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胡耀邦

罗志渊:知识分子兴则国家兴

   ——写在胡耀邦同志诞辰97周年   重读《冰心精选集》文章,冰心在1988年时就大声疾呼:要让德先生、赛先生在中国这个古老的土地上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如果不重视“士”,不重视科学、教育、文化,德先生和赛先生就成了空谈,现代化也会流于纸上谈兵。   温故而知新。冰心当年的疾呼,仍然有现实意义。正如冰心所言,总听不少领导说,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无兵不安。而无士如何?这里的“士”专指知识分子。知识分子作为一个新的社会群体产生于中世纪的欧洲,最初指受过相当教育、对现状持创新态度、具有前瞻意识和技能的人,因而被称作“警世之钟”,也被称为“社会良知”。我国与欧洲国家“知识分子”涵义相近的概念可追溯至“士”,如范仲淹的“以天下为己任”,可体现其“社会良知”。因此,知识分子最基本特征为:具有批判精神、独立人格、独立思想、坚守良知。   近代以来,知识分子在社会发展中发挥着中流砥柱作用。他们作为一个特殊阶层,传播新思想和新知识。而在我们国家,似乎有整知识分子之传统,从秦始王“焚书坑儒”开始,统治者就一直干着压迫知识分子的事情。统治者为什么惧怕知识分子?就因他们具有独立人格,有社会良知,不向权贵妥协,坚持真理。   太远的不说,就说最近的文革。整死的知识分子到底有多少?无人可知。1979年夏,时任中共中央秘书长兼组织部长的胡耀邦为马寅初平反,含着眼泪说:“共产党应该起誓,再也不准整科学家和知识分子!”这是胡耀邦的心声,他作为一个知识分子,不仅了解知识分子,而且充分认可知识分子在社会发展中的作用。   在《1895-1995世纪档案》第610页胡耀邦提到:“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新时期中,知识分子起着特别重要的作用。科学文化知识和脑力劳动相对集中在知识分子这一部分人身上的状况,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还会存在。因此,知识分子是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所绝对必需的的智力因素,是我们国家的宝贵财富。我们一定要造成尊重知识和知识分子的社会风气,并且采取切实措施,改善他们的工作条件和生活条件,把这看成是‘基本建设’,并且是‘最基本的基本建设’。”   1989年1月,胡耀邦在湖南长沙九所宾馆与湖南省政协原副主席杨第甫交谈时说:“中国的出路是‘民主’和‘科学’四个字,我们为之奋斗了近70年,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现在还需要继续努力。” 正因胡耀邦的知识分子情结,让他拥有民主先锋意识,具现代民主政治意义上的人格,他的思想不封闭,是与世界接轨的。如今,中共十八大召开之际,总书记胡锦涛提出“不封闭僵化”,不就是与当年胡耀邦思想一致吗?   可幸的是,在新时期下,越来越多人开始关注知识分子在国家战略发展中的作用。前些年,《人民论坛》还策划了关于“战略知识分子”的讨论,虽然“战略知识分子”提法上颇受争议,有人认为这本身是伪命题,以混淆“公共知识分子”之概念。但不管如何提,确实反映大变革时代正呼唤一群有历史担当、忧国忧民、有战略眼光、有战略情怀的知识分子,为中华民族复兴作出应有贡献!   一民族,没有文化则没有希望,一国家,没有士则不兴!因此,知识分子兴则国家兴!在大变革时代,中国社会正处于转型期,如果我们国家能从战略层面重视知识分子的作用,那么,知识分子甚幸!国家甚幸!   作者:罗志渊   稿源:时评界 http://www.shipingjie.net/ztsb/2012/1120/1530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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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仲兵:胡耀邦是怎样做中宣部长的

     胡耀邦同志在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受命担任中共中央秘书长的同时,兼任了中央宣传部部长一年零两个月。那是“扭转乾坤”的日子,也是中宣部工作朝气蓬勃的时期。在社会上,特别是在文化知识界,当时的中宣部一改旧观,成了“思想解放部”、“思想建设部”,被人们亲切地称为“知识分子之家”。我在耀邦同志直接领导下工作虽属短暂,但他那顺乎时势人心的政略,开阔深邃的思想,坦荡宽大的胸怀,率真热忱的作风,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今仍是我享用不尽的弥足珍贵的精神财富。   任职中宣部是历史的选择   1976年10月12日,“四人帮”落网的第六天,胡耀邦即通过叶剑英元帅向中央晋言,“中兴伟业(叶剑英语),人心为上”三条:“停止批邓,人心大顺”;“冤案一理,人心大喜”;“生产狠狠抓,人心乐开花”。这实际上是他酝酿已久的治国方略。   1977年3月,党的十一大,胡耀邦当选为中共中央委员,并任中央党校主持工作的副校长。他充分利用党校的阵地,迅即着手拨乱反正工作。