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思源

自由亚洲 | 杨伟东向胡锦涛等发采访邀请 评论称可测试文化体制改革真伪(图)

北京艺术家,独立制片人杨伟东向胡锦涛等领导人发出采访邀请,有香港评论称,这也可测试当局“文化体制改革”的真伪。杨伟东也向西方政治领袖如奥巴马等人发采访邀请,希望共同来探讨人类普世性的话题。 图片: 杨伟东(右一)采访贾樟柯(左一)。 (杨伟东提供/记者心语) 本台今年七月曾报导北京艺术家、独立制片人杨伟东在香港书展期间来港出席他的新书发布会《立此存照:500位中国人的心灵记录(第一卷)》。这本访谈录是根据他计划拍摄的大型纪录片《需要》的内容编辑而成,以记录访谈对象的谈话来引发人们思考现实问题。 3年前杨伟东开始拍摄纪录片,预计采访500位中国文化界、学术界和科学界的人物和上百位全球各界精英人士,共同来探讨人类普世性的话题。现在,中国超过250位各界知名人士接受了采访。在他的采访名单中,不乏有争议的敏感人物,包括蔡定剑、张博树等宪政学家;贾樟柯、方力钧等艺术家;法学家江平,经济学家茅于轼、曹思源;哲学家徐友渔、高全喜、张世英;历史学家杨继绳、章立凡、袁伟时。 杨伟东向本台表示:“在前一阶段,北京市公安局国保一直在跟我谈话,说我采访许多敏感的人,敏感人士是谁,我也不知道确切的名单,我该怎么样按照我原本的计划继续采访,好,那我现在采访不敏感的人吧,他们认为是正面形象的人吧,那胡主席是比较正面的人吧,我现在已经在给国务院各部委一百三十九位领导发出邀请采访他们,他们总不能说这些人也是敏感人士吧。” 近日,杨伟东已经向有关部门递交了对胡锦涛和北京公安局长和外交部长杨洁篪等人的采访邀请。此外,杨伟东并对美国总统奥巴马、英国首相卡梅伦、法国总统萨科齐、以及德国总理默克尔等西方政治领袖发出采访邀请。 在给奥巴马总统等人的采访邀请中,杨伟东提问:“自由、民主、宪政等是人类社会追求的普遍目标吗?你们认为普世价值的光芒能否照耀中国大地?” 张博树告诉本台记者:“我对他这个工作的价值是认可的,我觉得杨伟东在长达两三年的时间里,用他的个人积蓄来做这样一件事情,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对这个国家知识界的人进行采访,这可以说是一个了不起的举动,现在他进一步提出要采访国家领导人,包括胡锦涛还有一些其他部委的人,我觉得他作为一个公民来讲,提出对自己国家的领导人进行采访,可以说是公民权利范围之内,我想,这也是出于一个公民的责任感,杨伟东他同时对一些国际政要提出采访邀请,这个要求作为一个中国公民,对国际人士进行邀请,估计还不多见,我觉得这也是一个新的创举。” 中共十七届六中全会10月中旬刚闭幕不久,当局强调要深化文化体制改革、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香港民间团体五七学社负责人武宜三表示,向有关部门递交对胡锦涛的采访邀请也是个试金石:“这个也可以冲击下共产党所谓的文化建设是搞真的还是假的,给公民一个问问题的权利,是不是跟公民平等交流。” 独立中文笔会自由写作委员会协调人孟浪认为,杨伟东是继艾未未之后又一个艾未未式的北京艺术家。杨伟东的创作本身是一种艺术行为,而他的采访同时又具有社会性,以艺术作品参与了社会,如此能给人们许多反思。 以上是自由亚洲电台驻香港特约记者心语的采访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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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力量叫疯狂 有一种力量叫坚韧

