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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山 | 一个报人的反思

一个报人的反思 (程益中在香港大学新闻及传媒研究中心的演讲) 先讲两个故事。第一个故事:我周一从广州出发来香港,途径我老东家南方报业集团门口,看到有很多人在那里喊冤请愿。这是在南方报业集团门口经常见到的场景。按理说,中国老百姓喊冤应该去法院,请愿应该去政府;但是大家都知道,法院没门,政府没门,弄得不好还要被抓进去,申不了冤、达不成愿事小,失去人身自由、甚至生命不值得。所以他们只好去南方报业集团喊冤请愿。但是为什么是去南方报业集团喊冤,而不是去其它的媒体集团呢?我想这一定是有原因的。后边我会触及这个问题。 第二个故事就是乐清钱云会被车撞致死案。政府下结论说是普通交通事故,但是公众舆论普遍不认可,闹得沸沸扬扬。有很多网友也逼我表态,要我断定这是车祸还是谋杀。我又不是神探,我只是公共知识分子,所以我不轻易断案。但这不妨碍我发言。我已经超越对真相的追问和探究,看到其中隐含的更严重问题。为什么当局说什么、怎么说都没人信?为什么强大得不能再强大的国家机器百口莫辩、还没有我这个被当局打压的个人讲话有分量?为什么我一个人发言的分量就足以抵得过整个国家机器?道理其实也不复杂,很简单,无非两点:浅层原因是当局一贯撒谎成性,长期奉行愚民政策,从不讲真话,也不准说真相,毫无诚信可言,道德上完全破产;深层原因是掌权者虽是人民供养但又非人民选出,掌权者的权力来自暗箱操作、暗室私授,既不许言论自由,又不许司法独立,法理上完全站不住脚。道德上破产,法理上站不住脚,这样一来,真相产生的前提和条件就不存在,信任产生的前提和条件就不存在,怎么服众?怎么能信?这个事件暴露出我们这个国家社会存在的深刻危机。如何重建信任、重建权威,是一件很迫切的事情。这个故事又跟第一个故事相映成趣,有某种隐秘的关连。 今天我就不讲客观和外部的环境,不批评中国的舆论环境和政治局面,单从我曾经作为中国报业的从作人员,从一个总编辑的角度,来谈谈我的一点反思。 我讲九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我们在中国大陆可以言说到什么程度? 中国大陆媒体从业人员遇到的首要问题,就是到底什么话是可以说的,什么话是不可以说的,都很纠结很伤脑筋。这也是大陆所有人很纠结很伤脑筋的一件事。这听起来很荒唐、很不可思议,都二十一世纪了,嘴巴只有吃饭的自由,没有说话的自由,但这却是我国大陆的现实,将来总有一天我们会对此感到不堪回首。 我今天不讲这个,而是讲我们主观怎么认识和对待这个事实,怎么认识自由和反抗,知道自己的笼子有多大?底线在哪里?天花板又在哪里?要明白真正的禁忌其实只有一个,就知道我们的笼子其实不止我们想象的这么小。别人都奇怪我为什么这么热爱自由,其实是我因为我心中没有笼子。报人最大的禁忌不在于被奴役,而是自我奴役,不是被审查,而是自我审查。所以报人最高的职责是想方设法把笼子做大,想办设法逼迫当局把言论自由还给人民;而最低最低的责任是要把笼子里的空间用尽,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空间还没有用尽。很多时候我国还是处于无知和蒙昧的状态,对一切都敏感的要死;一个人要干多少坏事、要做多少恶、要处在多么不义的立场,才敏感至此!脆弱至此!当局装聋作哑,愚弄人民,那是当局不负责任和无耻;我们自己还是要对自己负责任。他敏感,你可以不敏感,越是他敏感的你就越不敏感,这样久而久之就不敏感了。中国大陆的媒体有给当局和社会脱敏的义务,我们自己要百无禁忌,越是敏感的话题越是多提一提,就不敏感了,这对社会的健康是大有益处的。 这里我要特别强调:在不违宪、不违法的前提下,我们可以使用的言说空间,远远大于我们已经使用的言说空间。1982年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第35条明确规定了中国公民依法享有言论、出版、集会、结社和游行示威的自由。只要我国宪法和法律没有公开禁止言论自由,那么我们的自由还是在那里的,倘若我们不使用、不争取,那就是我们的责任。我几次由海外归国过关时,海关要查扣我带的图书,我都要质问他们凭什么?有哪条法律规定公民可以看什么书、不可以看什么书?是谁有什么权力决定别人可以看什么书、不可以看什么书?如果我们放弃宪法赋予我们的言论自由不用,而是处处自我设限、自我审查的话,那么我们被奴役、被损害就是自找的。在中国从事媒体行业,尤其是当总编辑的,要有这个使命感和责任意识。但如果你是为了一己私欲,为了当官,那就另当别论,你可能不是很适合这个职业、这个职位。 第二个问题:办报的首要问题到底是什么? 在中国内地办报时,大家首先想到的问题是能不能和给不给办的问题,是舆论环境问题。觉得舆论环境太差了,办不好,不给办好和不能办好。或者就是纠结技术问题,认为首要问题是怎么操作才能把报纸办好。这样想问题是远远不够的。我认为首先还是想不想和愿不愿意把报纸办好的问题。只要你想、你愿意把报纸办好,在中国你就能把报纸办好;只要你办的报纸,坚持独立公正客观的立场,不参与制造和宣传谎言,不助纣为虐,不愚弄公众,不掩盖真相,你的报纸就一定是大陆最好、最成功的报纸! 你一定要有思想准备和下定决心把报纸办好,而不是简单地说客观环境不好,或者埋怨舆论监管太严。我觉得主观上首先要有死磕的思想准备。为什么那些荒诞的、反智的、无良的、伤天害理的新闻禁令,还会得到贯彻执行,还有人买账呢?我们应该团结起来,反抗!去冲破这个由谎言和卑鄙编织的牢笼!把套在人民头上的这些纸枷锁彻底撕碎!这样的禁令存在,天理不容。 我举个例子:汶川地震,首先照例想的是赶紧发禁令,马上开会强调,除了新华社和中央电视台,其它媒体不得擅自到现场采访和发布报道,下面有别的中央媒体领导站起来回话:我们的记者已经出发,快到现场了。 上海静安大火,也是命令各家都不许报道、不得评论,只能统一发通稿。再往前,非典的时候,他们也是一道禁令接着一道禁令,一个谎言接着一个谎言。最终祸国殃民啊。不知道这样做是基于什么样的道理和逻辑?这样的时代,这么重大的事件,不是想着怎么充分报道,而是想着怎么不要报导,多么荒诞啊。这样的禁令,对政府的威信,对当局的名声,对当事各方,对谁都没有好处,都是有害的。 我们为什么不说不! 我希望大家都要敢于对这些丧尽天良的禁令说不。在信息公开这件事上,冲破禁令的没错,错的是发布禁令的。要是全国的媒体都对这些禁令说不,看他们还怎么野蛮、还怎么专制。另外,我觉得媒体要有很强的大局意识和政治意识。