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国主义

于浩成:悼方励之并论中国政局:改革已死

4月7日下午郭少坤打来电话,告知方励之在美国图桑的阿利桑纳大学驾鹤仙去。次日晨我打开电脑,从网上获悉,不胜悲痛。 方励之终年才76岁,比我小11岁。在我国大变化的前夜,黎明即将来临的时刻,未能避免比他大十多岁,年龄与我相仿的王若望刘宾雁等客死他乡的命运,着实令人倍加痛惜。我在8日下午发微博一则:惊悉方励之先生突然病逝,万分哀痛,这里套用京戏《珠帘寨》中一段著名唱段,今日有个三大贤:王、刘、方埋骨在异乡。略表痛悼之情。 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起,方励之就有“中国的萨哈罗夫”之美称,是将五四时期倡导的“德先生”与“赛先生”结合在一起的一位中国最著名的异议人士。他的卓越,超人一等之处在于:他是中国大变革的第一推动力(严家其、高皋悼文中语),在八十年代上半叶,我们只是忙于人权问题展开论战批判邓小平“哪个阶级的人权,资产阶级的人权还是无产阶级的人权”等于谬论,但方励之在安微科大发动了“八六民运”,导致了胡耀邦被邓小平点名反资产阶级自由化不力下台。王、刘、方也被开除党籍。1989年1月6日方励之又给邓小平写信“要求释放魏京生”,从而引发了震惊中外的“八九民运”。 正是在他那里,我才认识到“坐而论道”远远不够,“起而行之”重要得多。我2007年在包尊信追悼会上也表扬了老包这一点,提出了我们应当参与维权的实际斗争,这比由于当局封锁而被迫只是天天著文演讲上书献策要有意义多了。这方面的重要性,显得突出多了。这次方励之去世,年轻网友中知道方励之大名的变得少而又少。八十年代出版的《1984》一书中所说的“真理部”(影射苏联中央宣传部)哪一些极端做法,某一个他们不喜欢的名字在任何书刊,电视,网络中都会消失不见,好像世上从来没有此人,这种狠毒到家的手段正是他们最擅长行使的,乐此不疲并且傲笑世界,以赤裸裸的暴力作为后盾。最近更是大肆查封网站,追查“谣言”,将“传谣”者绳之以法。连公安部发言人都说,你不发布正式消息,难怪小道消息要大肆传播了。 在民间对死者的一片敬重中,总会传来来自当局的恶臭。臭名彰著的《环球时报》一篇社论居然诋毁方励之“挟洋自重”,联系到一个月前的王立军投奔成都领事馆事件,《环球时报》给方励之加上加上这个“罪名”,其用心险恶。方励之与王立军进入美国领事馆时隔二十三年,性质完全不同,不可同日而语不容混淆。 从清末民初以来,我国和许多外国革命家,受到本国专制政府的追捕,欺压,往往求助于先进宪政国家政府和人民的支持,康梁孙章等民国先贤曾流亡海外。今年缅甸民主反对派昂山素季在美国支持下走出长期软禁,参加国会选举取得很大胜利,引领缅甸走向民主制,,包括王、刘、方,以及戈扬、司马璐,严家其高皋等在内的他们身上有一种宪政爱国主义精神,既是伟大爱国者,也是进步的民主主义者。 我原准备述忆与方励之的交往,现在想来2006年出版的《风雨鸡鸣》一书中已有片段,这里就不多说。但是4月10号在《新世纪新闻网》读到方励之《诽谤邓小平案始末》一文,原是方励之给《纽约书评》写的书评《真实的邓小平》,评傅高义《邓小平 及中国的变迁》一书。方励之在这篇书评讲到1988年8月曾在澳大利亚做学术访问,一次在给中国留学生介绍国内情况时,有的学生问起北大的小字报,他如实做了介绍,说小字报提到一些中央领导或他们的子女在国外银行有账号存款,后面他回到北京,不少朋友都感到惊讶,说为什么你还敢回来,何必回来引颈就戮,因为诽谤案已经传开了。 下面一段写道,法学界的朋友于浩成先生来我家商谈“邓小平毁谤案”的观状(不是小道消息),邓小平已在提请律师咨询诽谤案,党内已经传达文件,要对我的诽谤给予法律解决。 上面这段话,显然是方励之的误记。他写这段话在1999年,我和他都在美国,他也没有找我查证。我记得在1989年初的一天,苏绍智请方励之和我到他家吃晚饭,要我对邓小平诉方励之毁谤案提供咨询意见,此时早已传开,我并没接到党内传达,记得我当时对他答复是,请他放心,此案很可能是邓小平撤诉,因立案对他更不利,外媒评论和民众反应对他实在不佳。 这件事情本来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毕竟是一件记录在册的历史事实,为了确保真实性,我仍有必要更正。 今年两会前后冒出了“薄王事件”,温家宝3月14日最后在答英国路透社记者储百亮发问时终于揭了盖子,4月12日央视播放了新华社关于薄熙来夫妻的处理决定,在这一个月内,还不断传出温家宝在党内多次提出政改,为“六四” 平反,放海外流亡者回国,网上热议不断,且大多联系到当前中国政局发展,中共十八大权力斗争预测等等。 从他们的评论文章可以看出,有人好似患了政治过敏症,一些人把重庆事件说成了全党左右派的角力,而右派似乎占了上峰了。重庆事件确有路线斗争的迹象。温家宝在答记者问时曾指出,重庆市委和政府必须深刻反思,重新学习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决议。但没有嘱说张德江到任重庆后布置检查,改正任何左的东西。继任的公安局长何挺说要继续“打黑”,重庆一座山顶山上高高树立的全国最大毛泽东像当然也不会推倒。