(长城月报总编辑朱顺忠正面回应“停刊“传言) 有一种力量叫疯狂 有一种力量叫坚韧 (长城月报总编辑朱顺忠正面回应“停刊“传言) 有一种力量叫疯狂 有一种力量叫坚韧 首先,我要感谢两年来坚定不移支持我工作的《长城月报》社的主管、主办单位 中国长城协会(香港),长城月报社社长、中央文史馆馆员赵德润先生,长城月报社执行社长杨尉先生。正是他们对我的支持和鼓励,两年来我方有了追求新闻职业理想的机会。 同时我还要感谢以下和我曾经携手迎风雨的同事: 范友峰、孔令军、兰燕飞、吴相军、杨文琴、陶勇、徐秋颖、张蕾、王博、王瑞峰、刘岩、詹敏、蒲文盺、齐林、张薇、王亚花、李蓓、郭振卫、李庭煊、 種靜華 、王红彦、于燕、张玉、刘婷、武灵敏、张腾江、马婧、宋雯、梁韦韦; 尤其要感谢跟随我战斗到最后、和我一起出走的长城月报团队成员:鲁晟、陈威、彭毅飞、许夏颖、汪峥、齐庆涛、张杰、李彦、卢丹江、李志伟等。 还有其他曾经为长城月报做出过贡献、直到现在还牵挂着长城月报发展的新朋故友们。 我还想特别感谢一直关心长城月报发展的 杜导正、江平、郭道晖、茅于轼、张思之、戴煌、贺卫方、于建嵘、蔡定剑(已故)、展江、张鸣、焦国标、胡星斗、马云龙、周道鸾、吴思、杨继绳、张千帆、胡星斗、曹思源   、蔡霞、陈思进、邓文初   、嘉琛   、萧瀚、丁冬、李剑芒、沈敏特   、宋忠平、   任孟山   、滕彪   、王建勋、信力建、   肖雪慧   、徐友渔   、许志永、于德清、林峰等师长们! 此外,还要感谢各位新闻界的同仁:程益中、王克勤、笑蜀、长平、洪振快、喻尘、杨恒均、梁文道、曹景行、盛大林、陈锦麟、廖保平、王光泽、郎遥远、吴祚来、智效民、李小鸣、唐毅、杨桐、陈凤山、陈永苗等, 当然还有其他很多很多关心长城月报和我本人近况的朋友们! 两年来,我把一句话当成长城月报的理念,并且用这句话号召和锻炼了一个经得住风霜雪雨的年轻团队 ——“ 用民主法治规则表述中国行进阶梯 ” 。这个理念之下,我和每位同事坚决奉行新闻专业主义和专业新闻主义,携手迎风雨、同道对惊雷,并且走过了一条荆棘满布的坎坷路、留下了一串无愧新闻职业道德的脚印,洒下了满怀新闻理想的激情。 然而,我和我的团队都没有想到, 2011 年的 10 月,一切都成为绝唱。 随后各种传言疯长,各种指责和无妄谣言也向洪水般疯狂向我和我们这个年轻团队的每一位员工扑来。更让我心寒的是,这些谣言的制造者有时就在我身边,我甚至可以看到他的影子和说谎言时眼睛的虚妄。然而,谎言终究是谎言,当你说第一个谎言时,你就必须说十个谎言来弥补,当你制造 10 个谎言时,你必须说 100 个谎言去圆谎 . 而当你说 100 个谎言的时候,怎么办?挚友范友峰昨天告诉我:一个人,一个男人,应该做男人应该做的事,即便你是女人。 躲在背后放冷箭的人,只能活在寒冷的黑夜里,因为那里没有阳光,也不需要阳光。我相信,当拿惯了冷箭的手再去拿起笔时,文字和键盘也能成为冷箭。不过,幸好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不喜欢冷箭,所以放冷箭的人不会有真正的朋友,有的只是利益之下的苟合。时间消逝后,他们诞下的只有令人鄙视的龌龊、贻笑大方的卑鄙。 不过,是时,我多次心痛至伤,无数次眼泪沿着脸庞滴落在键盘上、办公桌上、方向盘上,甚至饭碗和三岁儿子的小脸蛋上。 然而,更多的同仁给了我们理解、支持和鼓励。我记得吴思先生当晚给我打了 25 次电话,急切询问我的心情和近况,次日又转告了杜导正老先生对我和团队的问候与安慰。杨恒均从澳大利亚打来国际长途,远在香港的几位前辈也专程或者安排身边工作人员给我打来电话。就连腾讯微博管理人员也在获悉相关情况后,深夜给我打来电话说: “ 朱老师,相信你,你能成功运营长城月报,也能在其他平台搭乘新闻理想 ……” 几个小时后,诸多国外媒体率先报道了我和团队的遭遇。应该说,这些报道很多都是善意的猜测,或者是根据业内人士传言而整理的消息。除了个别媒体外,大多同行没有询问我和我们团队成员。彼时,我和我们年轻的团队在西直门办公室召开了会议,会上我希望所有编辑记者不允许对涉及长城月报与我个人的微博言论发言,也不得接受外媒对此事的采访 …… 一言以蔽之,我希望自己和所有年轻的编辑记者在此时保持最大的克制和冷静,因为我知道,此时,惟有沉默。 即便如此,相关方面依然认为国外的报道是我的炒作,长城月报走到今天是 “ 朱顺忠个人的原因,与长城月报的诸多报道无关 ” 。一个相反的例子是,曾经登门要求处罚并且想 “ 约我谈谈 ” 的某敏感执部门人员也意外的给我电话说: “ 您是一个应该尊敬的新闻记者,走到今天原因很多,但是您和您的报道确实大大惹怒了好多人、好多领导 …… 请您好自为之吧 ……” 。 第二天开会,我说的第一句话是: 有一种力量叫疯狂,有一种力量叫坚韧。 谁疯狂?公权力滋生的利益相关者和想当然认为自己是传媒领导的那些人、那些真正不为党前途着想、妄图掩盖真相的人,想把党的前途和执政地位陷入不义、不理、不法的人。一个典型的例子是郑州作家曹天竞选郑州市市长的事件。