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思之

张思之是中共建政后第一代律师,著名法学家,先后为一批被指控“颠覆国家政权”的人辩护,被誉为 “律师的良心”,“中国最伟大的律师”。

张思之本名张尔龙,出生于1927年11月12日河南郑州,于2022年6月24日去世。其毕业朝阳大学法律系,1956年取得律师资格,同年开始执业。1957年,被划为北京律师界第一个右派分子,开始了长达15年的劳改生涯。1980年,出任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案辩护小组负责人。同年,出任北京市律师协会副会长。1988年,创办《中国律师》杂志。1989年,六四事件后,参与鮑彤、魏京生、王军涛等政治犯的辩护。

其参与辩护的著名案件有:

1981年李作鹏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案;

1988年大兴安岭大火庄学义“渎职”案;

1991年王军涛颠覆、煽动案;

1992年鲍彤“泄露国家机密、反革命宣传案”;

1994年高瑜泄露国家机密案;

1995年《民主与法制》记者董服民被诉侵权案;

1995年魏京生阴谋颠覆政府案;

2003年新青年学会案上诉律师;

2003年郑恩宠泄密案;

2004年代理黎元江案;

2006年10月 王天成等诉周叶中等剽窃案;

2006年聂树斌案申诉;

2009年8月深圳市龙岗区消防一中队原中队长陈峰“玩忽职守”案

2014年浦志强寻衅滋事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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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耀杰 | 辛亥百年的价值迷失

