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道

梁文道:光明、慈悲与和平

他们说得都对,诺贝尔奖的确没有什麼了不起。凭什麼要让一帮北欧人来替全世界决定谁是全世界的学术英雄谁又是对和平最有贡献的人呢?这实在没什?道理。他们说得对,任何奖项都是有立场甚至有偏见的。所以沙特当年拒领诺贝尔文学奖的其中一个理由便是:「诺贝尔奖本身并不是西方集团的一项文学奖,但它事实上却成了这样的文学奖」(顺带一提,沙特也曾声明不愿接受苏联主导的「列寧奖」)。所以我并不想争论刘晓波先生到底值不值得拿诺贝尔和平奖,他这个奖拿得有没有意义;也不在乎这到底是不是像外交部发言人所说的,乃是「对诺贝尔和平奖的褻瀆」。 其实,假如我生活在大陆的话,我恐怕根本就没有资格去争论和在乎,因为我很可能不知道谁是刘晓波,他说了些什?,又做过什麼样的事。於是我好奇,假如刘先生真的是「西方反华势力」的代言人,你?什?不让我看看他的言论?也许看过之后,我会更加同意你的判断。假如刘先生违反了中国法律,是个罪犯,你能不能公佈一下他的罪证,让他的恶行大白於天下?如果他真的有错,昭昭明甚,那?什?审讯他的时候要搞得那麼神秘,不叫公眾得闻整个过程呢? 他们常常用「不可告人」四个字去形容别人的「险恶用心」。但是不知道?什?,我总是感到最有事情「不可告人」的反而是最喜欢使用这四个字的他们。可不是吗?刘先生得奖,他们不敢公佈,甚至连「诺贝尔」的名字也一并封杀。记者要去访问刘先生的夫人刘霞,他们就乾脆把她软禁起来,并且连夜在她家附近设起路障,告诉大家该处正在施工。更妙的是,当记者在招待会上问起这种种情形,他们的发言人居然回答不知道有这等事。大家说说看,这里头究竟是谁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又有些时候,他们会找人辗转带话给他们不喜欢的人,他们说「要是你不乖乖的,我可以叫你失去一切」。听到这种霸气十足的话,我不觉得害怕,只是感到一阵难过。因为这是我的国家,世界上第二大经济体,一个崛起中的新强权,接连办过奥运与世博,而且在许多方面都展现出与国际同步的开放面孔。但?什?他们不同意一个人的言行,既不是公开和他讨论,也不是私下找他争辩;而是跑去恐吓他,以他的生活与生计来做要挟呢??什?不能光明正大地与人辨明是非,却要用一种很鬼祟很不得体很不符合大国气度的方式去叫人「听话」呢(而且连要人在哪些事情上听话都不敢明言)? 我知道有些保守派批评刘晓波先生是为虎作倀,成了“西方反华势力”的马前卒,我还知道有些思想前卫的学人懂得使用更新潮的理论与人名(比如Alain Badiou)去耻笑刘先生和「西方势力」那落后陈旧的民主观念。但这都不要紧,因为这都是可以探讨的话题;我在乎的只是一件更简单更基础的问题,那就是大家能不能把话全都摊开来说了。说实在的,比起关押他的政府,刘晓波先生起码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他的一切言论都是公开的,他毫无顾忌地坦示了自己的想法(哪怕这些想法对他的人身安全很不利)。要是大家没看过没听过,那也不是他的责任,而是指控他有「不可告人之目的」的力量的责任,因为他们使得这些言论成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二、慈悲 刘晓波先生不是圣人。六四之后,他在狱中写下了毫无必要的悔过书;更曾为人利用,在电视上说过一番有替当局涂脂抹粉之嫌的话。但是他常抱悔罪之心,从不掩过,反而屡屡告白,深深责己。每次念及当日亡魂,他都会黯然神伤。要知道错是每个人都会犯的,难就难在事后的态度。经过时间的洗刷,读刘先生近些年的文章,你几乎很难相信他就是当年那个持剑上马、锐气十足的年轻人。尤其是那篇掷地有声的审讯自白《我没有敌人》,这里头的宽容与慈悲可是风浪过后的结果? 「我没有敌人,也没有仇恨。所有监控过我,捉捕过我、审讯过我的警察,起诉过我的检察官,判决过我的法官,都不是我的敌人。虽然我无法接受你们的监控、逮捕、起诉和判决,但我尊重你的职业与人格」。这段话让我想起了昂山素姬,她不仅对监管她的军警微笑合十,还呼吁伙伴要尊重那些敌对的军人。我也想起了曼德拉,当年他在罗本岛坐牢的时候曾经遭遇过一个对待囚犯极其凶恶的指挥官。可就是因为这名军官在调职之前说了一句稍为温和的话,曼德拉便立刻省悟:「这些人并非没有人性,他们的非人性是被强加在他们身上的。他们举止有如禽兽,是因为那样的行为受到奖励,他们以为这样可以帮助他们升官晋职。那一天让我体认到,巴登霍斯特(即那位凶恶的指挥官)并非外表看来的那个人,而是一个比他所作所为更好的人」。儘管我不愿谈论诺贝尔和平奖,可是至少在这一点上,我看到了评审委员会前后的一致。 唯有知道人的脆弱与局限,方能养成一种愿意宽待他人,在卑劣处看见仁善的胸怀。故此,即便是到了就要入狱十一年的前夕,刘晓波先生还是看到了「监管上的进步」。虽然身陷囹圄,可是他却注意到了「与十几年前半步桥时的北看相比,现在的北看,在硬件设施和软件管理上都有了极大的改善」。虽然受到敌意的包围,但他仍有餘裕在看管他的管教身上发现「他对在押人员的尊重和关心,体现在管理的每个细节中,渗透到他的一言一行中,让人感到温暖。结识这位真诚、正直、负责、善心的刘管教,也可以算作我在北看的幸运吧」。简单地讲,他并没有把体制与构成体制的所有成员混为一谈。 三、和平 曼德拉曾经因为他的温和态度惹来不少非议,他的同志认为对「敌人」良善就是软弱、怯懦与姑息,激进点的更加指责他的行为是渴慕权利的表现。同样地,刘晓波先生的温和与宽容也成了一种罪状,有些人不仅不赞同他渐进改革的立场,还把他的自白书读解为一种妥协、投降和献媚。他们说:「他不顾事实地对一贯践踏人权的中共公开讚扬的行为,他的既为自己辩护又为中共恶行洗脱的矛盾说辞,都立下了一个混淆和颠倒是非的先例,对中国民主运动起到误导作用和恶劣影响」。在这些人看来,中国政府是冥顽不灵的邪恶势力,不可能渐进改变也不可能自我更生,只能对抗到底直至将它斗垮为止。他们把不同意这种主张的人都叫做「合作派」(包括刘先生在内),而「合作派」与「抗争派」之别不只是意见和策略的不同,甚至还是道德上截然有异的两种选择。 这套观点我是熟悉的;只不过我曾天真地以为,面对种种良知和道德的猜疑,一个人要是在可以流放的时候坚持不走,而且最后还被投进牢狱的话,这大概就是他至为终极的自我澄清与证明了吧。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了这套观点的顽固与彻底,原来坐牢还是不够的,它还是不能让我们看到这个人的「真面目」,因为它也很有可能是整个「大棋局的其中一步」,目的是为中国培养一个声望极高的反对派领袖,将来可以用作幌子,推动一种有利於中共的偽民主改革。至於刘晓波本人,他固然因牢狱之祸而得福,拿到了诺贝尔奖与举世皆知的名誉;说不定未来还会在那盘很宏大很深奥的棋局中再上一层楼,当上了「国家总统」呢。这类观点去到最远的时候,甚至还会推测刘晓波做了总统之后的结局;那便是委派亲近他的人「为国家安全总署署长,专职剿灭反刘晓波的早已被边缘化的革命派,在野党共產党和解共生」。而这一切,自然是共產党苦心策划的结果。 除此之外,我还见过批评刘晓波先生「恶毒攻击」维权律师高智晟先生的言论。他怎麼会「恶毒攻击」备受尊重的高先生呢?我很好奇,於是略略追索该说源流,发现它最可靠的依据可能是刘先生尝言在狱中受到了「柔性化和人性化」的待遇。它的逻辑基础是这样的:「在同一个极权国家、同一个年代、同一个司法制度下,中国人权律师高智晟等其他良心犯却受到警方施加如电击生殖器等令人髮指的酷刑。刘晓波明知中共在残酷摧残高智晟先生和其他良心犯的同时给予他特殊优厚待遇是别有用心,他却仍在他的《我没有敌人——我的最后陈述》中说中国政府『对普世人权标準的承认』这类完全违背事实的谎言」。也就是说,刘先生没有顾及高先生等人的遭遇,只谈个人亲歷,因此他是个骗子。再推衍下去,这番「谎言」便演变成对高智晟先生的攻击和否定了。 说到这里,我们不妨回想一下亲官方的保守言论。按照这些言论,总共由五个前挪威国会议员组成的和平奖评审委员会根本不可能是独立的,他们的背后是一股盘根错节的「西方反华势力」。选在这个时刻把诺贝尔和平奖颁给刘晓波先生也不可能只是巧合,而是夹杂在人民币匯率问题与领土争议之间的一记组合拳,目的是要打击发展中的中国。刘晓波获得这座奖更不可能是个偶然,因为他从来就是西方妄图改变中国这盘大棋局中的要角。 有没有发现这套言论与前述「抗争派」的观点是何其地相似?它们的推论步骤之中总是有著太多的「可能」和「不可能」,而这种种「可能」和「不可能」都需要更多的事实和论据方得以成立。为什麼诺贝尔和平奖委员会的五位评审委员会是「西方反华势力」的工具?这是需要说明的。为什麼囚禁刘晓波先生是他和当局的默契与合谋呢?这同样需要证据。不过,这两套表面上去之甚远的言论却依循了类似的思路,往往在这些最应该说明的环节上轻轻略过。与其说它们是要传达事实,倒不如说它们是种自我满足并且永远正确的推断;它们所要判定的便是敌我之分。