略,是多么的荒唐,刘公岛和对岸的威海,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乌龟壳似的的堡垒,躲在里面,敌人的海军的确攻不进来,但是只消敌人绕道从后面攻下威海,这个乌龟壳就被人掀开了,躲了里面的北洋海军,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剩下挨揍的份了。看看北京的西什库教堂,你才能明白在义和团运动中,所谓义和团的勇敢是怎么回事了。这样一个不大的教堂,没有坚固的堡垒,里面 40 支洋枪就顶住了义和团几万人两个多月的围攻。如果义和团真的不怕死,挤也给它挤塌了。 我们的历史课,真应该开放,让老师领着学生,走出来讲,到历史发生过的现场去讲。这样的话,历史就活了。有的时候,看看展览,看看古人用过的东西,鉴赏一下古人留下的画像,看看古人穿过的衣服,用过的盔甲,对于体悟历史,都会有很大的帮助。历史不仅需要学习知识,记住年代,更重要的是要有感觉。这种感觉,只能从古人的现场,包括古人留下的物件中去寻找。 可惜的是,这么多年来,我们在革命和建设中,对古人,或者说对自己的祖先过于不尊重了,革命的大拆大砸,建设和开发还是大拆大砸,还有推土机和挖掘机的横扫。所谓封建主义的痕迹不值得保留,而近代修建的小洋楼,又是帝国主义的痕迹,更不该保留。这些年来,一边是拆掉平毁古人的痕迹,一边是大兴土木修建假古董,历史留在地脚上的遗迹,是越来越少了。假古董的出现,把土地原来的记忆也给毁了。有时候,前年去的时候,东西还在,今年再去,就已经人已非,物也不是了。即使建了假古董,建的跟真的似的,任凭你怎样发思古之幽情,也找不到感觉了。 大概,我们只能躲进文字里,用我们走读的文字,建一个小小的象牙塔,在里面祭奠我们的古人,我们的历史。                                                                                             张鸣                                                                         2012 年 4 月 7 日 星期六,于京北清林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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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鸣 | 作为球员的唐明皇

2012年06月09日 19:40:03                                                             作为球员的唐明皇                                                                         张鸣 据说,国际足联已经认定,足球的发祥地就是中国,认定了中国古时的蹴踘就是原始的足球。虽然祖宗阔不等于现在也阔,但毕竟咱们阔过,说起来还是让人有点得意的。不过,古代中国不仅有蹴踘,用脚踢的球,还有马球,一种骑在马上用球杆打的球。在唐朝,由于这个王朝统治者游牧人的血液,这样的马上运动,十分流行。应该在唐朝以前,就已经有了,只有那些南方来的儒臣,才会觉得这玩意惊心动魄,既损人(有危险),又损马,还浪费,于国计民生毫无益处。一有机会,就出来唠唠叨叨力主禁止。不过,这玩意一旦流行起来,就成了时髦,那时虽然没有体育运动的概念,但是玩,是有闲有钱人挡不住的爱好,几个儒者的嘀咕,当然挡不住马球的风行,长安少年,走马击球,蔚为风尚。当年的大唐,就是今天的美国,世界各地的人们,能来的,都会来。大唐风靡什么,他们也风靡什么。所以,世界好些地方都兴玩马球,老是跟大唐动刀兵的吐蕃人也会玩,玩的还挺好。 吐蕃当年是唐朝的劲敌,两边战战和和,纠葛不已。有文成公主的佳话,也有刀兵相见的故事。无论好也罢,歹也罢,两边经常较劲儿是常事儿,即使是和平往来,也每每暗藏杀机。从唐太宗到武则天这四、五十年,唐朝国力强盛,吐蕃也就消停一点。武则天死后,唐中宗李显复国做了皇帝,吐蕃要求和亲,遣使来迎娶金城公主,也暗合着刺探虚实的意思。劲敌来使,唐人不敢怠慢,中宗李显招待吐蕃使臣观看马球比赛,原本就是观赏性的,招待客人看个热闹。哪知道看着看着,吐蕃使臣说话了,说他带的随从中,也有好此道的,能不能下场一试?中宗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吐蕃人整装下场。