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王皓:三年内战中的蒋介石
前言: 1930年,在中原大战爆发前夕,阎锡山在给蒋介石的电报中,送给蒋介石一段话:“惟思治国之道,重在止乱,不重在戡乱。且能止乱,戡乱才有结果,不能止乱而一味戡乱,乱终无戡了之一日。”(《中原大战内幕》) 1946年: 一九四五年年底,杜鲁门特命的马歇尔以总统代表身份赴华调解国共争端。 马歇尔与国民党代表张群、共产党代表周恩来组成三人小组,经过六次会议,于一九四六年元月十日获致停战协议,于十四日零时生效。同日,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也终于在国民政府大礼堂召开。出席代表除国共两党之外,还有青年党、民盟和社会贤达。 政协开会期间,大批特务多次前往捣乱,侮辱出席代表。政协的民主同盟代表黄炎培与张申府的居处,被便衣人员侵入骚扰,民盟提出严重交涉,请求查究,国民党代表孙科以政协主席资格,表示道歉,但特务仍未收敛。 二月十日上午9时,近万群众在重庆较场口庆祝政协会议成功时,特务又来闹场,高声喊打,大会总指挥李公朴、政协代表郭沫若,马寅初,章乃器,施复亮等被殴伤。过了不久,重庆的中共《新华日报》社与民盟的《民主报》社也被特务捣毁,报社人员多被殴伤。民盟主席张澜特于二月二十三日致函蒋介石,指出特务一再闹事,虽一再“请求政府惩办祸首”,没有结果,而又发生捣毁报社事件,其中有言: “使我公知之而故予优容,则人将疑其不诚;使我公竟不知之,则人将谓其不明。中国民主同盟同人本于爱护国家、促成民主,并为维持我公威信起见,谨请迅予严惩较场口血案及捣毁《民主报》、《新华日报》之主使人,并解散特务组织,责令陪都各治安机关切实保证以后不再发生同样事件,使人权获有保障,而政治协商会议所郑重通过之一切决议,得以确实进行。”(《政治协商会议资料》) 五月十九日蒋介石开始在东北发动攻击,先后攻克四平街与公主岭,又于二十三日攻占长春。蒋说共军非撤出长春不能继续和谈,马歇尔要求蒋下停战令以免扩大,而蒋以视察东北为名,告诉马歇尔回来再说。 六月二十三日下午六时,上海人民和平请愿团乘坐的列车抵达南京下关车站。代表们正欲出火车站之际,遭到伪称“苏北难民”的国民党特务、暴徒的纠缠,辱骂和殴打。马叙伦、雷洁琼、陈震中等代表被打伤,前往采访的《文汇报》、《大公报》记者也遭毒打。当夜12时经中共代表,民盟代表和马歇尔向孙科、邵力子紧急呼吁之后,南京方面才将受伤人员送往医院。 七月十一日,在政协开会期间被特务打破头的李公朴在昆明被特务暗杀了。四天以后,著名的西南联大文学教授闻一多在参加李公朴追悼会后也被特务枪杀了。 一时间,舆论哗然。 军统大将唐纵则于七月三十一日飞往昆明,与卢汉,顾祝同,霍揆彰(警备总司令)等商量具体步骤。云南省主席卢汉说:“案情不必调查,已成公开秘密。”当时的公开秘密就是特务干的,乃决定“由地方青龙、金马等组织中挺出一人担当本案责任”。(唐纵《在蒋介石身边八年》) 杜鲁门于八月十日写了一封“措辞严峻”、“甚至唐突”的信,要求中国大使馆立即转送蒋介石,其中特别提到“最近昆明发生暗害中国著名自由主义者事件,不容忽视,这些残暴的谋杀事件不论其责任谁属,其结果已使美国注视中国局势,且日益认为中国当局只图以军队或秘密警察等暴力解决重大社会问题,而不采取民主手段”。(《顾维钧回忆录》)马歇尔亦曾于有人在场时,当面向蒋介石提及李、闻二人被刺事。 当过军统特务的沈醉于《军统内幕》一书中说霍揆彰实系主凶: “霍杀害这些民主人士的目的,原来是想讨好蒋介石,希望改派他当云南省政府主席。