我是这个事件的参与者之一,也是曹天值得信任的记者之一,同时我还是这个事件的见证者和事件发展的亲历者。 2011 年 6 月 4 日中午,来京的曹天约我到著名学者焦国标老师家里吃饭。焦国标的夫人端出了自酿的葡萄酒,并且下厨做了 6 道非常 “ 河南 ” 的菜。饭后,曹天和焦国标老师谈论起了当时正引起媒体关注的 “ 独立候选人事件 ” 。谈论中,曹天突然告诉我说,目前郑州市市长吴某是代市长、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市长,曾经做过律师的曹天认为,根据目前中国的法律,自己完全可以、并且有能力争取 20 个人大代表签名,并且设想在郑州两会期间作为候选人出现,进入正式的郑州市市长选举的法定环节,从而彻底打破政府候选人等额选举的 “ 花瓶选举 ” 现状。焦国标老师和我都感觉这个想法很好,并且认为 “ 虽然败局已定,但谁说法律就不能真正拿起来用一次? ” 随后,我发了曹天出资亿元作为廉政保证金参选郑州市市长的微博消息。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曹天很快成为 2011 年的一个标志性人物,他做的事情被南方系做了完整的报道。国外媒体的报道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河南当地的行动非常快,后来曹天的一句话可以反证,他说: “ 都说秋后算账,其实他妈的他们哪里还需要等到秋后?夏天未到,账就开始找我算了!! ” 最让我感到寒心的是,我曾经供职的河南日报报业集团某重要领导就此事召开的紧急会议上公然说:曹天一事,涉嫌国外反华势力参与 …… 集团所属媒体一律不得报道 …… 转发新京报报道的河南手机报当事编辑做出严肃处理 …… ;后来,另一名领导也小范围通知单位中层领导:马云龙和朱顺忠都曾是我们单位的人,而且是现在也是全国的 “ 名人 ” ,但也都是 “ 麻烦制造者 ” ,不要和他们接触,否则后果自负 …… 国庆节回家,以上的消息均被一一证实。开车路过河南日报报业集团时,看着宏伟的集团大楼,我再没有留恋、回忆、甚至感到心寒似冰。眼泪不争气的在我路过这个建筑物时,缓缓滑落。这就是中国的政治,这就是动辄宣称要 “ 讲政治 ” 的、生我养我的祖国?在我们这个最不讲政治的国度,有些官员居然恬不知耻的大谈 “ 讲政治 ” ,而自己却是一肚子为官私利的卑鄙和龌龊。 什么是政治?民主和法治是政治的核心构成,那么请问某些官员,你们的 “ 讲政治 ” 讲的是民主、还是法治?或者在你们的词典里, “ 讲政治 ” 就是听上级的话、维护既得利益集团的面子、保住自己头上那顶血红的乌纱? 忽然想起了程益中说过的一句话:坚持真理就是坚持常识。原来,我们的诸多官员根本不懂得常识。 斯为,疯狂。 自 2009 年我从中国周刊辞职接手并且负责改版长城月报至今,整整两年时间。这 700 多个日日夜夜,我和我的团队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艰难和痛苦 —— 资金紧张,我五次从家里把给孩子准备的看病钱拿来给员工们发工资,为了让大家有团队荣誉感,我多次在经济极端拮据时组织大家游玩,为了省一张门票,我们单位的几名副总甚至主动放弃随行,只让我这个总编的带领大家出去;为了省办公耗材,我到隔壁办公室蹭法律顾问的打印机和扫描仪,后来甚至专门鼓励大家在纸的背面继续编校稿子;我深深的记得,数不尽个夜班,美编和编辑们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到天亮:数不尽个深夜,连印刷厂的业务员也不得不陪着我们一起趴在办公桌上睡个通宵。很多同事们为了省房租,把房子租住到很远的郊区,比如通州的六环外,昌平的六环边,为了第二天早上 9 点的选题会,他们不得不早上 5 点多就起床挤公交,拼地铁 …… 一年后,长城月报终于赢得了业内的尊重,知名度节节攀升。多篇报道引起了巨大的社会反响,言论和国是栏目更是成为读者翘首以待的 “ 名牌栏目 ” 。我们的特约作者里,知名的学术大家逐渐多了起来,并且越来越多。到了最后,连我们的一个编辑也感叹,我们的专家团队真的是太强大了!与此同时,中宣部、新闻出版总署、国新办甚至中纪委的读者也都通过不同形式表达了对长城月报的肯定。 