一方面他坚决废止传统的教条主义的学风,打破“两个凡是”的禁锢,提出“四不主义”——不打棍子、不扣帽子、不揪辫子、不装袋子(不入档案),通过党校思想理论学习研讨的洗礼,训练培养出一批又一批敢于思想解放、实事求是的高中层干部和思想理论战线骨干;另一方面,直接抓理论研究室,并以内部刊物《理论动态》为基地,联络《人民日报》,积极着手组织校内外理论队伍,亲自策划指挥撰写了一篇又一篇拨乱反正文章,对“两个凡是”的错误观点进行了尖锐的批评。其中绝大部分在《人民日报》上公开发表,引起强烈的回响,尤其如《把“四人帮”颠倒了的干部路线是非纠正过来》(《人民日报》1977年10月7日)和《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光明日报》1978年5月11日,新华社广播,《人民日报》、《解放军报》转载)两篇文章,事实上成为平反冤假错案、全面拨乱反正、思想解放运动的宣言书。   1977年12月15日,胡耀邦主政中央组织部。他在邓小平、陈云、叶剑英的大力支持下,以“我不下油锅,谁下油锅”的大无畏精神,大刀阔斧地平反冤假错案,解决了许多历史遗留问题。   1978年12月,在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上,胡耀邦被增补为中央政治局委员。三中全会结束后的第三天,即被任命为中共中央秘书长兼中宣部部长。   刚刚结束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是真正标志中国共产党和中国社会生活的又一次伟大历史转折。   三中全会坚决批判并纠正了“两个凡是”的错误方针,否定了“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政治路线,确立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实行改革开放的基本国策,提出了“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的方针。在这重要的历史关头,肃清“文化大革命”和“四人帮”的流毒,消除“关于无产阶级专政条件下继续革命的理论”的错误影响,深入进行拨乱反正,解放思想,以适应改革、开放、加速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要求,便成为迫在眉睫的头等历史任务。   但是,当时在思想理论界还有相当数量的同志,特别是一些身处意识形态领导地位的同志,“思想上还处于僵化半僵化的状态,脱离实事求是的路线,设禁区、下禁令,成为解放思想的阻力”(见胡耀邦:《在理论工作务虚会引言》),甚至在“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样纯属马列主义常识的问题上,他们也表示不能接受,把这种正确认识说成是“砍旗”、“丢刀子”、“非毛化”。   此时此刻,由谁出任中宣部长,自然地就成为刻不容缓的历史抉择了。   要把中宣部办成思想解放部   胡耀邦任中央秘书长兼中宣部部长的消息传来,中宣部和宣传系统的干部以及广大知识界的朋友,无不奔走相告,激动不已。   1978年12月29日,胡耀邦到钓鱼台中宣部驻地报到,并与13级以上干部见面,谈了施政意见;12月31日,胡耀邦在全国政协礼堂召开中央宣传系统所属单位领导干部会议,和大家亲切会面,并即兴作了热情洋溢的长篇讲话;三天后,又在钓鱼台17号楼会议厅和中宣部全体工作人员见面。   胡耀邦在中宣部亮相的过程中,介绍了中央对中宣部长人选考虑的过程;评说了过去两年思想理论界的形势和一年多中宣部的工作;阐述了自己对三中全会精神的理解;提出全党工作重心转移后宣传工作的根本任务和近期要解决的重要问题。   耀邦说,“我们宣传部门的同志现在要首先考虑的最大的问题是,党的工作重点转移后宣传工作的根本任务是什么?把这个问题考虑清楚了,就不会迷失方向,就抓住了事物的根本。”   耀邦强调“重点转移”,反映了他的决心和远见。在他看来,没有从以阶级斗争为纲“转移”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历史转变,没有对这一“转移”的必要性、必然性的正确认识,一切宣传工作的所谓“转变”,都只能流于空谈。   耀邦明确提出:“党的工作重心转移之后,党的宣传工作的根本任务就是,把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同实现四个现代化的伟大实践密切结合起来,研究新问题,解决新问题,使我们的思想理论工作走在实际工作的前头,或尽可能走在前头。”   为此,耀邦强调了三条:一是认真读马克思主义著作、钻研理论业务;二是认真面向实际;三是认真解放思想,树立好的学风。在这看起来是“老生常谈”的三段式里,耀邦都有“画龙点睛”的神来之笔。   耀邦呼吁“对那些打着马列毛的旗号招摇撞骗的,要揭穿,要斗争”;同时“要防止讲大话、讲空话、讲套话,并同这种心理、精神状态作斗争”。   耀邦强调“面向实际”,就是“面向四个现代化的实际,面向党内党外干部、群众的思想实际,面向过去、现在、将来我们所走道路的经验教训的实际”。   讲到解放思想、树立好的学风时,耀邦感慨系之,十分动情,说了许多话。耀邦认为,思想理论工作、意识形态工作有其自身规律、自身特点,必须予以十分尊重。他说,这正是为什么三中全会要重申“三不主义”的缘由。   耀邦说:“意识形态方面的一个重要特点是容易犯错误,所以对做意识形态方面工作的同志,特别要允许犯错误,允许改正错误,不要一棍子打死,不要动不动把人家的意见、创作、言论一下子砍掉……不要搞无限上纲,不抓只言片语,不抓什么影射。”   耀邦愤然指出:“多少年来,我们党内有那么一些理论棍子,经常打人。这种恶劣作风不加以清算,百花齐放能搞得好吗?我们反对这种方法。