在这套敌我二分誓不两立的视野下,世界是个满佈阴谋的环境,人类是种心怀叵测的动物,所有「可能」与「不可能」都只能指向唯一的终点。这套思维方式看起来十分复杂,可实质上却又非常简化,可以把一切多样而微细的综跡詮释进自己想像的图景。 上星期我在一间大学遇到一位内地来港生,他说刘晓波先生获奖一事在同学圈中引起了不少争议,很多人认为这是西方世界「别有用心」的动作,意在打击中国政府的形象,他想听听我的看法。於是我告诉他:我不关心也无从得知任何有关「用心」与动机的问题,但效果上这个奖确实是对中国形象的挑战。这位同学听完之后便说:「哦,所以你也赞同这是西方刻意而为的行动」。他好像没有听懂我的话,我只好郑重地再强调一遍:「请注意,我谈的只是实际效果,而非用意与动机。因为我们不够材料去谈用意的问题,更没有材料说明评审委员会和所谓『西方』的关联。」可是最终我也不敢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的话。 因为监狱与类似监狱的枷锁不只规训我们的肉体,它还会改变我们感知世界的方式。一个威权政府不只限制了人民的种种权利,它还会塑造出一种偏狭的心灵。威权本身已经够可怕了,但它更可悲的地方是连它的反对者也变得和它很像,大家共同使用一种语言以及同一种思考方式;儘管这群反对者在人格上并非不值得大家敬重。 生活在长期的监控状态下,四处皆是敌意的狐疑目光,刘晓波先生至为可贵的一点还不是他的勇气,而是他清醒地洞察到这等局面的影响,不让自己坠入到非敌即友密云满佈的困局:「仇恨会腐蚀一个人的智慧和良知,敌人意识将毒化一个民族的精神。。。。。。所以,我希望自己能够超越个人的遭遇来看待国家的发展和社会的变化,以最大的善意对待政权的敌意,以爱化解恨」。 故此,我虽不能肯定刘晓波先生获奖的意义,也不想讨论这座奖项的价值;但我可以凭藉人所共见的讯息与资料确定刘先生是一个光明、慈悲与和平的人。区区一座诺贝尔和平奖既不能使他增辉,也不能令他失色,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比什麼奖牌都还重。 � tags: 网文选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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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霞:给晓波朋友们的公开邀请函

文章来源:民主中国 亲爱的朋友们: 我是刘晓波的妻子刘霞。晓波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消息传来,我和大家一样 ,内心充满感动和感恩,感谢国际社会和诺贝尔委员会对晓波多年努力的认同, 感谢朋友们这么多年对晓波的支持,感谢所有《零八宪章》签署人。晓波说过, 这个和平奖属于六四亡灵,我想,这个奖也属于大家,属于所有那些为了捍卫尊 严而无所畏惧的中国人。 遗憾的是,从10月8号开始,我就处在软禁当中,行动没有自由,和外界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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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一推(59):梁文道:光明、慈悲与和平——关于刘晓波

冉按: 自从刘晓波10月8日获奖以来,无论是中国还是世界,都有诸种议论。世界当然是放开了议论——当然也不尽然,泰国所有的华文报纸都拒绝刊登庆祝刘晓波的广告,马来西亚的研讨也被伸手特长的中国驻马大使馆干涉——而中国在网上不用翻墙能够看到的公开言论里,污名化、逻辑与事实混乱的居多,这当然一点也不令人奇怪,这是官方在传播方面的惯用手段。没有网络以前,官方的传播控制得游刃有余,完全像水笼头一样,不仅水源控制了,水流及水量也控制了,要有什么有什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互联网就不那么听话了,即便使出个全世界都第一的GFW也无济于事,总有些官方不喜欢的人事为读者所知晓。 刘晓波获奖后有诸种乃至批评、爆料,这并没有值得大惊小怪的。把一个人放在聚光灯下,各种隐微的东西都被照耀出来,有好有不好,确实再正常不过了,甚至可说这是出名的代价。我从来不认为任何人有免受批评的豁免权,刘晓波自然也不例外。但我认为批评刘晓波应以理性务实、符合基本逻辑、拿出事实和证据的态度来做,任何无中生有,或者是无据的放大,都无助于大家对刘晓波的真正了解,其实也无损刘晓波什么。刘晓波自然不是完人,在天安门惨案之后,他的应对自然有可议之处。但包括他在内的“四君子”,勇敢地与军队谈判,避免学生更大的伤亡,这是个永远值得赞赏的行为。同时,他二十一年来,从来没有放弃没有忘记过对六四死难者的纪念,从来没有放弃过对民主自由的追求,并付出实践。他因此所遭受的困厄及内心的痛苦,恐怕非当事人所能知晓其万一。 六四是刘晓波永远的心结,他自己对自己在六四的作为及后来关于六四的言行,并非都满意,这是他少量亲近的朋友所能深切感知的。不过,即便从他的文章中,你也能感到他对自己一些做法的忏悔。我曾说过,看刘晓波2008年汉语奖获奖辞:“凝视年轻的遗像,抚摸苍老的白发,我没有勇气把这个奖当作一束百合,献于没有墓碑的亡灵前。欲哭无泪的眼中,含着十九年也不剜不去的忏悔,我甚至不知道,用赎罪的谦卑能否换来良心的安顿。”你就会明白他获诺奖后献给亡灵的泪水。10月8日他获奖后,即含泪告之刘霞,这奖属于六四亡灵,这完全是其二十一年来心迹自然发展,水到渠成,脱口而出的话,与其说是出于“政治正确”的考量,毋宁说这完全是他感情的自然流露。我认为人对人应以同情之理解,才可以更加人切地理解人内心柔软的部分。 我并不主张拔高刘晓波所做的一切,即便他现在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名满天下,我们也应该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来对待他。我对任何对他理性务实之批评,均抱着欢迎和理解的态度,从不认为你批评刘晓波,你便是我的“敌人”,不是的。但我认为对他二十一年来国内的坚韧和努力,要有个恰如其分的理解和判断。外国人不理解都罢了,但许多议论刘晓波的是中国人,应该深知八九六四后,在中国社会里批评政府的诸种艰难,以及长期坚持之不易。你完全可以坚持与刘晓波不同的立场,如主张暴力革命,或者说刘晓波不够激进,但最好知行合一。我认为刘晓波的非暴力、理性、和平既是现实环境考量的结果,亦是认可此种大势所趋的理念所致。但我认为如果你说刘晓波不够激进,就完全污名化他,说他与共产党无条件合作,这就于事实太过遥远。我当然认用暴力的手段反抗专制,也是人民的一种权利,也相信有压力之下,更容易谈妥协与和解。我固然理解主张暴力革命者,内心里深切的焦灼,但不应该以革命而否定坚持和平理性渐进的努力。 梁文道兄的这篇文章,以其一惯的温润平和、理实务实的态度写出他对刘晓波获奖的态度,我认为这是截至目前,我所看到的有很好的事实和价值判断的文章。他不仅驳斥官方对刘晓波污名化的无谓,也批评了那些认为刘晓波不够激进,与中共暗通款曲的阴谋之说。阴谋说的泛滥,表明我们不少人还是一个思考上的懒汉,愿意用最简便的办法来达成对自己一惯思路的确认,这不仅伤害被评者,其实亦是批评者的自伤,因为阴谋论没有价值和信息上的增益。我愿意更多的人读到梁文道兄评刘晓波获诺奖的文章,因此今天特地推荐此文,以便大家广为传播。2010年10月24日7:46分于成都 每周一推(59):梁文道:光明、慈悲與和平—-關於劉曉波 一、光明         他們說得都對,諾貝爾獎的確沒有什麼了不起。憑什麼要讓一幫北歐人來替全世界決定誰是全世界的學術英雄誰又是對和平最有貢獻的人呢?這實在沒什?道理。他們說得對,任何獎項都是有立場甚至有偏見的。所以沙特當年拒領諾貝爾文學獎的其中一個理由便是:「諾貝爾獎本身並不是西方集團的一項文學獎,但它事實上卻成了這樣的文學獎」(順帶一提,沙特也曾聲明不願接受蘇聯主導的「列寧獎」)。所以我并不想爭論劉曉波先生到底值不值得拿諾貝爾和平獎,他這個獎拿得有沒有意義;也不在乎這到底是不是像外交部發言人所說的,乃是「對諾貝爾和平獎的褻瀆」。         其實,假如我生活在大陸的話,我恐怕根本就沒有資格去爭論和在乎,因為我很可能不知道誰是劉曉波,他說了些什?,又做過什麼樣的事。於是我好奇,假如劉先生真的是「西方反華勢力」的代言人,你?什?不讓我看看他的言論?也許看過之後,我會更加同意你的判斷。假如劉先生違反了中國法律,是個罪犯,你能不能公佈一下他的罪證,讓他的惡行大白於天下?如果他真的有錯,昭昭明甚,那?什?審訊他的時候要搞得那麼神秘,不叫公眾得聞整個過程呢?        