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形态

墙外楼 | 牛刀:中国债务危机即将爆发

  2013年中国债务危机必将爆发,这是毋庸置疑的,最严重的时候是2014年,这将直接导致经济增长的速度减缓,社会矛盾的爆发。我不知道当大家都还不起利息的时候,拿什么作钱?周小川对此的表述是:地方政府债务应该由城市居民来还。我不知道当地的城市居民除了纳税,为什么还要还债?拿什么来还?再说,钱是地方官员们挥霍了,到头来要城市居民来还债,这成何体 统?当地居民能答应吗?即使答应了,他们几代人也还不起。如果城市居民拿不出钱来,那怎么办?如果没有办法,那这场游戏就要结束了。   一个更加不好的消息有传了出来,那就是2013年年初时,央行提出由各地政府成立融资平台,其目的的时整合地方政府债务。这个难度更大,启 动资金由谁来出?如何运作?都是问题。如果启动资金由银行贷款,那么,又只能依靠印钞,如此恶性循环下去,将会产生更大的危机;如果依靠民间资金,那么, 原先投入的资产可能比较优质的会被这些资本瓜分一空,成为私人所有,而一堆烂帐坏帐无人过问;如果一篮子解决所有的债务,谁也不敢负责,结局同样不好。由此看来,地方债务实际上成为烫手的山芋,无人敢接。   在这场游戏结束前,我们来找寻一下原因,已经很有必要了。再拖下去,我们可能失去的不只是十年。甚至如同1500年前后,与世界文明失之交臂500年。   问题的背景。   回顾33年来,中国人一路走来,左顾右盼,十分无奈。不知路在何方,只顾抬头拉车,却不知这辆老牛车要驶向何方,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最 早的时候,我们提出的是改革开放,所谓改革开放却没有系统的理论支撑,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于是,中国思想界开始活跃起来,尤其是在改革开放的前沿深圳,思 想更更为活跃,当时的《深圳周刊》、《深圳青年报》、《蛇口消息报》等等各领风骚,影响世界,在国内更是横扫陈腐和落后,带来一股思想的清风。上海也不甘 居深圳之后,创办了《世界经济导报》等经济类报纸,广州诞生了南方系,《北京青年报》也开始崛起。更为可贵的是,中国的出版界及时出版了《走向未来丛 书》、许多西方哲学、经济学等社会科学名著,一下给国人打开了世界的窗口,了解了全球发生的巨大变化和世界文明的新发展。   思想活跃起来后,自然作家诗人理论家艺术家风起云涌,整个社会科学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改变了国人的思维方式和生活方式,自然激发了全社会创 造的激情和经济的飞速发展。回顾当年,我们激情澎拜,才华横溢。就这么一个时代,最后,被中国的保守势力称为“全盘西化”。西化,是中国历史大踏步前进的第一步,尽管后来被夭折,但是,谁也不能否定对中国历史作出的巨大贡献。   西化的夭折不能改变中国历史的进程,再加上前苏联的解体,也引起了中国社会巨大的震惊。在这个历史的关头,中国选择了现代化。现代化不是一个时代的概念,只是经济领域的一个类比式的范畴,却被用于整个中国社会,一个人人经商的社会开始产生,投机心理疯狂扩张,在珠三角长三角等地私营企业遍地开花,一批创业这开始崛起,引领了中国社会步入资本主义的原始时代。国家因为增加了税收,对此也是鼓励态度。这个时候,也是国际资本大规模进入中国的开 始。也正是在这股大潮中,中国社会开始发生裂变,当时,只是一股苗头。这个时候,中国官方提出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理论,以此掩盖了政治体制改革步伐的缓 慢法制建设的严重滞后和理论欠缺的巨大缺陷,让权贵资本得到大力扩张,买办资本也开始活跃起来。   现代化概念因为缺乏理论的支撑,在中国尽管官方极力推崇,也只是昙花一现,没有领起新的风潮。   网络的发展开启了中国发展一个新的进程,随即中国开始了全球化时代。这个时代就变得很复杂,和前面两个时代完全不同。一切都很公开,只有中 国官员财产不能公开,这个说明什么问题呢?这是不言而喻的。中国目前的政治体制已经完全不适应经济基础的发展,西方的自由市场经济之所以长盛不衰,其原因 就是有完善的法律约束经济行为。资本是头狮子,不关进笼子就会害人,只有严格的法制体系才能约束整个社会的行为,一旦缺少法制保障,资本这头恶兽就会冲出 笼子,为虎作伥,坑害百姓,甚至破坏整个经济体系。   在全球化时代,不仅仅只有本国的资本,还有全球的资本,全球的资本在一定的规则下运行,一旦哪个国家经济体系发生危机,国际资本就会乘虚而 入,根本挡不住。这个背景是以前没有的,因为在西化和现代化的状态下,国际资本不会大规模进入中国,在缺少通道的情况下,中国无法和全球经济融为一体,只 能做自产自销式的经济,典型的就是发展房地产,而一旦有国际资本介入后,整个市场就没有那么好控制。这样国际金融就成为我们当然要研究的问题,以规避资产 风险。   实际上中国现行政治体制和经济体制离全球化还有很远,但是,很多技术性的问题只有一步之遥。比方说,实行固定汇率制度在整个G20国家中只有中国,而在本年2月召开的G20国家财长会议只有一个中心议题,就货币战争做出协商,决定要求实行汇率自由浮动,也就是所谓的“由市场决定”。这就表明,中国即将实行汇率自由浮动,而不是什么加大波幅。同时,这还将促使人民币实行自由兑换。一旦资本项下实行自由兑换,人民币的汇率必然大幅下跌。如果不懂这个道理,一旦政策推行,可能很多人的资产就将受到巨大损失。这是资本的必然,如果我们要加入全球化,这一步必须要做。当然,这源于中国央行的滥发货币 导致的资产价格是一个巨大的泡沫,破灭是迟早的,也是中国官方完全挡不住的。   关于整个背景问题,不是我的一点文字可以讲清楚的,在这里我只是把这条脉络理出来,以便大家更好地了解中国债务危机的起因和爆发的本质原因。   问题的产生。   中国的统治者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的权利在国际资本市场是不起作用的,或者说是作用非常有限。这个道理,勃列日涅夫这个前苏联的领导人,这个 统治了前苏联18年的铁杆人物,直到最后才明白。但是,他已经悔之莫及,当初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利,不敢将经济转型,最后前苏联在国际竞争中败下阵来。历史 的看,勃列日涅夫时期是苏联走向衰亡的时期,与他执政18年未能改变落后的经济增长方式有着密切的关系。这大概是所有极权国家统治者的通病。   极权主义是后社会主义形成的一种思想和主张,其目的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利。极权主义起源于社会主义,是一种美好的幻想而不是理想,这点我 国已经很清楚,人类的历史也充分证明了社会主义的失败。所以,我们一直在提出有特色的社会主义,本质上是原始资本主义,也就是缺少法制缺少自由的资本主 义。这种主义是一种落后的意识形态,必然影响到上层建筑。中国债务的迅速膨胀以致无可避免的会爆发危机,这个所谓的有特色就成为笑话,完全是为自己的利益 找借口。   2009年是中国历史上的转折点,也就是4万亿加9万亿的印钞大行动,就是这样在这种体制下出笼的。正是这次刺激计划才把中国经济推向崩溃 的边缘,以致积累下永远还不清的债务。不管其他人如何看待这个问题,本质上在2008年的次贷危机是美国的危机不是中国的危机,所以,这次拯救经济计划是 为了救美国。为什么要救美国?逻辑上可以这样解释,因为美国的危机导致了中国出口企业的大量破产,而出口这一块占中国GDP比重很大。中国是个严重依赖出 口和投资的国家,内需根本不行,没有任何上涨的动能,占GDP的比重一直很低。理论上是应该促进内需,而实际上行不通,因为绝大多数中国城乡居民根本没有 能力消费,因为收入太低加上政府保障功能极差,也不敢消费。政府印钞,只是一小部分人才能拿到钱,这一小部分就成为楼市投机的群体,拉高房价助长泡沫。   极权主义国家与自由市场经济最大的不同,就是什么都敢干而不讲究规则。这是自由市场经济的大敌。目前很多经济学家都在研究刺激经济计划的成 本和背景。很多人分析,这是美国的战略。这是滑天下之大稽。中国印钞与美国何干?当年蒋介石印钞还会征求美帝国的同意。不可能的。产生这个问题的根源,只 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极权主义的经济思想占据了中国经济的主流。   这次刺激经济的贻害已经出现:   其一,恶性通胀在2010年爆发,流动性泛滥成灾,货币贬值500%,人民币在国内的购买力大幅下降,各种生产要素价格全面上涨,房价上涨一倍到三倍,一直持续到现在。   其二,中国债务急剧膨胀,关于债务突然膨胀的规模和速度在全世界经济史上都是极为罕见的,任何国家都不敢这样干,而中国就敢。这就说明,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最后一个极权主义的国家才这样搞经济,不会再有第二个。   其三,银行烂账坏账成堆,中国遍地都是人为造出来的空城和鬼城,几十年都不可能住进人。即使在一线城市,也有大量的住宅囤积在炒家手上,随便逮住一个人都可以查处在北京上海和深圳有大量的房产。   其四,商业地产泡沫很快破灭,在电子商务飞速发展的状态,又有多少品牌店会去在搞地面旗舰店呢?就连上海南京路逛商店的人流都在锐减。   其五:引发各种危机的因素都受到刺激。如果最后崩盘,那一定是毁灭性的。这些风险因素包含(房价、社保、人口红利、地方债务、热钱、汇率、资本收购、实业乏力、科技力量、周边局部地区战争预期、中美欧经济战略博弈等等一系列变化及其内在关联)。   当然还有很多,我只谈眼前。眼前的危机正在出现,这个危机就是美元走强带来的。美元指数正在82点下方调整,一旦突破82点,那就会直至 85点,年底之前突破90点问题也不是很大,全球货币都会被通杀,人民币难逃一劫。中国楼市的多头藐视一切经济规律,藐视国际金融的基本法则,藐视货币超 发的恶果,有可能在断崖下摔的粉碎。   有很多人习惯了房价的上涨,从未见过泡沫破灭的凄凉。这种历史性的时刻注定会到来。   主义的迷失。   中国楼市的多头永远会把极权主义的错误当作激素,刺激疯狂的心理,全然不知已经走进一个深坑,或者是一个陷阱,因为他们永远不懂金融为何 物。因为极权主义最大的特点是以我为中心,全然不知道只有宇宙和人类才是中心。现在的中国已经没有什么主义,有特色的社会主义说穿了就是挂着羊头卖狗肉, 在金融上与资本主义不分雌雄,互为伯仲,在手段上可能远比资本主义更为残酷和狡诈。   美国人确实不地道,但是,美国人讲信用守法律信上帝,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美国的中心是宇宙是人类,绝对不是经济建设。而中国人一向只害中国人,蒙牛老总公开说在香港说,我们只坑内地人,而销售到香港的牛奶绝对没有质量问题。这是企业,而当政府来害人那就更惨了。房地产就属于这种,只赚自己人的钱,绝对不是给你解决居住的问题。主义已经迷失,问题已经提出。世界上只有两种国家:在政治上,民主对应的是独裁;在经济上,自由市场主义经济对应 的是极权主义经济;在文化上,文明对应的是愚昧。