因为霍是陈诚系中的重要骨干分子,他从陈诚口中了解到蒋介石对同情中共的民主人士一向恨之入骨,满以为这样一来可以更加得到蒋的宠信,却没有想到竟会得到相反的下场。” 陈诚说蒋恨民主人士入骨,完全正确。事实上,案发前一个多月的六月五日,蒋有明确指示“对民盟不必姑息”,“应施打击”。(唐纵《在蒋介石身边八年》) 怎奈霍揆彰却走到了蒋介石的前面。 马歇尔多次劝告蒋介石,如果不珍惜这次政协会议,执意与共产党进行内战,反而给共产党上台的机会。“他(马歇尔)已再度促使蒋委员长注意实行停战为政治协商扫清道路的重要性。马歇尔指出,如果让战火普遍燃烧下去,占便宜的只能是共产党。”(《杜鲁门回忆录》) 到九月底,蒋终于答应停战,马歇尔正感高兴,而此时蒋军突然进攻张家口,中共抗议,若不立刻停止,和谈全面破裂,责任由国民党来负,形势顿时紧张。而蒋于十月二日又提出有关国府委员名额与驻军地点两点声明。这两点马歇尔感到不妥,要求见蒋,蒋则避而不见,马将这两点声明交给周恩来后才得与蒋见面。司徒雷登也认为“蒋氏进军张家口,同时又利用马将军和我继续和平谈判,这会连累及美国方面的信誉的”。(《司徒雷登日记》) 周恩来于十月九日给马歇尔写了一个备忘录,说明不能接受两项要求的原因,并责怪马阴助蒋,无意和平。马歇尔两头不讨好,已经无法再调停什么了。 国民党军队于十月十一日攻克了中共重要据点张家口,蒋介石得此佳音捷报,高兴之余,拟于十一月十五日召开国民大会。国共之外的第三方面势力仍想做最后努力,蒋于十月二十一日接见中间派人士后,又立即飞往台湾,显无谈判诚意,至二十五日国民党拿下安东,各方已经明白蒋已铁心决定大打特打了。 马歇尔于和谈失败后,曾于十二月一日与蒋介石见面,坦白警告蒋,内战将导致整个经济崩溃,绝不可忽视中共的力量,而蒋不同意马之看法,认为中共在他的攻势下,不可能维持八至十个月。一周之后,蒋又向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说,即使没有美援,他亦将在十个月内消灭中共!(《马歇尔到中国的使命》,《杜鲁门回忆录》) 1947年: 黄炎培于一九四七年元旦写了一首绝句,其中有言:“去年一月政协开,今年决议烧作灰;借问将军马歇尔,将军端为何事来”(《黄炎培年谱》) 一月七日,马歇尔回到了美国,担任国务卿。 面对马歇尔的失败,杜鲁门感慨道:“马歇尔的使命之所以未能获得成功,是由于蒋介石政府得不到人民的信任和支持。蒋委员长的态度和行动与一个旧军阀差不多,他和军阀一样没能得到人民的爱戴。我毫不怀疑地认为,只要蒋介石能稍微迁就些,本是可以达成一项谅解的。”(《杜鲁门回忆录》) 从马歇尔和杜鲁门身上,我们可以得到一种颠覆传统印象的信息:在国共内战前夕,美国方面其实不支持蒋介石打内战,还是希望和谈能成功。特别是蒋介石和国民党自身的一些问题,一旦内战中失败,反而给共产党上台的机会。其实,三年内战的结局在1946年就已经奠定了:谁采用先发制人的方式攻击对方,谁就是未来的失败者;后发制人者才是未来的成功者。不顾马歇尔的多次劝告而进攻张家口,自己将自己描绘成破坏和平,不顾大局,忤逆民意的人;不愿花些心思做些笼络第三方的工作,反而将第三方推给自己的敌人。当然,那时的蒋介石沉浸在几个月消灭共军的妄想中,自然不会思考这些。 “蒋介石没有倾听这个历史上最伟大的战略家(马歇尔)之一的忠告,他是输给共产党了。”(《杜鲁门回忆录》) 内战既然已经开始了,美国方面也不能坐视大陆赤化下去,该帮还帮。只不过,到最后,发现自己帮的是一个“阿斗”。 三月,蒋介石将1946年十二月制定的全面进攻战略改为重点进攻战略。 