他們常常用「不可告人」四個字去形容別人的「險惡用心」。但是不知道?什?,我總是感到最有事情「不可告人」的反而是最喜歡使用這四個字的他們。可不是嗎?劉先生得獎,他們不敢公佈,甚至連「諾貝爾」的名字也一並封殺。記者要去訪問劉先生的夫人劉霞,他們就乾脆把她軟禁起來,並且連夜在她家附近設起路障,告訴大家該處正在施工。更妙的是,當記者在招待會上問起這種種情形,他們的發言人居然回答不知道有這等事。大家說說看,這裏頭究竟是誰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又有些時候,他們會找人輾轉帶話給他們不喜歡的人,他們說「要是你不乖乖的,我可以叫你失去一切」。聽到這種霸氣十足的話,我不覺得害怕,只是感到一陣難過。因為這是我的國家,世界上第二大經濟體,一個崛起中的新強權,接連辦過奧運與世博,而且在許多方面都展現出與國際同步的開放面孔。但?什?他們不同意一個人的言行,既不是公開和他討論,也不是私下找他爭辯;而是跑去恐嚇他,以他的生活與生計來做要挾呢??什?不能光明正大地與人辨明是非,卻要用一種很鬼祟很不得體很不符合大國氣度的方式去叫人「聽話」呢(而且連要人在哪些事情上聽話都不敢明言)?         我知道有些保守派批評劉曉波先生是為虎作倀,成了“西方反華勢力”的馬前卒,我還知道有些思想前衛的學人懂得使用更新潮的理論與人名(比如Alain Badiou)去恥笑劉先生和「西方勢力」那落後陳舊的民主觀念。但這都不要緊,因為這都是可以探討的話題;我在乎的只是一件更簡單更基礎的問題,那就是 大家能不能把話全都攤開來說了。說實在的,比起關押他的政府,劉曉波先生起碼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他的一切言論都是公開的,他毫無顧忌地坦示了自己的想法(哪怕這些想法對他的人身安全很不利)。要是大家沒看過沒聽過,那也不是他的責任,而是指控他有「不可告人之目的」的力量的責任,因為他們使得這些言論成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二、慈悲               劉曉波先生不是聖人。六四之後,他在獄中寫下了毫無必要的悔過書;更曾為人利用,在電視上說過一番有替當局塗脂抹粉之嫌的話。但是他常抱悔罪之心,從不掩過,反而屢屢告白,深深責己。每次念及當日亡魂,他都會黯然神傷。要知道錯是每個人都會犯的,難就難在事後的態度。經過時間的洗刷,讀劉先生近些年的文章,你幾乎很難相信他就是當年那個持劍上馬、銳氣十足的年輕人。尤其是那篇擲地有聲的審訊自白《我沒有敵人》,這裏頭的寬容與慈悲可是風浪過後的結果?       「我沒有敵人,也沒有仇恨。所有監控過我,捉捕過我、審訊過我的警察,起訴過我的檢察官,判決過我的法官,都不是我的敵人。雖然我無法接受你們的監控、逮捕、起訴和判決,但我尊重你的職業與人格」。這段話讓我想起了昂山素姬,她不僅對監管她的軍警微笑合十,還呼籲夥伴要尊重那些敵對的軍人。我也想起了曼德拉,當年他在羅本島坐牢的時候曾經遭遇過一個對待囚犯極其凶惡的指揮官。可就是因為這名軍官在調職之前說了一句稍為溫和的話,曼德拉便立刻省悟:「這些人並非沒有人性,他們的非人性是被強加在他們身上的。他們舉止有如禽獸,是因為那樣的行為受到獎勵,他們以為這樣可以幫助他們升官晉職。那一天讓我體認到,巴登霍斯特(即那位凶惡的指揮官)並非外表看來的那個人,而是一個比他所作所為更好的人」。儘管我不願談論諾貝爾和平獎,可是至少在這一點上,我看到了評審委員會前後的一致。         唯有知道人的脆弱與局限,方能養成一種願意寬待他人,在卑劣處看見仁善的胸懷。故此,即便是到了就要入獄十一年的前夕,劉曉波先生還是看到了「監管上的進步」。雖然身陷囹圄,可是他卻注意到了「與十幾年前半步橋時的北看相比,現在的北看,在硬件設施和軟件管理上都有了極大的改善」。雖然受到敵意的包圍,但他仍有餘裕在看管他的管教身上發現「他對在押人員的尊重和關心,體現在管理的每個細節中,滲透到他的一言一行中,讓人感到溫暖。結識這位真誠、正直、負責、善心的劉管教,也可以算作我在北看的幸運吧」。簡單地講,他並沒有把體制與構成體制的所有成員混為一談。 三、和平         曼德拉曾經因為他的溫和態度惹來不少非議,他的同志認為對「敵人」良善就是軟弱、怯懦與姑息,激進點的更加指責他的行為是渴慕權利的表現。同樣地,劉曉波先生的溫和與寬容也成了一種罪狀,有些人不僅不贊同他漸進改革的立場,還把他的自白書讀解為一種妥協、投降和獻媚。他們說:「他不顧事實地對一貫踐踏人權的中共公開讚揚的行為,他的既為自己辯護又為中共惡行洗脫的矛盾說辭,都立下了一個混淆和顛倒是非的先例,對中國民主運動起到誤導作用和惡劣影響」。在這些人看來,中國政府是冥頑不靈的邪惡勢力,不可能漸進改變也不可能自我更生,只能對抗到底直至將它鬥垮為止。他們把不同意這種主張的人都叫做「合作派」(包括劉先生在內),而「合作派」與「抗爭派」之別不只是意見和策略的不同,甚至還是道德上截然有異的兩種選擇。         這套觀點我是熟悉的;只不過我曾天真地以為,面對種種良知和道德的猜疑,一個人要是在可以流放的時候堅持不走,而且最後還被投進牢獄的話,這大概就是他至為終極的自我澄清與證明了吧。沒想到我還是低估了這套觀點的頑固與徹底,原來坐牢還是不夠的,它還是不能讓我們看到這個人的「真面目」,因為它也很有可能是整個「大棋局的其中一步」,目的是為中國培養一個聲望極高的反對派領袖,將來可以用作幌子,推動一種有利於中共的偽民主改革。至於劉曉波本人,他固然因牢獄之禍而得福,拿到了諾貝爾獎與舉世皆知的名譽;說不定未來還會在那盤很宏大很深奧的棋局中再上一層樓,當上了「國家總統」呢。這類觀點去到最遠的時候,甚至還會推測劉曉波做了總統之後的結局;那便是委派親近他的人「為國家安全總署署長,專職剿滅反劉曉波的早已被邊緣化的革命派,在野黨共產黨和解共生」。而這一切,自然是共產黨苦心策劃的結果。          除此之外,我還見過批評劉曉波先生「惡毒攻擊」維權律師高智晟先生的言論。他怎麼會「惡毒攻擊」備受尊重的高先生呢?我很好奇,於是略略追索該說源流,發現它最可靠的依據可能是劉先生嘗言在獄中受到了「柔性化和人性化」的待遇。它的邏輯基礎是這樣的:「在同一個極權國家、同一個年代、同一個司法制度下,中國人權律師高智晟等其他良心犯卻受到警方施加如電擊生殖器等令人髮指的酷刑。劉曉波明知中共在殘酷摧殘高智晟先生和其他良心犯的同時給予他特殊優厚待遇是別有用心,他卻仍在他的《我沒有敵人——我的最後陳述》中說中國政府『對普世人權標準的承認』這類完全違背事實的謊言」。也就是說,劉先生沒有顧及高先生等人的遭遇,只談個人親歷,因此他是個騙子。再推衍下去,這番「謊言」便演變成對高智晟先生的攻擊和否定了。          說到這裏,我們不妨回想一下親官方的保守言論。按照這些言論,總共由五個前挪威國會議員組成的和平獎評審委員會根本不可能是獨立的,他們的背後是一股盤根錯節的「西方反華勢力」。選在這個時刻把諾貝爾和平獎頒給劉曉波先生也不可能只是巧合,而是夾雜在人民幣匯率問題與領土爭議之間的一記組合拳,目的是要打擊發展中的中國。劉曉波獲得這座獎更不可能是個偶然,因為他從來就是西方妄圖改變中國這盤大棋局中的要角。          有沒有發現這套言論與前述「抗爭派」的觀點是何其地相似?它們的推論步驟之中總是有著太多的「可能」和「不可能」,而這種種「可能」和「不可能」都需要更多的事實和論據方得以成立。為什麼諾貝爾和平獎委員會的五位評審委員會是「西方反華勢力」的工具?這是需要說明的。為什麼囚禁劉曉波先生是他和當局的默契與合謀呢?這同樣需要證據。不過,這兩套表面上去之甚遠的言論卻依循了類似的思路,往往在這些最應該說明的環節上輕輕略過。與其說它們是要傳達事實,倒不如說它們是種自我滿足並且永遠正確的推斷;它們所要判定的便是敵我之分。在這套敵我二分誓不兩立的視野下,世界是個滿佈陰謀的環境,人類是種心懷叵測的動物,所有「可能」與「不可能」都只能指向唯一的終點。這套思維方式看起來十分複雜,可實質上卻又非常簡化,可以把一切多樣而微細的綜跡詮釋進自己想像的圖景。         上星期我在一間大學遇到一位內地來港生,他說劉曉波先生獲獎一事在同學圈中引起了不少爭議,很多人認為這是西方世界「別有用心」的動作,意在打擊中國政府的形象,他想聽聽我的看法。於是我告訴他:我不關心也無從得知任何有關「用心」與動機的問題,但效果上這個獎確實是對中國形象的挑戰。這位同學聽完之後便說:「哦,所以你也贊同這是西方刻意而為的行動」。他好像沒有聽懂我的話,我只好鄭重地再強調一遍:「請注意,我談的只是實際效果,而非用意與動機。因為我們不夠材料去談用意的問題,更沒有材料說明評審委員會和所謂『西方』的關聯。」可是最終我也不敢確定他到底有沒有聽懂我的話。         因為監獄與類似監獄的枷鎖不只規訓我們的肉體,它還會改變我們感知世界的方式。一個威權政府不只限制了人民的種種權利,它還會塑造出一種偏狹的心靈。