如此而已。   这里面有个认知的问题。我先来说说,什么是金融?在历史上说,金融就是少数人对多数人的财富的掠杀。这样解释就把金融的本质说清楚了。 2009年之前,中国的住宅市场是健康的,那时候的住宅主要是建给人居住的,住宅主要是居住的。但是,2009年刺激经济计划出台后,房地产主要是用于投 机的。这就表示性质完全变了。前面是为了实现居者有其屋的理想,后者是政府为了赚钱。这后者就是金融问题。政府发行大量的货币,明摆着是为了拉高房价吸引 购买,这个意图我想大家应该是统一的。关键问题是政府是把房价拉高后才来刺激购买的,这就是金融问题了。政府的意图是,通过房地产多赚一点钱,等于向买房 人征税,以此来拉动经济增长,或者让地方政府能够卖地来搞基本建设。如果从这个目的来说,那么,房价上涨就是暂时的,因为这是有目的的房价上涨,而不是房价正常的上涨。   金融上讲,房价上涨必然创造货币,货币就会越来越多,必然发生通胀;而如果房价下跌,那就是央行在回收货币,这就会导致银根紧缩,产生通 缩。不排除在国家财力紧张时,采取这种方法渡过难关。然而,现在情况不是这么回事,央行并没有回收货币的意思,反而继续加大印钞速度,当上了全球最大的印 钞厂。这样就会产生一个问题,如果人民币汇率遭受国际资本的攻击,那么,人民币不仅在国际上购买力急剧下降,对内的购买力也同比例下降,这就很危险。这叫 做双向贬值。理论上是,人民币兑美元贬值,人民币作为本币的购买力会上升,内需会被拉动,制造业会复苏,会侵害其他贸易国的利益(这是美元贬值的本质原 因,侵害其他国家的利益,而美元在本土的购买力没有下降),如果发生双向贬值这就表示中国经济要崩溃了。那么,我们又必须问,央行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就 成为一个很难回到的问题。是央行迷失了,还是经济规律出了问题?也许回答这样的问题很难,我们只能做出一些设想,那就是,央行还有什么企图在里面?还是故 意为之?   由此我们可以做出判断,如果债务危机如期爆发,房价泡沫破灭在所难免,这就成为一个系统性问题爆发,那就是中国经济体系上出问题了,无可挽回了。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悲剧,我们就要拷问现行的极权主义的出路问题。主义的迷失,可能会造成经济的崩溃。这就是前苏联留给我们最大的教训。   主义的形成。   主义不等于主张。主义是一种思潮,是一条路线,也是方向和理念。对主义争论的最激烈的时候,是二战以后,德国法西斯的失败导致西方学术界的深刻反思而引发众多主义的讨论,其中,影响最大的是哈耶克。历史学家汤因比也专门分析过这场讨论。   关于哈耶克,他在《通向奴役之路》一书中论述道,当时正在计划中的福利国家不是为了个人自由的战斗在和平时期的继续,倒是朝着专制的方向迈 出了一步。因此,他认为追求计划经济,其无意识后果必然是极权主义。为了反对这种计划经济,哈耶克有力的重申了他的一贯坚持的古典自由主义观点,同时,也 允许适度的政府活动,但这仅限于于符合他的法治概念的那些活动。应该强调的是,哈耶克的自由主义包括对许多有用的社会制度的赞赏,但是这些制度只能是人们 的自行发动的后果,而不是人设计的结果。哈耶克认为,良好的社会不是简单的依赖于在政府所提供的法律框架内追求私利,相反,它依赖于一套复杂的法律、道义 传统和行为规则的框架,这套框架的特点应该为大多数社会成员所理解和赞同。   无论如何,西方社会是拒绝接受极权主义的,这会压制人的天性,影响整个社会的创造力。东方世界有所不同,在东西方之间有一条鸿沟是永远填不 平的。如果想要填平这条鸿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倡导未来主义,大家一起为人类的未来做出自己的努力。在未来主义的框架内,自由主义和极权主义这两大冤家 对头才可以聚首。   关于未来主义的论述,我将专门论述,在这里我想说的,政府债务的无限膨胀不利于人类社会的发展,不仅只是导致经济危机,也危害人类的生存环 境。这个主义的形成,基于以下三点:一是共同的价值观。二是全球经济的一体化。三是文化的融合与复兴。然而,我们现在面临的是多种问题。这些问题已经影响 到全球经济的繁荣和发展,同时造成东西方文化的分割。从未来的角度出发,人类应该找出共同的努力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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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明 : 评刘源、张木生的“翻新理论”

原文地址: 评刘源、张木生的“翻新理论” 作者: 荆棘路独立路 宪政民主主义者眼中的“新民主主义”   陈子明        近年来,刘源和张木生等人重提“新民主主义”理论。张木生把当年毛泽东、刘少奇提倡的新民主主义称为“ 1.0 版”,现在他们提倡的新民主主义为“ 2.0 版”。刘、张是体制内的高、中级干部:刘源是前国家主席、中共二把手刘少奇的儿子,解放军现役上将,军事科学院和总后勤部政委,“薄熙来事件”前军委副主席的热门候选人;张木生退休前是《中国税务》杂志社社长,局级干部,他本人官不算大,但他与王岐山、刘源等人关系密切,可以视为所谓“太子党”的理论喉舌。他们抛开中宣部的“主旋律”,高调鼓吹新民主主义,是一个非常值得重视的现象。   一、开展理论争论是一件好事        从 2011 年 6 月至薄熙来出事前的 2012 年 2 月,笔者与张木生共同出席过几次座谈会。我在会上说:我不同意新民主主义的观点,但是赞赏重提新民主主义这件事,因为这里面包含着意识形态多版本、多元化的新形势,与理论界平等对话的新姿态,乃至通过争论和妥协实现思想整合的新意愿。      在这里,我想更加深入地分析一下体制内人士重新提倡新民主主义这件事的意义。这个举动是对官方正统意识形态绝望的表示,是对两个权威人物的权威观点的否定:首先是对邓小平“不争论”的否定,其次是对胡锦涛“不折腾”的否定。      毛泽东推行“社会主义三大改造”、“社会主义建设总路线”、“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革命理想主义和浪漫主义泛滥,却没有给人民生活带来实惠,反而带来了大饥荒和非正常死亡。邓小平鉴于毛时代的教训,矫枉过正,推行了以“两论”(“猫论”、“摸论”)、“两不”(不问意识形态、不讲价值追求)为代表的实用主义路线。这条路线鼓吹“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发展是硬道理”,在物质上给民众“好处”、“实惠”。 1970 年代末、 1980 年代初,国人对于邓小平路线是赞成的,但是三十年下来,这条路线的弊端已经充分显露。经济建设与政治建设、社会建设、文化建设严重脱节;“发展是硬道理”,但是发展的目标不明——是国富兵强还是每个人的自由和幸福? GNP 总量上升到世界第二,居民消费的比例却持续下降。“生态是软道理”、“分配是软道理”,导致严重的环境污染和社会两极分化。人不是猪,吃饱了就满足了,人类还要求自由、平等、公正、参与。“争论”本身就是人们在精神层面的一种需要,也是端正发展方向的一种保障。所以刘源说,“该告别‘不争论’的时代了!”张木生则一再表示应当扩大言论自由,组织真正的工会、农会、商会,实行社会自治……说明他们正在与邓小平式的单纯发展主义和消费主义分手,理解到满足民众非物质层面需求的必要性。他们之所以重提新民主主义,也是看重其中的“民主”二字,并以此来迎合渴求宪政民主的知识分子和其他民众。      在中共中央领导人和中宣部大肆宣传“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情况下,体制内(尤其引人瞩目的是军内——刘源上将曾带领五位少将为张木生的新书发布捧场)一批高、中层人士另起炉灶,力推“新民主主义”,这显然是胡锦涛所说的“折腾”。他们为什么不顾中共的政治纪律,执意要“折腾”呢?因为他们看出了中共统治存在着严重危机。毛泽东时代强调“两杆子”:“枪杆子”和“笔杆子”,正是因为牢牢掌握着“笔杆子”,“大跃进”饿死几千万人都没有激起大规模民变。而在邓小平时代,尤其是最近十年,中共的“笔杆子”已经失效,中宣部对于民间舆论已经失去控制,只会在官媒上自说自话,连“大批判”的勇气都没有了。只剩下“枪杆子”,遇事就要出动武警、军队乃至坦克,这就沦为过去东亚和南美那种右翼的“警察国家”,连“纳粹”都不如。维稳经费超过军费,国保“喝茶”费用足够装备几条航空母舰,政法委书记权势大过军委常务副主席,连军方人士都看不过去。而且实践证明,依靠警察和特务手段来“维稳”,就像扬汤止沸,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张木生曾代表“太子党”大声疾呼,不能再“击鼓传花”,把“定时炸弹”留给后人了。他们要在思想战线重整旗鼓,夺回葛兰西所谓的“意识形态领导权”。这就需要通过“争论”来收拾人心,他们“自信”能够做到这一点。   二、“ 1.0 版”的三阶段与两不变       笔者在 2012 年 2 月的座谈会上曾表示,不同意张木生 讲的 “1938 年到 1948 年的新民主主义 ” 这个概念。在此期间,新民主主义实际上经历了三个发展阶段,内容差异很大,也可以说有三个版本,可以称之为“ 1.1 版”、“ 1.2 版”、“ 1.3 版”。     1940 年提出“ 1.1 版”,目的在于求得中共的合法性与生存权。 1927 年 9 月 19 日,中共临时中央政治局会议通过了《关于“左派国民党”及苏维埃口号问题决议案》,指出:“现在的任务不仅宣传苏维埃的思想,并且在革命的高潮中应成立苏维埃。”这标志了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彻底破裂和中共向“苏维埃革命阶段”的转变。此后,中共成立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与“中华民国”分庭抗礼。红军长征之后,几十万军队只剩下几万人,为了生存,中共开始寻求第二次国共合作。 1937 年 7 月 15 日,中共将《为公布国共合作宣言》交付国民党, 9 月 22 日由国民党中央社发表。中共在该文件中承诺:“ 一、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为中国今日之必需,本党愿为其彻底的实现而奋斗;二、取消一切推翻国民党政权的暴动政策及赤化运动,停止以暴力没收地主土地的政策;三、取消现在的苏维埃政府,实行民权政治,以期全国政权之统一;四、取消红军名义及番号,改编为国民革命军,受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之统辖,并待命出动,担任抗日前线之职责。”既然中共和国民党都是拥护三民主义的政党,国民党方面便要求中共合并到国民党内,或者成立以蒋介石为总裁的新的组织。中共为了表明自己具有独立的生存价值,提出了新民主主义理论,把新三民主义作为最低纲领,把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作为最高纲领。