那个全面进攻战略,在当时如饿虎扑羊之势,夺取十七余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占领一百六十余座城市,但是并没有捕捉到共军的主力,好像施出千钧之力,扑了一个空,占领的土地与城市使战线愈拉愈长,成为防守上的负担与消耗,蒋更密令于收复据点后构筑防守工事,务必不再为共军攻克击毁,益发加重了负担与消耗,而预期要打通自东北、华北到华东的铁路干线,也无法完成,而兵力耗损甚巨。 六月四日,司徒雷登致电美国国务院说,“中国现状的悲剧是蒋总统及其周围的人,不能理解全国人民和平的渴望,而只相信他们的特务,以至于不能迎合大众的诉求,只能用残酷的镇压方式,实在帮了共产党的大忙。”(布鲁尔主编,《被遗忘的大使》) 时任上海市长的吴国桢在回忆历史时说:“我(吴国桢)经常到上海码头去。那时我们的部队都集中在东北,我看到一箱箱运往东北给部队发饷的中央银行钞票。但一两周后,当我再到码头时,同样的箱子又从东北运回来了,显然指挥官们并未给部队发饷,而是将其运回以购买商品进行囤积,此后将其在黑市抛出,获得巨利,只用所赚的一部分给部队发饷。我将这一情况报告给蒋介石,但他未作任何处理。(《吴国桢口述回忆》) “他(蒋介石)一方面采取措施,压制人民要求改革的呼声,另一方面在自己周围只用些愿意充当工具的人”,“可能有种意见认为,他(蒋介石)本人从不腐败,但在中国人中几乎公开认为,他对下属的腐败是乐意的,因为一个人如果变得腐败了,那么对他就更加唯命是从了。”(【美】克罗泽著《蒋介石》) 十一月,民盟被蒋介石强令解散。 1948年: 元月,蒋介石“阅地图所示***扩张之色别,令人惊怖”(《蒋总统秘录》),乃退采重点防御战略,将战区分为二十个绥靖区,设司令长官,掌握军政大权,组训民众,以充实兵源。同时集中兵力于主点、主线之上。其实这种死守据点的部署非常危险,因为这些防御重点势将被割成片片孤岛,等待被动的决战,那就是即将来临的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使蒋氏精锐主力丧失殆尽。 在三年内战中,蒋介石的战略计划始终处于盲动状态:先是全面进攻,之后是重点进攻,再之后是重点防御,最后什么也防御不住了。 十一月,美国军事顾问团团长戴维·伯将军向美国政治中心华盛顿报告中提到:“自从我来到这里后,从来就没有一个战役的失利说是因为武器弹药的缺乏。依我看来,国民党军队的败北是因为糟糕透顶的指挥和其道德败坏的因素,把军队弄得毫无战斗意志。……在整个军界,到处是平平庸庸的高级军官,到处是贪污和欺诈。” 十一月十三日,蒋介石的秘书陈布雷自杀而亡。据半生随陈布雷共患难的陶副官陶永标说: “关于促使陈布雷自杀的最后一个重要因素,外人知道的极少。那就是陈布雷曾经劝告蒋介石罢兵,同共产党举行谈判,两方早日结束内战,让百姓安养生息。但蒋介石不仅没有听从,而且事后表示不满。陈布雷感到彻底失望,百念俱灰,于是以身殉职,示己忠贞,免得蒋介石猜疑。从这一点来说,陈布雷的自杀也可谓尸谏。”(《尸谏——蒋介石秘书陈布雷自杀经过》) 十一月二十日出版的《观察》杂志中有一篇醒目的文章–《大局的抢救》。文章尖锐地指出:“三年的内战可说已把人心打得破碎了。‘行宪’前后的内政外交大计如那一套‘亲美反苏,对付友党’,‘拉拢小党,拆散大党’的伎俩,降而至于行政官席,形同分赃;立法毁法,另立条款;特种刑庭,妄人入罪,禁锢青年,就是最近“八一九”的限价,发行金圆券,强迫人民以美金白银来兑换,这实无异于强迫搜刮和掠夺,益以抢购潮生,取消限价,修正“币改”,重定标准兑换金圆券,这一切的一切,无容讳言是给那已经破碎了的人心又加上了一重又一重的磨难。