2010 年初秋,定居南京的著名军史专家王辅一将军,出差到北京,专程 “ 偷偷 ” 给我打来电话,教我如何绕过警卫,坚持要接他到长城月报社看一看,坐一坐。由于没有电梯,我多次劝将军是不是可以让小伙子们搀扶他到四楼,而年逾耄耋之年的老将军却执意自己步行上楼。那天晚宴时,老将军用钢笔写下几个字:一定要讲真话,长城月报一直在努力讲着真话,值得尊敬 …… 刊物办到第二年时,长城月报已经毫不夸张的踏入知名刊物的行列。来自龙源期刊网、读览天下、汉王科技、 iphone 客户端等等网络阅读运营商的合作,也逐渐走向深入。长城月报和我本人的微博也成为有一定号召力的微博 “ 名人 ” 。在我们的努力下,河北聂树彬、内蒙呼格吉勒图两个似乎被人遗忘的案子,被重新拉回到读者眼前。我们拿出 10 个版深度策划了两个案子的前世今生,并且将杂志送进了两会会场 …… 此后,我们对计划生育国策、罕见的国内移民潮、全国的大规模拆迁行动、鲁迅被删去教科书事件、国民党将领抗日的寸血寸山河、钓鱼岛的历史由来、我国边疆烽烟等等都做了入木三分的深度采访和报道。我们的报道,赢得读者的同时,也逐步影响着市场。 可就在此时,我们折翼,摔下云端。 但是,我们对蓝天的渴望没有停止,我们对真理的伟望和仰慕没有折翼。我们依旧渴望正义的蓝天、真理的浩瀚,我们相信:声音不能被垄断,真相不会被抹杀。 我们用文字表达的政治诉求并不隐晦:将公权力赶进用民主(选票)编织的铁笼里,让暴力不要成为独 ’ 裁的怪兽,而成为我中华 13 万万同胞的保姆、保安和服务员。然而要想驯服公权这头世界上最凶猛的怪兽,谈何容易?!不仅仅当下之中国,百年前的严复、康有为和靠革命推翻王朝的孙文先生,都耗尽毕生心血,然,民主法治之光至今没有光耀我 960 万平方之华夏。 我们愿意相信,中国共产党 90 年前立党之初的革命夙愿, 80 年前的伟大民主诉求, 70 年前对独 ’ 裁和专 ’ 权的愤恨, 60 年前对亿万同胞的民主政体承诺是真实的、有效的,并且愿意相信,中国共产党是一个 “ 孙文先生政治理想之继承者 ” ,时时刻刻 “ 为人民服务 ” 的先进政党。 如何保证以上的承诺能够兑现?惟有依靠民主和法治。也许现有的社会条件下,实行宪政制度,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渠道,建议我们的执政党能够相信并且自觉维护宪法之尊严、法治之神圣。 斯为,坚韧。 我主政之下的长城月报团队,由于 “ 和上级单位合作、管理和其他诸多问题无法解决,选择了离去。 ” 但扪心自问,我们无愧于新闻职业理想,无愧于市场,无愧于读者,无愧于给我们投入广告的每一个良善的商家,也无愧于那些说谎言和制造谣言的朋友! 但我对不起三岁的孩子,对不起日夜为我操心的父母。 我尤其对不起跟随我的员工。由于我们的清贫,大家的待遇都很低,你们的腰包没有鼓起来;创业之初,清贫之下,我甚至没有能力给各位买上各种保险,配上各种福利,也没有能力给每一位员工配上必要的采访设备。可我们是一名记者,我们注定是风里来雨里去的行者,我们注定清淡一生,戎马今世。我们选择了新闻,就注定有风霜雪雨。如果有选择,我希望大家下辈子择业时不要考虑做新闻,当然我也坚决反对大家投生于飘着国旗的办公大院里,拿着纳税人的俸禄,俯视着门口聚集的 shang 访百姓,然后拉上办公室的窗帘,用权力和金钱做交易。 要分手了,我送给大家的怕只能是一句话了:以后无论在哪里择业,先要做一个在阳光下生活的人,做一个内心良善的好人,然后再去做一个干干净净的新闻人;面对不干净的、可能玷污新闻职业的钱时,一定要记住,它可能会让你一辈子洗不掉痕迹。再说句粗话,请大家见谅 —— 新闻就像一个清澈如水的处女,不干净的钱就是嫖客,如果你和他上床一次,你今生就永远不会再是处女。 我希望我们团队留下的长城月报理念不倒,希望接下来的团队能够一如既往的高举 “ 民主法治 ” 之大旗,推崇宪政之政体,惟新闻自由和敢言为职业理想追求,让长城月报这块牌子继续在新闻业界闪烁。我当然知道,敢言意味着什么,但是如果长城月报哪天因讲真话而遭整肃,那我们会化作新闻理想的雕像存入历史的档案馆。 我相信:长城月报的昨天,会被后人写进中国的新闻史。