现在常常有人援引毛泽东关于新民主主义宪政的论述,笔者在这里要指出,毛笔下的“宪政”与通常所说的宪政(划分私域公域,保障公民权利,限制政府权力,政府分权制衡的政治制度),不是一个概念,他在《新民主主义论》中写道:“ 什么是新民主主义的宪政呢?就是几个革命阶级联合起来对于汉奸反动派的专政。”说宪政就是联合专政,这显然不是一种真诚的政治态度和理论认知。     1944 年至 1946 年 3 月的 “ 1.2 版”,是为了到美军登陆地区和国民党统治区打选战、搞议会斗争用的。 1944 年,毛泽东对在延安的美国政府联络官讲了许多欢迎“美式民主”的话。 1 945 年 9 月 , 毛泽东在《答路透社记者甘贝尔问》中写道:“‘自由民主的中国’将是这样一个国家,它的各级政府直至中央政府都由普遍、平等、无记名的选举所产生,并向选举它的人民负责。它将实现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林肯的民有、民治、民享的原则与罗斯福的四大自由。” “ 1.2 版”的主要内容,包含在中共代表签署的“双十协定”、政治协商会议五项协议和《中央关于目前形势与任务的指示》( 1946 年 2 月 1 日)中。在最后一个内部文件中,中共中央表示: “ 中国革命的主要斗争形式,目前已由武装斗争转变到非武装的群众的与议会的斗争,国内问题由政治方式来解决。党的全部工作,必须适应这一新形势。”“我党即将参加政府,各党派亦将到解放区进行各种社会活动,以至参加解放区政权,我们的军队即将整编为正式国军及地方保安队、自卫队等。在整编后的军队中,政治委员、党的支部、党务委员会等即将取消,党将停止对于军队的直接指导(在几个月之后开始实行),不再向军队发出直接的指令”。 直到 1946 年 3 月 4 日, 军事三人小组成员马歇尔、张治中、周恩来飞抵延安时,毛泽东还对张治中说:“我们将来当然要到南京去,不过听说南京热得很,我怕热,希望常住在淮阴,开会就到南京。”中共领导人原以为,在 10 万美国大兵登陆中国的情况下,走“美式民主”道路将是迫不得已的选择。但是,当他们发现美国军人在完成撤退日本在华军民的既定任务后,无条件地迅速撤离中国,美国政府拒绝继续给予国民政府军事援助,而斯大林因为国民政府不肯承认苏联在东北的经济垄断地位,转而放手支持中共占据东北,就撕毁了自己的对外承诺和对内指示,开展全面内战,并进而提出“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的口号。     当 1948 年中共在军事上取得优势后,新民主主义“ 1.3 版”正式推出。这个版本,与“ 1.1 版”和“ 1.2 版”已经面目全非。 1948 年 9 月,毛泽东在政治局扩大会议上首次提出,要 “ 建立无产阶级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专政”。 1949 年 6 月 30 日,毛泽东发表《论人民民主专政》,明确表示对外向苏联“一面倒”;对内“决不施仁政”,要实行“专政”或曰“独裁”,“就是剥夺反动派的发言权”。 1949 年 9 月 29 日通过的《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第一条就写明中华人民共和国实行“人民民主专政”。“ 1.3 版”绝口不提“宪政”二字,全面回归“苏维埃革命阶段”的“专政”理念和实践。“ 1.3 版”的主要内容是由张闻天首先提出的新民主主义五种经济成分(国营经济、合作社经济、国家资本主义经济、私人资本主义经济、小商品经济)构成理论,而这一理论到 1953 年也被毛泽东废弃了。     上述三个版本虽然内容和功用各不相同,但是也有两个东西是始终不变的。     第一,紧跟斯大林不变。共产国际“七大”决定改变路线,实行“人民阵线”新策略后,中共才放弃“苏维埃革命”,推出新民主主义“ 1.1 版”。抗日战争胜利后,斯大林为了先消化雅尔塔协定划分给苏联的势力范围,要求拥有武装的法共和中共与当局合作,几次发电报逼迫毛泽东去重庆谈判,才谈出一个“ 1.2 版”的“和平民主新阶段”。 毛泽东 1947 年 11 月 30 日致斯大林的电报称: “ 在中国革命取得最终胜利时,按照苏联和南斯拉夫的榜样,一切政党,除中国共产党外,都应退出政治舞台 ” 。斯大林 1948 年 4 月 20 日复电明确反对,他指出: “ 中国的各种反对政党代表着中国居民的中间阶层,它是反对国民党集团的,它们将长期存在下去,因此中国共产党在保留领导权即领导地位的情况下,需要把它们争取过来与之合作。也许将来势必要把这些政党中的某些代表人物吸收到中国人民民主政府中去,而政府本身则宣布为联合政府。 ” 接到斯大林的指示后,中共中央在 “ 五一口号 ” 中倡议建立 “ 民主联合政府 ” ,“ 1.3 版”才公开亮相。     第二,表和里、说和做两张皮不变。中共在国统区要求言论自由,在自己的根据地却容不得丝毫不同意见;中共反对国民党“以党治国”,却始终在势力所及的地方实行共产党的“一元化领导”;中共谴责军统、中统特务破坏人权,自己的社会部、 保安处却逮捕、关押和秘密杀害了大批革命青年。     在 1980 年代,曾经有一些党内民主派理论家重提新民主主义,但鉴于该理论本身的缺陷和它在历史上曾经起过的欺骗作用,包括 1980 年代的中宣部长朱厚泽在内的许多老一辈党内民主派,已经放弃了新民主主义这个口号。   三、所谓“ 2.0 版”的两大倒退       如果以“ 1.2 版”作为新民主主义“ 1.0 ”版的代表,那么张木生已经承诺要实行的对内政策是远远不够的。“ 1.2 版”中包括多党制、议会制、直接选举、军队国家化,所谓“ 2.0 ”版的倡导者能够接受这些内容吗?在 2012 年 2 月的座谈会上,我和秦晖、孙立平、李伟东等人反复叮问张木生,是否最终能够接受多党制?张木生含糊其辞,不肯给予明确答复。如果他们不能接受“ 1.2 版”的全部内容,那就不是从“ 1.0 版”前进到到“ 2.0 版”,而是从“ 1.0 版”倒退到“ 0.5 版”。     笔者在 2011 年 6 月的一次座谈会上指出: 如果 张木生版本的“ 新民主主义要作为一个系统和周全的东西,必须包括政治、经济、文化,还有一个国际战略,还有对于这个世界形势的评价,还要说明你的对外政策。”新民主主义在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体系中是一种次生理论,是服从和服务于原生理论的。为什么叫“新民主主义”?与“旧民主主义”是什么关系?毛泽东在《新民主主义论》中指出,在 1917 年俄国十月革命之后,世界历史进入了 “革命和战争的新时代 ”。“ 在这种时代,任 何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如果发生了反对帝国主义……的革命,它就不再是属于旧的世界资产阶级民主主义革命的范畴,而属于新的范畴了;它就不再是旧的资产阶级和资本主义的世界革命的一部分,而是新的世界革命的一部分,即无产阶级社会主义世界革命的一部分了。” 毛泽东终其一生,都服膺列宁关于“帝国主义和无产阶级革命”时代的 论述,是一个坚定的世界革命者。直到 1977 年中共十一大,政治报告中仍引用了毛泽东“ 在阶级存在的时代,战争是两个和平之间的现象”,“只要帝国主义和社会帝国主义这个社会制度不改变,战争不可避免,……绝不会有什么持久的和平”的论述。     邓小平在 1980 年代中期提出了“和平与发展”时代的新命题。陈云在 1989 年“六四”后说:“那种认为列宁的帝国主义论已经过时的观点是完全错误的,非常有害的。”两种观点较量的结果是邓获胜,中共十四大延续了十三大的提法:“ 和平与发展成为时代主题”。十五大首次提出 “经济、科技全球化趋势”,十六大进而提出 “维护全人类的共同利益”,“保持国际社会的稳定,积极促进经济全球化朝着有利于实现共同繁荣的方向发展”。     从所谓“ 2.0 版”提出者关于时代和战争的一系列论述来看,他们延续的是列宁、毛泽东、陈云这条线,而不是邓小平、江泽民这条线。这是一个极大的倒退。所谓 “卷旗不缴枪”,说明他们的心态类似于提出“ 1.1 版”时的毛泽东,但又不敢正式挑战近几届党代会的政治报告,他们是羞羞答答的世界革命者。凡是世界革命者,就要挑战现存国际秩序,就认为战争不可辟免,就要坚持“你死我活”的话语。所以笔者认为,所谓新民主主义 “ 2.0 版”,不仅给中国理论界带来了新的活力,也有可能给中国带来新的危险。    (载《阳光时务周刊》总第44期)   青春就应该这样绽放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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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立平:确立社会转型新思维

无论现实会怎么走,我愿意在想象的意义上,把现在看作是一个重要的历史转折点:过去30多年改革开放的时代已经结束,现在是新的30年的开端。在这样的历史时刻,形成具有建设意义的超越性思维,是极为重要的。说改革的时代已经结束,不是说改革的任务已经完成,而是说,改革已经无力解决需要它解决的问题。至少,作为一个动员社会变革的理念来说,改革已经走到了它的尽头。这不仅是源于改革遇到的客观阻力,也是源于改革本身潜力的有限性以及这种理念在现实中的困境。      这种说法可能会令相当一部分人感觉不舒服。其实,我自己也不舒服,因为我也是改革的积极支持者。谁都不能否认改革开放取得的巨大成就,尤其是,我们通过改革建立了市场经济的基本制度框架。在这个框架之下,中国开始逐步融入世界主流文明,同时也由此获得了长时间的经济快速发展。尽管如此,到了今天,改革也已经成为一个不能有效解决当前中国社会种种问题的理念。      改革是社会变革的方式之一,它主要是由执政者自上而下推动的。从历史上看,改革一般指的都是在基本制度不变的情况下,就某一项具体制度进行的改变,而且时间一般都很有限。纵观古今中外历史上的改革,大都有两个特点。第一,多以改革者的姓名或朝代命名。也就是说,是在一任执政者执政期间完成的。如欧洲历史上的查利马特改革,日本的大化改新,1868年的明治维新,美国的罗斯福新政等。第二,改革的内容都是很具体而有限的。如唐代的杨炎两税法改革,明代的张居正一条鞭法改革,清代的洋务运动等。而中国这次改革则明显不同。中国这次改革已经历时近35年,已经经历了两代人,持续了这么长时间的改革还是改革吗?      认识到这一点很重要,目前整个社会中有关改革的分歧,与此有着直接关系。现在都在说改革,似乎新的改革共识正在形成,其实这种共识是虚假的。在表面的共识背后,其实是深刻的分歧,这种分歧突出体现在官民之间,官民关于改革的意思根本不是一回事。有时候我觉得,官方心目中的改革才是原本意义上的改革,即在基本制度不动的前提下,对某一种重要而具体的制度进行的改变。所以,当人们批评政府不改革的时候,它也觉得很冤枉。我怎么不改革了?小部制改大部制不是改革?户籍制度改革不是改革?社会保障制度改革不是改革?不都在改吗?问题是社会并不认同这一点,至少是相当一部分人不认同这一点。      