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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紀錄片:我為什麼要去烏坎 /艾曉明

烏坎三日 2011 年12月19日至21日,對烏坎人來說是峰迴路轉的三天。從武警封村斷電,村民堅守抗爭,到廣東省委副書記朱明國到烏坎和村民代表對話,三天帶給這座小村 莊的改變,充滿了戲劇性。此時,學者、獨立製片人艾曉明與網友潛入烏坎村,通過四十多個小時的採訪、拍攝,記錄下這段驚心動魄的日子,剪輯成100分鐘紀 錄片《烏坎三日》。陽光時務獨家奉上學者艾曉明特別剪輯的《烏坎三日》預覽版。 1.  我為什麼要去烏坎 文/艾曉明(廣州中山大學退休教授) 「錢雲會村長死的時候我沒有去,陳光誠全家被囚我也沒有去。如果烏坎再不去,我這個紀錄片工作者該怎麼回答呢?」 我能完成《烏坎三日》,首先要感謝網友晃晃,其次要感謝獨立音樂人老羊。 我 決定去烏坎的時候,網上的消息令人扼腕。薛錦波慘死、烏坎封村斷糧,有人更將這個村莊與《雪白血紅》裏的長春相比。激發我啟程的是外國記者,他們一篇接著 一篇來自村內的實況報道,讓我這個身在廣東的紀錄片工作者感到可恥。錢雲會村長死在浙江樂清,很多人去過,但是我沒有去;陳光誠全家被囚,很多人去了,我 也沒有去。那些地方,我或可找個理由說太遠,但就在廣東發生的事,我怎能指望別人?要是有一天人們說:烏坎發生了那樣大的事,你拍紀錄片的躲到了哪裏,我 怎麼回答呢? 所以,我決定要去。 我 拿主意時,找了一位小朋友密謀,朋友忙著結婚,排不開行期;我又找另一位小朋友,朋友忙著寫稿,心有餘力不足。我想,連個伴兒也找不到,那就有理由不去了 吧。果然,我所找的唐荊陵律師,又被員警守株待兔帶走了。那天,他剛剛從烏坎回來。周一清早也就是片中的12月19日,我給網友晃晃打電話;我說看到你發 的消息,帶我去村裏?他說行。湊巧的是,北京的老羊楊立才(在我的《公民調查》、《國家的敵人》裏都有他的貢獻)正好參加一個拍攝培訓,路過廣州。我說咱 們去烏坎啊,他也是一個字:行。 我和老羊下樓時,我們學校離退休處的處長向我迎面走來。她對我說了兩句話:第一,不要去。第二,去了你也見不到你想見的人。我說:我要去哪裏?我要見誰?她說反正上面要我帶這兩句話給你。說完,我們各自意味深長地乾笑。直到今天為止,我還是不知道我們說的是不是一回事。 那天我們先到深圳和晃晃會合,三個人拖著現買的箱子上了開往陸豐的長途車。我的想法很簡單,假如路上被阻,我也不堅持,拍不成就不拍了,我問心無愧。 夜晚從高速路走下去,我們攔了一輛私車。司機說他到不了烏坎,路都封了,有三撥記者都被堵回去了。我們說你開到最近的地方吧,我們自己走。這就是影片中開始時車行的情景。 後來我們被撂到了一座高架橋下,黑咕隆咚地看不清周遭的情形。我們最可愛的「帶路黨」晃晃一馬當先,他扛著我的行李箱,去找摩托來帶我們。我和老羊在橋下的石頭上坐著,不斷換到離路更遠的石頭上。有時摩托車過來,一道燈光刷地掠過,帶來更多的寒意。 等 了一小會兒,但感覺上過了很長時間。晃晃也不來,我跟老羊把行李挪到棄置路邊的水泥管子。蹲在管子裏我想,今天我要是被抓,紀錄片生涯就到此為止。這也太 難看了嘛,一個大學教授蹲在坑裏,做賊似的。正在此時,我們的救星晃晃駕到,一切進入正題……後面的,大家從片子裏都看到了。 回到學校,保衛處長一直找我。我說我失蹤了幾天,在跟朋友拍結婚錄影。再後來,2011年的最後一天,我的家門上貼了一個條子,是離退休處長再次找我。條子上寫著:「你在陸豐的錄影,請一定不要上網。」 現 在我是死豬不怕開水燙,錄影也拍了,網也上了。下一步,會不會被73條呢?這個問題,肯定不能問我。