此种情况再一次说明之前有人将胡锦涛对重庆的态度比之为“郑伯克段于焉”,其实是不对的,胡的政治倾向是中间偏左,九年前上台之时就到西柏坡参拜,社会主义现有中朝越古,去年国庆还大搞毛泽东思想方阵,他打右极狠,手段一点不软,如对刘晓波严判11年等,严禁刘晓波获得和平奖在中国发酵,态度的粗暴拙劣远超苏联当年,但是他对打左却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这次薄熙来风波,气焰嚣张到了这种程度,与胡的养痈为患有莫大关系。应该检讨的是他本人。 胡温之间关系真相如何,再一次引起人们的注意,过去有人说二人已经分道扬镳,最近有人说二人一直在演双簧,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至于改革不过是做做样子,二人合作默契,温不时装作要改革的样子,对胡的严厉是一种冲淡和缓,藉以收买收拾人心。终结党领导的政改是不可能启动的。人们大概没有注意到温家宝政府报告中居然说出军队要受党和中央的绝对领导,这话为何由温说出来,国务院下面的国防部不过是块空招牌,实权掌握在中央军委的手里。我曾在微博上说,吴邦国的“五不搞”,加上温家宝的一个“不搞”,也就是不搞军队国家化,这一些不搞的对象,却是宪政的基本要素,中央都不搞,还有什么改革可言,等于是宣布改革已死。 有一些人,特别是知识分子,文化人,他们盼望政改如大旱之望云霓,所以人家给他一个棒槌就认(真)针。最近读到沙叶新的一文章,说温总态度诚恳庄重,何言表演?他把政治当做了抒情散文,不过是望梅止渴画饼充饥。温家宝亮出舌头空荡荡,沙叶新们就满足了,不再追究了,歌功颂德了。还有一个叫肖峰说什么“伪善亦善”,真是匪夷所思了。 还有一些党内民主派提出的政改方案,是实现党内民主,效仿日本自民党党内分派,他们提出这个方案完全证明他们对共党历史无知,苏共斯大林写过《论反对派》,把党内反对派看称最凶恶的,危险的敌人,斯酋把托洛斯基放逐海外,并派克格勃赴墨西哥,持利斧杀害。中共建党初,就有铁的纪律,将反对派人士终身监禁,视为最危险的敌人,如郑超麟这样品学兼优的老好人居然在其晚年才重见天日。毛泽东说,人民痛恨叛徒甚于敌人。有一位朋友说自己要做建设性的反对派,我曾发微博批他,反对派只有破坏性,没有建设性。 以上算是我对时局的一点评语,写出来请大家不吝赐教。 于浩成,民主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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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博:北京努力转移左派注意力

薄熙来倒台后,视重庆为圣地的中国左派活跃分子在短暂的言辞反抗后四散而去,重新蛰伏于产生过毛泽东等专制狂人的中国大地,其未来动向不得而知,但如何在谣言四起的当下,转移他们对薄熙来事件的注意力,早日把左派势力导入一个可控的空间,这恐怕是中共最高领导层目前颇为操心的一个问题。 薄熙来被暂停中央委员和政治局委员后不到一个星期,遍布海外媒体的各类传言还吸引着人们的眼球,中国官方媒体和海外亲北京网站已经在高调谈论南中国海的对抗和钓鱼岛争端,诸如“南海最严重对抗,中国进入战备状态”、“美菲日印齐上阵,摩拳擦掌合围中国”和“日本叫嚣购买钓鱼岛,中国军演导弹应对”等字眼,吸引着海内外中国民粹主义者的目光,在中国国内,渲染国土危机似乎可以把左派的注意力转移到爱国主义问题上来。 正在台湾的中国流亡摇滚歌手熬博一直留意中国左派动向,他认为这一做法能减弱网上舆论对薄熙来事件的关注力度,因为北京最害怕的是网络谣言破坏他们的维稳,他说:“左派表面沉默不代表他们内心的平静,胡温需要转移左派的愤怒和怨气,毕竟无论在中国朝野的势力中,左派都是有份量的。为此北京恨不得跟菲律宾打一仗,并且在网上造势,用这种方法来转移他们的视线。” 薄熙来营造了毛泽东之后中国左派运动的新高潮,“薄泽东”倒台后,树倒猢狲散的中国左派活跃分子是否会受到某种程度的清洗,为人们所关注。在3月15日薄熙来被解除重庆市委书记的当天,北大中文系教授孔庆东直呼发生了“反革命政变”,还在电视评论节目中鼓动观众“为了使中国不走向资本主义深渊”,每个人都应该为薄熙来“做点什么”,以实现“人生的意义”。在同一天,大力颂扬重庆模式的中国左派大本营“乌有之乡”网站被关闭。随后,一度有传言说孔庆东被捕,后又传他因接受薄熙来资助受到调查,但其在第一视频网的《孔和尚有话说》的政论节目被停播,以往的节目视频也被删除。到4月10日薄熙来被进一步处理,暂停中共中央委员和政治局委员之时,中国左派势力已经处于近乎被消音的状态。 回顾中国历史,熬博认为此时的中国左派就像当年慈禧手下的义和团一样,等待着被清洗的命运,他说:“胡锦涛是最左的,他们每个人都有野心,只是表露的方法不一样,你说义和团没有野心吗,那时大臣们见了他们就像见了太上皇一样,就因为他们得到了慈禧的支持,后来他们不行又贪得无厌,结果受到镇压,我认为这是很正常的政治斗争。” 今日中国的左派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群?在熬博看来,与昔日张春桥等以实现自己的意识形态为终极目标的铁杆左派相比,今日的左派们有先天的不足,因为金钱使他们变成了贪生和软弱的走资派。他说:“现在的孔和尚和司马南等都家财万贯,手持美国绿卡,就像美国的好莱坞,算哪门子的左派,只是作秀而已。” 