像温家宝七谈政改,我看国内只有潇湘晨报等两家报纸跟进报导、做出了适当的反应。不少媒体都是自我审查,都在等中上边指示,结果可想而知,把温总理害惨了,他就像《让子弹飞》里的张麻子,高喊攻打黄四郎,几次喊哪冲啊都没有人应没有人跟。一个七十岁的老人,四十天之内高喊了七次政改和民主,愣是没有媒体呼应,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兆头,说明我国的媒体没尽到责任。还远远都没到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地步啊。 所以我觉得办报的首要问题是职业理想、道德勇气和政治情操的问题。 第三个问题:报纸的终极价值在哪里? 有的报纸赚钱,有的报纸不赚钱。为什么?这是报业的内在规律在发挥作用,是报纸的终极价值决定的。报纸的终极价值就是监督掌权者、制衡公权力、落实知情权,是公众需要报纸和报纸存在的理由。客观、真实、独到、独立、公正、公开,这就是报纸的价值。所以老一代的报人说,报纸有不可以说的真话,但是绝不可以说假话。这当是一条底线,不能突破的底线。我想光这不突破底线还是远远不够的。我想在中国这样权力通杀的人治社会,在这个政治不文明、制度不完善、法制不健全的特殊历史时期,报纸在监督掌权者、制衡公权力、落实知情权方面,具有不可替代、不可或缺的作用,尤其珍贵。 我认为中国现在最珍贵的是公信力,比黄金还珍贵。为什么那么多人要到南方报业集团去喊冤请愿,这说明公信力太珍贵了。为什么国家权力机关公布钱云会之死真相的时候没人相信,说明缺乏公信力。只要媒体坚守公信力纸上这一点,它就能获益,就不仅能赚大钱,还能建大功、立大德,就能为中国的政治文明进步、为国家的长治久安发挥积极作用。我觉得这是报纸实现价值唯一路径。我对此体会殊深。 另外,我觉得现代死板的财务制度,是不利于好媒体产生和发展的。那些只盯着财务报表和投资损益的老板,是不可能办出好媒体的。我所幸的是当年没有碰到这样目光短浅的老板,他们没有在财务上给我断水断电,我们只是一心一意地要做全中国最好的报纸,只要全中国最好的人才,给他们最好的平台和待遇,其它的、尤其是财务报表之类的就不管那么多,所以才有今天。 第四个问题:企业的核心竞争力到底是什么? 我们在办报纸的时候一定要想好我们的核心竞争力到底是什么。我在1995年起草南方都市报基本大法的时候,认为企业的核心竞争力渐次为制度、人才、产品。现在我想调整为:人才、制度、产品。有什么样的人才,就会有什么样的制度,因为制度由人设计、发展和执行,人才优劣最终决定制度优劣,所以人才的优劣,特别是当家人的优劣,直接决定制度的优劣,这和国家是一样的,始终都需要有一个制度的先验者、一个制度之父;有什么样的人才、什么样的制度,自然就会有什么样的产品。 这里特别需要阐明的是,一般都认为企业的核心竞争力是产品,有核心竞争力的产品,其实我觉得需要颠倒过来,产品恰恰是最不重要的,人才、制度都比产品重要。太多的社长和总编辑把太多的精力放在不该放的产品上,整天想的只是不违反新闻宣传纪律、让领导满意,或者把精力都放在控制错别字上,这都是不合格的、不负责任的,是对社长和总编辑职责的讽刺。我认为好的社长和总编辑,应该把人才培养、制度建设放在比产品生产更加重要的地位。 第五个问题:企业到底要对谁负责?企业、报业到底要对谁负责。不要觉得这个问题不重要、和我们没有关系。 我在设计南方都市报制度大纲时开宗明义,南方都市报的企业目标第一条,就是对员工及其家人的幸福负责,要让员工在南方都市报这个平台获得最大的社会认同和社会价值、获得最的经济收益和劳动回报,让员工及其家人以南方都市报为荣的同时,过上富足和有尊严的体面生活。不要认为员工的个人福祉和公众福祉和利益无关,而是大有关系的。好的领导人就是要通过好的制度设计,促使企业内各种要素良性互动、相得益彰。 第二是对合作企业和上下游企业的员工和他们额家庭幸福负责,让纸张供货商、印刷服务商、广告合作商、发行供应商感到光荣和幸福。 第三才是对顾客负责,这里需要强调我并没有把「顾客至上」挂在嘴上。我认为「顾客至上」如果不建立在以上两点之上,难免会是虚伪的、功利的和自欺欺人的。如果一个企业只是强调顾客至上,而它的员工却一肚子苦水,他们对顾客挤出的笑容将是多么悲惨。如果一个企业员工表面上对顾客点头哈腰,背地里却对自己的老板恨之入骨,那顾客至上还有什么意义。报业的顾客一个是读者,一个是广告主。让读者觉得看我们的报纸不丢人、不掉分,看我们的报纸显得有独立性、有判断力,让读者和广告主觉得我们的报纸刚正不啊、不作恶、不助纣为虐,就是对读者和广告主负责。让我们的广告合作商以参与见证报纸的发展壮大为傲、为荣,很重要。 第四是对促进所在地区的繁荣和幸福负责。我敢说,作为矮子中的长子,广州差不多是中国发展得最好的市民社会;我又敢说,广州之所以是中国发展得最好的市民社会,重要一条就是有南方周末、南方都市报等这些敢于说真话、讲真相、监督政府、为民请命的报纸。总会有人说我们报纸污蔑广州的大好形势、损害了广州的形象,但吊诡的是,正是我们的报纸,为这个地区赢得了好声誉和好形象,我们污蔑广州的结果是那么多人爱广州;同样的,太多的媒体每天都在对当局和当地歌功颂德,但最终结果又怎么样呢?朝鲜的媒体说过自己一句坏话吗?怎么朝鲜就成了世上最大的制度悲剧?再举一例,当年南方都市报对深圳也差不多坚持了“以负面报导为主”的方针,后来南方都市报让我谈当年报道深圳是怎么想的,我说打个比方:你如果爱一个美女,看到她脸上有污渍,是指出来还是不指出来更爱她呢?我矫情地说一声,南方都市报正是以这样的方式爱一个地方,参与地方的建设,对城市繁荣和公众幸福负责。有读者写信来说如果广州没有你们这样的报纸就没有那么可爱。正是报纸揭露公权的肆虐、官员的贪腐,才让他们觉得广州相对还是安全的,毕竟这屋里有这么一只猫,不停地走着叫着,也经常逮到耗子。 第六个问题:企业管理的秘诀在哪里? 中国大型国有企业的管理都是有问题的。我在参与创办南方都市报、新京报的时候,主要精力都花在企业管理上。企业领导人职责何在?我认为不能事无巨细,鸡毛蒜皮,不能只把精力耗在一篇报道、一个语句上,这是很糟糕的。一个好的企业掌门人首先是一个预言家,他不应该管今天的事,他应该管明天、明年、后年、三五年后的事。他要有长远的设计和规划,同时有担当的勇气和高瞻远瞩的能力,对于所在的行业要有异于常人的洞察力。 一定要有人瞭望世界,观察业界。所以好的企业领导人首先是预言家,其次应该是制度设计师、模式构架师、环境营造师和文化培育师。他不必是记者、编辑和校对师。南方报业集团当时最好的一点就是鼓励我们制度创新。在这样一个传统的国有事业单位,让我们放手去设计一套全新的制度,那真是一国两制啊。