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去問……哦,你懂的。再說了,萬一 我被81條,像我那位著名的兄弟一樣,在丈量時光的囚籠,我已想好一套說辭。我將吟詠已故作家王小波引述的詩篇,做出古羅馬詩人奧維德的架勢,有道是: 吾詩已成, 無論大神的震怒 還是山崩地裂, 都不能將它化為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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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故事:牆之線人 自己人,J&K

學生線人J說,「我被要求去參加沙龍,他們說有自己人,但我也不知道誰是『自己人』」。而密探老K為國安局工作,主要監視外來人口特別是外國人,他說,保護好三峽大壩,是作為本地人的責任,「我又不是去迫害別人。主要是彙報情況,提前給上面彙報情況」。 文/王剛 這是兩個線人的故事,都是真實的事。爲了敘述方便,我給這兩個線人分別起了化名,線人J、線人K。 線人J是我在北京認識的,當時他還是個學生,屬於公安局國保系統的學生線人。 線人K,是我在湖北結識的。他是當地國安局的秘密線人。 線人J和線人K的工作,基本上屬於兼職性質,因為他們還有自己的工作。在國保和國安系統,也沒有他們的編制。 密探老K 認識老K純屬偶然。有一次,一名武警的朋友帶我去三峽旅遊。晚上,到庫區某個鎮子他老友那兒做客。朋友的老友就是老K。一個在當地事業有成的商人。 為迎接遠道而來的朋友,老K特地安排了一桌豐盛酒菜,就在他自己開的飯店。除了我和兩個朋友外,老K還有一位自己的朋友作陪。我們只是相互求教尊姓,不問大名,不問職業。 幾杯白酒下肚,我們胡吹海侃無話不談。 老K說:我開這個酒店,生活很不錯,生意紅紅火火。不知道說到什麽話題,老K接著說道:你看吧,我就說,國企幹不過集體(企業),集體幹不過個體,讓個體發展起來,集體、國企遲早要完蛋!它們肯定要完蛋。 老K的朋友打斷了他的話:你別胡說,什麽完蛋不完蛋的?國企是國家的,難道國家也要完蛋?你都不知道這兩位朋友是什麽身份,他們要是下來暗訪的,你吃不了兜著走。 我哈哈大笑,說大家都是朋友,我不是來暗訪的,只是旅遊而已。 老K接著說道:他們暗訪我也不怕。剛才的話我還沒說完嘛。雖然說國企幹不過個體,但蔣介石幹不過毛澤東,國民黨幹不過共產黨!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說到這兒,老K突然頓了頓:我要報個料,XX(指我的武警朋友),我們朋友這麼多年,這也是我第一次跟你說。我是為國安局工作的,自己人。我還怕暗訪的? 接下來,老K向我講述了他為地方國安局工作的經歷。 作 為三峽壩區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幾十年來,老K在小鎮上打拼出了一片小天地。他經營的飯店是當地規模最大的,此外,今年還壟斷了地方的屠宰業。年入三十餘 萬,輕輕鬆鬆。生活如此殷實,為何還要成為國安局的密探?老K說:我是最崇拜毛澤東的,「高峽出平湖。神女應無恙,當驚世界殊。」毛澤東當時就預知了三峽 大壩要建起來嘛。這個大壩不得了,我們要保護好它。 地 方國安局的人是怎麼物色的老K,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可能是他們覺得我是這裏有威信的人吧。」老K說:「反正,我覺得這是一項有利於國家的事。我的任務 是,負責監視鎮上還有周邊可疑的人,特別是那些鼻子尖尖頭髮黃黃的外國人,不能讓他們到處跑。