那里知道吐蕃使臣原是有备而来,一群高原上玩马的人,到了平川,身手大好。下场之后,立马把唐人打得人仰马翻,赛一场胜一场。这下,皇帝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这时候,救驾的人来了,当时做临淄王的李隆基,也就是中宗兄弟李旦的第三个儿子主动请战,要求跟吐蕃人比试比试。李隆基找了三个平时的玩伴,都是王公贵族,大刺刺地非要以四人敌对方十人。吐蕃人连胜之后,见对方只有四人,未免轻敌。可是李隆基他们上场之后,形势骤转,只见李隆基东西驱突,风回电激,所向无前。一场下来,把吐蕃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大败亏输,让中宗皇帝大乐,赏赐千百强,众文人出来,作诗祝贺,马屁拍了又拍。 几年之后,唐中宗死了,野心勃勃的中宗的皇后韦氏可就乐不起来了。眼馋武则天的威武,眼热武则天的权势,同样可以管得住老公的韦后想要重演武则天的风光,临朝称制,进而做女皇。没想到,美梦还没醒,正是这个李三少爷,带了一些死党,联络了宫内的太平公主,突袭皇宫,当先者不过几十人,其中就有宦官高力士,这个缺了关键零件的家伙,居然武艺高强,后面跟着百十个工匠的敢死队,居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死了韦后和韦家的党羽,扭转乾坤于既倒。这样的冒险能够成功,很大程度上在于李隆基玩的实在是过于有想象力了。京城所有的兵马都没有动的迹象,韦后和她的党羽自然也就没有准备,有谁能想到有疯子敢这样冒险呢?皇宫里的卫士,少说也有几千,哪知道人家几十人就敢硬闯?行动之前,除了几个死党,他连自己的父亲都没告诉。当然,真要是失败,他们爷俩儿都得死。这种你死我活的游戏,也就是马球高手才敢玩,当初敢以四人敌十人,眼下就敢以百人敌千人。冒险赌博,成者为王,败者就是死尸。但不管怎样,李隆基玩命玩成了,把他爹爹拱到 了皇帝的宝座上。当然,他的爹爹,李隆基的父亲唐睿宗李旦,心里也明白,在做做样子过渡一下之后,就得让李隆基做皇帝。如此做法,像是在复制当年的玄武门之变,只是这回李隆基干的,比他的先祖李世民更加风光,从李唐江山的角度,也更有道义感,杀的不是自家人,而是图谋篡位的两姓旁人。李三少爷这样干,说白了就是一场玩命的豪赌,赌赢了就坐江山,赌输了则自己掉脑袋。马球打的那么好的人,有几个不敢玩命好赌呢? 李隆基做了皇帝,后来的庙号是玄宗,当时人称明皇。做了皇帝的李隆基,堪称唐朝第一号的风流皇帝。这里,风流不仅仅指男女之事。在这方面,太宗李世民,高宗李治也可以跟他有一比,好色不避人,一个占了兄弟的老婆,一个上了父亲的妾,李隆基也不过就是夺走了儿子的妻而已。说起来,这样的事情,在春秋时帝王之家就常见。国君给自家儿子娶妻,娶来之后看着漂亮,就自家留用了。其实,如果允许自由恋爱,让杨玉环在唐明皇和儿子之间做抉择,我看即使不是大叔控,多半杨玉环是会选老子的。李隆基马上功夫好,球技高明,绝对属于国内顶尖高手,敢跟四人对敌吐蕃高手十人。这样的明星级的球员,什么时候,都是女人的梦中情人(当年的马球比赛,从来不乏女性观众)。当年能玩马球的,不是富人,就是贵人,否则马就买不起。但能玩的如此精熟,在马上如履平地,也非胆大心细有超高天赋者不办。当然,跟多数的纨绔贵胄一样,李隆基还喜欢音律,懂书法,两者皆是专业水平。历史上的梨园典故,就跟他有关。据说做了皇帝之后,他常和戏子们在梨园演戏,戏子们表演,他是要下场打鼓的。至今,梨园行的祖宗,还是唐明皇,旧时戏班,打鼓佬的位置十分尊贵,还备有一个玩偶娃娃,供在上面,这个娃娃就代表唐明皇。 一个玩什么像什么,极富文体天赋的人,一般来说,做皇帝,玩政治是玩不好的。前面的隋炀帝,后面的南唐李后主和宋徽宗,都是现成而且失败的例子。但是,李隆基不一样,他会玩,爱玩,胆子也大,勇于弄险,刚毅果决。带几十个人就敢突袭皇宫,这种事儿,大概历史上也就他敢干。做了皇帝之后,国内治理沿袭唐太宗李世民和武则天的成法,交给宰相就办就是,以他的性格,也不大可能不放心。不仅对文臣放心,对武将也放心。从来没有人向他那样放手任用那么多的番将,其中有名将哥舒翰、李光弼,高仙芝,也有野心家安禄山和史思明。因为他要开边,对外扩张,只有番兵番将,才能替他干这样的事。宠信安禄山,宠信到了可以放心地让他跟自己心爱的女人私下见面的地步,难怪人家要说三道四,盛传杨贵妃和安禄山的绯闻,传多了,连正史上都言之凿凿。古往今来的皇帝,也只有他李隆基,可以做到这一点,居然不怕戴绿帽子,而且是臣子给他戴绿帽子。当然,真的戴了没戴,我是不大信的。可是,这样的气度,化为制度的安排,就有些问题了。行政权、财权和军权必须分开,这是古来制度设计所必须遵循的禁忌。