我当时做的最大胆的一件事,就是打破原有国营体制,废除既有的国企工资体系,设计出一套完全建设在个人价值,即从业经验、过往业绩的基本工资体系,量化和质化考核体系,通过写稿发稿编版的数量质量,进行严格打分评级。我觉得这个重要,牵一发而动全身,相当于破解国有企业管理难题的一把钥匙。这说明制度设计是很重要的,制度也是需要不断完善的。 每年一到两会的时候,就说我们国家的制度是世上最好的,绝对不搞西方的多党制度、绝对不照搬西方的民主制度,两个绝对实在令人绝望。世事无绝对!怎么能说得这么绝对呢?这不符合任何理论和学说,除非独门秘笈和绝世法宝。制度是可以批评的,也是需要不断完善的,制度不是宗教,也不是魔咒,怎么就摸也摸不得、碰也碰不得? 扯远了,回来。我觉得好的领导人知道什么不该管,比知道什么该管更重要。很多领导人就是因为管了不该管的,所以没有管好该管的。 第七个问题:怎样才能把报纸办好? 我的思考模式经常与人不同。有一个故事被很多人说过。南方都市报创办初始,报业集团也没给什么钱,也没有投资的概念,第一年挂账经营亏了八九百万,很多质疑就来了,要我回答。我当时就给大家讲了一个关于赛跑的故事。说是三个人万米赛跑,第一个是《羊城晚报》,已经跑了八九千米,无论发行量还是广告量,多年雄霸中国报业龙头地位;第二个是《广州日报》,也跑了七八千米,上升势头还很强劲,如日中天;第三个就是我们《南方都市报》,刚刚趴到起跑线上。现在的问题是,我想当冠军,这该怎么跑?答案只有一个:换一个规则跑。如果按照原来的规则跑,我们争第一应该说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我们按照自己的方向和方案跑,就一定有可能。这就是我解决办好这张报纸的一个小小的窍门、一个大大的秘密。原有的中国报业殿堂没有我们位子,我们只好建造一个殿堂供奉自己。做一个行业,当领跑者其实是最自由的,最无拘无束的;当追随者其实很惨,很不轻松;因为追随者永远不知道领跑者往哪里跑?怎么跑?前面是拐弯还是掉头?是刹车还是加速?这一切,规则和主动权全掌握在领跑者手上;而追随者的命运就是老二。 在中国搞报业,当领跑者其实是比较容易的。因为中国最缺的就是公信力,报纸只要有公信力就能做到第一,真的不难。 第八个问题:做报纸难在何处? 报业又肯定比其它行业更难。一难:与其它行业不同,报业必须进行“二次销售”才能获益。首先是要把报纸销售给读者,也就是发行环节,但这是反利益的行为,销的越多,赔的越多,基本没有靠发行就能赚钱的报业。而其它行业的商品销售基本都是一次完成的,卖多少,赚多少,控制好成本和定价即可。报业还要把广告卖给广告客户,才有可能获利。并且只有第一次亏得越多,第二次才能赚得越多。所以这是一个很难把握好平衡点的跷跷板。两次定价是拿捏的关键:对读者,是要订好报纸订阅和零售价;对广告客户,要订好广告版面价和游戏规则。这里要特别提一下南方都市报对广东报业的一大贡献,就是防止广东报业的价格战和恶性竞争。南方都市报是中国第一家零售定价一块钱的报纸,之前广东的报纸都是定价五毛钱、打折三毛钱,南京甚至还有定价一毛两毛还打大折头的,几乎免费了。 南方都市报1998年就定价一块钱,当时正面临新快报创刊的凌厉攻势,逆流而上,既透露出对自身质量的自信,也成功地把对手和公众带入质量竞争和关注内容质量的层次,从而避免两败俱伤、一损俱损的竞争局面。后来在创办新京报时,我们干脆一步到位定价一块钱,我想当地那些定价五毛钱的报纸基本都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在等着看我们笑话。但我们没有让他们看笑话。 南方都市报和新京报,都创造了后来竞争者以更高定价参与竞争并获得商业成功的范例。其实我的经验只有一条:高定价和提价,发行和广告都高定价和提价,并且坚持价格刚性。 二难:必须兼顾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这是报纸的特殊商品属性决定的。而管理层就必须要两者均衡发展。当二者抵触时,一定要坚持社会效益。南方都市报有很多这方面的经验。南方都市报创办伊始,批评深圳一家企业,这个企业老板说我给你们报纸投放八百万广告吧,被我们拒绝了。还有当年南方都市报鉴于医疗卫生广告民愤极大、陷阱很多,毅然决然在全国首倡不刊登包括医疗卫生广告在内的四类不良广告,广受好评:一份以市场为导向的报纸,首先举起了抵制医疗卫生等不良广告的大旗。 三难:在中国办报,要做到群众和领导都满意。但领导很难满意。我想要做到领导不把你弄死,或者至少不敢随意把你弄死就行了。在现在的中国,领导满意了群众就很难满意,群众满意了领导就不满意。这不是我们的问题,也不是群众的问题,而是领导的问题。他的利益计算方式和你的不一样。在中国做媒体,要是全部做到领导满意,那么这份报纸也就没有什么存在的价值了。这是我们这个制度决定的。我们就是一方面尽力把工作做好把报纸办好,但又不能让领导把你干掉,这是很难拿捏的。当年我们的做法是,给你一个激动人心的产品,一个无比激动人心的发展方向,还有激动人心的现实回报,领导一看这么多的钱,这么多的发行量,这么好的社会名声,冒一点险就冒一点险吧。所以也要说,在中国办一张好报纸真的太难了。 第九个问题:报纸如果什么都做不了怎么办? 至少改版!不停改版,优化版面,改良设计包装,也是一条行之有限的办法。产品设计也是质量和形象的重要组成部分。并且决定消费者的第一印象,往往见效最快,不可小视。总结一下,我讲的九个问题,是三个层次:前三个问题是讲“取势”,就是“因势利导、顺势而为、乘势而上”,我在南方都市报的时候曾做五年、十年规划,每年年终统计,所有数据与规划高度吻合,这是我对自己满意的一点,这说明我对“势”判断得准;中间三个问题是讲“明道”,就是“注重策略、科学管理、有章有法”;后三个问题是“优术”,就是“追求卓越、拒绝平庸、精益求精”。这都是我和我的同仁的经验:拒绝平庸,追求不凡,渴望完美。 【现场提问】 提问:我是港大商学院的,今天听您说了很多商学院的东西。我对港报不是很满意,似乎很平庸。您对港报的评价怎样? 答:我想可以也应该办的更好。我不认为香港报纸只有一种办法,也不觉得所有的人只有一种趣味。所以要从这里寻找突破口。如果给我机会,我认为可以在香港办一份非常高雅、高质量的、严肃的报纸。香港这么好的地方,这么好的舆论环境、市民社会、公民意识、经济条件,办好报纸是不成问题的。当然我也不拒绝八卦,问题是不能都是八卦。 提问:现在的国内媒体都关注标新立异的东西,比如说农民工奇特的讨钱方法,才能引起注意。你对此怎么看呢? 答:我觉得这还是挺有创意的,因为这样的新闻太多了。就像最近的新闻,一个男子没有买到火车票,于是裸体跑到火车站站长办公室示威。我挺敬佩这样的维权意识和行为艺术,这也能让他在新闻中脱颖而出。媒体报导这样的新闻是没有问题的,多多少少是有益,至少是无害的,总能推动社会的进步和公平吧。