这种方法说轻一点是形而上学,说重一点是文化专制主义,是特务行径。”耀邦语重心长地说:“我们要从根子上把党内乱打棍子的现象打掉。必须把我们的党风搞好,用讨论的方法,群众路线的方法,说理的方法、民主的方法,全党宣传战线的同志首先带这个头。”   最后,耀邦提出近期宣传工作要解决的15个具体问题,其中包括,关于三中全会的宣传工作;关于理论工作务虚会的筹备安排问题;关于继续讨论真理标准问题;关于理论上的禁区、枷锁要破问题;关于坚决实行少宣传个人的方针问题;关于宣传战线、首先是宣传部门如何做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促进派的问题等等。   1979年1月6日至11日,耀邦又主持召开了全国宣传部长座谈会。他在1月11日举行的闭幕式上兴奋地向大会宣布:在这次会议期间,中宣部向中央提交的《关于建议为“中宣部阎王殿”彻底平反的请示报告》已得到批准。“此报告中央主席、副主席都圈阅了,将作为中宣部文件发给全党。”全场为之一震,报以暴风雨般的掌声。   耀邦还郑重地说:“有一条可以说清楚,党中央讲了好多次:离开社会主义建设一刀切的全国性政治运动,我们今后不搞了。以前搞一个失败一个。离开繁荣富强,搞什么政治斗争,不行的!”全场爆出暴风雨般经久不息的掌声。   在这次会上,耀邦谈到干部学习问题时说:“一千七百万干部怎么学习,要因地制宜”,笼统地提学习马列毛著作是“不完整的”。他说:“做党的工作,做宣传工作的同志,不学马列不行”,但也要“学习科学”。做经济工作、科技工作,或其他专业工作的同志,主要是学习有关的业务科学技术,当然“也要学点马列”,用学习总时间的“六分之一”就可以。“不要不分情况,光强调学马列毛,这行不通、不实事求是。”   在座谈会结束时,谈到回去后如何传达会议内容时,耀邦面带微笑地对台下宣传部长们说,这是一次座谈会,怎么传达都由你们做主。传、不传,怎么传,都不犯错误,请你们自己定。总之上下之间,左邻右舍的关系,不要搞得那么紧张、森严,以后,中央部门和地方的关系,相互之间,都不要搞得那么刻板、森严。   耀邦就职的亮相和讲话,在中宣部和整个宣传系统引起空前强烈的反响。   时任理论局局长的洪禹,1938年到延安,长期从事宣传工作,解放后就在中宣部任职。他深有感触地说:“建国30年来,中宣部自觉不自觉地成了意识形态的检查署,中宣部的干部也成了大大小小的思想检查官。似乎中宣部的职能就是管、卡、压。回首往事,教训实在深刻。我以为,要讲思想理论的拨乱反正,首先就要对历史上中央确定的中宣部的指导思想和方针进行拨乱反正。我们十分有必要把30年来搞的一次又一次的思想政治运动进行一番认真的清理与总结,并做像样的拨乱反正工作。现在耀邦同志来到中宣部,几次讲话,事实上吹响了对中宣部,即意识形态工作拨乱反正的号角,我们一定不能等闲视之。”   在理论务虚会上疾呼冲破禁区解放思想和风细雨团结同志   理论工作务虚会是胡耀邦出任中宣部长后的第一个重大行动。这次由中共中央出面(通过中宣部),汇聚这么多理论精英和专家于一堂,以实践为标准,开诚布公,畅所欲言,自由地研讨有关中国前途与命运的理论与实践关系问题的大会,实属创举。   理论工作务虚会的缘起要追溯到真理标准问题争论白热化时期,当时,中共中央叶剑英副主席在中央常委会上,建议开一个理论方面的“务虚会”,专门讨论真理标准问题,统一大家思想。1978年10月14日,邓小平同解放军总政治部主任韦国清谈话时也说:“叶帅提议召开理论务虚会,索性摆开来谈,免得背后讲,这样好。”   1978年11月10日——12月15日,中国共产党召开中央工作会议。邓小平在闭幕会上发表《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的著名讲话,明确指出:“目前进行的关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问题的讨论,实际上也是要不要解放思想的争论。大家认为进行这个争论很有必要,意义很大。……一个党,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果一切从本本出发,思想僵化,迷信盛行,那它就不能前进,它的生机就停止了,就要亡党亡国。……从这个意义上说,关于真理标准问题的争论的确是个思想路线问题,是个政治问题,是个关系到党和国家的前途和命运的问题。”   叶帅也在会上讲到:“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是一条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是不容置疑的。”   华国锋在会上作了自我批评,并主动承担了在“两个凡是”和“真理标准”问题上的责任。   由于这次中央工作会议的议题很多,时间有限,这方面的问题不可能花很多时间来解决。中央政治局同志认为,还是按照叶帅的提议,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专门召开一次理论务虚会,进一步把这个问题解决好。   胡耀邦对华国锋在中央工作会议上所作的自我批评是肯定的,他强调,召开理论务虚会,不能重复“大批判”的错误,要“只换思想不换人”。但是,耀邦十分清楚,为实现党和国家工作重点转移和为现代化服务的目的,当务之急是,必须扩大中央工作会议和三中全会的思想成果,进一步确立以实践为标准,认真总结历史经验教训,进一步解放全党全民的思想,深入拨乱反正。   从1979年1月初开始,耀邦紧锣密鼓地进行理论工作务虚会的组织筹备工作。为了实践他的把这个务虚会开成“转化”、“团结”会的思想,在大会领导小组成员构成中,耀邦坚持安排两名中央工作会议中受过批评被认为是“凡是派”的代表人物;把曾经反对过真理标准讨论并有影响的同志都邀请入会。