作者: 张耀杰  |  评论(2)  | 标签: 辛亥百年 , 价值迷失 2011年10月10日是辛亥革命爆发100周年。全世界的华人社区届时将会有各不相同的纪念活动。在笔者看来,关于辛亥革命以来的百年历史,有一些根本性问题是必须要讲明白的。 一、两个民国和两个国民党 研究民国史最重要的是要区别两个民国和两个国民党。 第一个民国,是1911年辛亥革命之后,在清政府方面的袁世凯和隆裕太后,立宪派方面的张謇、伍廷芳、唐绍仪、赵凤昌、熊希龄、汤化龙,革命政权方面的黎元洪、孙中山、黄兴、宋教仁、陈其美、章太炎、陶成章、李燮和、孙武、蒋翊武、张振武等人的共同努力下,所缔造的至少在字面上承认自由人权、平等共和、民主宪政的中华民国。即使袁世凯称帝时号称的中华帝国,也是在法律上承认自由人权、平等共和、民主宪政的。孙中山、黄兴等人1913年撇开自己参与制订的《中华民国临时约法》而发动号称是“二次革命”的国内战争,是对于中华民国及其宪政制度最为严重的违法背叛。 第二个民国,是孙中山和蒋介石在苏俄方面的武装操纵之下,通过北伐建立起来的由国民党专制训政的不再承认自由人权、平等共和、民主宪政的南京政权。这个新政权虽然沿袭了中华民国的国号,其国体事实上已经是彻底颠覆中华民国的中华党国。蒋经国晚年在台湾实行的民主政治,其实是对于第一个民国的制度回归。 第一个国民党,是宋教仁1912年在北京建立的主要从事议会选举的国民党。“二次革命”失败后,流亡日本的孙中山所建立的中华革命党,是对于宋教仁组建的国民党最为直接的否定和败坏。到了1919年,在中华革命党已经失败的情况下,孙中山重新组建的中国国民党,已经不再是现代文明社会的议会政党,而是不择手段地夺取政权并且要包办垄断国家政权的专制政党。 二、普世价值的混淆拒绝 就中国文化和中国社会来讲,最为根本的问题集中表现在对于工商文明社会的普世性的价值观念和文明常识的蓄意混淆与拒绝承认。早在孔子宣讲等级森严的农耕文明的《论语》时代,古希腊和古罗马文明已经初步确立了工商文明的价值规范。简单说来,人类社会第一位的文明价值,是个人主体的意思自治和财产私有。第二位的文明价值,是发生交易行为的两个人以及多个人之间的平等契约和契约平等。第三位的文明价值,是在城邦社区的公共生活领域里逐步完善的少数服从多数的民主协商的法律程序,或者说是三个人以上的平等契约和契约平等。第四位的文明价值是国家政权层面上的平等契约和契约平等,也就是以美国宪法为代表的宪政民主的制度建设。这种价值观念是工商业高度发达的现代文明社会的产物。第五位的文明价值,是国与国之间的平等契约和契约平等的大同博爱。第六位的文明价值,是人与自然之间生态平衡的和谐相处。 对于这种普世性的价值观念和文明常识的最为典型的混淆抹黑,是孙中山《三民主义》中的“民权主义第二讲”,其中讲到“个人不可太过自由,国家要得完全自由”。在文明社会的价值谱系里,国家只是一种拟人化的法人组织和法人实体,它既没有从事精神创造的脑袋,也没有从事男女性交的器官,更没有自由迁徒的双脚;自然谈不上只有个人主体才可以拥有的意思自治、财产私有的自由人权。国家与公民个人以及纳税企业、地方政府等法人实体之间的文明关系,只能是依照平等契约和契约平等而限权分权的宪政关系,而不是“个人不可太过自由,国家要得完全自由”之类无偿奉献的单向专制关系。只有真正讲明白了这些并不十分复杂的普世性的文明观念和文明价值,辛亥革命100年来一系列混淆抹黑甚至于拒绝承认普世性的价值观念和文明常识的反文明、反人类的意识形态及其话语骗局,才有可能以适当的方式彻底杜绝。 三、文化大师之我见 1912年5月20日,孙中山的亲信、《民权报》记者戴天仇,也就是后来的戴季陶,以《杀》为标题发表文章说:“熊希龄卖国,杀!唐绍仪愚民,杀!袁世凯专横,杀!章炳麟阿权,杀!”文章发表后引起轰动,上海租界巡捕把戴天仇带到法庭询问之后,罚了一笔钱就把他交保释放了。假如今天的大陆中国人把这篇文章里面的姓名改换成最高级别的某些个党和国家领导人,不仅不可能在正式的报刊上公开发表,等待他的也必然是被秘密失踪或者被关进精神病院的恐怖后果。从这一点就可以反过来证明,民国时代是有比较充分的新闻出版自由的;但是,无论是国民党方面的戴季陶,还是共产党方面的陈独秀、李大钊,以及没有明确党派归属的鲁迅、周作人,都没有充当尊重和珍惜中国历史上最为稀缺的新闻出版自由。到了1949年之后,曾经享受和利用过新闻出版自由的郭沫若、田汉、叶圣陶、胡愈之、罗隆基、储安平、周作人等人,要么充当了新闻出版方面的帮凶杀手,要么充当了政治牺牲品。总起来说,这些人最大的特点是只知道有自己不知道有别人的自由过度和自律不足;或者说是文化破坏有余而法制建设不足。 1913年5月22日,国民党元老吴稚晖针对因宋教仁惨遭杀害而引起的政治动荡,在上海《民立报》发表《可以止矣》,其中撇开当时的北京政府临时大总统袁世凯以及前南京政府临时大总统、国民党理事长孙中山,主张以国民党方面的蔡元培(孑民)和进步党方面的张謇(季直)为总统候选人。他对于蔡元培的评价是“尊贤礼士,止嚣抑竞,奉公守法”。蔡元培自己在1916年12月18日为堂弟蔡元康书写的对联中,另有自我健全的经典表白:“行不得则反求诸己;躬自厚而薄责于人。”意思是一件事情没有做好,要首先检讨的是自己的缺点,而不是把罪责推卸给其他人。这与国民党执政以来只允许自己革命而不允许别人反革命、只允许自己动手打人而不允许别人反动反击的单向维度的极端专制思维,是完全不同的。这样的一种文化精神,到了1924年的时候被从英美等国留学归来的胡适、徐志摩、陈源、石瑛、王世杰、丁西林、周鲠生等人形容为“费厄泼赖(fair play)”的绅士风度。这样一种文明健康的精神追求,到了鲁迅笔下却被妖魔化为充当帮凶的“正人君子”。鲁迅动不动就把自己不喜欢的本国人形容为狗与猫的反人道态度,反而受到国共两党所煽动操纵的一部分青年学生的热烈追捧。鲁迅身边最为亲密的孙伏园、李小峰、高长虹等人,转眼之间就变成遭受打击的对象。就连与鲁迅婚外同居的女学生许广平,在《奔月》里面也被化身为遭受后弈愤而射杀的奔月嫦娥。30年代躲藏在上海租界里“保卫苏联”的鲁迅,留给中共的更是一张把相互敌对的潘汉年、周扬一派人与胡风、冯雪峰一派人一网打尽的天罗地网。 传统中国是一个严守身份等级的农耕文明社会,现代工商社会普世性的价值观念和文明常识迄今为止还没有被广大民众所接受。蔡元培和胡适等极少数人之所以能够成为第一流的文化大师,就在于他们真正明白并且坚守了这些普世性的自我健全的价值观念和文明常识。像陈寅恪、王国维、赵元任那样的纯粹学术人,反而在普世性的价值观念和文明常识的传播与坚守方面,表现得并不出色,只能算是第二流的文化大师。像梁启超、鲁迅尤其是1949年留在大陆的梁漱溟、马寅初、钱端升、罗隆基等人,无论他们写下了多少文字、宣讲了多少道理,他们在历史拐点上反复表现的大都是公然违背普世性的价值观念和文明常识的自我败坏。不能因为梁漱溟、马寅初、钱端升、罗隆基等人遭受了一些政治上的挫折与打击,就把他们反文明的自我败坏神圣美化为什么大师。 最近一段时间,一些缺乏法政学和经济学方面的系统知识的文化名人,连最基本的历史脉络都没有看明白,却到处宣讲“民国范儿”。他们所张扬的显然是陈独秀、鲁迅、毛泽东、郭沫若、田汉、郁达夫、胡风等人身上最低层次的自我败坏的“民国范儿”。而不是蔡元培、胡适等人身上体现出的与普世价值正常接轨的自我健全的“民国范儿”。就今天来说,大陆中国最能够被称为大师的文化人是贺卫方。尽管他偶尔也有说错话的时候,他对于现代工商文明的普世性的价值观念和文明常识的法学解释,在大多数情况下是最明白也最准确的。在这一点上,他远远超过了民国时代的蔡元培和胡适。除了贺卫方,我所尊敬的文化大师还包括袁伟时、章诒和、何方、杨继绳、张思之、江平、资中筠、杨奎松、秦晖、茅于轼等人;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里做出了并不逊色于民国时代的文化贡献;他们所承担的政治压力和社会风险,却远远超过了号称是白色恐怖的民国时代。 一五一十部落原文链接 | 查看所有 2 个评论 张耀杰的最新更新: 张耀杰 革命与暗杀:壮志未酬宋教仁 / 2011-10-05 21:19 / 评论数( 0 ) 北京关停打工子弟学校调查 / 2011-09-25 22:19 / 评论数( 2 ) 我所知道的民国范儿 / 2011-09-09 10:17 / 评论数( 0 ) 梁晓声先生的原话记录 / 2011-09-03 22:15 / 评论数( 1 ) 关于梁晓声先生“一句话风波”的亲历见证 / 2011-09-03 12:21 / 评论数( 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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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识网 | 非师也:七十年的对谈