威權本身已經夠可怕了,但它更可悲的地方是連它的反對者也變得和它很像,大家共同使用一種語言以及同一種思考方式;儘管這群反對者在人格上並非不值得大家敬重。         生活在長期的監控狀態下,四處皆是敵意的狐疑目光,劉曉波先生至為可貴的一點還不是他的勇氣,而是他清醒地洞察到這等局面的影響,不讓自己墜入到非敵即友密雲滿佈的困局:「仇恨會腐蝕一個人的智慧和良知,敵人意識將毒化一個民族的精神。。。。。。所以,我希望自己能夠超越個人的遭遇來看待國家的發展和社會的變化,以最大的善意對待政權的敵意,以愛化解恨」。         故此,我雖不能肯定劉曉波先生獲獎的意義,也不想討論這座獎項的價值;但我可以憑藉人所共見的訊息與資料確定劉先生是一個光明、慈悲與和平的人。區區一座諾貝爾和平獎既不能使他增輝,也不能令他失色,這個人的存在本身就比什麼獎牌都還重。 © 日拱一卒,不期速成。非商业性转载,请全文转载并署作者名。商业性使用,请联系作者。欢迎访问我的独立微博客http://ranyunfei.shoutem.com和推特:http://twitter.com/ranyunf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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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道:光明、慈悲与和平——关于刘晓波

冉按: 自从刘晓波10月8日获奖以来,无论是中国还是世界,都有诸种议论。世界当然是放开了议论——当然也不尽然,泰国所有的华文报纸都拒绝刊登庆祝刘晓波的广告,马来西亚的研讨也被伸手特长的中国驻马大使馆干涉——而中国在网上不用翻墙能够看到的公开言论里,污名化、逻辑与事实混乱的居多,这当然一点也不令人奇怪,这是官方在传播方面的惯用手段。没有网络以前,官方的传播控制得游刃有余,完全像水笼头一样,不仅水源控制了,水流及水量也控制了,要有什么有什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互联网就不那么听话了,即便使出个全世界都第一的GFW也无济于事,总有些官方不喜欢的人事为读者所知晓。   刘晓波获奖后有诸种乃至批评、爆料,这并没有值得大惊小怪的。把一个人放在聚光灯下,各种隐微的东西都被照耀出来,有好有不好,确实再正常不过了,甚至可说这是出名的代价。我从来不认为任何人有免受批评的豁免权,刘晓波自然也不例外。但我认为批评刘晓波应以理性务实、符合基本逻辑、拿出事实和证据的态度来做,任何无中生有,或者是无据的放大,都无助于大家对刘晓波的真正了解,其实也无损刘晓波什么。刘晓波自然不是完人,在天安门惨案之后,他的应对自然有可议之处。但包括他在内的“四君子”,勇敢地与军队谈判,避免学生更大的伤亡,这是个永远值得赞赏的行为。同时,他二十一年来,从来没有放弃没有忘记过对六四死难者的纪念,从来没有放弃过对民主自由的追求,并付出实践。他因此所遭受的困厄及内心的痛苦,恐怕非当事人所能知晓其万一。   六四是刘晓波永远的心结,他自己对自己在六四的作为及后来关于六四的言行,并非都满意,这是他少量亲近的朋友所能深切感知的。不过,即便从他的文章中,你也能感到他对自己一些做法的忏悔。我曾说过,看刘晓波2008年汉语奖获奖辞:“凝视年轻的遗像,抚摸苍老的白发,我没有勇气把这个奖当作一束百合,献于没有墓碑的亡灵前。欲哭无泪的眼中,含着十九年也不剜不去的忏悔,我甚至不知道,用赎罪的谦卑能否换来良心的安顿。”你就会明白他获诺奖后献给亡灵的泪水。10月8日他获奖后,即含泪告之刘霞,这奖属于六四亡灵,这完全是其二十一年来心迹自然发展,水到渠成,脱口而出的话,与其说是出于“政治正确”的考量,毋宁说这完全是他感情的自然流露。我认为人对人应以同情之理解,才可以更加人切地理解人内心柔软的部分。   我并不主张拔高刘晓波所做的一切,即便他现在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名满天下,我们也应该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来对待他。我对任何对他理性务实之批评,均抱着欢迎和理解的态度,从不认为你批评刘晓波,你便是我的“敌人”,不是的。但我认为对他二十一年来国内的坚韧和努力,要有个恰如其分的理解和判断。外国人不理解都罢了,但许多议论刘晓波的是中国人,应该深知八九六四后,在中国社会里批评政府的诸种艰难,以及长期坚持之不易。你完全可以坚持与刘晓波不同的立场,如主张暴力革命,或者说刘晓波不够激进,但最好知行合一。我认为刘晓波的非暴力、理性、和平既是现实环境考量的结果,亦是认可此种大势所趋的理念所致。但我认为如果你说刘晓波不够激进,就完全污名化他,说他与共产党无条件合作,这就于事实太过遥远。我当然认用暴力的手段反抗专制,也是人民的一种权利,也相信有压力之下,更容易谈妥协与和解。我固然理解主张暴力革命者,内心里深切的焦灼,但不应该以革命而否定坚持和平理性渐进的努力。   梁文道兄的这篇文章,以其一惯的温润平和、理实务实的态度写出他对刘晓波获奖的态度,我认为这是截至目前,我所看到的有很好的事实和价值判断的文章。他不仅驳斥官方对刘晓波污名化的无谓,也批评了那些认为刘晓波不够激进,与中共暗通款曲的阴谋之说。阴谋说的泛滥,表明我们不少人还是一个思考上的懒汉,愿意用最简便的办法来达成对自己一惯思路的确认,这不仅伤害被评者,其实亦是批评者的自伤,因为阴谋论没有价值和信息上的增益。我愿意更多的人读到梁文道兄评刘晓波获诺奖的文章,因此今天特地推荐此文,以便大家广为传播。 2010年10月24日7:46分于成都       每周一推(59): 梁文道:光明、慈悲與和平—-關於劉曉波   一、光明         他們說得都對,諾貝爾獎的確沒有什麼了不起。憑什麼要讓一幫北歐人來替全世界決定誰是全世界的學術英雄誰又是對和平最有貢獻的人呢?這實在沒什?道理。他們說得對,任何獎項都是有立場甚至有偏見的。所以沙特當年拒領諾貝爾文學獎的其中一個理由便是:「諾貝爾獎本身並不是西方集團的一項文學獎,但它事實上卻成了這樣的文學獎」(順帶一提,沙特也曾聲明不願接受蘇聯主導的「列寧獎」)。所以我并不想爭論劉曉波先生到底值不值得拿諾貝爾和平獎,他這個獎拿得有沒有意義;也不在乎這到底是不是像外交部發言人所說的,乃是「對諾貝爾和平獎的褻瀆」。           其實,假如我生活在大陸的話,我恐怕根本就沒有資格去爭論和在乎,因為我很可能不知道誰是劉曉波,他說了些什?,又做過什麼樣的事。於是我好奇,假如劉先生真的是「西方反華勢力」的代言人,你?什?不讓我看看他的言論?也許看過之後,我會更加同意你的判斷。假如劉先生違反了中國法律,是個罪犯,你能不能公佈一下他的罪證,讓他的惡行大白於天下?如果他真的有錯,昭昭明甚,那?什?審訊他的時候要搞得那麼神秘,不叫公眾得聞整個過程呢?          他們常常用「不可告人」四個字去形容別人的「險惡用心」。但是不知道?什?,我總是感到最有事情「不可告人」的反而是最喜歡使用這四個字的他們。可不是嗎?劉先生得獎,他們不敢公佈,甚至連「諾貝爾」的名字也一並封殺。記者要去訪問劉先生的夫人劉霞,他們就乾脆把她軟禁起來,並且連夜在她家附近設起路障,告訴大家該處正在施工。更妙的是,當記者在招待會上問起這種種情形,他們的發言人居然回答不知道有這等事。大家說說看,這裏頭究竟是誰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又有些時候,他們會找人輾轉帶話給他們不喜歡的人,他們說「要是你不乖乖的,我可以叫你失去一切」。聽到這種霸氣十足的話,我不覺得害怕,只是感到一陣難過。因為這是我的國家,世界上第二大經濟體,一個崛起中的新強權,接連辦過奧運與世博,而且在許多方面都展現出與國際同步的開放面孔。但?什?他們不同意一個人的言行,既不是公開和他討論,也不是私下找他爭辯;而是跑去恐嚇他,以他的生活與生計來做要挾呢??什?不能光明正大地與人辨明是非,卻要用一種很鬼祟很不得體很不符合大國氣度的方式去叫人「聽話」呢(而且連要人在哪些事情上聽話都不敢明言)?           我知道有些保守派批評劉曉波先生是為虎作倀,成了“西方反華勢力”的馬前卒,我還知道有些思想前衛的學人懂得使用更新潮的理論與人名(比如Alain Badiou)去恥笑劉先生和「西方勢力」那落後陳舊的民主觀念。但這都不要緊,因為這都是可以探討的話題;我在乎的只是一件更簡單更基礎的問題,那就是 大家能不能把話全都攤開來說了。說實在的,比起關押他的政府,劉曉波先生起碼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他的一切言論都是公開的,他毫無顧忌地坦示了自己的想法(哪怕這些想法對他的人身安全很不利)。