可他不管,放心地将边疆的所有权力都交给这些番将,让他们不仅可以自己统兵招兵,还掌握地方的行政权甚至财权,以至于让节度使这个原来的虚衔,膨胀成了实际上的军阀。从制度上看,这样做法,发生安史之乱,是早晚的事儿。他成就了开元之治,让唐朝的文治武功臻于顶点,然而也酿成了天宝之乱,使唐朝从顶峰迅速跌落,走向衰落。成也萧何败萧何,失败的因子,就蕴藏在成功里。在挥别两京之际,如此强悍的他,居然被逼无奈,接受麾下军士的要挟,悲剧性地上演了一场马嵬坡上的生离死别,杀掉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用充满戏剧性的情节,谢了幕。令后世的文人墨客,怎么演绎,都难以尽兴。 一个皇帝,打鼓打的比鼓手还好,打球玩的比专业高手还强,还是一个千年不遇的情种,可是,做皇帝,却只做了半个好。自己做到了辉煌,也自己经历了谢幕。以武戏开始,悲剧告终。性格决定命运,信夫!这样的皇帝,千年不遇,给后世留下了说不尽,唱不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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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鸣 | 大学都在学表演

2012年06月06日 14:40:39                                                                 大学都在学表演                                                                             张鸣 教育部的网站公布的调查说,现在有八成的大学生想入党,追求理想信念为其主要动机。从内容上看,这个调查,主要是靠问卷,从问卷的结果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不用说,这样的结果很令人振奋,表明我们的大学生多么有理想,有信念。然而,凡是接触过大学生的人,就会发现,似乎并不是八成的学生都这样有理想有信念。私下问问那些想入党的学生,恐怕多数人想的还是毕业有个好的前程。毕竟,现在好一点的工作,比如公务员和国企岗位,都非党员莫属。如果这些单位换个个,党员不要,你再试试看,大学生有多少乐意入党的? 一方面,人们普遍忧虑信仰缺失,年轻人尤甚。一方面,我们可爱的教育部却做了这样的调查,得出这样乐观的结果,这说明什么呢?只能说明,我们现在的大学生,实在太会演戏了。我曾经在课堂上问过,你们为何要选择这个专业,站起来回答问题的,个个慷慨激昂,为了国家,为了民族的前途。我说,你们不用这样激动,老老实实说句人话。然后他们回答说,专业都是爹妈给选的。问这个如此,问别的也一样。他们总会按照某种固定的套路来回答你。如果你是一个真正在教育行业里做过的人,大抵会知道他们何时说的为真,何时为假。教育部做这个调查的人,如果不是外行,不足够天真的话,多半是有意想拿这种结论来交差。被问到的学生在演戏,调查的人,也在演戏。 为了毕业有个好前程而积极要求入党,就学生而言,没有什么大错,实话实说就好,却非要掩饰成自己有理想有信念,这样善于演戏的学生,连做人起码的诚信都没有,还谈什么理想和信念?但是,奇怪的是,我们的教育体系,就喜欢制造这样会演戏的产品。这样的调查,如果得不出这样的结论,估计教育部的领导肯定要怪罪的。只有这样的结论,更上级的大领导才喜欢。也才会表明,我们教育体系这么多年的思想政治教育,卓有成效。否则,这么多年,这样庞大的思想政治教育和工作队伍,工作岂不白干了? 当然,鼓励人说假话的事情,并不限于思想政治工作。说实话这种事,谁都不喜欢,说了实话,好些政绩就要大折扣甚至被推翻了。谁都知道,大学也是衙门,是衙门,就要靠政绩活着。为了政绩,从上到下,什么都可以说,就是真话实话不能说。久而久之,学生都习惯了,假话、大话,套话,张嘴就来。这么年来,我们的大学,所谓的教育,都是戏剧教育,教的都是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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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鸣:皇帝的膝盖