而这将是我们安慰内心痛苦的、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我和我的团队走了,尽管依依不舍,但是别无选择;我和我的团队走了,告别风霜雪雨,也远离了似锦繁华;我和我的团队走了,渐渐看不见了长城月报的背影,也 —— 渐渐听不见她的依依呀呀;我和我的团队走了,请您记住 700 多个日夜的奋斗拼搏,也请您忘记一个又一个的执法审查;我和我的团队走了,请曾经上门讲情的商贾、官员和执意上门调查的警察,放下内心不安的挣扎,因为 —— 我们并不可怕;如果你们不让我们讲真话,也请你们回去告诉自己的主子:这个国家总要有一批仁人志士,心怀天下。 再见,长城月报! 祝好,长城月报! 朱顺忠即笔于北京东郊   2011 年 10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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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之声 | 曹思源:私营对中国经济健康不可或缺

温州老板 ” 跑路 ” 风波愈演愈烈,据统计目前已有 90 多家企业老板欠债逃跑、涉及资金近 200 亿元人民币。温家宝在座谈会上特别强调指出,中小企业在扩大就业、推动经济增长等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支持中小企业发展具有全局和战略性的重要意义,并作出了四点具体改善措施。 德国之声: 由于温州长期以来被认为是中国私营企业的摇篮,因此近期温州小企业倒闭潮的出现备受关注。您如何评价温的此行及讲话? 曹思源:首先, 应该说中小企业在贷款当中是一个弱势群体,贷款本身成本高,风险大,而且融资亦难,因此政府应给与扶持。所以对温此行,应予以积极评价,应表示肯定和支持。 德国之声:上述措施在多大程度上能够缓解目前出现的危机? 曹思源: 将会很大程度上予以缓解,”因为中国有它的弱点,但亦有它的特点,什么事情如果抓起来了,解决起来就快了,顶风办案的毕竟是少数。另外,关键这是正确的事情,是有利于国民经济发展的,因此,各方面都应积极响应。” 德国之声:在当地举行的中小企业家座谈会上,有人呼吁温家宝:希望进一步加大金融体制改革,尤其是对内开放,允许民间资金建立金融机构,为中小企业增加融资渠道,包括发行债券等。但该建议其实已经提了很多年了,但皆无果而终,您认为困扰它的主要原因是什么?是什么导致了决策层一直迟迟不愿给民营资本进军银行业放行? 曹思源: 关键是领导思想不解放,就是说在金融这个行业不允许有非国有经济介入。其实,银行业就如同工业、农业一样既应有国有经济,亦应有非国有经济。人类上下五千年毕竟是靠私有制经济发展到如今的。私有经济有什么可怕的,其实是我们的主要经济为既得利益集团所垄断了。比如说银行业几乎为国有银行所垄断,但他又垄而不断,一方面他操控着金融大权,另一方面,面对中小企业的贷款他又不屑于为,他觉得数额小、利润少、手续繁杂。更愿”抓大放小”、 垄而不断。但中小企业是我们国民经济的命脉,所以,这就需要执政者要有清醒的认识,扶持中小企业贷款。尤其是应借着这次抓问题的东风,突破私有银行这一禁忌。十几年来我一直在呼吁要在银行体系内建立所有制结构的平衡协调。大银行愿意为大企业服务,小银行愿意为小企业贷款,所以我们也需要私有的小银行的出现。所以我们一定要解决金融机构所有制单一的问题。抓要抓到点子上,否则扬汤止沸,无益于问题的解决。 德国之声:所以说关键是要突破思想意识形态上的局限,要放开私有银行的建立。 曹思源:”私有并不可怕,私有是谁的?是中国人民的嘛,是中国经济健康的不可缺少的一个部分。” 德国之声:除了融资问题以外,您认为,温州中小企业面临的最紧迫的问题是什么? 曹思源:问题是首先官方一直不承认这一倒闭潮,一直在辟谣,其实,倒闭现象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其次是中小企业生存状况日益不容乐观,大的利润丰厚的蛋糕都分给了国有经济,不愿意啃的骨头才给民营经济,这就是”国进民退”,对此,官方也是一直不承认。改革开放这么多年甚至有些领导人还没有搞清楚国有经济是干什么的?只有在重大的涉及国计民生、社会保障的,需要财政补贴的领域,民间无法负担承受的方应由国家投资,国家投资的钱是源自纳税人的。凡是民间可以投资的,优胜劣汰,能够赚钱的就应由民间来做,否则,民营资本怎么能同国营企业竞争。而中国共产党的十二届三中全会就已经在社会主义商品经济的决议中指出,只有竞争才能够发展社会主义经济,而国营企业是无法竞争的,是需要补贴的。