要是大家沒看過沒聽過,那也不是他的責任,而是指控他有「不可告人之目的」的力量的責任,因為他們使得這些言論成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二、慈悲               劉曉波先生不是聖人。六四之後,他在獄中寫下了毫無必要的悔過書;更曾為人利用,在電視上說過一番有替當局塗脂抹粉之嫌的話。但是他常抱悔罪之心,從不掩過,反而屢屢告白,深深責己。每次念及當日亡魂,他都會黯然神傷。要知道錯是每個人都會犯的,難就難在事後的態度。經過時間的洗刷,讀劉先生近些年的文章,你幾乎很難相信他就是當年那個持劍上馬、銳氣十足的年輕人。尤其是那篇擲地有聲的審訊自白《我沒有敵人》,這裏頭的寬容與慈悲可是風浪過後的結果?         「我沒有敵人,也沒有仇恨。所有監控過我,捉捕過我、審訊過我的警察,起訴過我的檢察官,判決過我的法官,都不是我的敵人。雖然我無法接受你們的監控、逮捕、起訴和判決,但我尊重你的職業與人格」。這段話讓我想起了昂山素姬,她不僅對監管她的軍警微笑合十,還呼籲夥伴要尊重那些敵對的軍人。我也想起了曼德拉,當年他在羅本島坐牢的時候曾經遭遇過一個對待囚犯極其凶惡的指揮官。可就是因為這名軍官在調職之前說了一句稍為溫和的話,曼德拉便立刻省悟:「這些人並非沒有人性,他們的非人性是被強加在他們身上的。他們舉止有如禽獸,是因為那樣的行為受到獎勵,他們以為這樣可以幫助他們升官晉職。那一天讓我體認到,巴登霍斯特(即那位凶惡的指揮官)並非外表看來的那個人,而是一個比他所作所為更好的人」。儘管我不願談論諾貝爾和平獎,可是至少在這一點上,我看到了評審委員會前後的一致。           唯有知道人的脆弱與局限,方能養成一種願意寬待他人,在卑劣處看見仁善的胸懷。故此,即便是到了就要入獄十一年的前夕,劉曉波先生還是看到了「監管上的進步」。雖然身陷囹圄,可是他卻注意到了「與十幾年前半步橋時的北看相比,現在的北看,在硬件設施和軟件管理上都有了極大的改善」。雖然受到敵意的包圍,但他仍有餘裕在看管他的管教身上發現「他對在押人員的尊重和關心,體現在管理的每個細節中,滲透到他的一言一行中,讓人感到溫暖。結識這位真誠、正直、負責、善心的劉管教,也可以算作我在北看的幸運吧」。簡單地講,他並沒有把體制與構成體制的所有成員混為一談。   三、和平           曼德拉曾經因為他的溫和態度惹來不少非議,他的同志認為對「敵人」良善就是軟弱、怯懦與姑息,激進點的更加指責他的行為是渴慕權利的表現。同樣地,劉曉波先生的溫和與寬容也成了一種罪狀,有些人不僅不贊同他漸進改革的立場,還把他的自白書讀解為一種妥協、投降和獻媚。他們說:「他不顧事實地對一貫踐踏人權的中共公開讚揚的行為,他的既為自己辯護又為中共惡行洗脫的矛盾說辭,都立下了一個混淆和顛倒是非的先例,對中國民主運動起到誤導作用和惡劣影響」。在這些人看來,中國政府是冥頑不靈的邪惡勢力,不可能漸進改變也不可能自我更生,只能對抗到底直至將它鬥垮為止。他們把不同意這種主張的人都叫做「合作派」(包括劉先生在內),而「合作派」與「抗爭派」之別不只是意見和策略的不同,甚至還是道德上截然有異的兩種選擇。           這套觀點我是熟悉的;只不過我曾天真地以為,面對種種良知和道德的猜疑,一個人要是在可以流放的時候堅持不走,而且最後還被投進牢獄的話,這大概就是他至為終極的自我澄清與證明了吧。沒想到我還是低估了這套觀點的頑固與徹底,原來坐牢還是不夠的,它還是不能讓我們看到這個人的「真面目」,因為它也很有可能是整個「大棋局的其中一步」,目的是為中國培養一個聲望極高的反對派領袖,將來可以用作幌子,推動一種有利於中共的偽民主改革。至於劉曉波本人,他固然因牢獄之禍而得福,拿到了諾貝爾獎與舉世皆知的名譽;說不定未來還會在那盤很宏大很深奧的棋局中再上一層樓,當上了「國家總統」呢。這類觀點去到最遠的時候,甚至還會推測劉曉波做了總統之後的結局;那便是委派親近他的人「為國家安全總署署長,專職剿滅反劉曉波的早已被邊緣化的革命派,在野黨共產黨和解共生」。而這一切,自然是共產黨苦心策劃的結果。            除此之外,我還見過批評劉曉波先生「惡毒攻擊」維權律師高智晟先生的言論。他怎麼會「惡毒攻擊」備受尊重的高先生呢?我很好奇,於是略略追索該說源流,發現它最可靠的依據可能是劉先生嘗言在獄中受到了「柔性化和人性化」的待遇。它的邏輯基礎是這樣的:「在同一個極權國家、同一個年代、同一個司法制度下,中國人權律師高智晟等其他良心犯卻受到警方施加如電擊生殖器等令人髮指的酷刑。劉曉波明知中共在殘酷摧殘高智晟先生和其他良心犯的同時給予他特殊優厚待遇是別有用心,他卻仍在他的《我沒有敵人——我的最後陳述》中說中國政府『對普世人權標準的承認』這類完全違背事實的謊言」。也就是說,劉先生沒有顧及高先生等人的遭遇,只談個人親歷,因此他是個騙子。再推衍下去,這番「謊言」便演變成對高智晟先生的攻擊和否定了。            說到這裏,我們不妨回想一下親官方的保守言論。按照這些言論,總共由五個前挪威國會議員組成的和平獎評審委員會根本不可能是獨立的,他們的背後是一股盤根錯節的「西方反華勢力」。選在這個時刻把諾貝爾和平獎頒給劉曉波先生也不可能只是巧合,而是夾雜在人民幣匯率問題與領土爭議之間的一記組合拳,目的是要打擊發展中的中國。劉曉波獲得這座獎更不可能是個偶然,因為他從來就是西方妄圖改變中國這盤大棋局中的要角。            有沒有發現這套言論與前述「抗爭派」的觀點是何其地相似?它們的推論步驟之中總是有著太多的「可能」和「不可能」,而這種種「可能」和「不可能」都需要更多的事實和論據方得以成立。為什麼諾貝爾和平獎委員會的五位評審委員會是「西方反華勢力」的工具?這是需要說明的。為什麼囚禁劉曉波先生是他和當局的默契與合謀呢?這同樣需要證據。不過,這兩套表面上去之甚遠的言論卻依循了類似的思路,往往在這些最應該說明的環節上輕輕略過。與其說它們是要傳達事實,倒不如說它們是種自我滿足並且永遠正確的推斷;它們所要判定的便是敵我之分。在這套敵我二分誓不兩立的視野下,世界是個滿佈陰謀的環境,人類是種心懷叵測的動物,所有「可能」與「不可能」都只能指向唯一的終點。這套思維方式看起來十分複雜,可實質上卻又非常簡化,可以把一切多樣而微細的綜跡詮釋進自己想像的圖景。           上星期我在一間大學遇到一位內地來港生,他說劉曉波先生獲獎一事在同學圈中引起了不少爭議,很多人認為這是西方世界「別有用心」的動作,意在打擊中國政府的形象,他想聽聽我的看法。於是我告訴他:我不關心也無從得知任何有關「用心」與動機的問題,但效果上這個獎確實是對中國形象的挑戰。這位同學聽完之後便說:「哦,所以你也贊同這是西方刻意而為的行動」。他好像沒有聽懂我的話,我只好鄭重地再強調一遍:「請注意,我談的只是實際效果,而非用意與動機。因為我們不夠材料去談用意的問題,更沒有材料說明評審委員會和所謂『西方』的關聯。」可是最終我也不敢確定他到底有沒有聽懂我的話。           因為監獄與類似監獄的枷鎖不只規訓我們的肉體,它還會改變我們感知世界的方式。一個威權政府不只限制了人民的種種權利,它還會塑造出一種偏狹的心靈。威權本身已經夠可怕了,但它更可悲的地方是連它的反對者也變得和它很像,大家共同使用一種語言以及同一種思考方式;儘管這群反對者在人格上並非不值得大家敬重。           生活在長期的監控狀態下,四處皆是敵意的狐疑目光,劉曉波先生至為可貴的一點還不是他的勇氣,而是他清醒地洞察到這等局面的影響,不讓自己墜入到非敵即友密雲滿佈的困局:「仇恨會腐蝕一個人的智慧和良知,敵人意識將毒化一個民族的精神。。。。。。所以,我希望自己能夠超越個人的遭遇來看待國家的發展和社會的變化,以最大的善意對待政權的敵意,以愛化解恨」。           故此,我雖不能肯定劉曉波先生獲獎的意義,也不想討論這座獎項的價值;但我可以憑藉人所共見的訊息與資料確定劉先生是一個光明、慈悲與和平的人。區區一座諾貝爾和平獎既不能使他增輝,也不能令他失色,這個人的存在本身就比什麼獎牌都還重。   © 日拱一卒,不期速成。非商业性转载,请全文转载并署作者名。商业性使用,请联系作者。欢迎访问我的独立微博客 http://ranyunfei.shoutem.com 和推特: http://twitter.com/ranyunf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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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拍: zt 黄雅玲: 秋日沪上花与茶 (堪称史上最无厘头喝茶记)