  有中国人说,人有膝盖,就是为了下跪之用。这话,让鲁迅先生很是愤愤,曾经大加讥讽。不过,在中国的古代,人活在世上,就是得经常性地下跪,跪父母,跪长辈,跪老师,跪官长,跪皇帝,反正碰上地位比你高的人,差不多都得跪。有点大事儿,比如祭祀,丧礼,朝廷典礼,就更是得跪。丧礼上的孝子,要对每个前来祭奠的人下跪磕头,如果来的人多,膝盖和额头都要经受严重考验,考验不过去的,顺便跟已逝的亲人走了,也不是没有可能。每年春节,臣子们参加皇帝的大朝会,会上赐宴,那个饭实际上是没法子吃的,一会儿磕头,两会儿磕头,还要时刻注意,不能失仪,头磕完了,仪式也结束了,如果自己不垫补点,专等着皇帝的饭,早饿得发昏了。   人生在世,无论地位多高,出身多高贵,都得经常下跪。但是皇帝呢?皇帝贵为天子,按理说人世间没有比他地位高的人了,他的膝盖,也是用来下跪的吗?天下之至尊的人,当然也有要跪的地方,祭天,祭祖都要跪,像清朝的皇帝,祭孔的时候,居然也跪了,但这种时候能有多少呢?不消说,皇帝如果父母在世,当然也需要跪,不过,晨定昏省都是三礼上的说法,现实生活中,没多少人真的这样操练,皇帝自然也不例外。孝道都是拿来说别人的,弄到自己头上,就得两说。一般来讲,做了皇帝,老子多半已经翘了,老子没翘,做太上皇的情形,非常之少。没了老子,剩下一个娘,问题要简单得多。唐代武则天之前,论孝道,孝顺爹娘还是有分别的,对娘理论上可以马虎一点。虽然说,太后专权的事时有所闻,但细论起来,其实还是太后不专权的时候多。因为凡是女主当家之时,史书上就格外留心,浓墨重彩,所以人们印象里,好像只要是太后,都要在政治上插一手,其实不是,多数的太后,不问政事。所以,皇帝的确不需要跪什么人。人生五达尊,天地君亲师,皇帝需要跪的,也就是天和地,加上祖宗牌位,老师不用跪,老子多半已经翘了,合并到祖宗一起跪就好,老子娘如果在,下跪也是偶尔的事儿。做皇帝虽然也是一个肩膀扛脑袋,也有两个膝盖,但硬是跟常人不一样。   但是,凡是总有例外,有些皇帝,不仅需要经常下跪,而且可能比一般人跪得还多。晚清的光绪皇帝载??,就是一个。载??是咸丰皇帝的同父异母弟醇亲王奕?第二个儿子,由于长子夭折,载??就是长子。载??的母亲,是西太后的亲妹妹,醇亲王的福晋。由于载??跟同治皇帝载淳是同兄弟,按道理,同治死后,即使没有后代,也应该在溥字辈的皇室近支中找一个继承帝位,过继给同治做儿子即可。但是,这样一来,当家的太后叶赫那拉氏就成了太皇太后,伸手干政,离得未免太远。所以,西太后力主找载??,让载??当她的继子,接茬做皇帝,自己接着过太后的瘾。满朝文武摄于老太婆的淫威,没有敢说话的,只有一个死心眼的御史吴可读,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尸谏了一下,也无济于事,大局遂定。   其实,西太后找载??继承皇位,还有一份小小的私心,那就是说,载??从咸丰那儿讲,是侄子,从她娘家论,则是亲外甥。也就是说,这个当时仅仅四岁的小男孩,是整个爱新觉罗家族中,跟她个人血缘关系最近的人。所以,当年光绪入宫之时,西太后的确是真心待他,把他当亲儿子养的。只是,这个叶赫那拉氏,不到30岁就守寡,年纪轻轻完全没了性生活。这样年轻守寡寡妇,固然疼儿子,但心理多少有些变态。这个儿子不是亲的,变态多少会加重。她会有意无意对外强化他们的母子关系,强化的方式,就是母子间的仪式。这样,小小年纪,光绪的膝盖就要吃苦了,总是要对西太后跪来跪去。通过这些跪拜,一面炫耀光绪的孝,一面炫耀自己的慈,还有自家的作为帝母的那份得意。光绪16岁亲政(假的)之后,操练这份孝道,就得更加勤勉,一会儿到太后的寝殿请安,跪送,一会儿又得提前跑到太后办公的地方跪迎。无论是跪送还是跪迎,都得等太后踏实了,才能起来。太后最爱看戏,但每次演戏,都得光绪这个儿子陪着,少不了跪迎跪送不说,好戏开锣,得先让光绪打扮停当,从戏台的上场门出,下场门下,假装演戏,展示一下老莱子娱亲的孝意。   如果说,戊戌政变之前,娘儿俩没闹翻,这些个母子仪式,老太婆还有怜惜光绪的可能,有时候还不过分。但是,政变之后,光绪成了西太后的政敌和囚徒,这样的仪式,就成了折腾人的把戏。无论在宫里宫外,在紫禁城还是颐和园,光绪的跪和拜,真的就变成了折磨人的体罚。在庚子闹义和团的时候,这种体罚,最为严酷。在西太后自己,是惩罚不孝子,在那些顽固派大臣,则是惩罚二毛子皇帝。   要说起来,光绪还真是个抗折腾的人,就这么折腾,还就是没死了。在最后关头,还得有劳西太后冒天下之大不韪,毒死了光绪,才保证了江山没落到政敌手中。死后的光绪,在孙殿英的掘墓行动中,也跟西太后一样,被掘坟翻了出来,暴尸在外。   抗折腾是抗折腾,但命苦。苦命的皇帝,更苦的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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