他們說來旅遊,但誰知道這裏邊有沒有間諜?他們會不會對三峽 大壩搞破壞?不要說他們炸掉大壩,這也不可能,就是他們在附近放一串鞭炮,都可能造成國際影響。」 老 K講了一個案例:有一次,我跟蹤了一個人,三天三夜,就跟蹤他,最後我們的人把他抓走了。他在我們這周邊神神秘秘拍照、在壩區畫地圖。呵呵,這邊要是有什 麽消息,我肯定比鎮長書記知道的還早,比他們那些派出所的也知道的早。奧運會的火炬傳遞,經過這裏,該怎麼走我都是最早知道的。上邊早就給我佈置了,幾點 幾點,火炬要經過哪裏,我要做好一些準備工作。 我 問老K,給國安當線人有什麽好處?他的回答是:每年有三萬元左右的收入(這個收入,相當於當地公務員最高的工資水平)。「逢年過節還要送水果和慰問金,都 是他們悄悄過來的」,作為酒店老闆,國安局的上線在老K這裏吃飯喝酒,自然也不用掏錢。「另一個好處是,這對我的生意也是個保護。雖然別人不知道,但我覺 得有靠山,只要不違法,沒人敢找茬。找茬我也不怕嘛!」 國企幹不過集體(企業),集體幹不過個體;老K後面的話,竟然是國民黨幹不過共產黨。我一直搞不清這三句話有任何邏輯關聯。就像我驚訝於幾乎是當地「首富」的老K,竟然是國安的線人。 做國安局的線人,老K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個密探或者特務?內心有過掙扎嗎? 老K說,保護好三峽大壩,是他作為一個本地人的責任。為國安局工作,他主要監視外來人口特別是外國人,他覺得這沒什麽不對的。「我又不是去迫害別人。主要是彙報情況,提前給上面彙報情況」。 學生線人J J是北京海澱區某高校的一名學生。成為國保系統的線人,實屬無奈之舉。用他的話說,是被逼的。 J喜歡上網,喜歡在網上辯論。某一天,有兩個著便服的警察找到學校,經學校保衛處老師介紹,這是海澱區的警察。第一次見面,警察只是問了問,你是不是喜歡在網上發表一些言論啊云云。J點頭稱是。警察也不多說,記下J的聯繫方式,閒談幾句之後便離去。 在J幾乎忘記了曾跟警察打過交道的事後,有一天,這兩個人又來到了學校。這次不經過學校保衛處,而是把J帶上車,拉到了學校外面。 在 某處僻靜的茶館。警察亮明了身份,海澱區國保系統人員。國保A對J說:你經常上網也知道,有很多對黨和政府不懷好意的人。他們有意攻擊黨和政府,製造不穩 定。我們需要監控這些不穩定因素,監控這些攻擊黨和政府的人。J一開始很不解,也害怕。「國保」這種東西他是聽說過的,但沒想到他們會找到自己。A的話是 什麽意思?J還沒多想,國保B又說了:你知道自己在網上發表的那些言論,屬於什麽性質嗎?這麼說吧,如果這真是你的思想認識,我們可以立馬叫學校開除你, 你已經涉嫌煽動顛覆國家政權! J真的怕了。國保A又說話:你也別怕,我們這不是過來找你聊嘛。以後為我們做事,為黨和政府做事,也是你證明自己的機會。 這是一次讓人膽戰心驚的經歷,兩個國保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硬是將J收做「小弟」。 起 先,J並沒有具體的任務。國保A只是時不時到學校來,接上J出去喝茶,聊天。A問J平時都有什麼愛好,喜歡上哪些網站,跟哪些人交往。他們甚至還聊起了足 球和電腦遊戲。幾次接觸之後,國保A攤牌了: 這是一項工作。當然,你還有學業,但是,你得認真對待,把它當成一項工作。以後,每周彙報一次,論壇ABCD都有哪些熱點,哪些人活躍,他們發表了什麽樣 的觀點? 此 後,任務進一步升級,在北京,經常有各種公開沙龍。J被要求去聽學術及思想類的沙龍,跟參加沙龍的人混熟。「你不用提問,裏邊還有我們其他的人。你只要記 住哪些人去了,主要說了什麽話。」國保A說。有一次,國保A甚至要求J去跟某老師建立良好的關係,以便彙報其一舉一動。 