耀邦反复强调,坚决执行“三不主义”、和风细雨、各抒己见、自由讨论的方针,会上会下“不搞大批判”,“不搞点名批评”,提出:“为了畅所欲言,所有的会议记录、文字等都由自己定稿,不审查。”   1979年1月7日,耀邦给中央领导同志写信,并将起草好的理论工作务虚会《引言》和会议通知草案报送中央。耀邦在信中写道:   理论务虚会的开法,我考虑了一个初步设想,先请在京的理论工作者二百人左右,一月下旬或二月初开会,开二十天左右。然后休整几天,向中央汇报。再请各地的理论工作者二百人左右共四百人左右,再开十天左右。第一段会,主要是大家讨论,小组座谈和大会发言相结合,让大家把思想敞开,畅所欲言。   第二段会,想请国锋同志、剑英同志、小平同志讲话,引导大家集中讨论解决思想理论战线迫切需要解决的一些重要问题。先民主,后集中,把思想统一起来,促进全党工作重心转移之后的理论工作做得更好。   华国锋主席和邓小平副主席都表示同意和支持。(叶剑英和李先念不在京)华还答应在会上讲话。   1979年1月18日下午,理论务虚会的第一段(又称北京地区理论工作务虚会),以中宣部、中国社科院名义召集,在北京友谊宾馆科学厅拉开帷幕。胡耀邦主持会议。他的《引言》和讲话,在会内会外引起强烈的反响。尤其令人“提神儿”(耀邦常用语)的是,他第一次引述了毛泽东讲过的两段话:   一段话是1965年底,彭德怀同志分配到三线当副总指挥,毛主席请彭老总吃饭,主席对彭老总讲了三句话:“你要向前看。你的问题由历史做结论吧,也许真理是在你这一边。”   第二段话是1968年10月14日八届十二中全会上我亲自听见的。这天下午一点钟,主席讲了几句话后问我们:“同志们,你们对文化大革命怎么看?”下面鸦雀无声,没有反应。毛主席接着说:“我看五十年、一百年之后,可能我们这一段是历史上的一段小插曲。”   毛泽东的这两段话耐人寻味,胡耀邦引述这两段话更有深意。意思是说,历史上的是非,只能“由历史做结论”,这是历史实践使之然。毛泽东尚且如此,在“文革”宣布结束,三中全会也已开过的今天,人们有什么理由还抱着“两个凡是”而诚惶诚恐,还不敢尊重实践的检验,打破禁区、解放思想呢?   会议开始不久,刚从邓小平家回到会场的周扬又传达了邓小平对务虚会的指示:“不要设禁区。不要下禁令。”更加使与会者心情舒缓,敢吐诤言。   1月22日,耀邦又向大家传达了邓小平对会议的几点意见:   要敞开思想谈。真理标准问题还有多少谈的,可以谈得快些。理论问题很多,没有说清楚。例如:民主、法制问题,经济管理问题。“文化大革命”也可以谈,是否采用那种方法?“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问题也可以讨论。今后不要提“高举毛主席的旗帜”,应提“高举毛泽东思想的旗帜”。   耀邦根据各组汇报的情况,结合小平的意见,又归纳出若干问题,建议大家深入思考研究。如,怎样深入讨论真理标准问题;社会主义时期的阶级斗争、党的基本路线是怎么来的;建国以来理论工作的经验教训;对“文化大革命”的估价——“文革”性质、要求、教训等;社会主义民主问题:从十月革命到现在都没有解决好,民主是集体的行为;康生问题——他究竟是马列主义理论家还是假马列的骗子,或是一个棍子;突出宣传个人问题;对马列毛能否一分为二,对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能否一分为二?   耀邦再三强调:“这次会不强调什么人都检讨,不开成批判人的会。检讨也可以,但要讲出道理来。”“敞开思想谈,三不主义,但不要向外扩散,使用的材料一定要准确。”   1月27日,邓小平听取了耀邦等关于务虚会讨论的汇报,要求会议讨论民主问题,并写出文章。他说:十月革命后60多年,民主没有搞好。今年上半年要写出一篇二三万字的大文章,“五四“发表,从世界历史发展与人类社会的趋势,讲清楚民主的发生与发展。   胡耀邦认为,邓小平这次讲民主的观点比较彻底,非常重要。他要求文件起草小组,把它加以发挥,写进邓、华在理论工作务虚会的讲话中去。   务虚会的第一段,从1月18日一直到2月16日休会,整整开了30天,超出预定时间十天,会越开大家兴味越浓。期间,许多省市区也开了本地区的务虚会,做到上下呼应,此起彼伏。在总结这段会的收获时,代表们认为:“这次会议是30年来理论战线上最生动活泼的一个会议,大家敞开思想,冲破禁区,说真心话,说实在话,对长期以来未能触及而影响很大的理论问题和实践问题敢于发表意见,这是多年来未曾有过的可喜现象,也是理论工作开始富有生气的实际体现。”   充分肯定思想解放的大好形势继续反“左”不戴帽子不反右派   三中全会后,特别是务虚会召开以后,国内形势有了很大的发展和变化。一是,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思想解放运动。二是,思想的解放,激活了30年长期积累的各种矛盾,形成对各级政府的重大压力。三是,中美建交后对外开放的局面更加扩展,引起社会思想、行为(尤其是青年人)的诸多变化。四是,农民自发创造的“包产到户”,在全国各地蔓延,打破了人民公社的基本体制。五是,中苏冲突和对越反击战,并在社会上引起一定程度的震荡。   究竟怎么看待这种形势的发展和变化?   举国上下反应是各异的。而且问题的焦点集中到对三中全会和理论务虚会的看法上。从外传来了这样一类的顺口溜:“思想解放过了头,引起思想混乱;发扬民主过了头,引起社会秩序混乱;落实政策过了头,引起阶级关系混乱;重点转移过了头,丢了纲和线。”   1979年1月2日,华国锋找耀邦和乔木谈“注意当前社会上的政治动向问题”。中共中央副秘书长、中宣部顾问胡乔木,在中宣部“例会”上,传达了华国锋谈话的内容。接着说,三中全会不可避免地要发生或引起一种趋势,就是对毛主席全盘否定的倾向或否定的情绪。