如果没有当年熊德明让总理帮忙讨薪,那么中国农民工的工资拖欠问题就还是一个没有解决的问题。所以我们都变着法子逼社会改良。 提问:你说国内的媒体想要达到“制衡公权”的终极目标要怎么做呢?是去冲撞笼子吗? 答:从宪法立场看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中国还不是一个法治的国家,还是一个人治的国家。但是我们不能等客观条件具备了才去做事,而是应该通过合法的途径和程序,通过新闻操守和操作规范,不断尝试。 提问:能一直在说媒体要突围,但是在中国这种至上而下的环境里面,中国媒体的趋势是什么?钱老师曾提到,中国的管制进入到一个control 2.0 的阶段,变得更聪明,机制化。但是我们还是看到荒谬的禁令。您有什么看法?还有,那您对政改有怎样的预测? 答:近年的言论钳制手段强、措施越来越具体到位,包括全国宣传工作会议中传出的萧杀之风,还真的不是空穴来风。当局钳制言论自由的手段的确是加强了,措施越来越严,也越来越讲究实效了。中国传媒无疑将面临更为严峻的局面。但是世界潮流浩浩荡荡,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尤其不以傲慢的掌权者的意志为转移。很多貌似强大的东西,也可能瞬间坍塌,土崩瓦解。当个体面对强权时,似乎很绝望,但仍要在心底默默坚守,尽最大可能去突破、去冲破牢笼。现在微博推特等自媒体、新媒体的发展,我坚信他们钳制言论的做法注定会破产。为什么他们的公信力这么差,没有人相信,说到底就是钳制言论自由造成的。至于说到政改,总理都说到那个份上,把我想说的都说了,已经很到位了。总理说,风雨无阻,至死方休!我想这是肺腑之言,说到点子上了。说到这个份上,还不改,就不知道他们是想干嘛了。我们只能期待、推动,并把他们好路子上逼。 提问:我想问整改中,媒体被钳制的情况早就要破产了,那么会在什么时候呢? 答:我也很想知道,但我比较悲观。一切都不确定,未来悬而未决,问题没有答案。 提问:南都会不会有妥协? 您认为媒体独立的力量怎么样才能结合起来、集体突围?我觉得现在钳制新闻自由的人也慢慢变成弱势群体了,当我们提到他们的时候总是当成假想敌,这些人究竟是谁呢?您的报社和维基解密的终极价值有什么异同?政治良心到底怎么解构?您刚才把深圳比作姿色可嘉的美女,脸上有瑕疵,那么你怎么评价中国政治治理的姿色和改变呢?南都在香港面世了,您觉得南都在香港的市场会怎样?有没有必要出香港版?你为什么不生气,不害怕?你说到言论自由、公信力危机,您敢作敢为的风格也使你有入狱的灾祸。那么我们听你讲话,怎么能不害怕? 最后回答:我很生气,也很害怕。看我的微博就知道我很生气,很愤怒。我对中国出现的很多丑恶现象,对当局钳制舆论自由的做法,很生气,很愤怒,相当。我在做出谴责、努力和号召的时候,也有些害怕。但总体上还好,现在的局面总比用枪抵在脑袋上不让你发言好。我做了最大程度的努力和尝试,付出的代价是我愿意承受的,我曾给自己准备的下场比这糟糕得多。的确,我愿意搏一把。这一辈子有这样的经历,获得公众的认可,比什么都重要,我很值得。此外,经济上独立,实现财务自由也很重要,要能生活得下去,而我做到了这一点。人间之所以还有希望,人生之所以还值得留恋,是因为作为个体,人有向善的一面,有嫉恶如仇的一面,这是人性中光辉、温暖的一面,也是人间还有希望的原因。人类美好的品性会把我们拽上一条更好的道路。我坚信这一点。 再见吧,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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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山 | 汪永晨讲故事

汪永晨讲故事 声明:此段来自互联网,如果该故事不是出自汪永晨老师,本人会向汪老师道歉。这故事太过诡异,我不反对环保,只是不喜欢这种神秘兮兮的极端环保主义者。 “我曾经听到这样的一个故事,发生在白马雪山。白马雪山所在地原来叫中甸,现在为了知名度,改称香格里拉。很多人对此表示质疑,为什么用外国人的称呼来命名我们自己的地方,但是事实上现在改名字对当地而言可能还不是最大的问题。在掩映在云雾中的梅里雪山上曾经发生过一个真实的故事:就是前两年中日登山探险队在征服梅里雪山过程中遭遇一场雪崩,结果探险队队员全体遇难。事实上在他们进行攀登之前,当地的藏族老百姓和喇嘛就进行过阻止,因为按照当地人的说法梅里雪山是神山,不能践踏,但是登山队员表示作为征服者要登上每一个处女峰,为此,当地的藏民和喇嘛非常不满,方圆几百里的喇嘛海聚集在当地招来寺念经,说这是我们的神山不希望有人践踏。结果那次攀登就在要登顶的时候,遇到了大的暴风雪,当时中日两方队员在讨论的时候有的人就建议要回大本营,但有的人也说这个山没有人上过,希望他们是最早登上的人,现在好不容易爬到这个高度不能放弃。他们就回到了二号营地,当天夜里发生大雪崩把整个二号营地掩埋,结果 17 个人就永远的留在了那里。事后,遇难者家属来到附近想要看一看这座山,但是太古峰有 17 个雪山都掩映在云雾中,等了几天都看不到山的面貌,后来当地政府的人和喇嘛说你们是否可以帮忙念念经,果然喇嘛念经没多大会儿,就像大幕拉开一样,云雾就散开了。虽然很快又掩住,但是这个事情真的是让人不得不相信神山的称呼了。过了几年,日本人不甘心,通过中国体委表示还要攀登梅里雪山,要征服这座山。虽然期间民委曾经表示反对,要尊重当地少数民族的习俗,但后来无奈日本方面投入大量资金,最终又组成了一个中日登山队进行第二次攀登。这一次喇嘛们同样聚集在招来寺进行念经,只是这一次的经文里加上了一句咒说:“我们只是不希望他们践踏神山,但并不是要他们的命。”后来在攀登的过程中马上就要登顶的时候,比上次还要高的时候,当时全球的卫星定位系统和天气预报都显示第二天当地将发生大暴风雪,为此登山队中的中日双方队员有产生了争论,中方表示好不容易登到这里,应该回二号营地,但由于上一次遇难的 17 名队员中有 13 个日本人,所以这一次日本方面坚持以最快的速度退回到大本营,结果第二天晴空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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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山 | 有关内蒙古青年呼格吉勒图的死刑案件访谈