上面说的只是有关改革的表面层面。其实更重要的问题是,改革这个理念缺乏有足够潜力的价值目标。从表面看,改革这个词本身是没有价值目标的,只要变就是改革,甚至将改完的改回去也可以叫改革。实质性的改革无法进行,而改革的口号又不能放弃,于是在一些地方就出现胡改乱改的瞎折腾,甚者将改革变为获取不正当利益的手段。      如果仔细分析一下,就可以看出,在改革开放之初提出改革这个理念时,是有一个隐含的价值目标的,这就是效率。这些年改革的实践中,真正践行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目标。但这个价值目标是有问题的。第一,效率应当是社会的诸目标之一,其主要应该体现在经济领域。当把效率作为整个社会目标的时候,也就摧毁了其他目标的价值。第二,当把效率作为唯一目标的时候,改革也就只能限于经济领域,政治体制改革和法治建设根本无从谈起。因为这些和效率基本上没有大的关系。所以一些改革者试图从效率的角度来论证政治体制改革和法治社会建设的时候,就显得牵强而无力。      从这个意义上说,改革其实应当是手段,而不是目标。这些年来,正因为将手段作为目标,人们的眼睛中只有效率这一个东西,不但非经济领域的改革无法提出,就是经济领域的改革也走样变形。      话语转换:从改革到建设公平正义社会      如前所述,说改革走到尽头,不是说现在中国社会不需要变革,恰恰相反,中国现在是最需要变革的历史时刻。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有三个因素决定着中国未来的走向。第一,正如吴敬琏先生说的,中国有的问题已经到了临界点的程度。第二,民心思变,不改不行成为社会普遍的共识。第三,体制本身要维持连续性,就是所谓“保江山”。面对这样一种客观情况,一个能真正解决问题,同时又具有建设性的理念是非常重要的。      中国现在面临的是大时代,大转变,中国的问题已经无法在原有的圈圈里解决。正因为如此,前一段我提出,我们是不是应当抛弃“改革”这个词,换一套话语体系了。这样说也是极而言之,并不是说不要改革了,而是说,要有一个新的理念来统领未来的社会变革过程。      现在改革所面临的困境,不仅仅体现在改革的实际进程中,同时也体现在改革话语本身。从目前情况来看,改革这个词,已经被高度意识形态化了,而且在不同的人那里,被意识形态化的具体含义是不一样的。现在说改革,不同的人有着完全不同的理解。      从现实的作用来看,改革这个词已经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你说要进行改革的时候,主张改革的人还没弄清楚改什么呢,反对改革的人先警惕起来了。换言之,改革的力量还没动员起来,先把反改革的力量动员起来了。比如,你一说改革,既得利益者想是不是要动我的利益,公务员想会不会丢饭碗,老百姓想是不是又要瓜分国有资产了,思想僵化者想是不是要搞西方那一套。事情还没有做,先惹一身骚。现在,改革的理念除了制造阻力之外,已经起不了多大积极作用。      换一个什么话语体系?我主张建设一个公平正义的社会。公平正义的理念至少有这么几个特点。第一,有明确的价值目标,而且这个目标能得到社会广泛的认同。第二,这个理念是建设性的,既可以解决中国社会的实质性问题,又可以避免大的社会动荡。第三,有巨大的潜力,这是一场真正的思想解放运动。第四,社会有广泛共识,可以避免分歧和分裂,从而将阻力缩小到最低的限度。      中国人有一个说法,叫60年一个甲子。而在现实历史中,往往是按30年划线,即差不多30年是一个阶段。30年划线是主观的,没有什么根据,但是历史也与其比较暗合。1911年辛亥革命到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38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之后,文革前17年,文革10年,27年,也差不多是30年;改革开放,从1978年算起,到现在也是30多年。可以说现在确实是一个转折点,或者说是一个新的起点。现在人们通常的一个说法是,十八大开启了新的10年。我的看法是,也许可以将现在看作是新的30年的开端。之所以强调这一点,是说我们在考虑现在中国问题的时候,应当有一种更高的立意。可以说,前30年我们建立了市场经济的基本制度框架。今后30年,要在这个基础上建设一个公平正义的社会。      以建设开路,所有要做的事情都放到建设一个公平正义社会的题目下去做。建设的字眼异常温和,但却能够打开无限的空间。      公平正义问题已经是今天中国社会的基本症结。经济缺乏活力是因为缺乏公平竞争的环境;社会矛盾突出是因为老百姓没有说理的地方;体制脆弱是因为无法提供公平正义;甚至道德的堕落与溃败也与缺乏公平正义的支撑有直接关系。同时,以建设公平正义社会为未来社会变革的基本方向和目标,实际上是一场新的思想解放运动。前30年,凡是有利于发展生产力的都应当去做。今后30年,凡是有利于建设公平正义社会的,都应当去做。因为要建设一个公平正义的社会,没有什么另外的标准,没有什么思想与行动的禁区。      将公平正义作为未来社会变革的基本取向和目标,可以使变革者占领道义的制高点,使反对变革者在道义上处于被动地位。要建设一个公平正义的社会,必须有一系列制度保障,这样就需要建立一系列新的制度安排。比如说,要建设公平正义的社会,权力总得受点限制吧,得有一套制度来限制权力,除非你反对建设公平正义的社会;建设一个公平正义的社会,老百姓的权利需要得到保障吧,得有一套制度来保障,除非你反对建设一个公平正义的社会;建设一个公平正义的社会,经济上要有公平竞争的环境吧,妨碍公平竞争的东西得破除掉,除非你反对建设公平正义的社会;建设公平正义的社会,财富的分配得公平一点吧,特别是机会面前得平等,除非你反对建设公平正义的社会;公平正义的社会得有一个好的法治基础吧,起码老百姓遇到点事情得有个说理的地方,也就是说得建设法治社会,除非你反对建设公平正义的社会……      可以说,公平正义是凝聚变革共识,形成变革动力,超越左右分歧的重要基础。中国不需要再在改革的话语中纠缠,要做的不是所谓要克服改革的阻力,而是要在一套新的话语的基础上实现一种超越,并以这种超越,实现实质性的进步。人们经常说,现在是改革和革命赛跑,要看到,如果我们还是陷在常规的改革思维之中,改革胜过革命的机会是很小的。      社会转型的动力      如果说改革是自上而下推动的变革过程,建设公平正义的社会,则是上下共同推动的社会转型过程。      现在改革的条件其实远远不如上个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时。那时,至少有这样几个有利条件:一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荒谬,这个荒谬形成的对照使得人们能够是非分明;二是整个社会当时对改革有着高度的共识,甚至包括改革的方向;三是当时有一个强有力的权威;四是没有强大的反对改革的力量,就是所谓的“凡是派”在改革的一些最基本的问题上也是认同的;五是国际社会是帮忙的,中国的改革得到了国际上的广泛赞同甚至援助。      但现在说要重新启动改革,至少面对这么几个问题:一是既得利益集团已经做大。我说的既得利益集团实际上在很大程度是改革的既得利益集团,本身就是改革者在改革中获得了巨大利益的既得利益集团;二是在和改革相关的这些问题上,几乎所有的问题都充满着分歧甚至对立;三是改革作为30年的一个过程,已经高度疲惫;四是国际上对中国充满着警惕,不再像过去那样帮忙;五是老百姓现在其实已经越来越不耐烦。      最近,美国的裴敏欣(Minxin Pei)教授发表了一篇文章,提出了一个很好的分析框架。他认为,从体制上看,过去这十年是改革停滞的十年。但在过去十年中,一个同样重要但却被忽视的变化是中国的政治生态里发生了一场静悄悄的革命。由于这一革命,中国的国家社会关系和十年前已不可同日而语。这场政治革命发生在政府合法性、可信度和维稳能力的几个关键领域。他指出,现在中国的政府和社会的精英们都在不同程度上感受到了这场革命的影响。在执政的精英中,普遍的体会是“老百姓越来越难管”、“维稳成本高”和政权基础的危机感。社会各层精英们则日益认识到国家社会关系的紧张已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他将这种生态的变化概括为三个特点:一是独立公共道德权威的出现;二是政府诚信的全面破产;三是组织集体行动的成本大大下降。他认为,中国静悄悄的政治革命的各个组成部分在今后会释放出更大能量的相互作用。      将体制和生态作为两个不同的范畴分别进行分析,发现其中的变与不变以及其中的潜力,这是一个极有意义的分析框架,澄清了人们关于过去十年变与不变问题争论上的混乱与误区。      我认为,分析政治生态的变化,关键是这些年社会力量的发育和生长。在过去的这些年中,民智渐开,疏离感和不耐烦已是普遍的现象。中国工信部的数据显示,中国网民已经超过5.38亿,还拥有约2.74亿的微博账户。微博等自媒体和社交媒体的出现,改变了民众与公共事务的关系,重要的信息已经很难捂住。在相当一部分社会阶层中,对这些年改革陷入停滞状态充满了失望。如裴敏欣所说,独立公共道德权威开始出现,包括公众意见领袖在开始形成。近些年的几个重要事件造成了若干值得注意的群体,一是走上不归路的上访者群体,二是在征地拆迁中失去家园的群体,三是在计划生育中形成的失独群体。      类似的变化也发生在体制内。除了执意维护既得利益的那部分人外,许多人都意识到,按照现在这样继续下去不行了。当然表述不一样。在这里我要强调文明的力量,要相信文明的力量。现在许多人在强调腐败现象的普遍性。其实,人都是多面体,包括腐败分子在内,许多人都愿意活得像个人样,至少希望活得舒服一些。但现在很多人在说自己“活得不像个人”。因为只要你在官场里混,还想着升迁,你就得把自己当孙子,甚至不得不在腐败的泥潭中深陷进去。托克维尔讲过一句话,为什么面对既得利益集团的时候,变革会发生?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既得利益集团活得也不舒服,他们要改变这种不舒服的状态,这就是社会变革的动力。      说到社会变革的动力,不能忽视的是社会矛盾和冲突所形成的压力以及由此形成的对社会变革的推动。可以预期的是,今后一段时间社会矛盾和冲突也许会是一种U字型走向。在短期内,新一届“惹事型施政”将会减少,“体恤型施政”将会增加,社会矛盾可望出现减少的趋势,社会中的紧张气氛会有所缓和。但目前的结构决定了基本的利益格局不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变数在于,一两年后在经济和利益格局的双重压力之下,会不会回到过去的老路上去。而且,既得利益集团在经历短暂的观望后会做什么。基于这些因素的考虑,在前五年的中后期,社会矛盾和冲突有可能会重新呈现增多或加重的趋势。关键的问题是如何使社会矛盾形成的压力转变成为社会变革的动力。      以反腐为起点,形成官民的良性互动      在社会转型时期,造就社会变革动力的关键在于能否形成官民之间的良性互动。不管人们对现状有多大的不满,也不管人们的主张有多大差异,从对社会和历史负责的角度说,大多数人还是希望通过平和变革的方式,使社会走向进步。