J 不喜歡這項兼職的工作,因為他是被逼的。他這樣給自己編織了一套說服自己的理由:搜集網上的言論,因為言論都是公開的,只相當於資料整理。參加沙龍,也都 是公開聽講,於心無愧。但被要求監視老師,J過不了內心這一關。「讓我去監視老師?憑什麼?那不是特務才幹的嗎?現在又不是『文革』,還要告密打小報 告?」J內心掙扎。他決定不再理會國保的要求。以前,每個月要求發送的情況彙報——包括對網絡言論的搜集及沙龍的情況,J不再理會。 作 出這個決定除了內心的不安外,也是因為J找到了提起勇氣的理由。被國保作出讓學校將其開除的恐嚇之後,J經過仔細打聽才搞清楚,國保根本無權這樣做;實際 上,J在網上的言論,就算上綱上線,也僅是憤怒青年的怒吼,說煽動顛覆國家政權,恐怕都沒有人相信。J一步步退出,以各種藉口不給與自己接頭的國保A彙報 情況。拉拉扯扯一個學期之後,國保A也不再聯繫J。 J是國保培養的失敗的線人。J說,自己被要求搜集網絡言論的時候,互聯網上還沒有「五毛黨」這個名詞。如果要追溯「五毛黨」的鼻祖,J和他一樣從事互聯網言論整理搜集的人,恐怕就是第一批「五毛黨」吧——學生「五毛黨」。 跟 國保打交道的這些經歷,事實呈現給J的是:在北京高校密集之地,國保人員爲了監控思想較為活躍的學者們費盡心機。他們在學者身邊安插學生線人,在沙龍上布 控自己的眼線,在各種網絡上,遍佈兼職的仍在校就讀的信息搜集人員。國保布下天羅地網,學生線人是主要的織網人之一,但問題是,J不知道國保擔心的是什 麽,他們所謂的維護黨和國家的利益,爲了所謂的穩定,J覺得大多只是託辭。 最令人可怕的事是什麽?J說,學生當中,有類似J這樣的人,他們身邊的同學和老師,都不知道他們是誰。「我被要求去參加沙龍,他們說有自己人,但我也不知道誰是『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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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故事:《牆》 編者按

在中國,他們只是再平凡不過的普通人。 他們讀書、念大學、考公務員、找工作,擠破頭進去一個小單位,努力維持同事和睦,領導滿意。一份普通的薪水,養老婆孩子,養父母雙親。他們的臉上交織著這個國家最常見的焦慮與懶散,淹沒進人群裏,了無聲息,不著痕跡。 可是在公共世界,他們幾乎見不得光—— 他 今天出勤,帶走了三個來不及逃走的小販;他這月領了任務,拆掉自己和親戚老家的幾十棟老宅;他匍匐在虛擬世界,跟著網管辦的指令手起刀落;他常年住在京城 的賓館裏,從國家信訪局門口攔截老家來京的上訪者;他拿錢說話,自編自導,扭轉輿論;他參加各種沙龍、聚會、論壇、講演,收集信息,通風報信。還有守在東 師古村口的他、抓走律師時多踢了一腳的他、災難當頭攔住媒體的他、眼看著無辜者受盡折磨無所作為的他,當然,還有面對年輕的臉龐,槍口沒有抬高一寸的 他…… 他 們都不是大惡之人。他們不是惡行的組織者,只是執行命令的人,用他們的話說:「大家都為混口飯吃而已。」但這口飯下肚,他們與作惡的系統融為一體,成了專 制統治得以維繫的最重要的基石。漢娜·阿倫特稱之為「平庸的惡」:「惡從來不是極端的,它沒有深度,也沒有魔力,它可能毀滅整個世界,恰恰就因為它的平 庸。」 這是為什麽,我們用《墻》來命名本期專題。 萬 里長城無處不在。這堵墻有形,它是網絡上的防火長城,是市場上的權貴勾結,把自由世界擋在外面,虛假掠奪充斥其中;這堵牆無形,決策者、築牆者、旁觀者, 每一個人都是這堵牆上的重要磚塊。很多時候,他們就是我們。