熬博认为与美国不同的是,中国传统上的左派是无产阶级,司马南、孔庆东被曝光后,其在左派中的公信力会大幅下降。但在过去一些年里,左派和草根阶层已经有一定程度的结合,例如人们不难发现在重庆就有一帮在薄熙来统治下感受到快乐和安定的人群,他们看到一些贪官被枪毙,心中大爽。熬博认为中国有一大票这样的人民,他们乐意看到薄熙来搞小文革,因为文革的本质就是修理官员。 现在,薄熙来下台使中国左派群龙无首,他们在明日何去何从?熬博说:“胡锦涛希望用爱国主义聚拢在自己周围,但他缺乏薄熙来所具备的左派领袖的魅力”。具有政治野心的薄熙来失败了,但他给了专制的中共政体一个有力的撞击。统治阶层暴露出来的巨大裂痕会唤醒一批人,林彪事件如此,薄熙来事件也是如此。 作者: 潘卫,RF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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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伟时:承先启后的火炬——致胡适之先生

  适之先生:        1962年2月24日,先生突然撒手西去,倏忽50年过去了!1999、2005,两次到台湾,均住在台北南港幽静的中央研究院内。每天早晚在小河边上、先生的故居周围和您永远安息的山岗上漫步,总会想起中国的昨天和今天,默默和先生对话。        被歪曲的文化纲领        新文化运动中,您登高一呼群山应。但思想家的心灵总有不易为人理解的一角,而人们的思虑总是千差万别。误解、曲解,伴随你生前身后。        当摧枯拉朽的新文化运动席卷大地之际,不少人追问:陈独秀、胡适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各人的说法大同小异,您说的最为完整:新思潮运动就是“研究问题输入学理 整理国故 再造文明” 1。        这是一个非常完整的文化纲领。可是,多元社会总会意见纷纭。        至今仍不断有人批评您“全盘性反传统”!传统,您当然反了。专制,三纲,不反,怎么得了!我不理解的是,那些人真的不知道您擦亮了多少蒙尘珍珠吗?白话小说,历代中国思想史,您无疑是王国维先生以后用现代学术方法研究中国传统文化最杰出的开创者之一。多少继起的研究者沿着您开创的道路戴上博士方帽和拿到教授职位;又有多少大众从您激活的传统中受惠!面对传统文化研究和出版高度繁荣的局面,为什么有些人还要瞎嚷新文化运动打断了传统呢?        他们混淆历史时段,把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作为与北洋时期混为一谈了。前者奉行的是《共产党宣言》宣示的基本原理:        “共产主义革命就是同传统的所有制关系实行最彻底的决裂;毫不奇怪,它在自己的发展进程中要同传统的观念实行最彻底的决裂。” 2        人民共和国第一个三十年依托国家强制力,坚定地推行两个决裂。传统文化及其载体,从典籍、文物到知识阶层都备受摧残。        北洋时期是20世纪中国思想文化最自由的年代,新文化运动是中国文化推陈出新的典范。进入20年代,陈独秀因其好走极端的性格而背离新文化运动的宗旨,变为支持侵犯言论自由的政治人物;幸得有先生在,新文化运动仍然枝繁叶茂,自由的火炬没有熄灭。把主旨和后果截然不同的两个历史进程搅成一锅浆糊,与正常的思想史研究不搭界。        说到底,民族主义太强大了。戴上有色眼镜,一个完整的文化纲领被割裂,一个生气勃勃的文化学术高潮被贬斥!“新思潮的手段是研究问题与输入学理。”“新思潮对于旧文化的态度,在消极一方面是反对盲从;在积极一方面,是用科学方法来做整理的功夫。新思潮唯一的目的是什么呢?是再造文明。” 3提出这个主张的前提,无非是坦率承认中国落后了,必须吸纳他国的先进文明特别是先进方法,用于研究过去,创建未来。呈现在世人面前的是中国现代学术蓬勃兴起,“再造文明”的脚步异常坚实。不幸,对一个历史悠久而又遭受过严重挫折的国家说来,披着爱国主义华丽外衣的狭隘民族主义煽情,仍有广阔的市场。时至二十一世纪,有些人竟然把输入现代文化的新文化运动说成摧毁传统文化的灾难,而古代中国却成了黄金世界!        早在1911年,王国维先生就指出:        “学无新旧也,无中西也,无有用无用也。凡立此名者,均不学之徒,即学而未尝知学者也。” 4        正如没有中国特色的物理学、数学一样,也不可能有中国独有的政治学、社会学、经济学、史学……。有些人宣布他们不喜欢的那些西方学理都包含帝国主义的祸心,应该驱逐出中国!在爱国辞藻后面,这些人冀图画地为牢,把中国学术与世界割裂为两块,彷佛中国研究是他们的禁脔。要是以为他们完全排斥西方文化那就大错特错了!他们力图拒之门外的是公认的现代主流文化,而叫卖的是另一种从西方旮旯里找来的极端思潮,拌上传统文化中的陈腐作料。        优秀文化是滋润万物的春风。与其喧哗扰攘,毋宁安静地阅读和思考。先生的书在大陆早已解禁,但愿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坐下来细细读您的书。        前提是正视中国固有文明与现代文明的差距。