因为动荡代价的最后承担者还是这个社会和一般老百姓。      以平和的方式进行社会变革,关键是如何通过下层压力实现的上层改革,具体地说,是如何实现上下层的良性互动。很多人对这一点不抱信心,他们认为现在官民之间的取向差异太大。实际上,有差异是正常的,如果双方的取向完全一致,就谈不到互动了。重要的是找到良性互动的切入点。      什么会成为形成良性互动的切入点?我觉得没有固定的答案,只能是遇到什么是什么。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反腐败可能就是现实提供的一个可能的切入点。      这不是刻意寻找的结果,是历史提供的一个机会。就现实的情况看,官民在反腐上有同和不同两个方面。有人说,上下层在反腐态度和目标上是不同的。这是一个事实,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事实的一个方面。同时也要看到,两者在反腐的问题上有共同的方面,要反腐是共同的,遇到的阻力也是共同的,这就是强有力的既得利益集团。但在如何反,反到什么程度,最后要实现什么样的体制变革结果是不同的。在这种情况下,能不能走上一个由合力形成的变革之路?探讨的就是这样的可能性。良性互动要起的作用,就是如何使目标不完全相同的力量实现同一个变革的过程。      现在关于反腐的分歧集中在治标与治本、运动式反腐与制度化反腐上。我的看法是,目前中国的反腐可能需要经历运动式反腐与制度化反腐两个阶段。运动式反腐起的是破局的作用。在面对强大利益集团的时候,没有运动式反腐,制度式反腐是没有可能的。财产公示呼吁了这么长时间没有进展,就证明制度不是凭空来的。在运动式反腐阶段,形成官民良性互动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而且这在现实中也是可以看到的。比如说,就反腐而言,网络空间其实比原来大了,相关帖子删的比原来少了。而且有关方面对一些帖子中披露的腐败现象,也做出了较迅速的回应。这都可以看作是良性互动的迹象,至少是为良性互动提供了必要的基础。      民众或舆论对制度建设的呼声,有关“运动式反腐不能真正解决问题”的呼声,同样是重要的。我想,这次上层对如下两点应当会有感觉。第一,腐败已经到了远远超出原来那些官方说法能够概括的程度,几乎是碰到一个是一个,从某种意义来说是烂掉了。而烂掉的深层是权力的失控,这一点也是上层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之一。第二,在经历了多次无功而返之后,还以为用运动式反腐败就可以收拢人心,不太可能了。尽管我也同意,自己动自己的手术是很难的,上层的反腐会有很大的局限性。但我还是愿意认为,上层的思路比以前会有一定的突破,因为这一次他们是真的感受到了腐败对他们的威胁。特别应当注意到的是最近王岐山讲的一句话,“当前反腐要以治标为主,为治本赢得时间”。这说明,高层自己也知道运动式反腐是治标不治本的。同时这句话也体现了高层的这种意向,即将来会转向制度建设的层面,而运动式反腐是在为制度化反腐做准备。      现在的问题是,在经历了一段运动式反腐之后,能不能及时转入可以导致制度变革的制度化反腐。这个谁也不敢打这个保票,许多人对此抱有怀疑也是有理由的。但应当意识到的是,这种怀疑和疑问就是正向的压力,它表明民智渐开。这种怀疑所造成的压力有可能使执政者意识到,在公信力已经所存无几的情况下,如果民众觉得再次受到忽悠,这次运动式反腐不但不能收到聚拢人心的效果,反而可能使得民众彻底失望。      如果考虑到上述因素,反腐在制度的层面向前推进,一些重要的制度变革不是没有可能的。首先,官员财产公示有可能会比没有这场运动式反腐推进得快一些。其次,经过进一步的努力,巩固和扩大运动式反腐提供的言论空间也是有可能的。当然更关键的是,能否实现下面的路线图:运动式反腐——反腐制度建设——限制权力——落实权利——扩大言论权利空间。而这只有通过官民之间的良性互动,通过这种互动中的博弈,才有可能实现。可以这样说,就目前的反腐败来说,最重要的不在于它是以什么方式开始的,而是在于它以什么方式结束。      有人怀疑在反腐中形成官民良性互动的可能性,主要是由于既得利益集团的因素。其实这个问题不可以绝对化。在传统的国家理论中,人们更加强调的是国家的“代表性”,即将国家看作是某些利益集团或其联盟的代表。但另外的一些研究则表明,国家具有明显的自主性(autonomy)。国家是有自己利益和目标的主体。国家与统治阶级的利益既有一致的一面,也有矛盾的一面。特别是在社会发生危机,国家与统治阶级同时受到威胁的时候,两者矛盾的一面就会表现得更为突出。国家的目标首先是自保,而这种自保是由压制既得利益集团从而实现必要的改革实现的。正是这一点,为官民良性互动提供了可能性。      实现官民良性互动的关键是破解“江山思维”      实现官民良性互动的主要障碍之一,是所谓的“江山思维”。无论今后的路怎么走,往往都会涉及到这个问题。可以说,如何用建设性思维破解这个问题,就成为实现官民良性互动的关键。      就形成官民良性互动来说,“江山思维”所起的作用,明显是消极的。可以理解为保障一种制度的不变,首先,保江山这个概念是很模糊的,可以有不同的理解,甚至导致种种误解。从历史上来看,打江山坐江山是中国的一种传统的政治理念。这与当时把江山看作私有财产是分不开的。江山是我打下来的,当然就是我的财产。于是,就有了“打江山,保江山,吃江山”的说法。这与“权为民所赋”的现代政治理念是格格不入的。从现实当中看,这种“江山思维”很容易形成一种由制度化特权演变而成的既得利益格局,甚至助长腐败现象的滋生。共产党所领导的革命,从其宗旨来说,就是要打破这种逻辑,使江山成为人民的江山。      当然有人会说,现在保江山的概念不是这个意思,其基本的含义是保持基本制度的连续性。应当承认,就一部分人来说,这也是真实的想法。有人曾经注意到,红色后代有公开要求和“官二代”作出切割迹象。如延安儿女联谊会的会长胡木英,在该会举行的2011年春节团拜会上,就明确提出:“我们绝非什么‘太子党’‘官二代’,我们是红色后代、革命后代。”有人还注意到“红后”的下述一些特点,如强调他们父辈打下的江山决不能在他们这一代人手中丢掉,要把革命传统世世代代保持下去。在这当中,尽管也包含着对集体共同命运的关心,但与纯粹从利益的角度来理解江山,还不完全是一回事。      近些年来,滥用权力,以权谋私,已经成为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由此引起的官民对立的情绪是很明显的。在这种情况下,江山思维就很容易造成官民隔阂,甚至民众与执政者的对立。      应当说,破解“江山思维”是实现官民良性互动的关键。要破解这个思维是很困难的,但我觉得不是没有可能。破解的思路在什么地方?我觉得是分享、共享的理念。如把江山理解为我们这个社会拥有的一切,即古之“天下”,就是要通过一套制度安排来分享这个江山。      通过共享和分享的理念来破解“江山思维”,需要解决两个重要的问题。一是官民双方形成有关社会变革的政治善意。二是改革者要勇于与既得利益集团切割。      就有关变革的政治善意来说,高层最近不断强调要全面贯彻落实宪法,实现依法治国。这就是形成政治善意的基础。前一段时间,任剑涛教授提出要破除三个心魔。一是当局能不能稳定局面的政治心魔;二是无论左右的改革方案都会导致混乱的心魔;三是无论下一步如何实施改革,改革必然导致社会分裂、政治分裂的心魔。说到底,就是要相信民间要求变革的善意,同时要有变革的勇气和自信。不过,社会也要对执政者的改革愿望抱有善意。那种自己不可能动自己的手术的说法,貌似有理,实际上是把事情看得过于简单化了。      同时,改革者要勇于与既得利益集团切割。由于“江山思维”本身的模糊性以及由此可能产生的多种不同理解,人们很容易把执政者与既得利益集团捆绑在一起。现实中执政者与既得利益集团的关系也确实是微妙的,这就在官民之间形成难以化解的隔阂和不信任。有人会说,这种切割是很难的,再难也得切割,不切割就没有出路。当然,想不想切割是一回事,能不能真正实现切割又是一回事。这取决于双方的力量以及变革策略。      一般而言,在正常的情况下,双方力量对比不易在短时间内发生根本性的变化。这时,有三个东西就是非常重要的。第一,能不能有效借势甚至造势。有势,弱的可以变强。第二,出师有名。有的变革别人比较容易反对,有的不容易反对。我前一段提出公平正义的目标,就是这个意思。第三,在上层陷于僵局的情况下,能不能从社会中寻求支持。所以,就社会来说,对于上层变革保持一定的不信任从而形成压力是必要的,但不分青红皂白一律嗤之以鼻,也是不明智的。      突破转型悖论      社会转型是一个艰难而复杂的过程,会遭遇一系列的矛盾与困境。对于这当中一些困境,我称之为转型悖论。成功的社会转型,需要妥善处理这些困境和矛盾。      转型悖论之一,人的作用和制度的作用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在社会转型的过程中,有两点人们一般都会认同,一是关键是制度建设,二是人治是靠不住的。理论上来说这是不错的。但问题是,制度建设从哪里来,制度建设如何可能?这样来看,首先还是人的作用,而关键是相关的人得到必需的位置后能不能转向制度建设。这取决于两点:一是有没有这种意愿;二是能不能造成制度建设的势。      转型悖论之二,运动式变革与制度化建设。在转型期的变革中,只有形成稳定的制度安排,才能确保变革的成果。特别是在经历了十年“文革”的政治运动后,人们对运动和运动式解决问题的方式,更是有着共同的警惕。但事情不能陷入教条化。前面的分析表明,只有在具有变革意识的领导人获得了必要的权力,新制度的建设才有可能。但问题在于,这时的变革往往面对着强大的既得利益集团的反对,在这种情况下如何能够使变革得以破局?      转型悖论之三,改革与革命。促进变革,避免革命,是当下社会中许多人的共识。一般地说,这也是不错,一方面革命的代价太大,另一方面,谁也不能保证在革命后能建立一个更好的体制。于是,我们也就看到许多反对革命的文章。但问题是,且不说革命有时是一种必然,不是谁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更经常的情况是,没有革命的压力,改革的动力从何而来?谁愿意在没有压力的情况下进行实质性的变革?因此,革命是需要避免的,但革命本身不应当受到抹黑。关键的问题是,执政者如何将可能的革命压力变成现实的变革动力,从而将历史引向代价较小的变革之路。      转型悖论之四,渐进式变革与激进式变革。中国改革,一直津津乐道于渐进式改革,同时,无视苏东大部分国家已经进入发达国家行列的事实,不断抹黑激进式变革。其实,激进与渐进,各有利弊,而且在一个具体国家的变革中,不可能只使用其中的一种。实际上,中国渐进式变革的弊端现在已经越来越明显地显露出来。首先,在一个以渐进式改革实现社会转型的国家中,既得利益集团从容形成的条件更为有利,更容易陷入转型陷阱。第二,对于有些改革,只强调渐进,不大刀阔斧,是根本改不动的,如公车改革。在这种情况下,渐进式改革往往成为不改革的借口。几年前我就提出,区别于渐进式改革与不改革的标准,就是看有没有时间表和路线图。      转型悖论之五,上层的力量与下层的力量。