高層政壇風雲詭譎,一把扯下重慶的紅色遮羞布的前「忠臣」王立軍,不曾經也是權力城牆的腳下, 一枚厚重又好用的牆磚?底層社會冤案遍地,在倪玉蘭身上踩了重重一腳,壓斷她腿的警察,又何嘗不是吞噬自己的泥塊? 他們是加害者,也是受害者,他們是構成萬里長城的血肉之軀,也是高墻動搖之時,最先犧牲的磚塊。(張潔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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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編的話:我們都是牆的磚

如果你是一隻鳥兒,你就會嚮往自由的天空。當你成為一塊磚頭之後,你就不會有飛翔的願望,你的理想就是被砌進一堵牆,或者被拍到別人的頭上。 文/長平 來到柏林之後,才知道柏林牆不只是一堵牆。當它還活著的時候,它是一種不斷地膨脹和強化的建築。最初是鐵絲網,接著是加強的鐵絲網,然後是混凝土,最後建成的所謂「75型邊境圍牆」,極為堅牢,被稱為牆史上的「傑作」。 在 鼎盛時期,它的實體部分包括內外兩堵牆,中間圍住的部分,本來應該是(現在也還原成)寬闊的大街,卻設置成死亡地帶。裏面有地面觸發報警器、金屬栅欄、鐵 絲網報裝置、獵犬區域、鐵軌阻擋器、邊防哨所、探照燈和瞭望塔、照明區、控制區、金屬圍欄、車輛阻塞溝等複雜的設施。事實上,在距離內牆50-70米遠的 地方,就是當時的東德人的「世界的盡頭」了。 參 觀了東德秘密警察「史塔西」檔案館之後,我更明白柏林牆遠遠不止那條長達140公里的實體牆,它無限延伸到社會文化和個人生活之中。正如該檔案館牆上張貼 的「史塔西」口號「作爲秘密警察,我們應當無所不知」一樣,它無處不在,無所不及,讓每一個人都生活在隔離和恐懼之中。 更 加恐懼的是,這堵遮天蔽日的大牆,還讓每一個人都成爲砌牆的磚,成爲它精緻的構件。你不僅被別人阻攔和隔離,你還阻擋和隔離別人。我們每天都在聽命於強 權,服從它的規則,配合它的節奏,讀它的報紙,聽它的音樂,為它納稅,為它投資,我們就必然成爲它的同構。正如中國上世紀的一首旋律優美的流行歌裏所唱 的:「公社是棵常青藤, 社員都是藤上的瓜, 瓜兒連著藤, 藤兒牽著瓜, 藤兒越肥瓜越甜, 藤兒越壯瓜越大。」 如果你是一隻鳥兒,你就會嚮往自由的天空。當你成為一塊磚頭之後,你就不會有飛翔的願望,你的理想就是被砌進一堵牆,或者被拍到別人的頭上。至今很多東德人還懷念柏林牆矗立的時代,很多中國人在詛咒自由世界,甚至夢想「文革」重來,都是被專制政權燒製成磚之後的悲劇。 作 為「社會主義陣營的橱窗」,東德在當年不僅在該陣營中經濟發展得最快,在人道和法律方面也算是做得最好的。它既沒有兩千年的封建殘餘,也沒有不願消除的文 革餘孽,更沒有餓死幾千萬人的「革命壯舉」,而且還在1987年廢除了死刑。它的牆仍然令人窒息,它的磚仍然無處可逃。 柏林牆倒塌二十多年了,德國人還在清理它的殘跡。這二十多年來,牆卻在中國繼續高效構築,如今已經從實體世界發展到虛擬空間,成為無可比擬的「傑作」,讓柏林牆的「75型邊境圍牆」無地自容。 同 樣地,這堵大牆並非從天而降,而是就地取材,每一個人都是它的磚頭,而且早已經智能化,適應一切條件,能承受任何撞擊。大火燒了,動車翻了,家被強拆了, 活人自焚了,宮廷亂了,它都巋然不動。不僅毫髮無損,反而更加堅固。靠的是什麽?不只是牆的主人的雄才大略,更是每一塊磚的精誠合作。「平庸的惡」在中國 早已經升級換代,假如它的發現者漢娜·阿倫特遇見,恐怕也會對它感到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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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距離側記薄熙來