一言以蔽之,近日人心算是近乎失尽了。” 年底,南京政府已呈瘫痪之势,蒋介石原想亲自到美国请求增加援助,但杜鲁门并不赞成,认为“看不出此刻委员长怎能离开中国”。(《顾维钧回忆录》)遂改由宋美龄代表蒋介石来,但美国方面坚持为私人访问。宋美龄于十二月一日上午抵达华府。 她于十二月十日与杜鲁门惟有的一次见面,更加失望。她于下午五时在白宫用茶点,五时半在杜鲁门书房谈话,不到六点钟就已结束,连晚饭都没有,与上次吃住在罗斯福的白宫,不可同日而语。她走出来,在众目睽睽下,“神色严峻,冷冷一笑,给人的印象是会谈没有成就”。(《顾维钧回忆录》) 此时,美国方面已经意识到,再多的美元,顾问,美式装备,也无法挽救蒋介石在大陆腐朽没落的统治。对于“扶不起的阿斗”,已无投资的必要。并且,伴随着大量国军被歼灭和投降,美式装备反而落到共军手中。 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美国方面感到还可以将台湾建设成反赤桥头堡,于是又开始进行投资了。 十二月二十四日,蒋介石接到在汉口的华中“剿匪”总司令白崇禧的一通密电,指出不能再打下去了,并提出三点意见: 一、相机将真正谋和诚意转知美国,请美英苏三国出而调处,共同斡旋和平。 二、由民意机关向双方呼吁和平,恢复和平谈判。 三、双方军队应在原地停止军事行动,听候和平谈判解决。(《白崇禧先生访问记录》) 密电发出后,一直没有回音,白崇禧遂再发一密电(十二月三十日),承认和战两难的窘况,不过仍敦促以外力来支援和平。他呼吁“趁早英断”,“无论和战,必须迅谋决定,整个团结,方有生机,万不可被敌分化,以蹈各个击破之惨境……”(《白崇禧先生访问记录) 1949年: 到1949年,出现了60亿面额纸币。甚至印刷纸币的成本还高于纸币面额。 一月二十一日,蒋介石宣布下野。由副总统李宗仁为代总统。蒋介石一生宣布下野很多次。但每次到最后都是自己复位。看风头不对,就宣布下野避风头,把某个傀儡推到前台;风头一过,就将傀儡踢掉,自己复位。 蒋介石下台之后,立即回到奉化溪口老家,他已六十二岁,虽不得已离开总统宝座,但仍然拥有国民党总裁的名号,凭其实力以及早已安排好的人事,足可遥控一切,而令李代总统莫可奈何。 蒋介石于下台之前的重要人事部署,包括一九四九年元旦任命陈诚为台湾省主席,兼台湾警备总司令,元月十八日任命汤恩伯为京沪杭警备总司令,随后又任命朱绍良为福州绥靖公署主任、张群为重庆绥靖公署主任、宋子文为广东省主席、余汉谋为广州绥靖公署主任,以及蒋经国为台湾省党部主任委员。这位行将解职的元首毫不客气地把剩下的国民党半壁江山,结结实实地置于自己亲信的掌握之中。通过人事的布局,蒋虽是在野之身,仍然可以控制经济、调动部队、影响政治。事实上,蒋一回到溪口,溪口就成为国民党的政治中枢,军政要员纷至沓来,车水马龙。家中并设有七部电台,随时发号施令,遥控一切。 李宗仁在成为代总统之初,就下令大赦政治犯,特别点名释放张学良,杨虎城二人,但却得不到执行。(《李宗仁回忆录》) 二月十一日,国民党要员戴季陶布陈布雷后尘,自杀而亡。 国民党高级将领傅作义在四月一日发表通电,对国民党失败的原因作了总结:“我们(国民党政权)在实行所谓戡乱的时候,每天说的虽是为人民,而事实上一切问题,却是处处摧残和压迫人民。我们的部队,在乡村是给大地主看家,在城市是替特权、豪门、贪官、污吏保镳。我们不仅保护了这些乡村和城市的恶势力,而且还不断地在制造和助长这些恶势力。