革命是自下而上发动的,改革是自上而下推行的。因此,最力量的改革模式是执政者意识到社会中的危机,自觉地推行自上而下的变革。但这样的情况在历史上不多,可遇而不可求。因而,大部分变革是上下合力的结果。其具体过程往往是,最早感受到危机和问题的民众,开始表达变革的诉求,明智并有能力的执政者根据这些要求,将其变成变革的方案。这其实也是一个阻断革命的过程。也就是说,变革中上下的呼应是很重要的。中国改革在70年代末也是这样启动的,但不久之后在上下层之间就划上了一条“楚河汉界”。从此,上下层之间的良性互动过程也就结束了,路子也就越走越窄。      转型悖论之六:变革与秩序。怕乱,往往是不改革的最主要理由。中国社会中该改的不改,甚至不作为,往往与这个因素有关。要成功地进行社会转型,确实不能忽视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确实是存在的。因变革造成天下大乱的,确实有。但在剧烈的社会变革时期保持了社会秩序稳定性的也有。比如,蒋经国时期的台湾转型,最近发生的缅甸民主转型,还有此前的越南的民主转型等。这个问题确实很复杂,但从最简单的角度说,变革的时机非常重要。这几个地方都是及早地启动了变革,没有把变革拖到一个更困难的时候。因为及早启动变革,执政者还保持着较强的权威或执政能力,解决问题还较为容易,民众的情绪也比较克制等。      这六条“转型悖论”主要是想说明,改革和转型中的许多问题,不能绝对化教条化,要恰如其分地看待这些因素之间的关系。当然,改革和转型的最大悖论是改革的推动者与改革的对象是同一个主体。需要探讨的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同时作为改革对象的主体会有变革的意识。      本文来源《经济观察报》 孙立平/文             —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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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昕:司法独立不会影响中共利益

徐昕,北京理工大学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司法高等研究所主任。曾任西南政法大学教授,司法研究中心主任,国家重点学科诉讼法学司法制度方向学术带头人。著有《诗性正义》、《迈向社会和谐的纠纷解决》、《论私力救济》,连续四年主持编写《中国司法改革年度报告》。以下为演讲全文      官方与民众对司法改革成就有不同认识      非常感谢北京市律师协会的邀请,很荣幸和大家交流司法改革的问题。为了使得这样一个交流能够顺利进行,主持人给我们搞了一个题目,首先把成就摆在第一位,司法改革的成就。      关于司法改革的成就有很多种说法,有官方的说法,有民间的说法,还有最近我听到司法高层官员的一个说法。2012年是过渡年,所有工作都围绕十八大进行,所以,总结司法改革的成就从上一年两会就开始。在十八大之前,9月29号和9月30号,《人民日报》头版刊发两篇非常长的文章,10月份又有很长文章,论述中国司法改革取得巨大成就,法治旗帜在神州大地飘扬。这是官方的一套说法。      民间说法以江平先生为代表,他认为中国法治和司法改革在走回头路。我相信很多人,尤其律师都有类似的感受。中国司法改革究竟有没有成果,有多大成果,律师的感受最深,因为你们直接使用这个司法体系。      还有一种表达是官方内部传出来的。在一个内部小范围的司法会议上,有官员说司法改革的成就就是党要加强对司法工作的绝对领导,以前是加强党对司法工作的领导,改革改了十几年之后,增加了“绝对”两个字。这话有两个潜台词,一是说司法改革有很多措施,使得党对其越来越不信任;另一层潜在含义是说,为什么社会各界学者总是要去强调司法的独立性,使得党对其越来越不信任。这样的观念应当说是长期存在的。      若干年前最高法院刘家琛副院长说,我们不方便谈司法改革,你们要多说,你们多说其实是帮法院来提高地位。六七年前我参加会议,就有最高法院的法官对我说,为什么你总讲司法独立,讲完之后党政对我们越来越不信任,他认为我们的呼吁是对他们工作的“捣乱”。所以,整个社会在这些问题上存在相当大的断裂,没有形成共识。      另外,民众也有一套自己对司法改革和司法独立的评价。一个最常见的问题是司法都这样了,如果让它更独立,腐败会不会更严重?有很多人用此来蛊惑民众,来否定司法独立的重要性。      前天我们北京理工大学司法高等研究所发布《中国司法改革年度报告》,就在这次发布会上也产生很强烈的争论。何兵、于建嵘等学者更多强调司法腐败,虽然他们后来澄清并不是否定司法独立,而是强调在司法独立同时要加强司法监督,但仍在会议上引起强烈争议。王建勋、张千帆、贺卫方,包括我在内,认为司法腐败不是司法独立所直接带来的,司法腐败很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司法不独立。司法独立是司法公正的必要条件,但不是充分条件,有司法独立并不一定能够保障司法公正,但是没有司法独立就一定不能够实现司法公正。      关于司法改革成就的多种表达,官方所强调的成就,只是一个宣传,甚至他们自己都并不是很自信。而司法高官的话,也蕴含着对现实的无奈。      我的观点是司法改革确实在这十几年没有太大进展,甚至在有些方面存在问题,有很多的标志:比如这些年反复强调“三个至上”,把宪法法律放在第三的位置;比如强调能动司法,实际就是主动司法,直接违反司法的被动性;比如强调调解优先,有些法院甚至宣称自己是零判决,大部分的法院调解率都能够做到70%,反复调,强迫调。      近些年,司法在律师方面的一些动作,总结成一句话就是加强对律师的管理。“李庄案”发生后,司法部门发文件进行全国公告,我们称之为律师的“整风运动”。很多地方出台处罚律师和律师事务所的措施。在去年司法部确定的律师宣誓办法中,非常有意思的是律师要向党宣誓效忠,而值得比较的是后来出台的法官宣誓办法,反而强调法官对宪法和法律的尊重,对司法职业人的尊重。律师的宣示办法先出台,法院的后出台,不知道司法部会不会后悔?      另外,最高法院刑事诉讼法司法解释第251条,特别针对律师的所谓“闹庭”,设定专门处罚,明确规定不能够通过微博等方式,进行庭审直播,违反者可以建议司法行政部门对其进行处罚。而之前未修改的版本,著名的第250条甚至规定法院可以直接对律师进行处罚,禁止律师一段时间内在法院出庭。后来在诸位的呼吁下,这一条款被取消,也算一定程度上对权利的争取。      司法改革方向应是提升司法独立性      事实上,这些年还是有一些比较重要的司法改革措施。但是为什么很多人看不到,或者说为什么这些改革措施没有发挥应有的效用,特别是没有促使司法公正得到进一步提高?由于关键性问题在倒退,即使法院加班加点搞司改,都不一定有效,这一轮司法改革没有触及到司法的行政化、地方化、官僚化等关键问题,没有触及到司法独立性的提升。      我与贺卫方教授有所不同,我认为这些改革很有意义,可以将其理解成司法技术的全面改革,是一种积累,而且是一种必要。因为即使在现有体制下,司法改革的空间仍然很大,还有很多问题可以完善,未来关键问题取得突破后,这些改革的效用马上就能够体现出来。如果不做这样一些必要的准备,既使将来司法独立加强了,仍不能马上进入一种良性状态。因此,现在还是有很多工作可以做,应当做,必须做。      2008年底,中央政法委《关于深化司法体制和工作机制改革若干问题的意见》,原则上经过中央政治局的同意,也就是官方所宣称的“新一轮”司法改革。这一轮司法改革有60项改革措施,分成4个大的方面,最重要一个方面是加强权力的监督。之所以这一轮司法改革的效果不是特别理想,与其特点有关,这次强调的是加强权力监督,特别是对法院的监督,使得司法独立性有所下降,而且,改革本身设定的目标就是让司法独立有所下降。这么多司法腐败怎么办?加强监督,这是它的方向。      我认为方向应当是提升司法独立性,然后再加强司法问责和监督。      首先,司法独立可以明确法官责任,现在一个判决作出后,不知道是谁作出的,写在上面的法官名字并不一定是做出判决的人,可能是庭长、院长决定,或者是由批示决定,因此,一旦出现问题,真正做出决定的人可以不负责任。赵作海案的被害者归来,发现案子判错后,河南高院首先处罚法官,其实我们都知道,该案中法官其实是立功的,没有法官的坚持,如果判赵作海死刑,案子还能纠正吗?真正要负责任的是当地政法委,强调所谓命案要服从民意。可政法委书记哪去了?移民到了美国。记者辗转联系到前任政法委书记,他说我是搞水利的,又不懂政法,也不能让我承担责任。      因此,改革方向是提升司法独立性,明确法官责任,谁有问题谁承担,同时也算是对司法的监督。事实上,最佳监督就是来自当事人和律师的监督,如果能够真正落实当事人的权利,保障律师权利,绝大部分问题是可以制约的。现在漠视当事人权利,不把律师意见放在心上,是造成冤假错案很多的关键问题。当事人有最大动力维护自己权利,比任何其他监督都有效。我们应当考虑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而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当然,60项司法改革措施中至少有十几项,力度是相当之大的。比如政法经费的保障、量刑规范化的改革、案例指导制度的推行、社区矫正制度的全面推行等等。      以政法经费保障改革为例,一定程度上能改变司法机关对地方财政的依赖。这样一项改革措施,其实是试图化解司法地方化的重要举措。我们希望未来所有的司法经费,特别是法院经费全部由中央财政负担。作为过渡性做法,第一步可由省级直接负担,这也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削弱地方对司法机关的影响。但是,单是经费保障仍然不够,钱和人应当同时保障,因为法官、检察官由地方人大以及地方组织部考察,即使经费由中央财政承担,还是一样不能独立。      这些措施本身很好,但是还不够,还要继续往前走。希望未来能够有独立的司法官遴选委员会,不受制于地方,地方党政可以向司法官遴选委员会推荐高级司法官人选,但由委员会决定。      关键是要摆脱地方党政对具体案件直接的决定性影响。在这一方面,我称案例指导制度为渐进式的革命。      现在司法面临一个非常大的问题,“同案不同判”,类似的案件,结果完全不同,甚至差别非常之大。我曾收集比较过长期受丈夫虐待的妻子杀死丈夫的案例,严重的判了死缓,轻的“判三缓五”(编者注:判处三年有期徒刑、但是给予五年的考验期。自判决之日起五年内如无新的故意犯罪行为或无余罪被发现、取消原来所判的三年刑事处罚)。      如果案例作用能够充分发挥,律师可以引用,如果法官违背了案例,必须解释为什么,这就能够很大程度上制约司法权的滥用,同时,判例的重要性也使得法院权力得到扩张。因为很多规则是不明显的,甚至有些规则是缺位的,在判例中,法官实际某种程度上存在一定造法动机,为社会确立规则。      官方宣布司法改革取得巨大成就,他们的一个视角是以制定出台文件为标准。