近代中国长期积贫积弱,而眼下也与发达国家有很大差距。究其原因,关键在朝野各方不愿面对现实,老爱自我麻醉,自觉不自觉为现代文明进入设置障碍。        关节点上的忠告        20世纪20年代开始,先生改变20年不谈政治的初衷,提出了自由主义者的政治纲领,尖锐抨击了政坛乱象,提出许多积极的建议。        最引人瞩目的是两大历史转折关头,先生发出的忠告。        第一次是1922年5月14日,各报发表先生起草并由16人联署的《我们的政治主张》,提出“政治改革的三个基本原则”:“宪政的政府”,“公开的政府”;“有计划的政治”。当前则“我们不承认南北的统一是可以用武力做到的。我们主张,南北两方早日正式议和。一切暗地的勾结,都不是我们国民应该承认的。我们要求一种公开的,可以代表民意的南北和会。” 5        1922年6月2日,徐世昌辞职。3日,包括先生和蔡元培等二百多各界人士致电孙文,劝告他践行和徐世昌同时辞职的诺言,实现和平统一:        “乃者北京非法总统业已退职,前此下令解散国会之总统,已预备取消六年间不法之命令,而恢复国会。……北方军队已表示以拥护正式民意机关为职志。南北一致,无再用武力解决之必要。敢望中山先生停止北伐,实行与非法总统同时下野之宣言。” 6        这是自由主义者表达的和平建设现代法治国家的善良愿望。如果这个建议被接受,6月16日陈炯明所部粤军炮轰总统府的悲剧就不会上演,南北内战也会应声停止。各界人士的注意力相应地会集中于宪政、法治和公开的政府建设。陈炯明及其部属的要求无非是要求孙文履行诺言不要当那个没有法理根据的大总统,停止内战,让广东休养生息,建设模范省。        残酷的现实是支配中央政权的直系军阀和奉系、皖系、国民党组成的三角联盟在角力。直系曹锟、吴佩孚他们和孙文都在做武力统一的迷梦。        和平统一、建设法治国家的希望在联省自治运动。        先生的洞见是推动各省自治,扩大省议会的权力,使之成为制裁军阀的基本制度。省议会天然要维护本省民众的利益,反对军阀穷兵黩武。先生以当时江苏省长韩国钧提出要发行700万公债,被江苏省议会否决为例,说明“我们于此可见地方权力范围之内,军阀的权威也不能不受限制。”因此,“打倒军阀割据的第一步是建设在省自治上面的联邦的统一国家。” 7        事隔多年后,一些人把联省自治的主张说成是把军阀割据合法化,不管论者主观动机如何,实质不过是为国民党沉迷武力统一,建立全国范围的党国体制辩护罢了。        第二次敲响警钟是1929-1930年间,外敌入侵的前夜,先生作狮子吼:        1.立即实行宪政。        2.集中力量铲除五大仇敌:        “我们要打倒五大仇敌:第一大敌是贫穷。第二大敌是疾病。第三大敌是愚昧。第四大敌是贪污。第五大敌是扰乱。这五大仇敌中,资本主义不在内……资产阶级也不在内……封建势力也不在内,因为封建制度早已在二千年前崩坏了。帝国主义也不在内,因为帝国主义不能侵害那五鬼不入之国……故即为抵抗帝国主义起见,也应该先铲除这五大敌人。” 8        前三个仇敌是落后,没有什么人会从中得利。后两个仇敌实质是少数人非法获利,多数人恨之入骨。没有人敢于公开反对铲除五鬼,问题在资本主义、封建主义、帝国主义不列入铲除对象!这可与当时的激进青年不惜为之捐躯的诉求背道而驰了。        回首话当年,资本主义确实反不得。就这一条而言,共产党人应该感谢您。共产主义运动是天然的左翼;最可怕的是左中之左。你的朋友陈独秀成了中共的领袖,在他缺席的第一次代表大会宣告:        “第一步就得铲除现在的资本制度。”“消灭资本家私有制,没收机器、土地、厂房和半成品等生产资料,归社会共有”。“中国共产党彻底断绝同黄色知识分子阶层及其他类似党派的一切联系。” 9        这是90年来中国共产党各个时期主要错误的思想渊源。经济领域一误再误,把代表先进生产力的工商业明里暗中视为要消灭的对象。在文化领域,知识阶层被划入资产阶级!古今中外长期把知识阶层作为异己力量,致力于“改造”和打击他们的十分罕见,而在我们这个文明古国却成了常态!所谓“黄色知识分子”,后来名号变更:“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反动学术权威”、“右派”……随意制造的帽子往别人头上一戴,就有了可以随时践踏的原罪。历史已经翻开新的一页,有些人却还要横刀立马,听不进不要纠缠姓资姓社的明见,老以“复辟资本主义”和“西化”为斩除异己的藉口!        与此同时,鸦片战争以后,从村夫到清流,把自家的困境归咎于洋鬼子,已经成了无法根绝的传染病!        针对把吴佩孚、张作霖分别说成是受英美和日本操纵的,先生举出事实反驳后得出一个结论:        “劝我们的朋友努力向民主主义的一个简单目标上做去,不必在这个时候牵涉到什么国际帝国主义的问题。政治的改造是抵抗国际侵略主义的先决问题。” 10        整整90年过去了,历史写下的记录是:        1.吴佩孚反对外国侵略的态度非常鲜明:“得意时清白乃心,不纳妾,不积金钱……失败后倔强到底,不出洋,不走租界。”不管威逼利诱,坚决不出任伪职。1939年逝世后,国民政府颁发褒扬令:“沈阳变起,撄怀国难,恒以精忠自励。燕京被陷,处境益艰。敌酋肆其逼迫,奸逆逞其簧鼓,威胁利诱,层出不穷,犹能勉全所守,终始弗渝,凛然为国家民族增重。