重慶市委書記薄熙來被免職,與重慶模式一起倒掉。此中來龍去脈,除了各種驚心動魄的小道消息以外,仍然可以從官方的兩會、電視的出境等細節中,嗅出些許端倪。 文/ 黃小仙 外傳素以特立獨行見著的重慶前市委書記薄熙來,從來就看不起既沒有顯赫家勢淵源、管治上又「軟弱無能」的總理溫家寶,此說是耶非耶,作為外人無從知曉,但根據多年在北京兩會公開場合近距離的觀察,薄熙來至少並不特別喜歡溫家寶。 兩會現端倪 今年三月五日早上九時,全國人大揭幕禮主席台上約一百七十名主席團成員中,薄熙來是唯一一個將溫家寶的總理工作報告置諸不理,長時間放在桌面一側的代表。相反,主席台上其他的所有代表,即使未必聚精匯神看報告,但無一例外地,都將他們的報告揭開攤放桌面上。 當日,薄熙來略顯倦容,一再在主席台上打呵欠,表現得又有點心不在焉。全程只跟鄰座的軍委副主席徐才厚聊了兩句,其餘時間要不自顧自做自己的事,要不就眼定定在發呆。 大會大約進行到十時四十分左右,似乎有點不耐煩的薄熙來,開始在約半份報告大小(半張A4)的白色紙張上劃圖畫,他劃得用心又專注,即使正在作報告的溫家寶一再獲得台上台下的掌聲,薄似乎也置若罔聞,自顧自專心地畫畫:用原子筆勾勒了一陣,仔細端詳過後,復又埋首以鉛筆修飾。這樣子一直劃了超過五分鐘,充分凸顯其獨特的個性。 溫家寶作過報告過後,得繞過薄的位子返回原座位。這時,溫家寶轉身迎面走來,薄熙來緩緩別過原本已有點遙遠空洞的目光到左前方,臉上毫無表情,溫家寶則從其右側走過,這樣一來,兩人的目光始終未曾交錯,令人納罕。 三月八日,雖說驚蟄已過,早春已臨,但北京氣溫依然徘徊四、五度左右。這日早上陽光明媚,走在和煦的陽光中,可以感受到難得的暖和,然而對於密切關注重慶和薄熙來前途的觀察家而言,卻是風雲變幻的一天。就在這一天,京城內外,至少出現了三個對薄頗為不利的政治訊息。 早上九時,全國人大五次會議舉行第二次全體會議,主席台上赫然不見薄熙來,徐才厚的右側既未見薄的影子,其桌椅、名牌亦無復出現。記者席上,看報告的看報告,聊天的聊天,甚至拍照留念的依然自行其是,但有心的記者已感到情況有異,同時悄悄四出探聽可能的原因。 在此敏感時刻,莫說身體稍有不適,即使真的病倒了,只要能勉強出席,相信也絕不會錯過如此重要的露面機會的,這個道理,薄熙來怎會不明白?果然,及至當天中午,消息已不脛而走,震動京城,薄熙來地位不穩等諸般揣測亦乘勢而起,不一而足。 弔詭的是,廣東省委書記汪洋這一天在主席台上表現得特別輕鬆,精神好像異常愉快,春風滿面:只見他一改往日在主席台上的謹慎和拘束,一而再,再而三地與左手的國務委員劉延東或右手的副總理張德江攀談或說笑,滿面笑容,偶然還指著台下的甚麼東西說笑,心情似乎大好。 另一邊廂,被視為重慶市委喉舌的《重慶日報》,當天的要聞版報道了市長黃奇帆在京會見沙特基礎工業公司副總裁李雷;市人大主任陳存根在審議《政府工作報告》時建議完善頂層制度設計;重慶前副市長、全國人大環資委副主任王鴻舉建議預決算公開應細化科目;市人大前主任、全國人大農業委副主任陳光國建議讓勞動者的「荷包」盡快鼓起來……隻字不提同樣在京開會的薄熙來,再加上早上薄的缺席,一位重慶朋友透露,整個重慶官場已謠言四起。 當晚,中央電視台在新聞聯播中報道中央政治委書記周永康當天下午造訪重慶代表團時,第一輪先播出周永康的大頭近拍、繼而是黃奇帆、然後其他代表,在第二輪的鏡頭近照中,與會的薄熙來才緊接著周永康出現。熟悉中國政治的人士都知道,新聞聯播對中央領導人在公開活動的報道次序,甚至在出鏡時誰佔幾分幾秒都有嚴格的規定,排名一旦有所更動或異常,往往預示著高層官員的變動。 