有的地方闹事了,也是一种潮流,对现实生活不满。西单民主墙还有继续发展的趋势。我们要保持一种清醒的头脑。现在,中美建交了,北京成为一个国际城市。对资本主义如何认识,问题很大。我们应当把这个问题摆在宣传工作的第一位。现在的情况,很多和1957年初相似。那时,毛主席严厉批评了教条主义,结果出现了另一种倾向。对于另一种倾向,我们要考虑到。现在的形势比五七年初复杂得多。   乔木讲完后,耀邦补充说:“华主席特别要求,掌握全国的政治、思想动态,看出总趋势……现在形势很好,不要使某些地方、环节发生误解、错觉、偏差。”颇有意味的是,华国锋特别强调说:“无论如何不要反右派。”   务虚会第一段结束后,在形势发展和变化面前,在来自各方面压力之下,耀邦也显得处处谨慎了,而且经常把“慎重”二字挂在嘴边。但他对三中全会精神和历史意义,对理论务虚会成果的高度评价,从没有含混过。对这时出现的种种责难也做到了泰然对之,冷静处之。   3月18日下午,在全国新闻工作会议上,耀邦郑重评价:“理论务虚会开得很好,要充分肯定。”同时,他也冷静地对这个会提出一些批评:   既然大家同意意识形态容易犯错误,可在批评别的同志时太尖锐了。“凡是派”的帽子到处套,这不好。两年半前,把咱们打成“走资派”,谁也不舒服,现在人家就舒服呀?戴帽子的事,千万不要干。   (会上)很多意见是个人意见,讲出来当然好,可不是中央定论。结果现在传得很开很广……理论务虚会对一些同志的批评没有核实。有些同志发表观点是无可非议的,但不是中央的定论。   对于有人攻击务虚会“把思想搞乱了”,以及一些领导层人物为之惊惶失措,耀邦则给予十分理智的针锋相对的回答:   最近有同志说,现在是什么思想解放!现在是思想混乱,不叫思想大解放。有没有这个情况?大混乱的估计过头了!思想活跃就带来某种程度的混乱,这是正常的。活跃中间有这样那样的不同观点,混乱,也符合事物发展规律,用不着慌乱。(1979年3月18日在全国新闻工作会议上的讲话)   从三中全会到理论工作务虚会第一段,一些人对报纸和新闻界责难更甚。对此,耀邦(在1979年3月18日召开的全国新闻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中)回答说:   “粉碎‘四人帮’后,报纸、新闻起了根本变化。拨乱反正,报纸起了很好的作用,对扭转局面有巨大贡献。我们的《人民日报》,站在斗争前面,站在扭转乾坤前面,这个要肯定。这是个大账。”“从去年12月到今年1月,有些同志对我们报纸有些意见,突出的是认为在某些问题上不够慎重。这种意见要听,听了对我们有好处。……有些问题不能由新闻工作承担。这是讲我们中央部门,……甚至是指政治局。听一听有好处。……这不要紧张。报刊、杂志、新闻、广播、中央、省市做了大量工作,成绩要充分肯定。……我个人也做了些不慎重的事嘛。”耀邦继续呼吁:“应着重发挥新闻战线同志们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   理论工作务虚会第二段是以中央名义召开的,又称“全国理论工作务虚会”,区别于第一段的“北京地区理论工作务虚会”。   开会前夕,3月18日,耀邦在新闻工作会议上透露了第二段务虚会的安排,他说:“小平同志讲,一个省可以来三个,增加两个做实际工作的。听了小平同志报告后,各省讨论五六天就回去了,理论务虚会就算结束。”   3月28日,务虚会复会,主会场在京西宾馆,部分代表活动在友谊宾馆。耀邦在预备会上强调:“要学会科学的领导方法”。“民主是原则问题,克服官僚主义就靠民主”,“一定要尊重三中全会决议精神,不要以个别人的讲话否定集体作出的决议。”   3月30日下午,邓小平来会作了题为《坚持四项基本原则》的报告。   4月2日下午,耀邦在京西宾馆礼堂作了结束会议的讲话。   对理论工作务虚会的评价,耀邦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意味深长地说:“这个会开得怎么样,最保险的办法还是要历史的考验。实践是唯一的标准。”   最后,耀邦抑制不住激动正色道:“现在某些人说,要‘收了’,要‘反右’了,普通群众讲就算了,可是党员、干部讲就太错了。我们能糊里糊涂、匆匆忙忙再搞‘反右’吗?原来的‘反右’还没纠正过来呢!”   4月4日,延续两个半月的务虚会终于结束了。   来源: 炎黄春秋 | 责任编辑:蒋保信 http://www.21ccom.net/articles/lsjd/lsjj/article_201211157110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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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勇:我给耀邦当秘书

在胡耀邦就任团中央书记处书记前几个月,1952年4月,高勇进入团中央工作。7年后,1959年3月,高勇成为胡耀邦的机要秘书——此时胡耀邦已是团中央第一书记。他在这个职位上一直工作到1964年8月,是胡耀邦主政团中央时在其身边工作最久的秘书。在这之后,因为工作或私人关系,他多次和胡耀邦接触,对其工作和为人有着很深的了解。“文革”后,高勇先后在教育部、团中央、邯郸市委和中央文献研究室任职,1991年离休,曾在香港出版《胡耀邦主政团中央》一书。        “他是最讲究实事求是的。”高勇这样评价胡耀邦。        一        我给胡耀邦做秘书时,“反右”运动已经结束。“反右“运动中,他的一个秘书被打成了右派,由刘崇文接替。又过了一年半,我也成了耀邦的秘书。我们俩有分工,刘崇文负责处理团中央的业务文件、管理图书,我主要负责处理机要文件、接电话和日常事务的联系与办理。        