这其实是改革成功的第一步,最重要的是司法改革措施要落实、完善,进一步加强。      司法改革虽然取得一些成绩,但还远远不够,也不能为民众所认可。民众不接受还有另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随着技术发展,特别是自媒体时代到来,民众期待和要求越来越高,我们不像以前那么“傻”了,了解更多信息,要求比以前高了。       如何推动中国司法实现公正?      关于司法改革困境,未来怎么办,怎么真正推动中国司法实现公正?这是未来中国转型的关键所在。推进司法改革的策略,我简单概括为先易后难,分层分级。从容易的开始,对待司法改革所面临的困难分层分级,不要都搅在一起。有的时候,困难其实是想象的。      第二,司法改革的“去政治化”。绝大多数司法改革措施与政治、意识形态没有直接关系,它只是一项技术性改进,目的是为了保证更加公正的裁判。很多改革就是因为担心涉及政治的问题,所以不敢动,司法改革是政治体制改革的一部分,政治体制改革不能够轻举妄动,所以司改也不能够随便动,但是,并不是所有改革都涉及政治问题。案例指导就是技术性的改革,有助于司法的基本改进,逐渐推动,不要和政治挂钩,可能做得更好。      第三,司法改革的公众参与。现在参与的太少,主要原因是不让公众参与,甚至司法改革文件都是保密的。2008年底的司法改革文件都是保密的,看了都不能说,要不然就是违反法律。更有意思的是,最高法院、最高检察院最初取文件的时候,不给文件,传真怕泄密,最后派人取的复印件。立法都可以征求公众意见,司法改革措施为什么不可以?而且,征求公众意见有助于司法改革措施的正当化,以及更多为民众所接受和认可。民众可以参与司法改革议题的设定,改革项目应当由民众参与评估。民间呼吁应当得到重视,而不是排斥。      我的建议是在全国人大设立司法改革委员会,或者叫法律改革委员会。委员会应当吸收民间人士参与,特别要强调的是,律师应当参与。律师是司法体制中最积极的群体,法律的直接使用者,能够最敏锐感觉到司法体制所存在的问题,他们所提出的问题应当受到有关部门重视。我反复呼吁的一项制度就是建立法律职业的转换,特别是从律师到司法官的转换,这对改造中国法律职业生态有非常关键的作用,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形成法律的职业共同体。      我特别希望律师能更多参与司法改革,空间也非常大。      台湾有一个著名民间机构叫司法改革基金会,由律师发起,前期非常激进,甚至组织游行示威,针对各派进行抗议,针对制度提出建议,发起给法官评估打分行动,使台湾法官倍感压力。为什么我们不可以成立类似机构,来促进司法改革,包括通过个案推进制度变革?      从某种意义上讲,律师作用的发挥是评估中国法治建设是否成功的一个最直接指标。只要中国的律师能够充分发挥作用,律师权力得到充分保障,中国法治变革基本就成型了,可现在律师被视为麻烦制造者。所以,我们的律师可不可以联合在一起?在刑诉法修正案时,就看到类似力量,一步一步推动,推动一些小的问题的改进,以此点滴推动中国法治的进步。      司法改革的公众参与还是凝聚力量的关键步伐。现在司法改革缺乏共识,动力不足。从官方来讲,他们认为自己改革了这么多,被我们全部否定了。中国法治的发展,从某种意义上讲,严重依赖于体制,透过人治推行法治,真的是无奈又是必须,因此,我们现在寄希望于新一届中央领导集体。人治在这样一个时代可能是推动法治非常关键的部分。      第四,从法院内部做起。司法独立有很多障碍。法院其实也在抱怨,虽然他们不敢讲司法独立,但还是希望能有更多独立。法院内部的干预在司法过程中是最常见,其实就是院长、庭长干预最多,特别是院长。当然,院长不干预的时候庭长干预,庭长不干预时,法官相互间会影响,法官不影响的时候,钱会影响。      我们强调司法独立,内部首先不要干预,审判委员会制度要不要废除,合议庭要不要真正减少,是不是用独任制审理更加合适呢?谁审案件谁负责,法官惩戒制度怎么样才能够真正建立?这些方面可以做的东西太多了。      不能制度性的一次改变,就通过个案,当个案积累到一定程度,制度也可能受影响。比如说劳教,2012年以任建宇、方洪等为代表的一批有影响性案件,直接对劳教制度产生影响。      第五,提升法律人的素质,特别是司法官素质,这是长期工作,也是紧迫工作。      我们的司法改革报告每年都要提出一个基本问题,今年提出的是“重申司法独立”。司法改革已到司法独立不重生不足以解决问题的地步,司法独立是底线,是最基本规则,不是奢侈的高要求。      改革有多种内容,法治改革特别值得优先推行,因为它成本最低,风险最小,给社会带来的震荡最小,而一旦确立良性司法体制,又能够为未来其他改革提供正当性。法治改革应当以司法改革为核心,司法的核心在于确立司法独立。      司法独立的关键在于界定党与司法的关系,要求任何组织和个人都不得干预司法裁判。司法独立包括三层含义:职能独立、组织独立、法官独立。法官独立是核心,职能独立是指司法职能单独区分开,不与其他职能混在一起。司法职能和立法行政职能相互制衡,权力制约是必须的,无论什么体制都必须有权力制约。      假如衡量法治国家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司法,没有司法独立就不要谈法治国家。司法独立是程度问题,谁都不要说,我是绝对独立,或者是绝对不独立,只有程度大小,而没有截然区分。说美国就是绝对司法独立,也不见得,他们的党派性也会对司法有所影响,而我们的宪法也规定了审判独立。司法独立不是西方专利。      司法独立是司法行使功能的必要条件,因为司法必须公正,才能担负起裁判他人财产自由和生命的重要职能。西方人说,司法是代上帝而裁判他人生命,必须要公正,随便被干预能公正吗?没有司法独立,绝对不可能实现司法公正。司法实现公正,自然得到大家尊重,“法官”就成为社会最有尊严的一个词,它本来也应该成为最有尊严的一个词。还是要对未来有一点期待。      司法独立不会影响中共利益      司法独立不会影响到中国共产党的利益,而有利于党的领导。首先,司法独立要解决的就是为党分忧的问题。在现有体制下,谁的权力最大,所有问题都会涌上来,不能承受之重。如果有一个独立的司法机关来最终对纠纷做出裁判,纠纷就不会涌上来。      第二,分责任。谁干预个案,谁就要负责,上访人员就要找谁,“冤有头债有主”。如果司法独立,能够将问题“一刀两断”,不但解决,而且让民众幸福、公平解决,他们也就不会再反复上访。      第三,社会成本大量降低。每年的维稳费用,据《财经》杂志分析是8000亿,相当于对外国防开支。花这份钱买平安,一个最直接原因就是没有最终决定社会纠纷的机构,带来社会成本极度扩张。      第四,确立规则。执政党为了自身根本利益,也必须要为社会确立规则。现在社会是没有规则的,所有问题都可以凭借当事人的实力,实力包括各个方面,如果你“闹”,就会获得需要的利益。没有规则使得社会不具备可持续发展潜力,一个社会秩序良好的社会,一定是有规则的,司法为社会确立规则,其重要性不可忽视。      现在的规则“喝酒不驾车,驾车不喝酒”,与前几年成都孙伟铭案等一系列醉驾案造成的严重后果直接相关。因此,这样的规则向世界宣示后,就使得人们的行为改变了,并影响未来人们的行为。彭宇案和天津许云鹤案等模模糊糊,没有一个明确的规则出来,到底老人摔倒之后该不该扶,怎么样扶?老人倒在地上很多人不敢扶,这就是法院给社会带来的一个恶劣影响,规则不明晰,社会行动方向就不明晰。憧憬司法独立,法院能够为社会确立规则,这才有利于千秋万代的事业。      司法是被动的,它不会主动干预,而是等着别人起诉,这种被动性就决定了司法基本上不会去挑战党的权威。人类历史表明,司法系统是一个保守系统。司法独立不是不要党的领导,而是完善党的领导,怎么完善?加强党的组织领导和政治领导。党不干预个案是基本原则,因为干预个案会使你“背黑锅”,干预错了之后要负责,会损害党的权威。      所谓政治领导就是党通过制定司法政策,影响司法系统。所谓组织领导就是党可以推荐优秀人选,成为高级司法官员,普通法官不用管,管那么多干嘛,管得越多、越细,犯错概率越大。管宏观才能把握大局,管具体就会损害党的权威。因此,党通过组织领导和政治领导影响司法系统就够了。      综上所述,党可以对司法独立完全放心。首先要确立司法独立,再不断追求,确立司法独立并不是终点。这是我希望能够推动的最关键问题,社会已经到了面对的时候,也希望诸位同仁能够共同努力。谢谢大家!                —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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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立平:确立社会转型新思维

孙立平:确立社会转型新思维 进入专题 : 社会转型    ● 孙立平 ( 进入专栏 )        站在历史的转折点上      无论现实会怎么走,我愿意在想象的意义上,把现在看作是一个重要的历史转折点:过去30多年改革开放的时代已经结束,现在是新的30年的开端。在这样的历史时刻,形成具有建设意义的超越性思维,是极为重要的。   说改革的时代已经结束,不是说改革的任务已经完成,而是说,改革已经无力解决需要它解决的问题。至少,作为一个动员社会变革的理念来说,改革已经走到了它的尽头。这不仅是源于改革遇到的客观阻力,也是源于改革本身潜力的有限性以及这种理念在现实中的困境。   这种说法可能会令相当一部分人感觉不舒服。其实,我自己也不舒服,因为我也是改革的积极支持者。谁都不能否认改革开放取得的巨大成就,尤其是,我们通过改革建立了市场经济的基本制度框架。在这个框架之下,中国开始逐步融入世界主流文明,同时也由此获得了长时间的经济快速发展。尽管如此,到了今天,改革也已经成为一个不能有效解决当前中国社会种种问题的理念。   改革是社会变革的方式之一,它主要是由执政者自上而下推动的。从历史上看,改革一般指的都是在基本制度不变的情况下,就某一项具体制度进行的改变,而且时间一般都很有限。纵观古今中外历史上的改革,大都有两个特点。第一,多以改革者的姓名或朝代命名。也就是说,是在一任执政者执政期间完成的。如欧洲历史上的查利马特改革,日本的大化改新,1868年的明治维新,美国的罗斯福新政等。第二,改革的内容都是很具体而有限的。如唐代的杨炎两税法改革,明代的张居正一条鞭法改革,清代的洋务运动等。而中国这次改革则明显不同。中国这次改革已经历时近35年,已经经历了两代人,持续了这么长时间的改革还是改革吗?   认识到这一点很重要,目前整个社会中有关改革的分歧,与此有着直接关系。现在都在说改革,似乎新的改革共识正在形成,其实这种共识是虚假的。在表面的共识背后,其实是深刻的分歧,这种分歧突出体现在官民之间,官民关于改革的意思根本不是一回事。有时候我觉得,官方心目中的改革才是原本意义上的改革,即在基本制度不动的前提下,对某一种重要而具体的制度进行的改变。所以,当人们批评政府不改革的时候,它也觉得很冤枉。我怎么不改革了?小部制改大部制不是改革?户籍制度改革不是改革?社会保障制度改革不是改革?不都在改吗?问题是社会并不认同这一点,至少是相当一部分人不认同这一点。   