我从来没想过能这样坐下来和我爷爷面对面地交谈,从我记事起他就板着一张脸,总是教训我要好好学习,我一直觉得他是一个不易接近的老头,总是动不动就生气,所以我不太愿意和他说话。后来上了大学后,我从各个渠道了解了不少与历史课本上不一样的历史,我也终于对爷爷的历史产生了兴趣,他生于1933年,经历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土改、三年灾荒以及文革,我很想知道一个做了半生农民的耄耋老人的眼里,这一段段血与泪的历史究竟是什么样的。没想到爷爷居然越说越起劲儿,他很愿意给我讲,可是思路已然不是很清晰了。我第一次感觉:不是我长大了,而是爷爷真的老了,他再也不能拿着笤帚追着我、再也不能利索地走路,他甚至没有办法叙述一段完整的故事。我问爷爷:“您还能记得住那么多年前的事情吗?”我爷爷说:“当然能记清楚,就好像昨天发生过一样。”我还在怀疑中,爷爷居然能说出一大串住在他家里的八路军的名字,我才真正相信。我无意用我的拙劣文字去改变谁的历史观,因为我爷爷为我呈现的历史又和我曾经了解到的不同,这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居住环境和看历史的角度不一样,我只是想尽力去接近发生在我家乡的70多年的历史事件,从而能让大家了解更真实、更客观的历史。毕竟历史并不是一家之言,官方的历史往往会为了粉饰罪恶而被刻意淡化或者篡改,这就更需要我们去探索真实的过往。   一.战争16年   16年仅仅是讲从我爷爷出生的1933到1949年这十六年的战争,我之所以不冠名为抗日战争是因为我爷爷他一辈子也没见过一个日本人。我家乡在内蒙古东北部的赤峰市,没有肥沃的黑土壤,冬天却冷得让人发毛。爷爷出生在伪满洲国时代,赤峰当时也属于伪满洲国的一部分,如果说爷爷年轻时见过什么与日本有关的东西那就是汉奸和伪军了。当时日本人在东北种鸦片,一群汉奸伪军就进了村逼着村民种鸦片。爷爷说他之所以后来分田单干时会种地与他十几岁时种鸦片有很大关系。种来的鸦片上缴给乡里,然后伪军会派人检查质量,过关后就会直接送到日本军那里。可日本人从来不用,而且也严禁军队与百姓用,至于鸦片的去向是哪里,就不得而知了。村里虽然没进过日本人,可百姓们的生活依然不得安宁,因为土匪遍地都是,而且汉奸伪军走过的地方都被洗劫一空。说到这里奶奶插话进来,她对于当时的汉奸抢劫现在说起来还心有余悸,她家后院有一个用草垛堆起来的小空间,一听到外面放枪家里的女眷就都躲在里面,每天都生活得心惊胆战。我问爷爷:“1937年就开始全面抗战了啊?难道没有军队进村里去管管?”爷爷说,他第一次看见八路军是1945年,大概是没有日本军进驻的关系,所以当时中央政府对这些小地方也不是很重视。即使村民被汉奸和土匪欺负得比日本人多得多,还是不会有人去管。就这样,村民们种鸦片一直种到1945年。1945年时,村里就流行着一句话:猴年来,鸡年走,鬼子活不过二十九。从1932年日伪军们进村里抢地,直到1945年,整整13年,每到丰收之际都要上缴大烟杆儿。爷爷清楚地记得1945年7月21日,汉奸和伪军撤出了村子,可就在7月20号他们还在收大烟杆儿。我听了这段历史很不可思议,因为这十几年的对外战争中,死伤无数,居然还有一个地方是中国人在打中国人并且地方百姓居然从没见过一个日本人,而且我相信全国范围内这样的地方绝不止一两个。不但没见过日本人,就连后来的国共内战中,我爷爷都没见过一个国民党。1945年后,八路军就一直在村里着手进行土地改革了。八路军进来后,以前逼着村民种鸦片的汉奸伪军们纷纷投降,可投降后却出尔反尔,自行组成了一支降子队,在村里抢粮食、杀八路,无恶不作,就这样持续了将近一年,他们被八路军剿的差不多了,村里才渐渐平静下来。可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一帮村里的共产党员就开始商量着土改,土改前,一些地主们听到风声后开始起了骚动,1946年的冬天,一个姓张的地主请了3个八路军去家里吃饭,爷爷现在还记得这三个八路军的名字:李荣久、李平和陈秀峰,三个人刚刚20出头,正在地主家里刚刚坐下,门外就响起了枪声,一群害怕土改的地主端着枪冲进来一顿扫射,三个人就倒在了血泊中。爷爷现在说起这件事还唏嘘不已,他说:“那明显还就是三个孩子,和你现在一般大,前一天还在给家里写信,第二天就没了,信都还没有寄出去。”因为这次血案,所以后来村里土改的力度就尤其大,1947年10月,村里成立了农会,土改正式开始,农会的负责人叫赵肖,是中共地下党员,这次土改打的是“打土豪、分田地”的口号,首先要做的是选地主和划分阶级,选出来的要是恶霸地主就直接枪毙,如果是一个平时对工人比较好的地主,就会待遇好一些。爷爷回忆说当时村里有个地主姓赵,因为人特别善良,所以就被人称为“赵老好”。年年冬天有别家地主的雇工得不到应有的粮食和工资,一家老小又没有饭吃,他们就去赵老好家偷粮食,赵老好心里虽然知道,不但不制止,反而故意往仓里放更多的粮食。