1996年4月9日,呼和浩特市新城区诺和木勒大街北第一毛纺厂57栋宿舍西侧公共厕所内,一女子被强奸杀害,报案人呼格吉勒图被公安机关认定为犯罪嫌疑人,1996年5月23日,经呼和浩特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死刑,1996年6月10日呼格吉勒图被执行死刑,年仅18岁。 2005年10月23日,涉嫌杀害11名受害人的犯罪嫌疑人赵志红被捕,供认曾经在1996年4月的某日,在呼和浩特第一毛纺厂57栋宿舍西侧的公共厕所内强奸杀害了一名女性。 从2005年10月到2011年3月,犯罪嫌疑人赵志红仍被羁押中,呼格吉勒图的父母为死去的儿子讨回清白奔走上访,但仍然没有明确的答复。 2011年3月7日,艾未未工作室对呼格吉勒图的父母进行了采访。 视频下载: 115:http://u.115.com/file/t6b0ad3dae 飞速:http://www.rayfile.com/files/192b9db5-48d0-11e0-9c20-0015c55db73d/ 电驴:ed2k://|file|%E5%91%BC%E6%A0%BC%E5%90%89%E5%8B%92%E5%9B%BE.mp4|98789704|46DE0525772A18AB1E53552BB96CD201|h=YHIQNBSJZO4GAASUWURAGUORGOBMFPNC|/ Youtube在线: 呼格吉勒图 ————————————————————————————————————————————— 文字: 采访主题:有关内蒙古青年呼格吉勒图的死刑案件访谈。 采 访 人:艾未未 被采访人:尚爱云、李三仁(呼格吉勒图母亲和父亲,以下简称呼母、呼父) 采访时间: 2011年3月6日上午 呼母:我是呼格吉勒图母亲,我儿子叫呼格吉勒图,蒙古族。那是96年4月9号,晚上九点,我儿子刚跟他们同事换班终结,出去吃饭的时候,到一个小饭馆吃饭,吃完饭往回走的时候,他那天上中班,中班是12点半上班,九点下班,那天上中班忘了拿钥匙,两个人吃完饭往回走,他就到烟厂门口,就回家取钥匙。从家到厂子门口必须路过一个胡同,这里就有一个公厕,公厕里头就有这个女尸。不知道具体我儿子咋发现这个女尸的,然后我儿就到一个治安岗亭报案。报案以后,一个自治乡分局把我儿带走了,说是做一个笔录,从那开始没让我们家人再见一面。就开始怀疑我儿子是杀人犯。他和那个同事吃饭,两个人笑谈喝酒,两个人一直在一块,相差只有七、八分钟。我(不)相信我儿子七、八分钟能杀一个人。当时新城分局就把我儿子带回去,就逼供,也把那个同事带回去,同事在一间,我儿在一间。当时同事就听见我儿子喊叫的声音,他们就对我儿逼供,打我儿子,让他承认是他做的。当天我儿子没承认,第三天的下午,整了我儿子两天两黑夜,我儿子承受不了他们的严刑逼供,就签字画押,就是按了手印,然后就送到看守所,一直到没,也没让我们家孩儿见一次。那是96年的6月9号执行的死刑。就这么仓促。当时我儿子是去报案,然后把报案人当成凶手,59天执行了死刑。真正的凶手放脱,九年杀了十条人命。05年10月23号把真凶逮住,他自己承认这起案子是他做的。我们住的地方离公厕不远,10月30号,他们就把真凶拉着去指认这个地。这个地方都拆了,高楼大厦,他还能记住十年前的案发地点。然后邻里都知道了,李三仁的儿子白冤了。当年我俩一直都说我儿子白冤了,就去乡里分局找,人家说,我们家里人说的话,不能作为证据,就让他们严刑逼供。院子里的人说,我们的儿子可能真的是白冤了,说是哪天哪天,有人来指认现场,这个公厕五十年来从来没发生过任何案件,只有这一起案件。这在我们院里就传红了,后来我们就开始两个人奔跑,天天去找公安厅,法院,找检察院。过了六年了,也没有给我们任何答复,就说让我们等,来回的拖。现在找去,还是让我们等。 呼父:他们当年取了分泌物,但是没做化验,也没有做DNA鉴定,就认定我儿子是凶手。这么重要的证据他们不采纳。他们就严刑逼供,拿到我儿子口供就执行了死刑。 呼母:五十九天就执行了死刑。我儿子死的时候你们都没法想的,瘦的皮包骨头。 呼父:这个死了的女的是个打工的,她7点40从这个小饭馆出来上厕所,我儿子正是在上班,八点左右出来和一个同事约好去吃饭,大概有一个小时左右,出来后发现没带家门钥匙,那时我们毛纺厂的宿舍都是平房,他没有钥匙进不了家,回去取钥匙,路过这个厕所,不知道是咋发现这个女尸的,我们也不清楚。 呼母:当时我儿子去治安岗亭报案。 呼父:他去治安岗亭报案,让警察出来看一看,警察当时没出来,就打电话让公安分局的人来。分局的人过来就认定我儿子,说是就你了。当时他们审也没审,就说是我儿子,然后就对我儿子刑讯逼供。 艾未未:你能重复说一下,你儿子当年是多大,案发的时候。 呼父:那是96年4月9号,我儿子十八岁,正好十八岁。 艾未未:他在工厂做什么? 呼母:卷烟厂,做烟的。 呼父:卷烟厂上班。 呼母:在我们那个地方,卷烟上上班是很近的, 呼父:我们是第一毛纺厂,他们是卷烟厂,就隔了个楼,不远。 呼母:他的厂在那个方向,我们的家在这个方向,这么往回走的时候,必须经过这条路,用你们北京人说的就是胡同。他必须走这条路才能回家。他路过这个公厕,发现这个女尸。现在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现的,没见过我儿子。 艾未未:你们看过他的案卷吗? 呼母:他们不让我们看。我让他们把案卷给我复印一下,他们不给我,只要回了一个高院的判决书,中院的判决书。当年我请了两个辩护律师…… 呼母:05年的时候,我打官司啊,到哪儿打官司都要判决书。这是我们去从高院要回来一个复印件,高院那个判决书。 艾未未:那你的两个律师,他们是怎么付费的? 呼母、呼父:是我们聘的。 艾未未:那律师可以去要案卷的。 呼母:要案卷中院有了,中院有个案卷。高院这个就一直没有。 呼父:当时请这个律师,我们时间非常紧,就在开庭前,判我儿子死刑的前三天,才找的一个律师,叫张娣。当天开庭的时候我又找了一个律师,叫丁守君,当天找的,我们没有时间。 呼母:没有时间,时间太短,当时一下给了我们这么大的打击。晴天霹雳,啥都顾不了了。 呼父:不知道他们这个案子有没有,我们也不清楚。 呼母:我们一个普通老百姓,给了这个一个大的事情,我们没有时间来找律师,时间太短。最后找那两个律师,什么作用都没起。第二个律师,当天中院开庭的时候把他叫过去,他在那儿什么话都没说。另一个律师就给我辩护了一个:少数民族能不能从轻处理。就说了这么几句话。这就是律师给我辩护的,两个律师,啥也没说。 艾未未:这两个律师还在,你们是在呼和浩特吗? 呼母: 恩,一个得了脑瘫啥也不知道了。他那些当年给我儿子辩护的东西,啥也没有了。我问他,他说搬家搬得都丢了,就给我拿出一个判决书,中院判决书,就那么一个判决书,啥也没啦,就这些。 