高风亮节,中外同钦!”《大公报》则称赞“其气节之高,操守之坚,尤可谓中国旧军人之最后一个典型。” 11盖棺论定,哪里有一丝一毫走狗气息?张作霖在东北,不能不敷衍日本侵略者,但骨子里反对日本侵略,终于招来杀身之祸。处处讲证据的先生,显然比从公式出发的人高出一筹。        2.先生一语中的,揭示中国的症结在内部。1922年华盛顿会议后,列强分化了。除日本外,大都赞成维护中国的独立和主权,放弃划分势力范围的政策。本来是团结各方,实行宪政,推行民主,告别野蛮、贫困的大好时机,却被内部纷争断送,从而为外敌入侵提供了机会。        五鬼论曾被误解为不敢触及制度。这个论调忽视了在提出五鬼论的同时,先生高张人权大旗,要求立即实行宪政。从北洋时期至蒋介石当政,先生唇焦舌敝说的是唯有宪政才是通向文明和富裕的康庄大道。困难不在民众素质不高,而在最高领导人蒋介石和其他官员不守法,应该进政治幼稚园学习!先生说的都是现代社会制度的常识,但只有有巨大勇气的智者才会在专制统治者面前直言不讳。        先驱的智慧        先驱是孤独的;先驱的思想又是烛照历史的火炬。        经过80多年的盛衰哀乐,不论政治派别,人们应该从中感悟到先驱的智慧。近代中国彷佛在盘陀路上攀登,一次又一次似乎回到原点。一个值得人们深思的问题是:假如当年先生的忠告被听取,中国的面貌会有什么不同?        民族主义和现代文明仍在中华大地顽强较量。先生地下有知,一定非常惊奇,一有风吹草动,反对帝国主义的喧嚣仍会在大陆震荡!这些人是催眠师,要人们赶快入睡,梦中没有制度缺陷,更没有势不可挡的全球一体化大潮。        此刻我突然想起,先生曾以南宋诗人杨万里的《桂源铺绝句》题赠雷震:“万山不许一溪奔,拦得溪声日夜喧。到得前头山脚近,堂堂溪水出前村!”天上地下,众声喧哗,醒来的人越来越多。山洪,谁挡得住呢?        后学 袁伟时上        2012年3月24日        刊登于《文史参考》2012年4月(下)第20~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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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思想 | 袁伟时:承先启后的火炬——致胡适之先生

袁伟时:承先启后的火炬——致胡适之先生 进入专题 : 胡适之    ● 袁伟时 ( 进入专栏 )       适之先生:          1962年2月24日,先生突然撒手西去,倏忽50年过去了!1999、2005,两次到台湾,均住在台北南港幽静的中央研究院内。每天早晚在小河边上、先生的故居周围和您永远安息的山岗上漫步,总会想起中国的昨天和今天,默默和先生对话。          被歪曲的文化纲领          新文化运动中,您登高一呼群山应。但思想家的心灵总有不易为人理解的一角,而人们的思虑总是千差万别。误解、曲解,伴随你生前身后。     当摧枯拉朽的新文化运动席卷大地之际,不少人追问:陈独秀、胡适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各人的说法大同小异,您说的最为完整:新思潮运动就是“研究问题输入学理 整理国故 再造文明” 1。     这是一个非常完整的文化纲领。可是,多元社会总会意见纷纭。     至今仍不断有人批评您“全盘性反传统”!传统,您当然反了。专制,三纲,不反,怎么得了!我不理解的是,那些人真的不知道您擦亮了多少蒙尘珍珠吗?白话小说,历代中国思想史,您无疑是王国维先生以后用现代学术方法研究中国传统文化最杰出的开创者之一。多少继起的研究者沿着您开创的道路戴上博士方帽和拿到教授职位;又有多少大众从您激活的传统中受惠!面对传统文化研究和出版高度繁荣的局面,为什么有些人还要瞎嚷新文化运动打断了传统呢?     他们混淆历史时段,把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作为与北洋时期混为一谈了。前者奉行的是《共产党宣言》宣示的基本原理:     “共产主义革命就是同传统的所有制关系实行最彻底的决裂;毫不奇怪,它在自己的发展进程中要同传统的观念实行最彻底的决裂。” 2     人民共和国第一个三十年依托国家强制力,坚定地推行两个决裂。传统文化及其载体,从典籍、文物到知识阶层都备受摧残。     北洋时期是20世纪中国思想文化最自由的年代,新文化运动是中国文化推陈出新的典范。进入20年代,陈独秀因其好走极端的性格而背离新文化运动的宗旨,变为支持侵犯言论自由的政治人物;幸得有先生在,新文化运动仍然枝繁叶茂,自由的火炬没有熄灭。把主旨和后果截然不同的两个历史进程搅成一锅浆糊,与正常的思想史研究不搭界。     说到底,民族主义太强大了。戴上有色眼镜,一个完整的文化纲领被割裂,一个生气勃勃的文化学术高潮被贬斥!“新思潮的手段是研究问题与输入学理。”“新思潮对于旧文化的态度,在消极一方面是反对盲从;在积极一方面,是用科学方法来做整理的功夫。新思潮唯一的目的是什么呢?是再造文明。” 3提出这个主张的前提,无非是坦率承认中国落后了,必须吸纳他国的先进文明特别是先进方法,用于研究过去,创建未来。