写完之后补充一些话在前面: 这是我回忆10月12日去世博会挪威馆献花,以及之后喝茶经历的小文。前面部分不那么好玩,因为在推特上直播了,我也没花太多精力写得很精彩,后面喝茶部分更加有趣,记录肯定有疏漏,写了很久才写完【你想啊,喝茶就喝了三个小时,写至少得大半天吧,又要接电源,又要开电脑,又要照着样儿一句句的写】 ============================开始正文的分割线================================== 大概说一些关于我的事:我的名字叫做 黄雅玲,是四川人,现在在成都工作。我在twitter上的id是leftry,另外还有一个喜欢使用的网名,叫做“温暖透明”。 去上海,是因为工作需要,公司派我到上海出差,行程有两天时间,第一天的工作比较轻松,时间也可以自由安排,所以我打算用半天的时间去世博会给挪威馆献花。 至于为什么会想到给挪威献花,也是突然冒出来的主意,得知可以到上海出差,而且有大半天的时间可以自由安排,就突然冒出来这个想法了“干脆就去挪威馆献花吧”。10月8日下午五点诺贝尔和平奖宣布颁奖的直播,我和推友们一起看,一起欢呼,高兴到几乎流泪,对作出颁奖决定的诺贝尔基金会充满敬佩,连带的也对挪威心怀感激。我想,去挪威馆献花的话,肯定能让挪威人知道我的谢意。 出差之前,我就已经发推说我想去给挪威馆献花,还得到了好几位推友的回复鼓励,11日晚上到达上海在宾馆住下之后,也在推上和推友讨论了第二天去献花的打算。 12日一早起来,穿着带有twitter标志的Tee和卫衣(都是推友@digitalboy店里的商品~~),还在包包上系上了黄丝带才出发去世博会场。一路的过程都发在了twitter上。从地铁下车后先去买了花(找了很久才在一个医院的附近找到花店,特别要求用黄色的丝带,因为店里没有,所以用黄色的纸带代替的),进入会场之后,还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找到挪威馆的位置(我方向感很差,中间有一阵子好像还迷路了)。 找到挪威馆之后,在花束里的卡片上正反两面分别写了“I love Norway!For Nobel peace prize For LiuXiaoBo!via @leftry“和”言者无罪! 释放刘晓波!“ 然后去找到挪威馆绿色通道那里的一个工作人员,跟他说我想把花献给挪威。也许他有点听不太明白我的话吧,叫来了另外一位翻译的女孩跟我沟通,之后便有其他的工作人员出来示意我跟他到馆内去。我开心坏了,本来还以为可能就是有人来收下我的花,这事情就算完了呢,没想到还让我进去了。 进去之后就更开心了,他们跟我介绍说这位是我们的馆长,然后就跟好大的一只手握手了。其实好像好多人都跟我握手了,现在也记不清楚了,反正一群像大树一样高大的人围着我。。。我结结巴巴的跟馆长说我想把花送给挪威,为了感谢诺贝尔和平奖发给刘晓波先生。馆长先生又跟我握手还说”thank you“并接过了花,然后翻看了花束里的卡片。这时候我就跟他说想和他,还有这花儿一起合影,于是就有了现在在网上流传的那张照片。之后似乎是馆长示意我可以参观挪威馆吧,我还不敢相信有这么好的事呢,又跟工作人员确定了一遍。 更开心的是,合影完之后,那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生(就是照片上站我左边的那位,好多推友都说他非常帅XD)又跟我握手道谢~~ 献花成功之后,工作人员把我从一个小通道带到了挪威馆的入口处,让我随便参观。旁边人来人往,几位音乐家在小小舞台上做演出准备,我则在兴奋中发呆,一时反应不过来做啥好,然后在推上尖叫欢呼。我想,馆长先生和工作人员们,应该都明白我的来意了。然后又觉得有很多小遗憾,因为来之前,有推友在推上托我在献花时帮他向挪威馆问好,但是我给忘了,连自己是来自推特也忘了说。此外还觉得自己各种不漂亮。。。脸色不好还好多痘痘。 挪威馆布置的很细致,喜欢那些小小的人像木刻,我参观的时候,正好有音乐家正在演出(应该是神秘园吧,我只是听过,但不认识成员),也非常美。之后还去丹麦馆看望了小美人鱼,其他的馆都只在外面张望了一下,大概快两点的时候离开了世博会场馆,回到宾馆可能都三点多了。本来我是不想回宾馆,打算把公司安排我这一天的工作完成了才会去的,但是手机快没电了,而且早上出门的时候因为下雨从宾馆借了雨伞,结果很累赘,就想干脆回去充充电,把不需要的东西放回宾馆再去工作。 回到宾馆,一边给手机充电,一边把照片发到推上。从早上出门,就一直在跟推友们交流,我得到他们的很多鼓励,他们也觉得照片上的两位先生非常帅,以至于我都在后悔为什么没问清楚人家的名字。还有推友说也要去挪威馆献花,我当时有个很奇怪的想法就是“会不会让人家觉得我们是为了不排队参观才去献花的呀,那样的话好丢脸哦”(笑)。 收拾好之后正在准备出门的时候,还接到我上司打来的电话问工作的进度,我跟他老实说我去献花耽误了,不过今天的工作是可以完成的,他也觉得很有趣。 在外头完成工作之后,又奖励自己,去吃了很好吃的汤包才回到宾馆,也许八点多吧。处理一些其他的工作,上推跟大家聊天。本来的打算是玩一会,然后准备一下第二天的工作就休息了。 在警察来之前,房间里的电话响了,我去接又没有人说话。当时我还以为是酒店那种按摩服务什么的呢,如果是男性去接,就会问要不要按摩,如果是女性接,就不说话的那种。。。我以前出差的时候接到过好几次这类电话(XD),现在回想起来,说不定是警察在确认我有没有回到宾馆。。。我要是在外面玩晚一点回来,那他们不是会等很久么。 下面就会说到警察来找我的情况了。在说这个之前,我想说一些想法。在警察找上门来之前,我得到推友的很多赞扬,这些评价,大部分是说我很有创意,献花这种行为很浪漫很美,也有一些是说我勇敢的,但对于我来说,这个“勇敢”是类似于粉丝面对偶像时的那种勇敢,就好象去找豪斯医生或海盗船长要签名,并要求合影留念那样。而我把献花经历发到推上,得到的反馈其实也不是特别多,大部分还是那些跟我比较熟的推友来祝贺我成功献花。警察来找我之后,我的“勇敢”才升级的,而且我现在会得到这样多的关注,也是因为被警察找这件事造成的,我后来跟朋友说,“其实是上海国保在帮我打广告”。 有人敲门的时候,我正在跟一个小游戏苦战,敲门的人说是酒店客房服务(XD),问他们到底要服务什么,说是来送矿泉水的,再问说我房间有矿泉水啊他们说要再送两瓶,我说不要矿泉水请他们回去,才跟我说是派出所的(先鄙视一下),来找我了解情况请我配合。我要求要看证件,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在猫眼上出示。。。我近视,而且走廊很黑,猫眼里啥都看不清楚,连人我都没看见(我太丢脸了。。。)我说没看清楚,他们就在外头凶我,说的啥想不起来了,大概就是你不配合工作要传唤什么的。 我想该来的反正要来,还没喝过茶呢,于是在推上留言说派出所的来敲门啦,然后关上电脑开门。当时还有点小兴奋,把以前推上看来的那些类似“国宝来了怎么办”的指南迷迷糊糊在脑子里过了一下。然后还是有点担心万一真把我带走了,或是抢走我的电脑了,我明天工作怎么办。 堵在门口要看证件,两个证件刷的一下晃过去,最过分的是两个人都用手指把名字那里挡住,这TM哪叫出示证件哦。我说还是没看清楚,可不可以再给我看一下,马上就又凶我,大概说的是我们来找你了解情况是客客气气的制服都没有穿传唤证马上就可以拿过来抓你去警察局之类的话赶紧让我们进去。 我说你说话慢一点,你有点口音我听不太明白(估计这句话有点伤他的心。。。)凶的更厉害了,说我说的普通话哪里有口音了还不老实点把你电脑带上赶紧出来。(我真是被他们搅晕了不是要进来的吗怎么又要我出去啊。。对这种混乱状态还是有点小害怕) 我说那好啊你们就进来吧请进来坐我配合你们我还有零食呢(我就进去坐下了,还顺手把矿泉水倒到电水壶里烧),又觉得我伤害了他们一样“我们不吃零食我们不要进去坐这是你住的地方(原来他也知道哦)你跟我们出来到他们办公室去,带上电脑和房卡” 我表示各种不愿意出去他们则表示各种有办法收拾我来来回回纠结了半天水都烧开了,我便把茶泡上端着茶杯抱着电脑拿了房卡跟他们出去到那间办公室。 办公室真的好小,里面有个写字台,上头有台电脑,只有一张椅子,还堆了好多箱子。宾馆的工作人员(一直跟在两位国保身后,估计他也觉得很糊涂了吧)帮着又拿了椅子和坐凳过来,关上门。两个国保一开始指定我坐在靠墙一边我没同意,说那里太挤了,自己把椅子安到一个舒服的地方,旁边就是饮水机,坐下来。结果屋里的局面就是,带头的那个国保坐在最里面靠窗户,我坐在最开阔的地方,另外一个被我挤在门口,本来我想把他给挤到靠墙那里的没有成功。我抱着杯子不停喝水,喝两口又倒新的喝两口又倒新的。 脸都没抹又语重心长了说我们就是来了解情况的你也知道我们是为什么来的你就回答我们的问题完了做个笔录就走。我说那你们是为什么来的呀这俩又马上翻脸:你自己清楚的很,还一点不老实,你也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了再不配合…还没说完又被我打断“我真的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啊”两个人冷笑不相信我则暗自在想莫非上海国保人力真的比成都充足?我这种小虾米在成都各种打酱油围观献花都干过认证茶却是在上海喝的莫非真是成都国保把我给惯出来的臭脾气还是成都国保不敬业还是各地国保喝茶标准不同各种胡思乱想。 