1947年的这次土改中,这位赵老好被划为地主,把粮食、土地和房子都给没收了,赵老好瞬间两手空空。这时候曾经受过他恩惠的农民就留下了一间房给赵老好一家人住,也算是报答了。至于其他的还有富农、中农、小中农、贫农以及雇农,雇农是最穷,既没房子又没地。这样机械的划分肯定会出现很多错误,因为一些得罪人比较多的贫农也会被划分为富农,然后被抢的一点儿不剩。抢来的土地只给贫农和雇农分,中农还和以前一样持有同样多的土地,富农就变得一无所有。后来来了一个“纠偏队”,由南方的一些知识分子组成,专门纠正那些划错了阶级的偏差,但几乎没起过什么作用。就这样,一大群地主一夜之间房子和地全没了,心中自然不会平衡,他们对八路军恨之入骨。这些被剥夺了一切的地主1948年在锄头榔成立了二大队,专门对付八路军。有的去县里的政府送钱以贿赂共产党员,有的就直接和八路军硬碰硬。他们没有枪,所以抗争起来很是艰难,四月初八是村里的庙会节,八路军在二大队里安排的眼线通知他们说这些地主要去后山找八路军报仇,当然没有枪的他们只能拿着锄头、木棍等等。八路军就集体撤离到山下,二大队的地主们在山上扑了个空,随后就被八路军们用枪都剿灭了。这次土改的进行让村民们见识了共产党的铁腕,所以随后到来的一系列运动,即使有天大的不公平,也都没有人敢去反抗了。   二.建国后的三十年   1950年5月1日,天还未亮,村里的人还在沉睡中,一些人拿着棍棒就冲进了村民的家里,未走漏任何风声就抓出来好多反革命,原来村里的大大小小的党员都聚集在一起开了一宿的会,众人投票选出了指标规定数量的反革命,天亮就动手开始抓。爷爷说,当时其实有好多错抓的,不革命就是反革命。有些人仅仅是比别人多一些粮食,其实大家都很穷,可为了完成指标,就都被打成了反革命。村里有人看见林彪跟在毛主席后面的画像,说了一句:“林彪个子矮,就像毛主席的儿子。”就这一句话被旁人听见了,说话的人就成了反革命,被整得惨不忍睹。我爷爷在西山有个远房亲戚叫刘永峰,已经七老八十了,家里的房子大一些,就被划为了反革命,被送到另一个村里扫大街。后来他的邻居,一个叫王逸伦的中共党员去省里做了副主席,在回村慰问老乡时,看见自己曾经的老邻居在寒风瑟瑟中扫大街,就对旁边的村领导说:刘永峰是个好人。于是我爷爷的这个亲戚第二天就被送回家了。王逸伦后来在文革中深受迫害,听说其中一项罪名就是包庇反革命。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1955年,我爷爷做了木匠。三年后,村里响应中央的号召,举起了三面大旗: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村里大大小小的老少爷们都开始炼铁,我爷爷负责给他们做煤炉的鼓风机。家里的铁箱、铁锅和小螺丝都被收走了,一并放在大高炉里,往外炼铁水。可村里的技术显然达不到炼铁所需的温度,铁水就是炼不出来。爷爷做了半年的鼓风机,就被送回家了,村里炼铁的闹剧也就暂告一段落。谁想第二年就赶上了大饥荒。村里各家各户的土地都上交给了农村小社,而小社里的人都忙着喊口号宣传以及炼铁,就是没有人去种地。每家每户按人头每年分250斤粮食,不够的话,就在村里开单子去县城里取返销粮。而且各家各户还要上缴粮食给苏联还债。爷爷说当时中央没有钱就用鸡蛋和苹果还债。而苏联人奸诈的很,他们用筛子先过一遍,只挑大的拿,筛子下面的一律不要。周恩来总理提议:为了显示中国人的骨气,苏联人不要的我们也不要。于是筛子漏下来的白花花的粮食就都被推进了大江大河。爷爷说起这段历史时眼睛里异常光亮,他说:虽然穷得很,虽然饿得很,可是咱中国人活的有骨气!我说不出什么了,因为人权高于主权的道理,我是永远没法跟他说清楚的。我问爷爷,村里有没有饿死的。爷爷说没有,但是别的村里有。在我的老家,大家虽然很饿,但还没有遇见过死人的情况,有些人饿的不行就去小社的地里偷剩下来的粮食,还有的人家打开屯粮食的地窖,也救了不少人。说到这里,爷爷眼睛里充满泪水,他说他一想到过去的那段苦日子就心里特别难受,1960年村里有了大食堂后,就不许各家各户做饭,只能去吃食堂,如果看见谁家的烟囱冒烟,领导就带着一堆人冲进人家里砸锅砸炕。这样一来,每个人都吃不饱,只能用玉米秸和高粱壳充饥。四个小伙子抬一袋玉米秸都抬不动。食堂里每天给我爷爷发两个小窝头,俗话说:穷怕亲戚富怕贼。当时爷爷有一个把子兄弟来看望爷爷,作为招待,爷爷只能把那两个窝头给了他兄弟,而爷爷和奶奶就一天都没有饭吃了。后来1961年,木社解体了,爷爷也就不再做木匠,开始各个村串着打零工,每天两块五。   就这样,即使三年饥荒结束,可村民的生活俨然没有太多的改善,转眼间到了文革。说起文革,我爷爷感叹:那时候批斗人就像批疯了一样,不管男女老少,只要家里成分不好,就都给揪出来批斗。爷爷村里并没有红卫兵,但是外面派来了一个文革委员会,领头的是张春生和张林父子,这俩外来的人在村里无恶不作,村里有一个地主叫魏平厚,说他是地主其实并不准确,因为他家里也很穷,但还是被定成了地主成分。