种种错误的原因,反映在政治上,就是腐烂;反映在经济上,就是崩溃;反映在文化教育上,就是控制和镇压青年学生的反抗;反映在社会上,就是劳苦大众的生活,一天一天地贫困,上层剥削阶级奢侈淫糜的享受,一天一天地增高;反映在外交上,就是依附美国;反映在军事上,就是由优势变成劣势。所有这些都是因为违反了人民的利益,所以得不到人民的支持,最后为人民所抛弃。” 渡江战役后,李宗仁逃离南京,不去广州,直赴桂林。至此国民党政权已到生死存亡的关头,蒋仍暗中操纵如故。李在桂乃约集李品仙、甘介侯、程思远等拟定甲乙两个方案,甲案要蒋出洋,乙案要蒋交出权力来。(《李宗仁回忆录》)白崇禧、居正、阎锡山、李文范等前往桂林,请李宗仁回粤主政,当晚拟就一份《谈话记录》油印本,其中有言:“前据居觉生先生由溪口归来报告,总裁曾表示,为个人打算,以去国愈快、离国愈远为最好,现时危事急,需要外援迫切,拟请总裁招携怀远,俾收内外合作之效。” 李宗仁已经意识到,继续让蒋介石掌权,这个政权将会被蒋介石拖垮,于是直接摊牌“去国愈快、离国愈远”。 蒋介石自然拒绝。 七月中旬,阎锡山在广州继何应钦“组阁”,计划坚守湘南粤北,以保住广东。适于此时,蒋介石突率大批随员从台北飞抵广州,以国民党中常会名义通过设立“中央非常委员会”,自任主席,代总统反居副主席。此一组织显然成为太上政府,掌握最高权力,直接控制党、政、军、经大权。蒋虽然尚未复职,但“非常委员会”由他主持,一切实已完成复归其个人独裁之下,诸如在军事方面,他擅自撤走吴琏兵团、延宕刘安琪兵团,使防守广东徒托空言;在财政方面,他控制存台金钞,使广州国府求之不得,穷于应付,仍不免大军缺粮,通货膨胀。以手令叫汤恩伯撤福建省主席朱绍良的职,并立即押解来台,形同绑架,而代总统李宗仁行政院长阎锡山事前均不知情,独断独行连“自己人”都不顾了。 蒋介石把兵调走,把钱扣在台北,破坏了防卫两广的部署,令粤籍将领十分愤慨,特别是张发奎一再建议李宗仁,趁蒋于穗台之间飞来飞去之时,乘机把他扣起来,李宗仁没忍心。(《李宗仁回忆录》) 八月,艾奇逊在致杜鲁门总统的信中,指出国民党的失败是因为其腐败无能。他说:“我们在中国的军事观察家曾报告说,国军在具有决定性的1948年内,没有一次战役的失败是由于缺乏武器或弹药。事实上,我们的观察家于战争初期在重庆所看到的腐败现象,已觉察出国民党的抵抗力量受到致命的削弱。国民党的领袖们对于他们所遭遇的危机,是无能为力的。国民党的部队已丧失了斗志,国民党的政府已经失去了人民的支持。”(《中美关系资料汇编》) 当蒋介石下令杀光杨虎城全家时,命令得到了“很好”的执行: “杨(杨虎城)等下车后,两个特务搀扶着杨走上三百多级石阶到戴公词去。他的儿子杨拯中双手捧着母亲的骨灰盒,也被两个特务夹持着一同上去。宋绩云夫妇和杨、宋两个孩子便被安置在汽车间附近的平房内,相距有三百多级石阶。杨氏父子到达目的地,又被特务分别弓响左右两边的正房。这一切布置,使杨很感惊疑。特务们这时最怕这位二十多岁的杨公子会有所反抗,决定先解决他。当他刚一踏进室内,预伏在门后的特务便用利刃插入他的胸膛。他惨叫了一声“爸”,正要挣扎,便被特务们连着几刀刺倒在地。杨虎城听到儿子的叫声,心知有异,在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惨景中,老先生(这是特务们对他一向的称呼)爱子心切,想转身去看个究竟,刚一掉头,刽子手的利刃已刺进他的腹部。他大声叫了一声“哟”,痛极倒在地下。凶手将他们再补上几刀后,认为没有问题了,便向山下奔去。 他们手握血淋淋的利刃,踏进宋绮云、徐林侠夫妇房内时,宋氏夫妇一看这副杀气腾腾的凶象,知道难逃一死。宋夫人便向凶手们要求饶恕两个孩子。