退一步說,薄熙來此刻仍是政治局委員、重慶市委書記,斷沒有排名在手下重慶市委副書記兼市長黃奇帆之後出鏡的道理。假如早上兩則消息令重慶官場為之震動的話,央視對薄的此番「處置」則無異於引爆一個重磅炸彈,令人目瞪口呆。 當天深夜,傳聞中翌晨舉行的重慶記者會遲遲沒有落實,情況很有點怪異,風傳薄氏倘不能出席記者會的話,其地位恐已岌岌可危。果然,人大網頁上當晚並沒有發出重慶團開放的通告,但兩會記者組終於在記者會召開前約兩個小時,向部分記者發出短訊:「記者朋友,根據您提出的採訪申請,重慶代表團邀請您旁聽三月九日上午九點在人民大會堂重慶廳舉行的全團會議並參加會後的集體採訪活動。」 神秘電話 薄熙來及後以重慶廳本身算不得寬敞為由,擋架了兩、三百名中外記者入場採訪,同時由於這場記者會乃由薄熙來及其副手黃奇帆「擔綱主演」,絕對是本年度兩會的重頭戲之一,記者因而都不敢怠慢,未及八時幾已全部抵達人民大會堂重慶廳。甫抵埗,先看看架勢,發現薄熙來的名牌放在居中沙發側的茶几上,與會記者心裏先有了個底。 八時三十五分,黃奇帆率一眾代表團出場坐定,加上鮮有晚於八點半抵達的百多名中外記者及一些工作人員,全場兩百餘人,只等薄熙來一人,等他亮相。興許受到火紅時代毛澤東造反派的影響,薄熙來喜愛在廣場上接見群眾,與群眾握手,受到他們觀呼和擁戴,他喜歡受注目,眼前的安排和調度,符合薄公子一貫講排場的個性和風格,同時隱隱向與會者發出一個微妙的政治訊息:「在重慶,我還是老大」。 與去年的記者會不同,薄熙來不再由一批官員和工作人員簇擁入場,而是在各人苦候多時之際,九時正一個箭步,從大廳的另一端以異常快速的身影入場,儘管他依然結著跟去年幾乎同一款式的黃色領帶,但較諸去歲「春風得意馬蹄疾,一夜看盡長安花」的那種逼人的意氣風發,今年的他,眉宇之間略顯憔悴,偶而還隱約流露出一絲疲態。 甫坐定,記者很快便問到王立軍的去向和調查進展,薄熙來不慌不忙,從文件夾中取出早已預備好的兩頁紙,一字一句地將中央關於王的統一口徑的說法念出來,末後不忘饒有意味地提醒記者一句:千萬不能斷章取義,這段話應當原話報道。其弦外之音彷彿是:此乃「中央」對王的說法,與本人對事情的看法和意向無關,本人充其量只是照本宣科而已,加諸其枯燥的聲調以及偶然流露的一絲厭惡眼神,充分展現其傲慢與不屑。 相反,當他論及重慶打黑的必要,自己早已有觸及別人利益的心理準備時而爆發出的那句「敢同惡鬼爭高下,不向霸王讓寸分」的文革語錄,以及後來他怒斥有人給他本人和家屬潑髒水,指其子薄瓜瓜在外國開紅色法拉利是「一派胡言」時,那種擲地有聲的堅定語氣以兩眼併發出光芒,令人驚嘆:「這才是薄熙來的本色」,他自信心爆滿、敢說話,從來不是那種照本宣科、見記者如臨大敵的庸官。 記者會末段約十一時四十五分,薄熙來在回答過相信總書記胡錦濤將赴重慶視察的問題過後不一陣,突然說有個緊急電話要接,同時交待黃奇帆繼續多談十五分鐘,並稱自己很願意留下來繼續與記者會面的,也沒有說明會否回來就走出了會場。正當記者會竊竊私語,以為薄「一去不復返」之際,他數分鐘後突然又回來,並主動反駁了不利他與其家人的流言。 對於這個在兩會記者會上極為罕見的「緊急電話」,當事人在會場上既沒有進一步解釋,外界似乎也沒有特別關注。至於這通電話本身,與外界流傳中央高層對薄在記者會上明言相信胡錦濤很快會到重慶去,同時相信他會感到高興的所謂「逼宮」言論是否有關,則尚不為外界所知曉。 正當一眾記者當天中午或口沫橫飛地熱烈討論,或私下用心啄磨薄熙來記者會上諸如「用人失察」、「全額獎學金」、「沒有辭職」、「打黑有必要」等一系列矚目的言論之際,另一幕精彩的戲碼又在人民大會堂緊接著揭開序幕。 