艾未未:那你们怎么知道后来这个凶手被发现了呢? 呼父:什么时候发现,就是05年的10月23号。 呼母:05年的10月23号。这个真凶在内蒙凉城,集宁,乌蒙一个月杀害了三个女士都是少女,最后公安部下了一个命令,在一个月内必须把这个案子破清,要破不清的话有多少人在受害。有公安局下了那个,最后不是逮住了嘛。最后这个真凶带回来,他供认的第一起就在内蒙毛纺厂发生的这个事情。他的第一起杀人案,他的印象中肯定是最深刻的。第一起问他在哪作案,他就说出毛纺厂院里杀这个女的。第一起他是。 呼父:10月30号,公安办案人员把真凶赵志红带到案发地点,那个厕所进行指认。指认过程中我们毛纺厂家属院里很多人去围观。 呼母:很多人看到这个犯人、这个重刑犯,到毛纺厂来指认,一指认全毛纺厂的人都说,这个地方50多年了没发生过案件,后来就有人说肯定是我儿子这事白冤了。 呼父:一往出拉这个罪犯时,人们就认定了。 艾未未:那没有人通知过你们吗? 呼父:就是别人通知的。 呼母:就是听家属院里人说的。 呼父:当时我正在做了胆结石手术,一个星期出院回家后。院里邻居们告诉我,30号那天,公安人员带了一个脚链手铐的犯人来指认了。 艾未未:有没有正式的来自公安的通知呢? 呼父:没有。 呼母:来过,26号找的那个董阳。 呼父:没通知咱们个人。 呼母:到今天也没人通知我们,没人通知。 呼父:当时公安找的闫峰。 呼母:找我儿子那个烟厂的同事,当时一起吃饭,这个同事叫闫峰,一直他俩在一块,后来就相差开七、八分钟,就这个时间说不清楚了,他就说我儿子作案去了。我儿子当天去报案,公安把我儿子当天就带去分局,晚上开始就严刑逼供。当时把女死者取出分泌物,他没做DNA鉴定,就把我儿子严刑逼供逼,拿我儿子的口供就说我儿子去做的案。两天两夜,那就是24小时吧? 呼父:48小时。 呼母:48小时以后才承认的,打得严刑逼供逼,孩子在承受不了,这个情况下才承认的,当天二十四小时以前,我儿子没承认这个事情是他做的。 艾未未:当时你们怎么知道你们的儿子被抓了? 呼母:因为我儿子到的那个公厕,有(老头)弟弟。 呼父:我的堂弟和我儿子一个车间上班,说下了班之后就被公安带走了,当时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故。 艾未未:你的儿子是从工厂带走的?还是报案的时候? 呼母:报案的时候,报案的那个岗亭带走了 呼父:从工厂出来他和同事去吃晚饭,吃完以后他去回家取钥匙,取钥匙路过这个厕所,他不知道咋发现的这个尸体,就是现在我也弄不清楚。.他去发现了以后,他去报案。当时,顶多30米那个地方,有个治安岗亭,就去那里头报案。 呼母:当天他(呼父)弟弟来说,儿子被带走了,他和弟弟两个人去分局一趟。去了分局了问怎么回事,他们说做个记录。他说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了解,你们做完笔录,就把我的孩子放出来。他们说是会的。最后做完笔录就一直没放。 艾未未:你开始没说清楚,他是报案的时候就扣下了呢?还是在工厂里? 呼母:报案的时候,没回工厂。 呼父:当时就扣下了。 呼母:当时就扣下了。 艾未未:你怎么知道的? 呼父:这个后来我了解的,喊我一起吃饭的同事。 呼母:不对不对,说错了。他取钥匙,家也没回呢,不知道怎么发现了死尸,他又跑回工厂把他同事叫上看,他俩到了厕所,打着打火机一看,确实是死尸,两个人就去了报案处。他同事说回去请假,我儿子就自己报的案。当时就扣下了。 艾未未:他们俩一起去厕所? 呼母:嗯。 艾未未:看到了那个…… 呼母:死者。 艾未未:死尸当时是在厕所里? 呼母:厕所。 艾未未:在厕所里面? 呼母:里面。 艾未未:是什么样的厕所? 呼母:就是过去那种一个坎儿、一个坎儿的旱厕。 艾未未:旱厕。 呼母:嗯。这个期间也有几个女去进厕所……出来说里头死个女的了。还有几个老太太,俩个也去报案,看到我儿子。 艾未未:那你们说为什么这么快就把这个案子给判了? 呼母:我也不知道咋那么快。我们都奇怪。应该一个人命,最起码得一年之后,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当时开庭之后我儿子那个脸色我看到了,他带着铁链,手铐,让那个警察拉着,我儿子给他拽着,就像这种…… 艾未未:你们去法庭了吗? 呼母:这些事情,那天出来,拉到警察大厅里头,我说那个是我儿子,让我说两句话,警察说不能,不让过。 艾未未:一审的时候有通知你们吗?有什么手续吗? 呼母:没有通知。我们刚刚知道那天开庭,我们那天去,没人通知,我们刚知道那天开庭 艾未未:一审进去了吗? 呼母:进去了。我提前去了,公安就用囚车把他拉到,他就出来了。一个警察拽着他领子不让他说话。 艾未未:二审呢? 呼母:二审我们就不知道了哪天,开庭也没开,二审没开,没开庭二审。就一个礼拜期间。 艾未未:是抓他的这个警局,还有审判官啊,这些人你都知道吗? 呼母:知道。抓他这个警局这个人现在立了二等功。我儿子这个案子破了他们好几个人立了二等功。现在这个人升了,现在升到赛罕区公安局局长,叫冯志明。 艾未未:升到哪儿? 呼母:升到赛罕区。那儿有四个区嘛。 呼父:四个区,其中有一个叫赛罕区。原来属于XX区管。 呼母:当年把我儿子这个案破了,就是杀人犯,凭多年办案的经验,四个立了二等功。现在这个叫冯志明。他那阵儿是一个刑警分局的刑警队队长。现在升到赛罕区公安局局长。 艾未未:后来抓的那个人叫赵志红? 呼母:嗯。现在杀人犯叫赵志红。现在赵志红还没判,还在看守所。 艾未未:不是说他杀了10个人吗? 呼母:杀了10个人,他因为我儿子这个事情,最高法院说现在有我儿子这个事情牵连着,它不公开审理,我俩还去来着。审了两天,最后没审下来,就停下了。我们开始就告嘛,一直不停的告,最后就告到这儿了。现在这个人还在还没判。 艾未未:在哪儿放着? 呼母:在我们那个地方,看守所放着。 艾未未: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告的? 呼母:从05年10月份开始告的。他做手术了,好了一点。从05的10月份,我们就一直,我俩就相信我儿子不会去杀人的。现在终于露出青天了。必须给我儿子讨回个公道,还一个清白,这就开始两个人不停地,到现在就没停过。那年今年两个月一趟,一个月一趟,去年开始就是。我俩就期盼着人大代表,来年10月份就来。 艾未未:那你俩见到这个代表了吗? 呼母:见到了。去年见到一个人。人大代表。 呼父:人大政协,去年。 呼母:没见,政协没见。人大代表那是个农民工代表,河南的,赵**,也是通过记者给我们介绍的,在大厦门口。他写出一个提案,06年、07年的大会上头提过我这个事情。我们这个事情周永康批示过两次,批示可能是…… 艾未未:批示什么? 呼母:批示可能…… 艾未未:查完的结果你们看了吗? 