没有半点人性的凶手,一语不发,向他们身边逼过去。这时,两个八九岁的孩子刚刚下车,还正玩得起劲,一看这情况,便互相紧紧地搂抱在一起。当宋氏夫妇被逼到墙边无路可走时,凶手们抢一步跳了过去,向他们劈胸几刀。这时,孩子们惊得呱的一声哭了起来。凶手们一面用刀刺杀宋氏夫妇,一面厉声向孩子们叫喊不准哭。孩子们吓得把哭声咽回去,搂抱得更紧了。灭绝人性的凶手把从大人身上的匕首拔出,又走向孩子。当第一个孩子被凶手从背上一刀刺穿到前胸时,另一个马上扑上去抱住他。另一凶手便狞笑一声,照样给他一刀。这时,宋夫人尚未断气,但已发不出声,她瞪着愤怒到极点的双眼,紧紧地咬着牙齿,看着自己的儿子森森和他的小朋友被惨杀。凶手们有意增加受难者临死前的痛苦,最后又给宋夫人补上几刀。他们杀完以后,匆匆把六具尸体埋在附近,便向主子去报功。杨随身携带的小皮箱中的财物也被他们当奖金瓜分了。杨虎城将军尸体的面部,还被特务淋上镪水后,才埋在一座花台里面。其余的尸体也埋在附近。 当时参加屠杀的凶手张鹊、张静甫、陈宝琪等二十多人,以后都派到云南,由我另行分配工作。他们报到以后,每人都向我多次叙述这一过程,讲述时都是以最得意的口吻,争相夸耀自己的“成绩”。事后毛人凤(军统头目)向我谈到此事时说:“老头子(蒋介石)对于这件事干得如此干净利落,很感满意。”(沈醉《军统内幕》) 在“临走之前,我也要拉几个人当垫背的”心理驱使下,蒋介石策划了一系列报复活动。大破坏与大屠杀,尤以在重庆、成都、昆明等西南地区为最。 “在整个“应变计划”中最阴险毒辣而为毛人凤所最赞赏的,是准备在共军向昆明进军之前,布置一个假撤退、真逮捕,一网打尽昆明民主人士和中共地下组织人员的阴谋计划。这一计划连当时保防处云南站一些不重要的骨干分子都不曾让他们知道,要等执行时才分别下达命令······我们准备对昆明的一些公用建设纵火焚烧,这是因为我们没有足够的炸药,不能进行彻底的破坏。记得我在十二月初去见卢汉(云南省主席)时,还向他表示,军统撤退前对昆明不打算像对其他大城市一样来一次大破坏,卢很同意。他认为破坏对国民党并没有什么好处,只会使人民对国民党更不满。”(沈醉《军统内幕》) 并且,报复活动还扩散到了香港: “毛人凤在昆明期间自认为最得意的一项工作,是他派人将杨杰将军(民革成员)刺杀于香港。当杨杰从昆明逃往香港后,特务们在昆明找到杨在香港的一些关系,因而能在杨准备离开香港前往北京的头一天将杨刺死。原来,毛人凤把从杨家抄出的日记以及来往信件等亲自-一翻阅,发现杨杰和李宗理等人常有往来,便清理出李等和杨的来往信件送到台湾,由保密局行动处长叶翔之找人模仿笔迹,写了一封信给杨。叶翔之亲自带着四名凶手赶到香港找到杨时,杨正在看这封伪造的书信,凶手趁其不备将杨击毙后逃走。第二天,当昆明《中央日报》刊登出杨在香港被刺身死的消息后,我连忙告知毛人凤。他非常得意地说:“当然逃不出我们的手掌。香港比昆明要麻烦,可是也更能说明我们的力量。”说完之后,他把叶翔之打给他的电报给我看,内容是:已完成任务,安全返台。毛人凤在昆明期间使他感到不满意的,除没有大规模杀一次人以外,还对他从昆明派人去香港杀龙云(民革成员)没有成功也很不高兴。”(沈醉《军统内幕》) 十二月十日,蒋介石飞往台北,从此就再也没回大陆。 尾声:回顾这段历史,我不禁感到造物弄人。毛泽东从外面攻打政权,蒋介石从里面蛀空政权。“不是风浪太大了,而是它本身就是破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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