最後的告別 下午三時,全國人大第三次全會上,主席台第二排的政治局委員座席極其罕有地左右掉換了,意味著原本最接近左手出口的薄熙來今日坐在最右手,相反,平時坐右面的軍委副主席郭伯雄、上海市委書記俞正聲、天津市委書記張高麗等則坐到最左方。 主席台上,坐在薄熙來側畔、連日來幾次大會上對他態度淡然,僅短暫交談過一、兩次的徐才厚,這個下午一再與他竊竊私語,在歷時不足一小時的會議尾聲,兩人尚坐在位子上時,只見薄、徐兩人已緊握雙手,表現異常親近。 會議結束,左邊的張德江、汪洋急急離場,薄、徐兩人站起來後,又相互擁抱,這時主席台上,江蘇揚州市公安局廣陵分局副政委陳先巖率先走到薄熙來跟前,居然向他敬禮。緊接著,黑龍江省委書記吉炳軒、廣西自治區主席馬驫、呼吸道疾病專家鐘南山等十幾人紛紛排隊與薄熙來握手致意,當中還包括有軍官的敬禮,薄熙來開懷地滿臉歡顏,有趣的是,徐才厚一直一臉歡喜地地佇立在側,以中央軍委副主席之尊,甘當薄熙來的配角。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何以昨日今時,短短一夕之間,薄熙來的表現,以至其周遭的氣氛俱顯得截然不同的呢?筆者天生好奇八卦,事後曾專門走訪了當天在台上與薄握手的一位主席團成員,但他一臉坦然地說,只是出於禮貌,握握手,沒有特別之處。 儘管如此,這番「劇變」,背後恐怕另有文章,有猜測認為:不會是前總書記江澤民就事件表態,一錘定音,救薄於懸崖深淵之側吧?深諳中國官場政治的學者陳子明當天下午對筆者說,從種種跡象看,或許意味著薄熙來已基本軟著陸,起碼平安度過了兩會的這個「坎」。 再後來,發生了溫家寶在三月十四日總理記者會上語帶機鋒的「現任重慶市委和市政府必須反思,並認真從王立軍事件中吸取教訓」的重話以及翌日新華社報道「中共中央決定薄熙來同志不再兼任重慶市委書記」的震動海內外的消息。 而今想來,薄熙來下台似乎又早有端倪。且不論在重慶打黑過程中曾身繫囹圄的律師李莊曾一再對筆者說:「要沉得住氣,不要急,好戲、大戲還在後頭」,早在三月五日下午,遼寧省委書記王珉在回應筆者追問時就曾表示,首先鐵嶺市前公安局長案與王立軍無關,同時遼寧省多年來也一直打黑,但是黑社會組織是要按照法律來介定的,不能與欺行霸市等其他罪案混為一談。 王珉強調,對於欺行霸市等罪案,遼寧是會交由公安聯同工商部門共同調查的……在舉國關注中央如何定性頗具爭議的重慶打黑運動之際,作為中央委員的王珉此番似乎與重慶打黑劃清界線的言論,實在可圈可點、耐人尋味。 雖說十八大前,各派系或明或暗的角力正酣,同時政治鬥爭幻變莫測,不到最後一刻,勝負往往未見分曉,但今時普遍認為,薄熙來即使免受刑責,其進一步晉升中央常委的美夢似乎已經破碎。對此,不少同行未免感到有點失落,有點可惜。 儘管不少評論認為,薄熙來是當世梟雄,其主導的重慶打黑實為「黑打」,刑訊迫供,製造冤案,法學泰斗更深以其犧牲法治以達其個人政治目的為憂。然而,這個桀驁不馴的人物,是中共政壇多年來的異數,若僅從新聞記者採訪的角度看,他絕對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對象:外形俊朗而挺拔、中英文學養不俗、個性突出而敢言、加上心狠手辣的傳奇色彩,自零七年底執掌重慶四年三個月以來,新聞話題不斷,令人目不暇給。 本屆兩會結束前夕,一位對薄熙來的舉措素不認同的在京記者,不無感慨地對筆者說:「三月十四日閉幕那天得早點到大會堂去,假如薄熙來過不了這一關的話,這可能是我們當記者的,最後一次在公開場合看到他了……」 全文刊登於《陽光時務》第十六期,可通過iPad訂閱《陽光時務》欣賞全部精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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