1957年团中央反右时,耀邦不在,他在国外出访,是另一个领导主持的。胡耀邦当时就不赞成抓那么多“右派”,但他无能为力。他保护了不少人,包括《中国青年报》的领导张黎群、钟沛璋和陈模,他都力争保护。        1959年的庐山会议,胡耀邦也参加了。我跟随在他身边,我们是7月29日晚上到的庐山,这时中央政治局会议已经批判彭德怀很多天了。他在庐山会议上批彭并不积极,但是作为中央委员,参加会议不能不表态啊。大会不发言,小会也得发言,他就是在一次小组会议上发的言。他是表态性的发言,比如“拥护毛主席讲话”、“拥护总路线、大跃进和人民公社三面红旗”之类。他发言时,我不在现场。但因为他对发言记录不满意,有些主要的话可能没记,有些不主要的话可能还记了,他就让我和他重新整理了一下发言记录。他私下里没有和我说对彭德怀的看法。        在庐山会议上,毛泽东对所有人都是洞察的,别人发言批判彭德怀都是蛮厉害的,而你胡耀邦发一次言就再不吭气了。耀邦观察到毛泽东对他的态度,几年后他说,“庐山会议后,主席有一两年不大理我,给我坐了冷板凳哩。”        我没听过耀邦对“反右”的直接评价。但他说过,有些“右派”在摘了帽子以后,还应该起用。1964年,团中央要召开九大,在起草九大报告的时候,他让钟沛璋起草。钟沛璋此前是《中国青年报》副总编辑,1957年没被定为右派,当时争论很大,耀邦顶着,但没顶住,1958年又把钟补成了右派。但钟沛璋比较早就摘了右派帽子。九大的开幕式,钟沛璋也去旁听了。那时人们的阶级斗争观念强得很呢,有人给中央写了封信,揭发了这件事。一位杨姓领导开始查这件事,但最后怎么处理的我忘记了。        耀邦和我谈起过这事,他说,摘了右派帽子就不能把他当右派了,你总得给他个工作干吧,以前在延安有些同志犯了很大错误,毛泽东不是还使用他嘛。        二        我给胡耀邦当秘书时,大跃进刚开始不久。1959年5月,耀邦带我们几个人去河北安国县齐村劳动一周。那时大跃进的不良后果开始出现了,群众生活已很困难,我们差不多天天吃白薯干、玉米(2429,-2.00,-0.08%)面糊糊和白薯面窝头,吃后肚子发沉、胀气。那时基层干部被上级的高指标压得喘不过气,为了完成任务,许多干部有严重的强迫命令作风,造成干部与群众关系十分紧张。群众对基层干部意见很大,而基层干部也感到是“老鼠钻到风箱里——两头难受”,怨气冲天。耀邦支持基层干部大胆工作,说有一些强迫命令是上边压下来的,责任不在村干部身上。耀邦对他们说,你们不要去争那个“红旗”嘛,饿死人。那时他对大跃进有看法,但他一般不散布消极情绪,一般是鼓劲的。        大跃进他是拥护的,他在经济建设上也是主张“快”,他一直是这样,有点急于求成。但是一开始,对各地“放卫星”,他并不太相信。因为他是农村出身,知道一亩地能产多少稻子。但是后来各地的“卫星”越放越多,耀邦就相信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跟上了。当然他也不是完全相信,其实那时大家对这事也弄不太清楚。        1959年7月,庐山会议批彭德怀,反右倾。在这个情况下,从庐山会议下来以后,耀邦在大跃进誓师大会上讲话还是鼓劲。他一直鼓劲,那时毛泽东也非常强调鼓劲,气可鼓,不可泄。但我觉得他还是比较冷静,不过你说他在那个时候完全头脑不发热也不可能。那时候说胡话的多了,例如“人有多大产,地有多大胆”,就是一个后来的改革家先提出来的。        “放卫星”放得高,团中央专门从河南弄来麦种,全机关的男女老少来挑麦种,那真是一粒一粒挑,老太太都戴花镜在那里挑。稍微有点毛病的、瘪一点的都不要。挑完之后,一亩地下200斤种子,要密植嘛。麦苗出来以后,不通风啊,太密了。怎么办呢,用鼓风机吹。光照不够,就扯上电线,用灯泡照。结果没有熟,全部倒伏了。太密了,根本长不熟。第二年再不种了。耀邦基本都会参加这些劳动,大家一块干。那时团中央没人反对,也没人讨论,耀邦私下也没和我讨论过这中间的教训。那时候好多地方都这样。现在回想起来挺可笑的。        那时的形势,大家都被弄糊涂了。到处放卫星,很多人还到外地去参观,我听去天津小站参观回来的人讲,那里稻子长得那个密啊,他亲眼看见小孩放上面可以站着。实际上后来查清楚了,是把别的地方稻子都集中在这里了。        三        胡耀邦工作起来真不要命。那时他在家办公。一个四合院,他在东屋,我在北屋。他根本顾不上家人,除了工作就是思考问题。一般的劳动他都参加。例如,1959年我们去安国县劳动时,他点种、锄草、推水车,什么都干,而且不要别人照顾。大家休息时,他才坐下来抽支烟。大家不休息,他也不休息。        胡耀邦的性格很直,藏不住话,对别人没有防备之心。在团中央时,我觉得他威信很高。威信高的关键是,那时他和谁都是讲真心话。交谈中老打官腔是挺讨厌的,你能听得下去?耀邦是不设防、讲真话,这一点非常突出。        他有时候讲话很生动,比如,他提出要“冷处理,软着陆”,什么意思呢?冷处理是说,不要在头脑发热、群情激愤时处理人,放下来等冷静时再处理。软着陆是指批评人不要打棍子。        有人说他说话随便,不严密。是有不严密的地方,有时仔细琢磨会有漏洞,但是他不讲不痛不痒的话。有人觉得这很好,就应该是个普通人嘛,宁愿听漏洞百出的真话,也不听滴水不漏的假话。讲那些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高级废话,听着也觉得没意思。        他喜欢知识,喜欢有知识的人。如果看到一篇非常欣赏的文章,他就会打听是谁写的,作者多大年龄了。你跟他讲些知识性的话,他非常高兴。他爱看书,什么书都看。会议上的讲话一般都是自己起草的。我听说,中央团校要复校时,请他讲话,事先团中央给他起草了个讲话稿,拿上台去他看都没看。        