呈现在世人面前的是中国现代学术蓬勃兴起,“再造文明”的脚步异常坚实。不幸,对一个历史悠久而又遭受过严重挫折的国家说来,披着爱国主义华丽外衣的狭隘民族主义煽情,仍有广阔的市场。时至二十一世纪,有些人竟然把输入现代文化的新文化运动说成摧毁传统文化的灾难,而古代中国却成了黄金世界!     早在1911年,王国维先生就指出:     “学无新旧也,无中西也,无有用无用也。凡立此名者,均不学之徒,即学而未尝知学者也。” 4     正如没有中国特色的物理学、数学一样,也不可能有中国独有的政治学、社会学、经济学、史学……。有些人宣布他们不喜欢的那些西方学理都包含帝国主义的祸心,应该驱逐出中国!在爱国辞藻后面,这些人冀图画地为牢,把中国学术与世界割裂为两块,彷佛中国研究是他们的禁脔。要是以为他们完全排斥西方文化那就大错特错了!他们力图拒之门外的是公认的现代主流文化,而叫卖的是另一种从西方旮旯里找来的极端思潮,拌上传统文化中的陈腐作料。     优秀文化是滋润万物的春风。与其喧哗扰攘,毋宁安静地阅读和思考。先生的书在大陆早已解禁,但愿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坐下来细细读您的书。     前提是正视中国固有文明与现代文明的差距。近代中国长期积贫积弱,而眼下也与发达国家有很大差距。究其原因,关键在朝野各方不愿面对现实,老爱自我麻醉,自觉不自觉为现代文明进入设置障碍。          关节点上的忠告          20世纪20年代开始,先生改变20年不谈政治的初衷,提出了自由主义者的政治纲领,尖锐抨击了政坛乱象,提出许多积极的建议。     最引人瞩目的是两大历史转折关头,先生发出的忠告。     第一次是1922年5月14日,各报发表先生起草并由16人联署的《我们的政治主张》,提出“政治改革的三个基本原则”:“宪政的政府”,“公开的政府”;“有计划的政治”。当前则“我们不承认南北的统一是可以用武力做到的。我们主张,南北两方早日正式议和。一切暗地的勾结,都不是我们国民应该承认的。我们要求一种公开的,可以代表民意的南北和会。” 5     1922年6月2日,徐世昌辞职。3日,包括先生和蔡元培等二百多各界人士致电孙文,劝告他践行和徐世昌同时辞职的诺言,实现和平统一:     “乃者北京非法总统业已退职,前此下令解散国会之总统,已预备取消六年间不法之命令,而恢复国会。……北方军队已表示以拥护正式民意机关为职志。南北一致,无再用武力解决之必要。敢望中山先生停止北伐,实行与非法总统同时下野之宣言。” 6     这是自由主义者表达的和平建设现代法治国家的善良愿望。如果这个建议被接受,6月16日陈炯明所部粤军炮轰总统府的悲剧就不会上演,南北内战也会应声停止。各界人士的注意力相应地会集中于宪政、法治和公开的政府建设。陈炯明及其部属的要求无非是要求孙文履行诺言不要当那个没有法理根据的大总统,停止内战,让广东休养生息,建设模范省。     残酷的现实是支配中央政权的直系军阀和奉系、皖系、国民党组成的三角联盟在角力。直系曹锟、吴佩孚他们和孙文都在做武力统一的迷梦。     和平统一、建设法治国家的希望在联省自治运动。     先生的洞见是推动各省自治,扩大省议会的权力,使之成为制裁军阀的基本制度。省议会天然要维护本省民众的利益,反对军阀穷兵黩武。先生以当时江苏省长韩国钧提出要发行700万公债,被江苏省议会否决为例,说明“我们于此可见地方权力范围之内,军阀的权威也不能不受限制。”因此,“打倒军阀割据的第一步是建设在省自治上面的联邦的统一国家。” 7     事隔多年后,一些人把联省自治的主张说成是把军阀割据合法化,不管论者主观动机如何,实质不过是为国民党沉迷武力统一,建立全国范围的党国体制辩护罢了。     第二次敲响警钟是1929-1930年间,外敌入侵的前夜,先生作狮子吼:     1.立即实行宪政。     2.集中力量铲除五大仇敌:     “我们要打倒五大仇敌:第一大敌是贫穷。第二大敌是疾病。第三大敌是愚昧。第四大敌是贪污。第五大敌是扰乱。这五大仇敌中,资本主义不在内……资产阶级也不在内……封建势力也不在内,因为封建制度早已在二千年前崩坏了。帝国主义也不在内,因为帝国主义不能侵害那五鬼不入之国……故即为抵抗帝国主义起见,也应该先铲除这五大敌人。” 8     前三个仇敌是落后,没有什么人会从中得利。后两个仇敌实质是少数人非法获利,多数人恨之入骨。没有人敢于公开反对铲除五鬼,问题在资本主义、封建主义、帝国主义不列入铲除对象!这可与当时的激进青年不惜为之捐躯的诉求背道而驰了。     回首话当年,资本主义确实反不得。就这一条而言,共产党人应该感谢您。共产主义运动是天然的左翼;最可怕的是左中之左。你的朋友陈独秀成了中共的领袖,在他缺席的第一次代表大会宣告:     “第一步就得铲除现在的资本制度。”“消灭资本家私有制,没收机器、土地、厂房和半成品等生产资料,归社会共有”。“中国共产党彻底断绝同黄色知识分子阶层及其他类似党派的一切联系。” 9     这是90年来中国共产党各个时期主要错误的思想渊源。经济领域一误再误,把代表先进生产力的工商业明里暗中视为要消灭的对象。在文化领域,知识阶层被划入资产阶级!古今中外长期把知识阶层作为异己力量,致力于“改造”和打击他们的十分罕见,而在我们这个文明古国却成了常态!