于是魏平厚的家里的男女老少都受到了牵连。他家里的老太太都已经六十多了,还被揪出来扯头发、挨棍子,然后放到我爷爷家罚站。后来魏平厚儿子魏会文实在受不了折磨就上吊自杀了。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每天街上都有一群贫协的人聚在一起批斗地主富农,家里也被抢劫一空。不过我爷爷家被定成中农,所以一直也都没有受到什么波及。后来别的村里有人去北京,在天安门广场受到了毛主席的接见,回来后红光满面给大家讲他在北京的见闻,他说他趴在人民大会堂的窗户看过去,只见刘少奇在那里吃着馒头蘸着糖精水,简直腐败透顶。村里的人一听说此事,愤恨不已,小孩子们都开始写作文批判刘少奇。后来我父亲考大学走出了农村,来到北京后才发现人民大会堂的窗户几人之高,根本不可能看见里面。这件事现在听起来像是笑话,可当时大家都深信不疑,就连我父亲都信了将近20年,直到走出村里亲眼见证了当时的谎言,才明白当初的村民有多愚昧。我问我爷爷:“毛泽东把当时的中国给摧残成那样,你们为何还要如此拥护他呢?”爷爷说:“因为毛主席解放了全中国,让中国人站起来了。”   三.改革开放   1981年底,我爷爷村里的生产队才正式解散,1982年每家每户开始分田单干,我爷爷家里的地种的不错,一年下来,家里剩余的粮食居然堆成了一座小山,当年我父亲正好考上大学,因为1982年情况的改善,我父亲真的成为了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我爷爷说:那一年突然就富起来了,当然种地也很辛苦。因为家里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土地,所以积极性空前提高,每天凌晨两三点就起床上山,一顿饭吃七八个馒头,卯足了劲儿干活种地,父亲的学费也因此有了着落。从那以后,家里的条件才算是真正的改善,大伯也当了校长开始挣钱了。我爷爷说:这多亏了邓小平啊,要是没有他,现在怕是还吃不饱饭呢。我和我爷爷说:邓小平只不过画了个圈,他也没替你们种地啊。我爷爷立刻训斥我: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不能说啊。我笑了笑,也没再说下去。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我们的领导层空前膨胀,总以为我们这个国家真的成了世界老大。那是因为有太多过过苦日子的老人,他们从以前连饭都吃不饱的状态变成如今的吃饱穿暖的状态,用不着再饿的全身浮肿,用不着再每天活得不像个人,所以领导们自然认为让中国的百姓饿不着就是他们对自己的人民乃至对全世界人类的天大贡献了。所以,选票、自由、真相等等都是多余的,更可怕的是,曾经从苦日子过过来的人就真的以为这些都是多余的。我爷爷这一辈子,没有没受过的苦,他如今已七十八的高龄,儿女们给他买一件衣服他都还气不过,他说这是因为现在的衣服还能穿,再买新衣服就是浪费,六十年代的时候就算冬天冻得不行也没处寻衣服,今天这样已经不错了,何必那么奢侈。等以后死了,他留下来的这些衣服根本没人要,烧了又可惜。   我和我爷爷谈了3个多小时,但是我相信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永远也不能体会到那种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还随时怕被打成反革命的日子究竟是什么滋味。今天一些年轻人总是爱戴着玫瑰色的眼镜去看文革,甚至期盼能够回到那个年代,这显然是很无知的。但是人可无知,不可无耻,恰恰真的有那么一群无耻文人喜欢把那段苦难的日子粉饰成激情燃烧的岁月,即使他们自己也曾经活得不像个人。记得曾经看周志兴先生写的文章,里面说看历史最好的时间就是五十年后,因为时过境迁,当时的老人也都能够客观真实地讲述那段历史。如今距离文革已经近五十年,距离日军侵华也已八十年,那种一个英雄就能主宰的时代早就过去了,一个人既不应该被美化成神灵,也不应该被肆意践踏,在当今这种国际大环境下,中国更应该鼓起勇气去面对曾经那些不堪回首的历史,更应该用一颗宽容的心去对待世界各地的不同文化。因为这个时代的人不应该再把自己当做臣民,而是公民;不应该再仅仅追求吃饱穿暖,而应该去追求一个公民应有的权利。诚如张思之老先生所言:人权才是一个国家最大的面子,如果一个政权关起门来都不能维护自己本国普通公民的权利,那么他还有什么资格在国际舞台上维护这个国家的权利?它的合法性就会遭到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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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庙 | 【续一】纪录片《林彪:9.13事件文史研讨会》发布