拿出一个单子(我努力看是什么,貌似是我的身份证复印件,我说想看看不给我看)来,先跟我说你的情况我们都清楚但是要找你了解情况,对着单子问我叫啥名字推号是什么多大年龄在哪工作几时来的上海结婚了没有,我一一回答,然后便问我,你今天干嘛了?我说我来上海出差啊。(以下,P代表熊猫,L代表我,不完全是场景回放,顺序可能还有混乱,不过也差不太多) P 去世博会了吧? L 去啦。 P 去哪个馆啦? L 挪威,还有丹麦。别的馆人太多我就没去排队。 P 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吗? L 小美人鱼!(我这还真不是胡搅,第一反应就是她,在全世界的光芒面前,她的美都不会逊色。) P 还有呢? L 挪威馆的冰,还有神秘园 P 神秘园?(估计是无意识反问) L 哎呀神秘园你不知道啊巴拉巴拉巴拉…被打断P 我怎么不知道神秘园了没问你这个 P 还有什么,印象特别深刻的,特别值得你回味的 L 啊!我看到挪威馆的馆长了!馆长好帅呀好像电影明星! P 你都结婚了还看人家外国人长得帅(一股鄙视崇洋媚外女的酸气扑鼻而来)【两个人自己还争起来,其中一个说这是我老公的问题他们不管】 【他们不管我要管】 L 看到长得帅的人欣赏一下不行啊我老公也可以看外国美女漂亮啊你看到漂亮美女不多看两眼啊(瞪着那个年轻的越说越急声音慢慢变高) P 我还没结婚呢当然可以看美女 P 馆长怎么样了呢?你知道我们问你什么配合点 L 我给馆长献花了 P 馆长呢? L 收下了呀 P 馆长叫什么名字? L 不知道啊,哎呀就是啊我都没有问人家名字好后悔哦你知不知道馆长的名字【被打断“我怎么知道馆长叫什么名字”】 P 你献花馆长就收啊? L 嗯,我长得漂亮呗 P 你长得漂亮去找外国人过啊 (估计又被我激怒了,或是想激怒我?)L (忘了怎么回答的,反正是鄙视了他一下)【反正话题差点又就此岔开。。】 P 你献花说什么了? L 我爱挪威,我把这花送给挪威 P 【各种不满意】你为什么要送花给挪威? L 我喜欢挪威啊 P 喜欢挪威就要送花给挪威? L 那还能怎么样呢? P 为什么喜欢挪威? L (深吸一口气开始眼睛里冒星星) 你知不知道挪威的森林? P 我又没去过挪威怎么知道他那里的森林什么样的 L (又开始发急)不是不是我是说那首歌嘛后来…… P【相当不耐烦了】谁跟你扯挪威的森林我们要问你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我们也是工作你配合点我们也不想耽误你时间…… L 【我真的打算配合他们了】好的我不扯了配合你们,就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到挪威馆去献花嘛,我现在坦诚的跟你们说一下,不过我有个要求,可以再看一下你们的证件吗? P【觉得我相当不老实】看什么证件你还在胡搅蛮缠,你为什么到挪威馆献花 L 我真的不是胡搅蛮缠我打算跟你们好好说,但是在那之前我想知道你们的名字,刚才出示证件的时候我真的没有看清楚,要不然我跟你们握个手嘛握完手我就好好说 P 这跟证件有什么关系你还是不配合要不要我们去把传唤证拿来 L 我没有不配合,就是需要一个仪式,话都在嘴边了但没有一个仪式说不出来,人家馆长都跟我握手了你们不跟我握手,人和人见面的时候不是要讲一个礼貌的吗握手又怎么了不就是打个招呼吗一开始我们就应该握手的嘛…… P 一开始你不配合 L 谁让你们一开始那么凶的。好不好嘛握手嘛,握手完了我就慢慢讲。 P 我们是来工作的不是来跟你握手的,谈完了做了记录自然会跟你握手 L 哎呀我真的很想跟你们握手啊,我第一次有人找我来喝茶握个手纪念一下嘛 P 什么喝茶你不要看网上的那一套,我们是来找你了解情况 L 那就是“第一次有人不是因为工作的关系来找我说很多话”,你看我每次出差都是我去求着人家跟我说话,握手嘛握手嘛 P 你配合一点赶快回答问题 L 那跟你们其中一位握手好不好 P 不好,你快说为什么到挪威馆献花 L 【喝水,嘟嘟囔囔说他们不懂礼貌】因为诺贝尔和平奖 P 和平奖怎么了 L 高兴啊,你们不高兴吗?【又抬起头来盯着他们看】(我想问的是和平奖发给中国人你们不高兴吗?) P 我们是工作,说不上高兴不高兴,高兴就到挪威馆献花啊 L 我感谢诺贝尔和平奖发给刘晓波 P 你还知道刘晓波啊,从哪里知道的? L 人民日报啊,人民日报不是说抓住刘晓波的黑手吗?(其实我没有看过的说。。。。) P 哪里看到的人民日报?不是现在的报纸吧?多大你就看人民日报啦 L 办公室桌上摊着的嘛 P 小时候你就有办公室不是胡扯吗 L 我又没说是我办公室,小孩不得上学吗老师办公室里摊着的我看见啦(我确实在跟他们胡扯) P 看人民日报?看二十多年? L 啊呸啊谁看二十多年人民日报不要吐死了 P 看到刘晓波,觉得是偶像是吧? L 什么偶像啊,那会觉得他够呛,大麻烦了(其实那会我只对发生的事隐隐约约有点印象,真没看过人民日报,也不知道刘晓波) P 光看人民日报知道刘晓波? L 还有新闻联播啊,新闻联播不也说他了吗 P 你怎么知道和平奖的? L 发奖那天人家诺贝尔官网不是现场直播了吗我看了直播知道的 P 看了直播知道的。那你为什么要到挪威馆去献花? L 怎么又问回来了?我感谢诺贝尔和平奖发给刘晓波啊 P 感谢发给刘晓波就去挪威馆献花啊,你为什么要去献花 写到这里我记忆混乱了,反正我觉得是他们有一套想听到的答案,我只要没说出跟这类似的答案来,他们就觉得我没有回答问题,却又不马上重新问,而是问几个问题绕开之后又给绕回去,但是我自己又觉得我明明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们不理解不认可不关我的事,而他们不问出来又不肯善罢甘休。所以就这样纠缠反复,其间我还斤斤计较的挑他们字眼,说他们这里不对那里不对。 最终我回答的答案有 我感激诺贝尔和平奖发给刘晓波 诺贝尔和平奖基金会是挪威的独立机构,但是正是因为有挪威这样的国家,所以有这样的机构产生。(关于这一句话我跟两位警察纠缠了很久,他们记录下来是“只有”挪威这样的国家,“才”有和平奖基金会,但我坚持说这不是一个唯一的关系,是因为所以的关系,其他的国家也有类似的奖,只是不叫诺贝尔和平奖而已,他们两个表示完全不理解为什么我这么挑字眼,不过还是在我的坚持下,把记录中的“只有”“才”改成了“因为所以”) 我觉得我的想法跟刘晓波先生的想法有有共鸣的地方。(这一句话也各种纠结,他们一开始写的是我觉得刘晓波的想法跟我很接近,坚持了很久让他们把记录给修改掉) 我去献花是遵从我自己内心的价值取向(一开始我脱口而出的是“人总要有个是非判断的嘛”,他们也挑我字眼说“你除了是就是非啊”,我于是改成了价值取向) 我的价值取向就是,我们应该爱身边的人,关心周围的自然环境,关心下一代,让大家过得更好(一开始他们让我说价值取向,我说“我是认真跟你们说的,说了你们又要说我乱扯”,结果我这样说了之后他们果然说我乱扯,费好大劲他们才同意这是我的价值取向) 我去给挪威馆献花是为了让挪威人了解我的感激之情(他们又问我为什么要感谢挪威。。。。。貌似我还真的又把前面那一堆又重复了一遍) 此外还精确的问了我献花的全过程,包括几点进的世博门,几点到的挪威馆,找了谁,说了啥,写了啥,花是鲜花吧,在世博里面买的外面买的,看到谁之后等了几分钟,照片怎么发到网上的几点钟发的(关于发照片的时间,我撒谎了,顺着他们的话说是晚上回去之后再发的)这样那样…… 关于那天的献花大概就问了这些,然后又问我有没有在网上签过什么字,我说有啊,那个新红楼梦我去签过禁播,警察又不高兴“谁问你红楼梦了”。我说我签了08宪章,他们相当满意的样子,含情脉脉的对视好像在说“看,果然是签过08宪章的”,又问什么时候签的,我说09年初吧,他们说我签的够快,我说哪里快了都几个月了我才签的。又问在哪里看到的宪章,我说是从梁文道的博客里(其实我是从饱醉豚@baozuitun的博客看到的,虽然这人有时候有点讨厌,不过这个信息的来源确实是从他那里),问在哪个网签的我说想不起来了,那段时间那些网一会有一会没有的谁知道哪个网站啊。警察问我在哪里看到宪章的时候,我反问说你看过08宪章没有,他说我当然看过,我就捧着杯子笑,笑得他很不爽,说“你文化高,你能看08宪章我们不能看啊”,我笑的更开心说我没有要嘲笑你的意思,多点人看好,你们看了就好。 又问我还签了什么,我说反对躲猫猫啊邓玉娇啊我都签了,签了好多名呢我都想不起来了,哦还有就是呼吁释放因为庆祝和平奖被北京警方关起来的王荔蕻她们我也签了。他们听成了王力宏又糊涂了,又费劲解释半天。记录的时候,他们也把王荔蕻的名字写错了,我说荔是荔枝的荔,蕻是那个很复杂的字我也不会写。比划半天他们还是没听明白,于是拿了张纸让我写,荔字我写对了,蕻字只写了草头和底下左边那一半就不会写了,我撺掇他们用宾馆的电脑来查字,最后其中一个掏出手机来找啊找找到了。 一开始问我推号是leftry之后,又问我怎么上推的,我说打开网页就上去了嘛,其中一个很不屑说你能上去推特呀我怎么上不去了,我当时各种激动,凑到他面前问那你怎么上推的你翻墙吗你推特号多少你有没有FO我?他被我问的很不爽,表示不会告诉我他怎么上的推,还说他没有推特号只是光上去看。 