所谓“黄色知识分子”,后来名号变更:“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反动学术权威”、“右派”……随意制造的帽子往别人头上一戴,就有了可以随时践踏的原罪。历史已经翻开新的一页,有些人却还要横刀立马,听不进不要纠缠姓资姓社的明见,老以“复辟资本主义”和“西化”为斩除异己的藉口!     与此同时,鸦片战争以后,从村夫到清流,把自家的困境归咎于洋鬼子,已经成了无法根绝的传染病!     针对把吴佩孚、张作霖分别说成是受英美和日本操纵的,先生举出事实反驳后得出一个结论:     “劝我们的朋友努力向民主主义的一个简单目标上做去,不必在这个时候牵涉到什么国际帝国主义的问题。政治的改造是抵抗国际侵略主义的先决问题。” 10     整整90年过去了,历史写下的记录是:     1.吴佩孚反对外国侵略的态度非常鲜明:“得意时清白乃心,不纳妾,不积金钱……失败后倔强到底,不出洋,不走租界。”不管威逼利诱,坚决不出任伪职。1939年逝世后,国民政府颁发褒扬令:“沈阳变起,撄怀国难,恒以精忠自励。燕京被陷,处境益艰。敌酋肆其逼迫,奸逆逞其簧鼓,威胁利诱,层出不穷,犹能勉全所守,终始弗渝,凛然为国家民族增重。高风亮节,中外同钦!”《大公报》则称赞“其气节之高,操守之坚,尤可谓中国旧军人之最后一个典型。” 11盖棺论定,哪里有一丝一毫走狗气息?张作霖在东北,不能不敷衍日本侵略者,但骨子里反对日本侵略,终于招来杀身之祸。处处讲证据的先生,显然比从公式出发的人高出一筹。     2.先生一语中的,揭示中国的症结在内部。1922年华盛顿会议后,列强分化了。除日本外,大都赞成维护中国的独立和主权,放弃划分势力范围的政策。本来是团结各方,实行宪政,推行民主,告别野蛮、贫困的大好时机,却被内部纷争断送,从而为外敌入侵提供了机会。     五鬼论曾被误解为不敢触及制度。这个论调忽视了在提出五鬼论的同时,先生高张人权大旗,要求立即实行宪政。从北洋时期至蒋介石当政,先生唇焦舌敝说的是唯有宪政才是通向文明和富裕的康庄大道。困难不在民众素质不高,而在最高领导人蒋介石和其他官员不守法,应该进政治幼稚园学习!先生说的都是现代社会制度的常识,但只有有巨大勇气的智者才会在专制统治者面前直言不讳。          先驱的智慧          先驱是孤独的;先驱的思想又是烛照历史的火炬。     经过80多年的盛衰哀乐,不论政治派别,人们应该从中感悟到先驱的智慧。近代中国彷佛在盘陀路上攀登,一次又一次似乎回到原点。一个值得人们深思的问题是:假如当年先生的忠告被听取,中国的面貌会有什么不同?     民族主义和现代文明仍在中华大地顽强较量。先生地下有知,一定非常惊奇,一有风吹草动,反对帝国主义的喧嚣仍会在大陆震荡!这些人是催眠师,要人们赶快入睡,梦中没有制度缺陷,更没有势不可挡的全球一体化大潮。     此刻我突然想起,先生曾以南宋诗人杨万里的《桂源铺绝句》题赠雷震:“万山不许一溪奔,拦得溪声日夜喧。到得前头山脚近,堂堂溪水出前村!”天上地下,众声喧哗,醒来的人越来越多。山洪,谁挡得住呢?          后学 袁伟时上          2012年3月24日   刊登于《文史参考》2012年4月(下)第20~24页。          ———————–     1 胡适:《新思潮的意义》,《胡适文集》第二册第551页,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2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71-272页,人民出版社1972年北京版。     3 同上,第558页。     4 王国维:《〈国学丛刊〉序》。     5 《努力周报》第二期,1922年5月14日。     6 北京《晨报》1922年6月4日。     7 胡适:《国际的中国》,《努力周报》1922年10月1日第2版。     8 胡适:《我们走那条路》,《胡适文集》第五册第353页,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9 中央档案馆编:《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档案资料》第2、6页,人民出版社1984年北京版。     10 胡适:《国际的中国》,《努力周报》1922年10月1日第2版。     11 《吴佩孚先生集》第27、456页,台湾文海出版社影印。 进入 袁伟时 的专栏    进入专题: 胡适之    文章分享到 : 新浪微博 QQ空间 人人网 抽屉网 腾讯微博 豆瓣 百度搜藏 更多 本文责编: frank 发信站:爱思想网(http://www.aisixiang.com ) ,栏目: 天益学术 > 历史学 > 中国近现代史 本文链接:http://www.aisixiang.com/data/5258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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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亚伟 | 从悲情到炫耀,中国人心态何时能淡定下来