作者: 老虎庙  |  评论(0)  | 标签: 林彪 , 坠机 , 历史   “官方辩护词,和尚照念经”20年痴心不改 在剪辑《林彪事件:9.13四十周年文史研讨会》的纪录片“续一”时,内容涉及李作鹏,涉及林豆豆以及其丈夫张清林等。编这样的片子其最大优势就是历史见证者的口述,详细内容还是以视频说话,其余则嫌多余。 但我还是想说道点的是一件相关,这就是当年审判“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时作为被审判者李作鹏的律师张思之,而张思之与李作鹏的20年后约定再读诗的故事尤其被人们津津乐道。 后来张思之在《当年辩护律师二十年后重访李作鹏》一文中提到过这段史料:1980年,在北京复兴医院李作鹏的病榻前,张思之和李作鹏有过一次谈话。在谈话结束,行将道别时,李作鹏忽然说道:“写了首诗给你。”张思之一听就想看看,不料李作鹏告诉他:“二十年后给你!”张思之无奈回他道:“那好,我等二十年。”2001年,20年后,张思之果然前往向李作鹏索诗。而且李作鹏似乎也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李作鹏说:“20年了,你还记得我,想到我,真的很感激!”这番感慨,令张思之一时无语。李作鹏站起身来,竟然准确地再次重复了20年前对张思之的那一句承诺:“二十年后给你!”同时把手中握着的一卷纸递给张思之:“这就是当年写给你的诗。” 尊敬公正人,天知无偏心。官方辩护词,和尚照念经。 遵命防风险,明哲可保身。边鼓敲两下,有声胜无声。 《评律师》(1980年于复兴医院) (注:律师的辩护词,要经官方修改批准,然后照本宣读。) 按说,作为李作鹏如此开国大将,其对战争,亦对共产政治的现实,尤其是对上层内幕的认知不能不说深刻。而在此“人之将死”(指政治生命)之际,言之其凿凿、其真、其实、其准确,毋庸质疑。果然这诗今天读起来如写现实。犹如盖棺,犹如倾诉,犹如痛心扼腕。尤其更像是一个预言!其所言虽简,甚至好似一首“打油”,但令我这辈读来,不能不说是——真切! 为什么要说真切呢! 君不见“官方辩护词,和尚照念经”一句,当今正大行其道,不妨对照一下现实。刚刚在发生中的福建三网友言论获罪案,其从头至尾官指定公诉人的武断、蛮横、对案情似懂非懂,对现场情绪的把控表现出的飞横跋扈,以致到懒得倾听质询对话的地步等,这不是后台有官方事先“拟定”又是什么?而在后台里“经文”若不是早早拟好,又为什么只需浮皮潦草三分钟就宣布休庭(指3.19开庭)? 君不见“官方辩护词,和尚照念经”一句,在当今已是蔚然成风,不妨再做对照。还是刚刚结束的一场9.9王荔蕻所谓“寻衅滋事案”开庭庭审,法庭竟然连允许王荔蕻的辩护律师之一韩一村对其当事人辩护并宣读辩护词的耐心都已经丧失殆尽,以致中途蛮横打断辩护,导致后来韩律师不得不以“强行递交”的罕见方式递上辩护词。同样,法庭在座有两位女公诉人倒是安然若素,好似事不关己,很显然的是她们知道自己的职责和能耐范围(也只能如此),即“照本宣科”足以,多则多余。 回过头来再看李作鹏三十一年前所作这诗,能不感叹十年以来,以致二十年以来,乃至更远至建国以来的六十二年以来,这个国家如此痴心不改,坚守成钢的泰山法条竟是一个多么的无理啊! 文尾,让我们不妨再诵李诗以清醒: 尊敬公正人,天知无偏心。官方辩护词,和尚照念经。 遵命防风险,明哲可保身。边鼓敲两下,有声胜无声。 [题头图为林豆豆夫妇] 视频地址 http://24hour.blogbus.com/logs/164033105.html 一五一十部落原文链接 | 查看所有 0 个评论 老虎庙的最新更新: 纪录片《林彪:9.13事件文史研讨会》发布 / 2011-09-25 19:31 / 评论数( 7 ) 北京段子:最执着的“守望者” / 2011-09-23 11:33 / 评论数( 5 ) 拍摄《黄河湾处》(续)所记 / 2011-09-18 07:24 / 评论数( 4 ) 短“语录片”的宣言 / 2011-09-15 07:53 / 评论数( 2 ) 私访河南赵紫阳故居 / 2011-09-10 18:56 / 评论数(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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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选举与治理 | 聂树斌案:最高法院不可再推诿