补贴性经济才是国有经济的主要特征。 所以,我们主管经济的领导人应该重温改革历史,我们为什么要改革?为什么六、七、八十年代我们的国有经济效率如此低,几乎三分之一以上亏损,如果我们的国有经济有其优越性,那就不要改革了。就是因为那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国有经济是一个特殊的所有制经济,它没办法自负盈亏的,所以才通过所有制改革,建立社会主义的多种所有制体系。而很多领导人早已将这一”改革”思路丢到脑后去了, 这是一个大问题。其次,应给与民营经济同等的待遇,比如此前国家出台的四万亿救市资金几乎百分之九十以上都分给了国有经济。这是中国人民积累起来的财富。 德国之声:其中相当一部分还是民营经济贡献的,据估计,中国的中小型私营企业雇佣了中国80%的劳动力,创造了中国一半以上的经济产出。 曹思源:对嘛。那你为什么几乎全给了国有经济,投到了低效率地方去了。其实应该有相当一部分,根据需要分给民营经济才是。好像形成了国有经济才是我们的,民营经济是异己的、对立的。这是不对的。 德国之声:所以,关键还是意识形态上的障碍很大。 曹思源:是的。所以,我想提出一个呼吁,我们经济领导干部应重温经济改革理论和基本改革方向。  德国之声:在8月份,国家发改委便出台新规,鼓励私营企业投资包括新能源、生物科技及先进装备制造等在内的”战略性新兴产业”,保证说合格的私营企业将会被允许通过发行债券和股票融资。您觉得这些规定在落实上欠缺什么吗? 曹思源:方向和提法是好的,关键是具体落实步骤和措施,比如说扶持措施有哪些,融资难的问题能否解决,因为民营经济向新科技领域进军,资金上比较困难。 德国之声:继广州的腾笼换鸟政策出笼后,广东出现大批中小企业倒闭潮,现如今又蔓延到江浙民企,而同时”国进民退”又愈发强进,对此,你如何看待未来中国的私营经济的走势,尤其是十八大后的前景预测。 曹思源:我对私营经济还是比较乐观的,私营经济已经有过几起几伏了,他有着强大的生命力。遇到困难,总是艰苦奋斗,自力更生,以度过难关。当然了我们在政策上应扶持他,让他有一个宽松的环境能持续发展。他不像国营经济,国营经济可以躺到国家身上,私营经济躺下来就没有了,所以私营经济的前途还是很光明的。 采访记者:杨旸 责编: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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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问曹思源

 访问曹思源(有删节)    杨:您能谈谈“为人民服务”的含义吗?    曹:首先对“人民”这个词要界定一下,这个词用得很广,本来这个词是很好理解的,但纳入阶级斗争观念就复杂化了。譬如说,胡风不是人民,反革命不是人民,那“人民”就缺了好些;而且掌权者说你不是人民你就不是,这个事情就更糟糕了;过去刘少奇属于人民,后来被打倒了就不属于人民,后来平反他又是人民了,——这个“人民”的概念就是这样变来变去。 所以我不想在这个意义上去使用这样一个概念,我想还是“公民”的概念比较好。公民就是人,刚出生一天的毛孩子也是公民,不过他没有选举权,选举权要18岁以后,可以讲是人就是公民。我说要为公民服务,你另加一个概念,什么反动分子不行违法分子也不行,那就说不清楚了。今天我是人民,明天我就被指为不是人民了,那怎么说呢?所以我主张不禁止用“人民”这个词,但是严格意义上用“公民”更加准确一点,可以说公民是不排除任何人的。我为公民服务,这有两个前提,一我要生存,我必须为他们服务才能换得一种报酬,这就是为公民服务的直接的动机。间接的动机是从精神上来说的,比如小孩要穿花衣服,我给他设计一件花衣服,他特别爱穿,蹦蹦跳跳高高兴兴,他高兴我就高兴,这就是我的精神需求。所以为人民服务就是为公民服务。为他人服务的同时我也有所收获,我有物质上的需要,也有精神上的需要,我所做的工作就包括刚才的劳动,我付出的代价能产生效果,让对方能够得到物质满足或者精神满足,回过头来使我也得到了物质上的报酬或者精神上的回报。你不为别人做事,你就很难得到回报。      杨:现在的物质生活水平极大丰富和提高了,您认为是政策造成的,还是人类文明进步发展的产物?    