呼母:看也没看过。 艾未未:整个事情从开始到今天有人和你们仔细谈过吗? 呼母:没。这个是咋弄的。 艾未未:就是发生在九六年? 呼父:九六年。 艾未未:九六年以后,你们当时没有告?因为你们也不知道怎么告。 呼母:告?去哪告?人家说你儿子直接执行死刑了,你还告了,就是这话,当年在还没执行死刑的时候,去那找人家也不理睬我嘛!何况儿子死了呢!我们去哪找,那证据就沉入了大海,没有人听我们的话,没有是你儿子都承认了,死刑也判了,你还找?就是一句这话,你来哪来找?最后我们就不找了。但知道我儿子肯定是冤枉的。太荒唐了,那么短的时间,把一个人草率的就判了死刑。而且我儿子是报案去的,九泉之下也死不瞑目。 艾未未:能讲下你儿子的情况吗?他不到十八岁就参加了工作呢,是什么样的人? 呼母:他心地善良,对警察是崇拜的,觉得这个职业至高无上,什么事都能找警察,为什么他会去报案,我儿子又不皮又老实。我有三个孩子,这是老二,这孩子不咋爱说话。那年想当兵,没当成,就去烟厂工作。他单位的人都说,这孩子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车间人不相信,院里人也不相信,他平时回家的时候,就看看电视、看看书啊,这么一个小孩。 艾未未:那个女的是你们的邻居吗? 呼母:不是,她是外地的,打工的,而且我儿子死的那年她都20多岁了,25、26岁,不认识。 艾未未:后来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呼母:被掐死的。当年我儿子碰都不碰血的,他们说他指甲缝垢污里有这个女的血,和这个女的血型不吻合,哎,记不清了。 艾未未:这个叫赵志红的,是多大年纪? 呼母:赵志红呢,05年带走的时候是30几岁。 呼父:作案时大概二十五六,现在有四十几呢 呼母:具体多大也不知道,杀人犯离过婚。 艾未未:他是当地的吗? 呼母:不是当地的,也是外地的,也是内蒙的。他是外地的,死的这个女的也是内蒙的,他不是当地呼和浩特市的,是另一个乌蒙的。 艾未未:那你们这么告,有没有人给你们答复?说让你们等? 呼母:就让等的吧。 艾未未:对你们有答复的,他们让你们等啊。如果是你儿子的问题,都不已经结案了吗?等什么等! 呼母:他就是让等,我不指望他了。我就说案子很清楚了,真凶也落网了,你叫我们等什么呢?不能跟你们说,到哪找都不告诉我们,就是让我们等。 艾未未:那么你们已经上诉很多年了,是吧? 呼母:05年就开始上诉。 艾未未:每年都上诉? 呼母:年年,不停的上诉。这请了一个律师,当地也请了个律师。 艾未未:赵志红已经承认人是他杀的?他有没有讲他作案的过程? 呼母:他在公安那里做了笔录了。我们也不知道,人家也不让我们看说的话。 呼父:据我们了解,这个赵志红也是个打工的。当时看到这个厕所,厕所小便以后,他去那个厕所,听见女厕所里有高跟鞋走路的声音,他就断定穿高跟鞋就是一个年轻的女人,他小便完以后,就直接跑过去把那个女的掐死了。 呼母:报纸上有一篇写着赵志红这个事。 问:在赵志红事件出来后,你们找了律师为你们申诉,律师为你们做了什么工作? 呼父:律师就给我们写了上诉书。王律师帮我们递到最高法院,我们那里的律师就递到当地的法院。再其他的,律师就进入不了了。 问:律师努力过吗?去法院也好公安机关也好,复印案卷了吗? 呼母:不让,不让看。说是现在不允许律师进入的时候,案子没查清楚的时候不让进入,不让他们看,到现在也没有拿到复印件。 呼父:当时我们请律师,也就是你这个想法,请律师去把原来这个案卷及赵志红的案卷复印出来。当时我们去了不给复印。 呼母:我们到那个内蒙高院去要求了好多次,我们也要求把这个案卷给我们复印下。 问:杀人犯叫什么名字? 呼母:赵志红。 问:你们跟他的律师联系过没有? 呼母:他也没有请律师,到底请没请也不知道。我们是这样想的,就算是赵志红的律师肯定也不会给我们,他是给他辩护的,我们也没有找过,也不知道到底请没有请,到现在也不知道请没请律师。 问:当时你儿子判死刑的时候有没有给对方赔偿? 呼母:那个时候没那个,啥也没有。 艾未未:那女孩家属来了吗? 呼母:女孩的家属一直没见到,他们也没找过我们。 呼父:从96年发生这个案子,到现在我们也没见过这个女的家属。 艾未未:但是她是有家属的,对吧? 呼母:有呢,女的没结过婚吧。 呼父:没结过婚,但是找了对象了。拿我们当地话讲,就是已经找了对象了准备结婚了。 艾未未: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呼母:我们希望找媒体,就是希望你们帮助我们,在媒体上帮我们呼吁下,使这个案子尽快有个明确的答复。 艾未未:你们的要求就是给你们一个明确的答复。 呼母:对,希望他们尽快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找你们就是希望你们能帮我们,把这个事情往前触动的快一点解决,太拖拉了,我们心里的伤,拉得我们快撑不住了。六年了,白天黑夜的,我们没法正常生活。一到两会期间,我们往外走的时候,还没等开两会,我俩就被看住了,我俩都是偷跑出来,到来了北京不能露身份。 呼父:在北京住旅店不能露身份证。 呼母:平常我们俩来了都能去人大啊,公安部啊,去高院啊,现在这些地方都去不了,有我们当地的警察在那截我们,哪都去不了。 呼父:现在我们出来他们也不知道我们躲在哪。 呼母:我们在哪住都不能让他们知道,知道后马上就把我们截回去。 艾未未:你们被截回去过吗?截回去过几次?怎么截的? 呼父:截过好几次。 呼母:去年3月份去人大那,被截回去的。当时填完表出来后,就截住不让你走,哪都不让你去,必须得跟他们回去。被他们带到内蒙古驻京办事处,接着就给我们买火车票,派人跟着,半路都怕我们跑掉,.一直跟到我们回去为止。60年大庆的时候,24小时监视我们,怕我们来北京闹事,他们车就24小时在门口停着,我们出去买菜他们都跟着。 艾未未:你们也没有闹事啊! 呼母:我们没有闹事,也没有打算闹事。我们只想经过法律给我儿子讨个公道。我们来也不是闹事,我们是按法律程序正常的上访,我们每次都期盼这两会期间,给我们一个明确的、能到哪个窗口去办理,政协代表也来帮一帮我们。我们也不是来闹事,几年了我们也没有去哪闹过事情。 呼父:我们普通老百姓一直相信,这个法律是公正的,现在法律这么完善了,但是还有这样的事。 呼母:每年期盼,一年又一年,我们过的就不是正常人的生活,我们这个心情就没法平静下来,当年是那种的担心把我疯了,我儿子这一件事情我就快疯了,再后来十年以后又是一个打击。两次打击你说能承受的了吗? 艾未未:重新说下名字,职业,尽量说清楚一点,包括你们的孩子的名字。一个一个说。 