胡耀邦比较急躁,经常发脾气。你要什么事办错了,他批评起来绝不留情,特别是熟人、身边的人,他专找些尖刻的话来挖苦你,让你有个很深的印象。我也有受过批评,也见过他批评别人,越是熟悉的人他越不客气。        但是耀邦有这样一个特点,就是他说的:我批评起来喊打喊杀,但真的要做组织处理,我下不了手。他不怕批评过头,但是落到文字、组织处理上,他怕过头。包括做结论,他字斟句酌,非常谨慎,生怕过头。        延伸阅读:           何乡:胡耀邦与冤假错案平反        1976年的冬天,中国高层政治生态的变化具有太多的戏剧性。        这一年的10月4日,《光明日报》刊发了署名“梁效”的文章——《永远按毛主席的既定方针办》,文章称“任何修正主义头子胆敢篡改毛主席的既定方针,是绝然没有好下场的”。这篇充满阶级斗争语调的文章背后,是江青与华国锋对毛泽东遗嘱是“按既定方针办”还是“按过去方针办”的一场争执。毛泽东去世后,在谁是接班人这一问题上,公开的斗争就开始了。        文章刊发后仅两天,在华国锋、叶剑英、汪东兴等人的精心策划下,“四人帮”被“隔离审查”。瓦解“四人帮”及其党羽的过程,比预想的要顺利得多。10月14日,中共中央公布“四人帮”被粉碎的消息,而在这之前,胡耀邦就已经在考虑如何为历次政治运动中的冤假错案平反了。        据新华社资深记者、《胡耀邦与平反冤假错案》作者戴煌的描述,10月12日,叶剑英曾派他的儿子叶选宁前去看望胡耀邦,胡耀邦当时提出“中兴伟业,人心为上”的主张,并请叶选宁转告给华国锋。在胡耀邦看来,当时的人心所向是:停止批邓小平、平反冤假错案和狠抓生产。        不过,他的观点当时并不被华国锋等人认同。毛主席的接班人华国锋第一次提出“凡是”主张是在1976年10月26日,他在与宣传部门负责人的谈话中强调“凡是毛主席讲过的,点过头的,都不要批评”。停止批邓(小平)和平反冤假错案当时都是胡耀邦等人一厢情愿的想法。        而接下来的斗争虽然波折,但胜负很快有了基本的眉目。邓小平复出,胡耀邦也于1977年3月出任中央党校副校长。再往后,华国锋的权力逐步被解除。虽然胡耀邦还要面对党内诸多的方向性争执,但勇气和策略让他在1980年前后的平反冤假错案运动中胜出。        中央党校平反先声        在胡耀邦出任中央党校副校长之前,中央党校已在文革的冲击下成了一个停止运转的烂摊子,所有教职员工都被遣送到河南西华中央党校五七干校劳动。重新恢复中央党校工作后,胡耀邦负责主持日常工作,校长由华国锋兼任,第一副校长由中央政治局委员汪东兴兼任。“四人帮”虽然已经倒台,但1975年去世的康生在此时仍然被党中央认定为“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光荣的反修战士”。早在1950年代,康生就和他的妻子曹轶欧参与了对中央党校的整肃。1977年的中央党校,还笼罩在这一阴影中,已逝的康生仍被一些造反派头子当作保护伞。        在1977年9月的一次党骨干分子的整风会议上,有人当面向胡耀邦提出揭批康生的问题。这种政治上的大是大非问题,一向都是以中央决议为准。而胡耀邦的回答颇令在场人士振奋,虽然给出了限定条件,但他明确表示:“一个党员,对现在的领导,直接的领导,过去的领导有意见,可不可以提呢?我看是可以提的。这是符合党的组织原则的。”胡耀邦给出的限定条件是,只限于党内会议上提意见,材料要及时上报中央,不能外传。三个月过去了,几位党校教员又提出了进一步的要求:不贴康生的大字报,贴小字报;不贴在室外,贴在楼内走廊里。胡耀邦给的答复是:既不提倡,也不反对。“他说不提倡也不反对,在当时的情况下实际上就是支持。”中央党校教授李公天对笔者说。第一张揭批康生的小字报是李公天和韩树英、吴义生、卢俊忠、毛卫平等五人撰写的。这一标题为“中央党校造反派头头执行的是一条什么路线”的小字报所要表达的中心意思是,“康老路线”实际上和“江青路线”是一丘之貉。他们五人都在小字报上署了名。        中央党校的小字报迅速被上报给中央政治局常委。虽然中央认定康生为“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的主要成员”还需要一段时间,但中央党校内部针对康生的大批判就此开始,对一些冤假错案受害者的平反工作也就此启动。李公平说,“平反冤假错案最早是从中央党校开始的。”        平反的阻力一开始就强悍地存在。李公平举例说,1964年任中央党校办公室副主任的王介山,在1964年批判“合二为一”运动中受到“留党查看两年”的处分。文革中,拒不认错的他成了“死不改悔的走资派”,被开除党籍。在为王介山平反时,时任党校政治部主任的李一非认为,文革时的处分可以取消,但文革前“合二为一”运动是毛泽东发动的,所以“留党查看两年”的处分还得保留,不能平反。针对这种情况,胡耀邦则明确表示,“不管什么时候定的,不管是什么情况下定的,不管是哪一级组织、什么人定的,只要是冤假错案都要平反。”中央党校为此还专门成立了落实政策第二办公室,专门甄别平反“文革”前的冤假错案。        把中组部办成“党员之家”        在中央党校组织日常工作之时,胡耀邦已经开始考虑如何在舆论上为平反冤假错案张目。在1977年8月18日结束的党的十一大上,华国锋在政治报告中提出,“对过去审查干部中遗留的一些问题,应当严肃认真地尽快妥善处理……‘四人帮’强加于人的一切诬蔑不实之词,应予推倒。”胡耀邦决心利用这一表述,来加快平反冤假错案的进程。        在胡耀邦的要求下,中央党校的三位教师杨逢春、叶扬和陈中撰写了《把被“四人帮”颠倒了的干部路线是非纠正过来》,刊发在1977年10月7日的《人民日报》上。文章整整占了《人民日报》一个版。