曹:根本上是人类进步发展的产物,但是过去相当一段时间我们的错误政策阻碍了这样一种进步,经过改革开放以后,我们政策进行了改革,因此这些本来应该有的进步终于表现出来了。我想这样回答这个问题是比较全面的。    杨:这些年在媒体上能经常看到大谈GDP,但对普通人来说,GDP跟我们的生活没有任何关系,没有感觉给我们带来了什么。经济学家胡星斗先生接受访谈时提供了一组数据:康乾时期中国GDP占世界总量38%左右,鸦片战争时期占28-30%,辛亥革命时期占11%,1949年占5-6%,1978年占2.8%,到今天占世界的5-6%,又回到1949年的水平。如果是这样,中国还算是媒体上所说的“盛世”吗?    曹:GDP当然跟我们每一个老百姓都有关系。如果没有GDP的增长,吃什么喝什么?只有劳动,只有经济增长,我们才能取得我们需要的生存资料,这个可不能含糊!像文化大革命那样停止生产几个月,或者半停产半年,那是不得了的事。 但是GDP只是经济指标体系中的一个,它不代表一切,如果只有这个指标,那还不完善,还需要其它。譬如说精神方面的,还有文化方面的。GDP反映的是经济活动的总量,这个总量里有些有效有些是无效的,无效的对老百姓没有价值,但是又不能够完全避免的。GDP总量在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统计,现在有的人说我国很早以前就很高了,这有一个统计手段问题,还有一个指标体系问题。现在的GDP跟过去的内涵是不一样的,过去我们天晴穿草鞋,下雨打赤脚,甚至穿油鞋、拖鞋,现在什么都不一样,内容不完全可比。因此,用历史跟现实的GDP来比较,首先是统计指标、统计体系内容不同,承认了这些不完善地方以后,还是可以比较的。我们现在要提高GDP,但是更需要注意它的质量,特别要注意有效性,如果是浪费的或者流血的,那我们都要尽量减少或者消灭之。    杨:20年前戈尔巴乔夫曾经说过,共产主义在苏联的试验失败了。结合今天中国的现实,您怎么看待戈的谈话?    曹:苏联当然是失败了!苏联从来没有搞过共产主义,他们那种理想中的共产主义从来就没有实现过。我认为戈尔巴乔夫是很有勇气的,当时能够那样说反映了真实情况。    杨:有一种看法认为,我国前30年是带着理想的往前发展;而后30年是摸着石头过河,是一种无序的状态,跟前30年是背离的。你觉得这个理解对吗?    曹:你表达了你的一种思想和认识,从广义上说不存在对不对的问题,你有你的看法,我有我的看法,你的看法是A,我的看法是B。 30年前中国搞的是什么呢?搞的是计划经济!1958年搞跑步进入共产主义,命令主义、浮夸风、乌托邦饿死了三千七百五十六万人啊!那种“发展”不是极大的讽刺吗!我们现在做的跟当年不一样,改革开放是中国人民付出了血肉代价走出的一条路。“文革”结束以后如果不改革开放,我们就没有饭吃,中国人民是被逼出来要改革开放的。改革开放究竟怎么搞,有不同的意见,从逻辑上来说我们以前是做错了,今后究竟怎么做当然不是说很有底,并不是可以从现成的保密箱中拿出来一张图纸按图施工,难免还有一个探索过程。譬如说,我从来没有到过顺义,从北京到顺义怎么走我也得探索,看看路标、问问别人,这总是正常的,所以摸着石头过河作为一种思想方法是有可取的地方,没去过嘛!过那个河到底水有多深,不知道,摸着石头过,思想方法可以理解的,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实际上,改革开放就是恢复常识的工作。1958年“大跃进”搞人民公社、搞跑步进入共产主义是违背常识,让人不吃饱饭还要干到晚上12点,那饿瘪了怎么干得动?!违背了常识嘛。从这点上说,我们要做的事情是前人早就研究过的,苏联的失败已经作为经验教训在那了,如果从理论的远见性来看,我们是用不着摸着石头过河的。改革开放通过总结中外历史教训是可以预先有一个总体规划的;那个水已经被澄清了,能看清楚里面的石头,是可以有一套思想理论路线和方法措施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摸着石头过河就太笨了。 我这里讲了两个方面,首先承认要探索,第二承认这是恢复常识,不是什么高深的学问。我们上世纪50年代就知道上街买菜要拿钱,可是你怎么能不拿钱就把人家的菜没收过来充公呢?这些都是常识范围内的,是早有定论的事情。   