呼母:我是内蒙第一毛纺厂的工人,我叫尚爱云,我儿子叫呼格吉勒图,96年的时候我儿子去报案,被警察认定为杀人犯,48小的严刑逼供,逼的我儿子承受不了,承认是他做的,59天后拉出去执行死刑。 呼父:我叫李三仁,我是一名退休工人,原来在内蒙古第一毛纺厂工作,我是蒙古族,我儿子叫呼格吉勒图。96年的时候我儿子去报案,被警察刑讯逼供,被屈打成招,59天就被执行了死刑。 呼母:而且真正的杀人犯,杀害了10个少女就这样逃脱了,我的儿子是为伸张正义去的。 呼母:10年了……凶手抓住6年了,到现在不给明确的一个答复。叫我们就那么上访…….叫我们没法过正常人的生活。 呼父:如果当年他们查办…… 呼母:如果当时要是查办,怎么会造成现在这种冤案?让无辜的家庭遭到这么大的伤害。 艾未未:这里说到,呼格吉勒图坚持自己是无辜的,就是在被枪决之前他仍然说他是无辜的。这些案卷你们都没看到过? 呼母、呼父:没有。 呼母:不给我们看,到现在别说我们看,连律师他们都不给看。我们要求说,(看)我儿子从头到尾说的那些话的案卷。一开始没有承认的案卷、后来逼供承认了的案卷,叫我们律师哪怕复印出来,他们也不给。说这不是给你们的时候。到现在,我们请的律师,到现在这些东西都没拿到手。 艾未未:现在北京什么律师代理你们? 呼母:王律师。 艾未未:他也去过? 呼母:去过,去过。 艾未未:他也拿不到? 呼母:恩,不让他看。 问:你们就没有想过找那个受害者家属和凶手的家属? 呼母:没有用想过,我们想过找过。 呼父:那家虽然也是受害人,但是不是我儿子弄死的她,我们找他们没有意义。我们也想过找现在这个杀人犯的家属,后来想了想没有用,后来没有去找他。 问:我看有报道说新华社有记者采访公安局里的人,他们得到什么信息,能说一下吗? 呼父:新华社记者发了五个报道,他叫汤计,他是非常正义的,我们见过很多次。人家采访有这个便利条件人家就能采访,有些东西人家就能拿到,我们看不到。 呼母:我们也看不到,具体人家采访说啥呢,我们也不知道,人家也不能和我们说。 呼母:现在一说起我儿子的事情我浑身都发抖,控制不住。 艾未未:这个事情,也只有你们来帮你儿子申诉了,因为这不是一个短期的事情。 呼母:跟公检法的人,找他们的时候就说了,你们不给我儿子还一个清白,我俩老死了,我们还有俩个儿子,也会为我儿子打下去,终究会有一天会还给我清白的。我这个儿子百分之百是冤枉的,终究是要还给我儿子清白的,我老俩口就是打到死、打到倾家荡产,也要为我儿子讨回公道。我儿子是正义的,他是去报案;我儿子是被冤枉的,我老俩口死了,我还有两个儿子,我会坚持到底的。 艾未未: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呼母:没了。 呼父:我就希望媒体和你们这些好心人帮助,我们老百姓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依靠你们给我呼吁呼吁,推荐推荐这个事情。 艾未未:你们有受到其它的威胁和迫害吗? 呼母:现在还没有。就是一开两会,就控制住,走不了,那年60年大庆也看着我们,怕我们走,也是24小时监控的。 艾未未:我也是24小时监控的,门口有两辆车,你们俩来了,他们可能也知道,我的电话也被他们监听的,他们肯定知道有2个人来找我,他们问我是谁,我说我也不知道。 呼母:所以我们也不说。 艾未未:你们说不怕,我当时是不知道你们是谁啊,只有聊过以后才知道啊。我会把你们这个整理一份交给关心这些事情的人,如果我们放到网上也可以,是吧? 呼母:你也可以上网上看一看,现在我们自己贴…… 问:刚才你们谈到冤屈,完了以后你们还相信法律,为什么十多年后还相信法律呢? 呼母:法律她是公正的啊,总有一天会给我一个,法律是人来执行的,并不是法律执行人去,对吧。 问:你相信这个法律条款,你认为在中国现在这个环境下,还能给你公道吗? 呼母: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有公道的,毕竟是好人多,正义人多,就像你们一样,这不是正义的帮我,毕竟有正义的人。 艾未未:谢谢啊 (完) 艾未未工作室 2010年3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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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山 | 好妈妈,老妈妈

好妈妈,老妈妈 徐江 这般的时辰黄昏已经到来 这般的时辰道路已经堵塞 紧贴窗玻璃冰凉的面颊 我知道母亲正涉过人流向家走来 呵老妈妈天已经转暗 呵老妈妈我们为何不见你的归来 祖父母在屋内恹恹欲睡 父亲与弟妹谛听门扉 炉火把红光慷慨赠送 呵老妈妈我们为何还不见你的归来 一辆辆街车飞驰  紧贴窗玻璃 我们的鼻子微微振动 雨开始下 要是你死了怎么办 好妈妈 要是你死了怎么办 呵老妈妈天已经全暗 呵老妈妈我们怎不见你的归来 长辈们静候屋内他们想些什么 安详如我们数过多遍的饭桌杯盘 弟、妹的歌声流淌到远方 老妈妈莫不是灾祸降临你已不在 人头涌动斜雨飘飘 好妈妈你发觉自己被车辆碰倒 你紧闭双目承受宁寂 儿女自远方奔来然后肃立嚎啕 呵我们年轻的好妈妈老妈妈 莫非你真要将我们伸出的小手甩开 紧接着门扉敞开脚步凌乱 我们的老妈妈站在面前 她说她顺路去了某某家 她说谁谁问候父亲请他择日盘桓 她侧身对发呆的孩子笑笑 弯腰替他们擦干双眼 呵我们的好妈妈你回来了我们多高兴 请原谅我们孩童瞬间的谬想 在与魔鬼相搏时我们胜了 我们保护了自己的母亲尽管她不知道 那一刻我们在想我们的好妈妈不能死 她不能死要是她死了我们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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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山 | 凝望雪的傅琼

凝望雪的傅琼 作者:侯马 雪沿着时间的缝隙飘落 没有声音 傅琼站在小泥屋门口 站在雪中 雪踮脚尖沿着电线沿着树枝 沿着田野 把道路踩肿了 傅琼把一片雪化接在手中 许多雪花把傅琼抱在怀里 这时候 雪光取代了天光波光 甚至傅琼在小泥屋点的烛光 可是 你把万籁怎样 也不能遮住傅琼明亮的双眸 于是傅琼向雪凝望 同时 雪也摆出同样的冷漠朝傅琼凝望 她们互相估量互相仇视 甚至爱慕 两种温柔的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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