问完之后就开始做笔录,其中一个人写,一个就一会出去接个电话,一会又出去逛逛,结果他接的电话我什么都没有听清楚。。。写的那个人一边写,一边跟我确认,我就相对无聊一点,在屋里东看西看。又把我的个人情况问一遍,叫什么名字字怎么写的,户口在哪里住在哪里工作在哪里老公叫什么名字在哪里上班什么时候来的上海来干什么要什么时候走为什么要住这家店(我抱怨这家店各种不舒服,房间小,不隔音,厕所也小,他们再次觉得我过场多,并咬定我是因为他们找上门来才觉得不舒服)。后来又问我学校和专业,我说了之后他表示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学校,我很窝火,说“我们老师要是听到你这么说不要气死了”。 中间还有个情节很好玩,靠窗的那个不晓得什么时候开始抽烟,我一开始没注意,后来被问烦了突然注意到这个,就要他把烟掐了,他不肯,说抽完这根就不抽了,我于是坐立不安,站起来掀窗帘,他们说你不要把别人办公室搞坏了我继续掀窗帘,于是他们把门打开一条缝透气,这时候我看到办公室里大柜子上写着“请勿吸烟”便指给他们看,理直气壮的要求灭烟,他们说,你坐的地方看得到我们坐的地方看不到,我便气鼓鼓的说“哦,原来脑袋后面有什么你们都不看的,还借别人的办公室呢,还在人家办公室里抽烟”,他们便又给我扣帽子说我玩文字游戏。最后还是他把烟给掐了。 另外还有一个情节是他们跟我说08宪章,说是一个人什么东西都要看,好的也要看坏的也要看,我点头。然后又说你看刘晓波得奖了,他那个圈子里也态度不一的嘛。于是我马上追问什么叫“刘晓波那个圈子”他们又解释不清楚。。。。后来又说什么的时候,又说,刘晓波那个圈子里的人你都崇拜吧?我又反问这个圈子的定义,他们让我说我觉得是那个圈子里的人,我脱口而出“罗京!”(晓波老师,我是跟他们搅局我不是故意把你和罗京混到一起的,我为这么说向你道歉。)他们脸色很不好看的样子岔开了这个话题。 那人写记录的时候我不停张望,一会看办公室白板上的进出货记录,一会玩窗台上的笔筒,然后又看着他写字笑,他被我笑烦了问我笑什么,我说我好久没这样写这么多字了,要是让我来写肯定手很痛。好像就是在说这个的时候,这两个人嘀咕说我“蛮有趣的”。 不过就是我这个有趣的人,在检查笔录记录的时候各种字斟句酌,气得那个写字的人咬牙切齿的说“哼要是你是我老婆的话……”我马上大叫“靠!!幸好不是哦!!”&%$^#$^#^&&*(^ 检查笔录也各种不顺利,我看到第一页上面打印的那个“就_____________案向你了解情况”那里的空白就抓住他们说你们根本就不是这么问的必须改你们明明说来找我了解情况根本就没有案子的事。他们各种不愿意改,说这就是个固定格式,后面有笔录写的“向挪威馆献花一事”,我仍然坚持让他们把那句话给抄过来,他们又坚持不愿意抄,我就逼他们把那个空白的地方用斜线划掉,他们仍然不愿意,我说这种空白的地方都必须划掉的你们懂不懂规矩啊,他们就说我以前也做过笔录我就奚落他们“靠!以为我没签过合同啊!合同不是法律文件啊!)坚持许久之后他们终于给我划掉了。 笔录一共密密麻麻四页纸,我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而且是站着看,一边看一遍念,念到认不出来的字那里就卡住,自己猜,实在猜不出来才问他。这个做法也让他们很不爽,说“你小声点,门开着缝呢,这样你的隐私都被别人听见了”我说不行,从小养成的习惯,不念出来就看不下去,他们只好又把门关上了。 念完了笔录,各种不对的地方都让他们给改了,签字的时候,是让每一张都得签名和日期的。我先签@leftry,再签的黄雅玲和日期,他们又气又笑,一个说只签姓名,一个则说哎呀算了随便她吧。 签完名,他们就要我开电脑看我拍的照片,还要看我发在推上的内容,我跳着脚说要上厕所(真的喝了好多水,不去不行了),上厕所的时候,发了那个报平安的推。 上完厕所,他们就说要么接办公室的网线,要么接我房间的网线,我自然就回了房间,开电脑的时候,他们说我们来的时候你磨蹭半天是不是该处理的东西都处理了,我说哪有的事,然后问他们要不要吃零食(XD),还问他们这个菱角要怎么吃,现在菱角多少钱一斤,他们继续相顾无言。然后就给他们看了和馆长先生,还有那位白衣先生的那张合影,并逼着他们说馆长先生很帅。问他们要不要删掉,他们说你不想删就不删嘛。 又要看我的推特,我开ie浏览器输敏感词的网址,很给力的打不开,检查网络,确实可以上网,我于是开始抱怨他们一来就害我上不了推了,非常悲悲切切的嘀咕着抱怨,一副马上要哭了的样子。 然后他们觉得终于可以完成任务了,又交待我说了两点(我现在记得不确切了),好像一个是“不要把个人的行为搞成公共的行为”(我当时问来问去,没明白到底什么意思。。。。)还有一个大概是今天来找我的事,不要说得太多(哎呀怎么样算太多,怎么样算不太多,这个好难判断哦。。。。),完了又表示,欢迎我来上海,也欢迎我来世博会,但是再也不想看到我了【我相信这是他们的真心话XDDDD】。我理解的是,“你这匹成都草泥马在成都当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就是了,不要到我们上海来添麻烦”。 最后,我还是硬逼着跟他们两个都握了手才放他们走,而且我还把他们其中一个的姓给叫错了,他很不爽。关于这两个人的名字,我很想说我是因为答应了他们所以不说,但是其实真实的情况是我现在真的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姓,而且好像还有点记混了,我希望我能早日把他们连名带姓一起忘掉,这些信息,不值得我去存储。 整个喝茶的过程中,我越来越有种感觉就是是我一个人在围观他们两个,哈哈哈哈。 送走国保之后,我就欢快的回到了推上,而且发现就在这几个小时里,我出名了。收到了好多关心我,@我的消息,翻了好多页才看完,那么多推友的名字我没法都记住,但是我非常感谢他们对我的关注。说起来,我还真得感谢国保,不是他们的激活认证,我肯定收不到这么多关心的消息。而且更加让我高兴的是,以前的同学也在推上,看到照片之后认出我了,确定之后给我打来了电话夸我,我们从大学毕业之后,几乎就没有联系过,现在我又有了一种回到学校的感觉。童老师,杨老师,刘老师,我觉得我没有给你们丢脸。【鞠躬】 除了中文圈的推友之外,我也收到了日文推友的祝福,你们的真诚让我十分感动,谢谢你们。我还要特别谢谢推友@dongyingwenren,他把我非法献花前后的推文都细心的整理出来,还翻译成了日文,你真的很体贴。【看这里→“在上海打酱油辛苦了!我把你“非法献花”体验录收集(http://togetter.com/li/59135)然后译成日语了(http://t.co/LNTaJpV)向你幽默和勇气,日本网民表示衷心敬意!”】 我现在已经回到了成都,继续工作,跟以前一样忙碌。办公室的好多同事也知道了我去非法献花和接待警察的事情,他们中,有一些人本来还不知道诺贝尔和平奖的始末,现在都被多多少少普及了XD。他们对这次和平奖的颁奖看法不一,有一些人仍然觉得这事儿是挪威在跟中国捣蛋,是西方反华势力跟中国作对。不过,不论对和平奖看法如何,得知我经历的同事都表示上海警察的做法很夸张莫名其妙(这个我不排除是本地人护短所致)。而且有同事很仗义的说要是他们再来骚扰你,你开门之前一定要给我们打电话,让我们,让你的家人都知道你去什么地方了。 我现在仍然觉得去献花,是一件很浪漫,很美好的事,不需要太多的勇气。我也希望以后不要再有什么事要让我产生非法献花之类的念头(我可是很容易就产生这类念头了,反正献花,又不会伤害谁,顶多被蜜蜂蛰一下)。 谢谢大家对我的关心,希望你们也能同样关心刘晓波,关心谭作人,关心赵连海,关心刘贤斌,关心黄琦,关心高智晟,关心胡佳……不光关心他们这些不自由的人,也关心他们的家人。他们的处境,比我困难得多,冰冷得多,他们都是非常高尚的人,值得我付出一束花,一杯茶的代价。 另外,我真的很希望能知道跟我合影的两位先生的名字,我想把你们的名字公布到推特上,也记在心里。 @leftry 黄雅玲 2010-10-15 02:52 完成(第二天又检查了一遍,希望没有错别字什么的了) ===================应要求增加照片的分割线======================== http://yfrog.com/2sw37lj 请围观两位挪威美男子 文章来源: http://www.google.com/buzz/112024255439919819628/Cht6pXA8SbM/%E7%A7%8B%E6%97%A5%E6%B2%AA%E4%B8%8A%E8%8A%B1%E4%B8%8E%E8%8C%B6-%E5%86%99%E5%AE%8C%E4%B9%8B%E5%90%8E%E8%A1%A5%E5%85%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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