上面说的只是有关改革的表面层面。其实更重要的问题是,改革这个理念缺乏有足够潜力的价值目标。从表面看,改革这个词本身是没有价值目标的,只要变就是改革,甚至将改完的改回去也可以叫改革。实质性的改革无法进行,而改革的口号又不能放弃,于是在一些地方就出现胡改乱改的瞎折腾,甚者将改革变为获取不正当利益的手段。   如果仔细分析一下,就可以看出,在改革开放之初提出改革这个理念时,是有一个隐含的价值目标的,这就是效率。这些年改革的实践中,真正践行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目标。但这个价值目标是有问题的。第一,效率应当是社会的诸目标之一,其主要应该体现在经济领域。当把效率作为整个社会目标的时候,也就摧毁了其他目标的价值。第二,当把效率作为唯一目标的时候,改革也就只能限于经济领域,政治体制改革和法治建设根本无从谈起。因为这些和效率基本上没有大的关系。所以一些改革者试图从效率的角度来论证政治体制改革和法治社会建设的时候,就显得牵强而无力。   从这个意义上说,改革其实应当是手段,而不是目标。这些年来,正因为将手段作为目标,人们的眼睛中只有效率这一个东西,不但非经济领域的改革无法提出,就是经济领域的改革也走样变形。      话语转换:从改革到建设公平正义社会      如前所述,说改革走到尽头,不是说现在中国社会不需要变革,恰恰相反,中国现在是最需要变革的历史时刻。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有三个因素决定着中国未来的走向。第一,正如吴敬琏先生说的,中国有的问题已经到了临界点的程度。第二,民心思变,不改不行成为社会普遍的共识。第三,体制本身要维持连续性,就是所谓“保江山”。面对这样一种客观情况,一个能真正解决问题,同时又具有建设性的理念是非常重要的。   中国现在面临的是大时代,大转变,中国的问题已经无法在原有的圈圈里解决。正因为如此,前一段我提出,我们是不是应当抛弃“改革”这个词,换一套话语体系了。这样说也是极而言之,并不是说不要改革了,而是说,要有一个新的理念来统领未来的社会变革过程。   现在改革所面临的困境,不仅仅体现在改革的实际进程中,同时也体现在改革话语本身。从目前情况来看,改革这个词,已经被高度意识形态化了,而且在不同的人那里,被意识形态化的具体含义是不一样的。现在说改革,不同的人有着完全不同的理解。   从现实的作用来看,改革这个词已经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你说要进行改革的时候,主张改革的人还没弄清楚改什么呢,反对改革的人先警惕起来了。换言之,改革的力量还没动员起来,先把反改革的力量动员起来了。比如,你一说改革,既得利益者想是不是要动我的利益,公务员想会不会丢饭碗,老百姓想是不是又要瓜分国有资产了,思想僵化者想是不是要搞西方那一套。事情还没有做,先惹一身骚。现在,改革的理念除了制造阻力之外,已经起不了多大积极作用。   换一个什么话语体系?我主张建设一个公平正义的社会。公平正义的理念至少有这么几个特点。第一,有明确的价值目标,而且这个目标能得到社会广泛的认同。第二,这个理念是建设性的,既可以解决中国社会的实质性问题,又可以避免大的社会动荡。第三,有巨大的潜力,这是一场真正的思想解放运动。第四,社会有广泛共识,可以避免分歧和分裂,从而将阻力缩小到最低的限度。   中国人有一个说法,叫60年一个甲子。而在现实历史中,往往是按30年划线,即差不多30年是一个阶段。30年划线是主观的,没有什么根据,但是历史也与其比较暗合。1911年辛亥革命到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38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之后,文革前17年,文革10年,27年,也差不多是30年;改革开放,从1978年算起,到现在也是30多年。可以说现在确实是一个转折点,或者说是一个新的起点。现在人们通常的一个说法是,十八大开启了新的10年。我的看法是,也许可以将现在看作是新的30年的开端。之所以强调这一点,是说我们在考虑现在中国问题的时候,应当有一种更高的立意。可以说,前30年我们建立了市场经济的基本制度框架。今后30年,要在这个基础上建设一个公平正义的社会。   以建设开路,所有要做的事情都放到建设一个公平正义社会的题目下去做。建设的字眼异常温和,但却能够打开无限的空间。   公平正义问题已经是今天中国社会的基本症结。经济缺乏活力是因为缺乏公平竞争的环境;社会矛盾突出是因为老百姓没有说理的地方;体制脆弱是因为无法提供公平正义;甚至道德的堕落与溃败也与缺乏公平正义的支撑有直接关系。同时,以建设公平正义社会为未来社会变革的基本方向和目标,实际上是一场新的思想解放运动。前30年,凡是有利于发展生产力的都应当去做。今后30年,凡是有利于建设公平正义社会的,都应当去做。因为要建设一个公平正义的社会,没有什么另外的标准,没有什么思想与行动的禁区。   将公平正义作为未来社会变革的基本取向和目标,可以使变革者占领道义的制高点,使反对变革者在道义上处于被动地位。要建设一个公平正义的社会,必须有一系列制度保障,这样就需要建立一系列新的制度安排。比如说,要建设公平正义的社会,权力总得受点限制吧,得有一套制度来限制权力,除非你反对建设公平正义的社会;建设一个公平正义的社会,老百姓的权利需要得到保障吧,得有一套制度来保障,除非你反对建设一个公平正义的社会;建设一个公平正义的社会,经济上要有公平竞争的环境吧,妨碍公平竞争的东西得破除掉,除非你反对建设公平正义的社会;建设公平正义的社会,财富的分配得公平一点吧,特别是机会面前得平等,除非你反对建设公平正义的社会;公平正义的社会得有一个好的法治基础吧,起码老百姓遇到点事情得有个说理的地方,也就是说得建设法治社会,除非你反对建设公平正义的社会……   可以说,公平正义是凝聚变革共识,形成变革动力,超越左右分歧的重要基础。中国不需要再在改革的话语中纠缠,要做的不是所谓要克服改革的阻力,而是要在一套新的话语的基础上实现一种超越,并以这种超越,实现实质性的进步。人们经常说,现在是改革和革命赛跑,要看到,如果我们还是陷在常规的改革思维之中,改革胜过革命的机会是很小的。      社会转型的动力      如果说改革是自上而下推动的变革过程,建设公平正义的社会,则是上下共同推动的社会转型过程。   现在改革的条件其实远远不如上个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时。那时,至少有这样几个有利条件:一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荒谬,这个荒谬形成的对照使得人们能够是非分明;二是整个社会当时对改革有着高度的共识,甚至包括改革的方向;三是当时有一个强有力的权威;四是没有强大的反对改革的力量,就是所谓的“凡是派”在改革的一些最基本的问题上也是认同的;五是国际社会是帮忙的,中国的改革得到了国际上的广泛赞同甚至援助。   但现在说要重新启动改革,至少面对这么几个问题:一是既得利益集团已经做大。我说的既得利益集团实际上在很大程度是改革的既得利益集团,本身就是改革者在改革中获得了巨大利益的既得利益集团;二是在和改革相关的这些问题上,几乎所有的问题都充满着分歧甚至对立;三是改革作为30年的一个过程,已经高度疲惫;四是国际上对中国充满着警惕,不再像过去那样帮忙;五是老百姓现在其实已经越来越不耐烦。   那么,社会转型的动力在哪里?   最近,美国的裴敏欣(Minxin Pei)教授发表了一篇文章,提出了一个很好的分析框架。他认为,从体制上看,过去这十年是改革停滞的十年。但在过去十年中,一个同样重要但却被忽视的变化是中国的政治生态里发生了一场静悄悄的革命。由于这一革命,中国的国家社会关系和十年前已不可同日而语。这场政治革命发生在政府合法性、可信度和维稳能力的几个关键领域。他指出,现在中国的政府和社会的精英们都在不同程度上感受到了这场革命的影响。在执政的精英中,普遍的体会是“老百姓越来越难管”、“维稳成本高”和政权基础的危机感。社会各层精英们则日益认识到国家社会关系的紧张已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他将这种生态的变化概括为三个特点:一是独立公共道德权威的出现;二是政府诚信的全面破产;三是组织集体行动的成本大大下降。他认为,中国静悄悄的政治革命的各个组成部分在今后会释放出更大能量的相互作用。   将体制和生态作为两个不同的范畴分别进行分析,发现其中的变与不变以及其中的潜力,这是一个极有意义的分析框架,澄清了人们关于过去十年变与不变问题争论上的混乱与误区。   我认为,分析政治生态的变化,关键是这些年社会力量的发育和生长。在过去的这些年中,民智渐开,疏离感和不耐烦已是普遍的现象。中国工信部的数据显示,中国网民已经超过5.38亿,还拥有约2.74亿的微博账户。微博等自媒体和社交媒体的出现,改变了民众与公共事务的关系,重要的信息已经很难捂住。在相当一部分社会阶层中,对这些年改革陷入停滞状态充满了失望。如裴敏欣所说,独立公共道德权威开始出现,包括公众意见领袖在开始形成。近些年的几个重要事件造成了若干值得注意的群体,一是走上不归路的上访者群体,二是在征地拆迁中失去家园的群体,三是在计划生育中形成的失独群体。   类似的变化也发生在体制内。除了执意维护既得利益的那部分人外,许多人都意识到,按照现在这样继续下去不行了。当然表述不一样。在这里我要强调文明的力量,要相信文明的力量。现在许多人在强调腐败现象的普遍性。其实,人都是多面体,包括腐败分子在内,许多人都愿意活得像个人样,至少希望活得舒服一些。但现在很多人在说自己“活得不像个人”。因为只要你在官场里混,还想着升迁,你就得把自己当孙子,甚至不得不在腐败的泥潭中深陷进去。托克维尔讲过一句话,为什么面对既得利益集团的时候,变革会发生?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既得利益集团活得也不舒服,他们要改变这种不舒服的状态,这就是社会变革的动力。   说到社会变革的动力,不能忽视的是社会矛盾和冲突所形成的压力以及由此形成的对社会变革的推动。可以预期的是,今后一段时间社会矛盾和冲突也许会是一种U字型走向。( 点击此处阅读下一页 ) 共 2 页: 1 2 进入 孙立平 的专栏    进入专题: 社会转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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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你可以用一种新的方式对抗互联网审查:在浏览中国数字时代网站时,按下下面这个开关按钮,为全世界想要自由获取信息的人提供一个安全的“桥梁”。这个开源项目由蓝灯(lantern)提供,了解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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