聂树斌案:最高法院不可再推诿 作者:贺卫方 来源:南方周末 来源日期:2011-9-25 本站发布时间:2011-9-25 8:18:29 阅读量:2次   2011年9月11日,中秋节前一天,我赶到石家庄,参加了在那里有六十余名律师和学者与会的“聂树斌案研讨会”。研讨会通过了一份致最高人民法院和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的呼吁书,要求对聂案进行重审。此外,河北省高院审理王书金上诉案严重违反刑诉法规定,本应两个半月之内作出的宣判,延宕四年,迄今渺无音讯。一个高级法院,公然违反程序法律,其中原因何在,理应得到审查和解释。   在这次会议上,我第一次见到了聂树斌的母亲张焕枝。有人把我介绍给她,老人家泣不成声,握着我的手,一遍一遍地说:“你要帮助我啊,你要帮助我啊!我一趟又一趟地往省法院跑,他们就是不理我。”我除了用无力的语言安慰她,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她满脸悲伤,让我想到在她的儿子被以强奸杀人罪判处死刑之后的屈辱。十年间,她和丈夫遭受过多少仇恨和鄙视的目光!可以想见,当报纸报道说,那个叫王书金的人承认他是真凶,并且已到犯罪现场描述各种细节,所说的跟当年现场勘查记录高度一致,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她和丈夫带来的是怎样的震动!她一路小跑,扑倒在儿子低矮的坟头上,声声呼唤,告诉地下的冤魂:儿子啊,你不是坏人,娘知道不是你干的……可是,她那不满21岁就被执行了死刑的儿子却是永远不能复活!   她踏上了申冤的漫漫路途。至少在开始时,她或许还是抱有希望的。那么多媒体报道,全国最具声望的律师、比她年龄还大的张思之先生出手代理,河北省政法委信誓旦旦的承诺,都让她心生期待:儿子的冤案一定能够昭雪。纵然死人不能复活,但冤案昭雪毕竟事关死者及家人的名誉,再说这也是国家的责任啊。   可是……可是,谁会想到,这起冤案一直拖延下来,到现在居然已过去六年多,河北方面硬是毫无消息。当年政法委的承诺如同浮云一般随风飘散。面对可怜的张焕枝,河北法院只是打太极,正像他们对来自媒体铺天盖地的质疑装聋作哑。不仅如此,河北省高院指定邯郸市中院审理王书金的案件,一审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王书金因为判刑未涵盖其主动交代的这起强奸杀人犯罪而提起上诉,河北省高院在2007年开庭审理上诉案,但只开了一次庭,就搁置下来,泥牛入海。甚至那上诉人王书金近况怎样也不得而知。事情为什么会这样?   不由得想起卡夫卡的小说《诉讼》里的那则寓言般的故事:乡下人在法的门前徘徊,想进去,却遭到守门人的阻拦。那似乎是一个徒有其名的门户,守门人的责任是阻拦,同时又让乡下人心存希望,仿佛总有一天他可以进入。于是,乡下人费尽口舌,经年累月,一直到死神降临之时终究也无法进入法之门。每月几次到河北法院奔走的张焕枝所遭遇到的,不正是这种诡异荒诞的“卡夫卡门”么?   一种说法是,聂树斌案已过去16年,当时的关键证据已灭失,惟一能够证明聂无辜的只有王书金的口供。孤证不立,要宣布聂无罪,还缺少其他证据的支持。乍看这说法不无道理,但不要忘记,证明与犯罪情节和现场记录高度吻合的王书金供述为虚假的责任应由河北检察机关来承担。如果检察机关不能完成这种证明,那结果只有一个:聂树斌无罪。   我们都可以看出,造成聂案久拖不决的体制性原因是,表面上,该案的决策者是河北省高院,但实质上——尤其是聂案被揭或为冤案后——却是河北省政法委。这种两张皮式的权力运行机制隐藏了司法裁判的真实过程,也弥散了决策责任。谁制造了冤案?谁作出了一审判决?谁是二审判决的决定者?谁指令对王书金主动供述的犯罪不予追究?谁让王书金案二审搁浅?谁要求各方推诿扯皮?凡此种种,全部隐藏和消失在河北法院那看似洞开,却永远无法进入的大门背后。   如果循着司法金字塔向上看,端居塔顶的自然是最高人民法院。现在看来,指望河北纠正这起冤案,基本已不大可能。法律上惟一的路径乃是通过最高法院的提审。给最高法院列举法条显然有些多余,但还是引在这里吧:   第二百零四条 当事人及其法定代理人、近亲属的申诉符合下列情形之一的,人民法院应当重新审判:(一)有新的证据证明原判决、裁定认定的事实确有错误的;(二)据以定罪量刑的证据不确实、不充分或者证明案件事实的主要证据之间存在矛盾的; ……   第二百零五条……最高人民法院对各级人民法院已经发生法律效力的判决和裁定,上级人民法院对下级人民法院已经发生法律效力的判决和裁定,如果发现确有错误,有权提审或者指令下级人民法院再审。   卡夫卡小说里遭遇诉讼的人物K曾这样指责法院:“从哪方面说,法院都是一个毫无意义的机构。一个刽子手就可以代替整个法院。”中文版译者在序言里说:“《诉讼》这部作品通过一个公民以莫须有罪名被逮捕,最后被处死的故事,深刻地揭露了资本主义社会庞大的官僚机构和腐败的司法制度。”   看到这句话,我心有戚戚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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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卫方 | 聂树斌案:最高法院不可再推诿