此时正值粉碎“四人帮”一周年。虽然主要是十一大政治报告上的那些观点,但这篇文章还是让“文革”中被批倒的众多干部看到了希望。文章发表后一个月,作者和《人民日报》即收到1万多封来信。        但这篇文章却遭到组织部门的抵制。胡耀邦为此又组织撰写了第二篇文章——《毛主席的干部政策必须落实》,刊登在11月27日《人民日报》的头版头条,署名“本报评论员”。以“毛主席”的名义,反击毛主席发动的“文革”的干部政策,在当时常能取得好的效果。这篇文章在末尾呼吁对组织部门进行“换血”:“各级党委应当加强对组织部门的领导,在需要加强的地方,应该选择党性强、作风正派、办事公道、敢于坚持原则并有工作经验的同志去充实、加强组织部门的工作,特别是要选择这样的同志担任这些部门的领导职务。”        此时,中组部多位老干部揭批部长郭玉峰的大字报已经引起中共中央的重视,郭玉峰被责令做检查后,又在12月10日被免职。新的中组部部长由胡耀邦来担任。上任伊始,他即开始大刀阔斧的平反工作。        陶铸的夫人曾志时任副部长,据她事后描述,胡耀邦在第一次召开中组部全体工作人员大会时,对平反冤假错案的艰巨性做了描绘:现在可以说是积案如山、步履艰难。这山究竟有多高?是喜马拉雅山、唐古拉山还是泰山?一时难以说得清。仅是人人熟知的“文革”期间的重大案件,诸如“六十一人叛徒集团”案等,究竟有多少受害者,就谁也说不清。“文革”前的历次政治运动,还有建国前由于历史条件而形成的一些冤假错案,如被捕被俘人员问题、延安“抢救运动”遗留问题等,又有多少冤魂在呼求平反昭雪?而像郭玉峰这样的“极左”人物,还是很多的。我们每向前迈一步,其艰难程度就如同登喜马拉雅山。        但是胡耀邦并未就此却步。他在中组部内成立了三大工作组:老干部接谈组,专门接待来访的老干部;干部分配工作组,负责安排中央国家机关6000多名待分配干部的工作;右派改正工作组。胡耀邦还要求,今后如有蒙冤挨整的老同志来找他,不要阻拦,有写给他的信,不准扣押。他想要改变中组部“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事难办”的衙门形象,让它成为真正的“党员之家”。        声势浩荡大平反        为冤假错案平反的阻力首先来自观念,“两个凡是”思想仍然笼罩在整个中国上空。胡耀邦为此组织学者撰写并刊发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一文,给予“两个凡是”以致命一击。        中组部本身的权限也使平反工作难以展开。胡耀邦原打算召集全国各省(市、自治区)和中央国家机关各部委领导参加的会议,以加快对疑难冤假错案的平反,但未被中央许可。于是他在1978年春天先后分六批召开了“疑难案例小型座谈会”,“会诊”疑难冤假错案。        1978年春天是平反冤假错案的一个关键时段。有关解决“右派”问题的专门会议也在山东烟台召开。当时中央专门有一个“右派摘帽五人小组”,几个主要负责人认为可以全部摘去右派分子的帽子,以后不再叫他们“右派”或“摘帽右派”。但摘帽不等于改正,前者意味着既往不咎,后者则是对当年错划右派行为的平反。几个负责人认为,只能对个别“确实完全搞错了的”右派才给予改正。而中组部派去参会的杨士杰则坚持,不能只对个别“确实完全搞错了的”右派才给予改正,应该实事求是,错多少改多少。        中共中央在1978年4月5日发布11号文件,决定全部摘掉右派分子的帽子,但未提“改正”和“恢复待遇”问题。在胡耀邦等人的努力下,9月17日的55号文件采纳了组织部的意见。公安部、中央党校和最高人民法院很快将本单位错划的右派全部改正,《人民日报》刊发评论员文章给予赞扬。        “两个凡是”思想被瓦解后,平反冤假错案工作变得顺畅了很多。在1970年代末和1980年代初的中国媒体上,“平反”是一个频繁出现的关键词。从“睡在身边的赫鲁晓夫”刘少奇到“恶攻英名领袖华主席”的李九莲,从“六十一人叛徒集团”到“伊玛尼党”大冤案……都得到了平反。新华社资深记者戴煌提供的数据是,仅全国公职人员中被改正的右派就有55万余人。        但并不是所有的“右派”都得到了改正,储安平、章伯钧、罗隆基和林希翎等少数几个“大右派”就未获平反。而普通老百姓的平反也较原来有地位者的平反更难。最终的结果离胡耀邦所提“不管什么时候定的,不管是什么情况下定的,不管是哪一级组织、什么人定的,只要是冤假错案都要平反”还有相当大距离。        新华社资深记者杨继绳说,在1980年前后有声势浩大的进京上访群众,一旦他们的上访问题得不到解决,就会产生游行、抗议等行为,成为政府十分忧虑的不安定因素。1979年,一个“上访闹事”的名叫傅月华的女工被逮捕,后被判刑。        平反冤假错案运动在1982年底进入了尾声。        历时五年多的平反冤假错案运动,是“文革”后“拨乱反正”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观察人士认为,虽然平反工作本身是不彻底的,既缺少对受害者的适当赔偿,也没有对各个运动中的罪魁都施以刑罚,但它让数百万蒙冤的个体恢复了名誉,并且稳定了社会秩序,在一定程度上为重建中共的合法性奠定了基础。伴随着平反冤假错案运动,各级党政军的领导也进行了洗牌,新的政治格局在1980年代初的中国开始建立。      来源: 经济观察报      http://www.21ccom.net/articles/rwcq/article_2012042158124_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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