——《观念迷障与思维转型》系列之三 刘亚伟   一 2003 年,一本题为《 1421 ,中国发现世界》的书在台湾出版,一位退休的英国船长孟席斯在书中认为,是中国的郑和而不是欧洲的哥伦布、麦哲伦发现了世界。这个似是而非的消息又一次满足了国人的虚荣心,在华人社会引起广泛反响。 2007 年 2 月 27 日,中国股市遭遇“黑色星期二”, A 股暴跌,波及全球各国股市,几乎无一幸免,哀鸿遍野。其中纽约股市出现了美国“ 9 • 11 ”事件以来的单日最大跌幅。让人诧异的是,国内主要舆论对于这次“股灾”的成因以及未来走向并未给予应有的关注,而是异口同声地起劲论证或反驳海外媒体关于此次全球性股市暴跌的真实“震源”究竟是不是中国,言语间论述中溢于言表的是得意与自豪之情。 对此,有人敏锐地指出:“我们热情地关心外国股市受中国影响的程度,则似乎完全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这就好像是说:为了能够证明中国经济打个喷嚏世界经济就会发烧,我们就算再多患几次重感冒也是值得的。或者说得更极端一点,好像我们发展经济的主要动力是为了让全世界都承认:我们打个喷嚏他们就会发烧。”(陈季冰《下一站:中国》) 我们的强大为什么非要别人承认? 这里面所反映出的是一种什么心态?   二 几千年的日积月累,“中华天下”观已经不仅仅是外化的国家间的关系准则,更内化为深藏在每个中国人血液中的不可泯灭的文明自豪感和民族自尊感。 鸦片战争之前,中国人居高临下的文化优越感从未受到过挑战。在与相邻族群外邦的互动中,其情形大致是征服之、同化之(或称归化、改土归流),或和亲之、安抚之,以及驱逐之等手段交换使用。虽然宋代之后的中国屡遭北方马上民族的铁蹄蹂躏,但是“文化中国”的天下至尊心态却历尽劫难得以流传下来。蒙古人在中国建立的元朝和女真人在中国建立的满清,事后甚至被中国史家一一列入中国历史上的朝代更迭序列。同时,在东亚区域内,中国与朝鲜、越南等周边国家间的那种中央帝国与外籓邦国的朝贡关系,也在偶尔中断中被承认和延续下来。 有人曾用诗一样的语言来表达这种自信:中国传统文化像海一样包容一切,任何外来民族的文化侵入中国,试图彻底改变中国,都是徒劳的,等待那些异域文化的,是它们被中华文化同化的命运。   三 鸦片战争之后的 100 多年中,中华民族面临的危境困境,与历史上曾经的灿烂辉煌,反差形同天壤,造就了民族无意识中的巨大历史悲情,使得我们很难用一种正常的、平和的心态去面对外部世界,面对自己。 多少年来,许多中国人一直在心里默念着拿破仑的一句话:“中国是一只睡狮,一旦它醒来,整个世界都会为之颤抖。”从 80 年代的那部电视政论片《河殇》,到最近几年出现的《中国不高兴》《中国可以说不》《大国崛起》,推出时都曾轰动一时,无一不是“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救亡图存心结在新时期的变奏。 国家强盛,民族复兴成为近现代中国历史的主题诉求,成为支撑现代中国人的唯一信念和衡量一切事物的最高价值,成为一切理论探讨和政治行为最后的归结点。但吊诡的是,也正是这种价值诉求后来成了统治者剥夺民众权利、加强集权专制的借口——为了救亡图存,实现强国之梦,每个中国人应自愿放弃个人的权利,以至于所有一切都得为此让步。于是我们看到,爱国主义的内容只剩下牢记民族屈辱,报仇雪耻;教育的目的只剩下为国家培养人才,直到今天,我们的孩子还在“为中华崛起而读书”。 进入 21 世纪,随着中国经济的迅猛成长和国人消费力的快速膨胀,这种渴望获得外部世界承认的心态有转为炫耀心态的倾向:现在看谁还敢像过去那样欺负我们,瞧不起我们?你们有什么了不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轮到我们瞧不起你们了!   四 2010 年上海世博会开幕那天,我和几个朋友在一个公园散步。回来听家人说,央视播出的开幕式现场采访中,中国人又骄傲了一把,说什么,开幕式的盛大、辉煌、精彩、壮观,就像北京奥运会给伦敦奥运会造成了压力一样,这次世博会又给今后的世博会举办国造成了压力,别人今后还怎么办呢? 我曾在一篇文章中评论 2008 年奥运会北京的开幕式:“最根本的问题,在于心态,在于一开始就选择了奢华的路数。而奢华在环境和能源危机的二十一世纪,显然不合时宜,透露出陈腐的气味,甚至有摆阔的嫌疑。我们太把奥运当作一回事了,以致忘了这本质上不过是一次体育活动,尽管有 80 多个国家的领导人前来观看,尽管中国人盼了 100 多年,尽管……它也只是一次体育盛事,一场地球上规模最大的成人游戏,仅此而已……一个民族要想被人尊重,除了认同和遵守共同的游戏规则和普世价值,还要有自信心、幽默感和面临大事的定力,甚至包括自嘲的勇气。我们缺乏的是正常的心态,缺乏的是平等地对待自己和对待他人的心智,以致使我们为这次体育盛事添加了许多体育以外的东西,负载了许多额外的内涵,影响了上上下下组织者、设计者的的正常思维和判断。” 现在历史已经翻过了近两百年,今天,当成为世界上最强大国家的希望第一次真切地浮现在中国人眼前时,我们民族的精神状态同样也面临着再次调整、适应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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