聂树斌案:最高法院不可再推诿  南方周末特约评论员 贺卫方 2011-09-22 来源:南方周末 作者见聂树斌的母亲张焕枝(李蒙摄) 2011年9月11日,中秋节前一天,我赶到石家庄,参加了在那里有六十余名律师和学者与会的“聂树斌案研讨会”。研讨会通过了一份致最高人民法院和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的呼吁书,要求对聂案进行重审。此外,河北省高院审理王书金上诉案严重违反刑诉法规定,本应两个半月之内作出的宣判,延宕四年,迄今渺无音讯。一个高级法院,公然违反程序法律,其中原因何在,理应得到审查和解释。   在这次会议上,我第一次见到了聂树斌的母亲张焕枝。有人把我介绍给她,老人家泣不成声,握着我的手,一遍一遍地说:“你要帮助我啊,你要帮助我啊!我一趟又一趟地往省法院跑,他们就是不理我。”我除了用无力的语言安慰她,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她满脸悲伤,让我想到在她的儿子被以强奸杀人罪判处死刑之后的屈辱。十年间,她和丈夫遭受过多少仇恨和鄙视的目光!可以想见,当报纸报道说,那个叫王书金的人承认他是真凶,并且已到犯罪现场描述各种细节,所说的跟当年现场勘查记录高度一致,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她和丈夫带来的是怎样的震动!她一路小跑,扑倒在儿子低矮的坟头上,声声呼唤,告诉地下的冤魂:儿子啊,你不是坏人,娘知道不是你干的……可是,她那不满21岁就被执行了死刑的儿子却是永远不能复活!   她踏上了申冤的漫漫路途。至少在开始时,她或许还是抱有希望的。那么多媒体报道,全国最具声望的律师、比她年龄还大的张思之先生出手代理,河北省政法委信誓旦旦的承诺,都让她心生期待:儿子的冤案一定能够昭雪。纵然死人不能复活,但冤案昭雪毕竟事关死者及家人的名誉,再说这也是国家的责任啊。   可是……可是,谁会想到,这起冤案一直拖延下来,到现在居然已过去六年多,河北方面硬是毫无消息。当年政法委的承诺如同浮云一般随风飘散。面对可怜的张焕枝,河北法院只是打太极,正像他们对来自媒体铺天盖地的质疑装聋作哑。不仅如此,河北省高院指定邯郸市中院审理王书金的案件,一审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王书金因为判刑未涵盖其主动交代的这起强奸杀人犯罪而提起上诉,河北省高院在2007年开庭审理上诉案,但只开了一次庭,就搁置下来,泥牛入海。甚至那上诉人王书金近况怎样也不得而知。事情为什么会这样?   不由得想起卡夫卡的小说《诉讼》里的那则寓言般的故事:乡下人在法的门前徘徊,想进去,却遭到守门人的阻拦。那似乎是一个徒有其名的门户,守门人的责任是阻拦,同时又让乡下人心存希望,仿佛总有一天他可以进入。于是,乡下人费尽口舌,经年累月,一直到死神降临之时终究也无法进入法之门。每月几次到河北法院奔走的张焕枝所遭遇到的,不正是这种诡异荒诞的“卡夫卡门”么?   一种说法是,聂树斌案已过去16年,当时的关键证据已灭失,惟一能够证明聂无辜的只有王书金的口供。孤证不立,要宣布聂无罪,还缺少其他证据的支持。乍看这说法不无道理,但不要忘记,证明与犯罪情节和现场记录高度吻合的王书金供述为虚假的责任应由河北检察机关来承担。如果检察机关不能完成这种证明,那结果只有一个:聂树斌无罪。   我们都可以看出,造成聂案久拖不决的体制性原因是,表面上,该案的决策者是河北省高院,但实质上——尤其是聂案被揭或为冤案后——却是河北省政法委。这种两张皮式的权力运行机制隐藏了司法裁判的真实过程,也弥散了决策责任。谁制造了冤案?谁作出了一审判决?谁是二审判决的决定者?谁指令对王书金主动供述的犯罪不予追究?谁让王书金案二审搁浅?谁要求各方推诿扯皮?凡此种种,全部隐藏和消失在河北法院那看似洞开,却永远无法进入的大门背后。   如果循着司法金字塔向上看,端居塔顶的自然是最高人民法院。现在看来,指望河北纠正这起冤案,基本已不大可能。法律上惟一的路径乃是通过最高法院的提审。给最高法院列举法条显然有些多余,但还是引在这里吧:   第二百零四条 当事人及其法定代理人、近亲属的申诉符合下列情形之一的,人民法院应当重新审判:(一)有新的证据证明原判决、裁定认定的事实确有错误的;(二)据以定罪量刑的证据不确实、不充分或者证明案件事实的主要证据之间存在矛盾的; ……   第二百零五条……最高人民法院对各级人民法院已经发生法律效力的判决和裁定,上级人民法院对下级人民法院已经发生法律效力的判决和裁定,如果发现确有错误,有权提审或者指令下级人民法院再审。   卡夫卡小说里遭遇诉讼的人物K曾这样指责法院:“从哪方面说,法院都是一个毫无意义的机构。一个刽子手就可以代替整个法院。”中文版译者在序言里说:“《诉讼》这部作品通过一个公民以莫须有罪名被逮捕,最后被处死的故事,深刻地揭露了资本主义社会庞大的官僚机构和腐败的司法制度。”   看到这句话,我心有戚戚焉。 【南方周末】本文网址: http://www.infzm.com/content/63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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