杨: 2009年第5版《现代汉语词典》(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编写,商务印书馆出版)中对人性有解释:人性是人所具有的正常的情感和理性。请您谈谈对人性的理解。    曹:我当然同意工具书的表达,我正想查还没查,你给查了,很好,这就免得我们再争论这个基本概念了。我认为绝大多数人都有共性,这也是人性的一个特点。个别人比如脾气暴躁,一说话就发火,这不是人性,这不是共性,这是少数人的特性。如果要上升为人性,那应该是绝大多数人都普遍共有的,我想这一点可以从概念上对你刚才所说的做一个补充。  经济学解读人性,认为人是利己的。譬如说我们去买包子,东边店里的包子要1毛钱一个,吃起来又硬又不好吃,而西边店里8分钱一个,还松软鲜美非常好吃,那你是愿意买1毛钱的还是买8分钱的呢?肯定是愿意买8分钱的!这就是人性,人是利己的,这个利己不是一个贬义词,人家干嘛要买那个又贵又不好吃的包子?这个利己会促进生产经营水平提高:东边包子铺顾客少,西边却排着队买,东边的就会想想,我们一天都没赚到多少钱,为什么他们生意那么好?我们应该改进一下吧。于是这个包子越做越好吃了,那种利己主义就能迫使落后的生产方式、落后的产品改进。所以这是社会发展的动力之一,经济学上就假定每个经济人都是利己的。    杨:哲学家张世英先生在接受我们的采访时说,从1949-1979年,这30年是不讲人的共性的,只讲阶级性,谁讲人的共性就是资产阶级,就要受批判。马克思说,共产主义是人性的全面回归。马克思倒是直面了人性。从1949-1979这30年里,对人性的解读进入了一种误区,您认为我的理解对吗?   曹:绝对是误区。  杨:民间学者王康先生在接受我们的采访时谈到,1949-1979这30年,由于政治的需要,抽象的人性被推翻否定,阶级性和党性凌驾人民之上。您认为是人性高于党性,还是党性高于人性? 曹:当然是人性大于党性!  杨:您对善良怎么理解?    曹:善良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是充分尊重他人的需求;反之就是不善良,就是丑恶,或者凶恶,或者残暴,那就不言自明了。    杨:2009年第5版《现代汉语词典》对历史的解释是:历史是自然界和人类的发展过程。请您谈谈历史的作用。    曹:历史的作用有直接和间接两个方面,人类生存的过程就是一段历史,只有这样的生存这样的劳动这样的工作这样的与人交往,才能取得你所需要的结果,历史就是人类的生存过程,这是历史的第一个作用。其次,通过总结这个过程得出的经验叫历史经验,根据历史经验,我们进行下一个过程的演变,推动,那么可能得到更好的收获,避免走弯路,从这个意义上说,历史是间接的,它在指导未来。历史也是过去的,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嘛!未来的建设需要历史经验的取得。 历史有两个要素,第一是真实的历史,首先应当是真实的过程,不能是伪造的史。所谓真实的历史,是1959年开始大饥荒三年中国大陆饿死三千七百五十六万的人,古今中外惨绝人寰,如果否认这段历史,说大跃进好得很还要搞大跃进,那就完蛋了,中国人民还要饿死!首先要尊重历史!第二,要正确地总结历史教训,使我们未来少走弯路,所以历史对我们来说意义太大了。我们要尊重历史事实,认真总结历史教训,更好地迈向未来。    杨:电影评论家罗艺军在接受我们的采访时说,真实的历史是相对的,历史常常是由胜利者来书写,如果这段历史对其有利,就会写得很清晰,如果不利,就会写得很模糊。如果是这样,真实的历史往往很残酷,甚至是血淋淋的。杨:您认为这个理解对吗?    曹:我认为历史真相只有一个,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表达,这种情况是存在的,但是历史真相究竟在哪?有人说历史书是假的,那我给你看一本“最可靠”的吧,就是苏共中央领导小组指导、苏联科学院编的历史教科书,其实里面全是屁话,全是伪造事实!“最可靠”的书恰恰是最不可靠的!那么什么是可靠的呢?我觉得这个问题倒是恩格斯说到点子上了。恩格斯说,历史是在互相矛盾的陈述当中清理出来的。你说他打第一枪,他说你打第一枪,两个人说的不一样。后来了解到他的第一枪是午夜三点,您打第一枪是在午夜两点,结论:两点是第一枪。三点的怎么会是第一枪呢?你说历史是胜利者写的,胜利者是歪曲历史的,那怎么办,相信什么呢?你就要把这个矛盾的陈述清理出来。 我在这个问题上是下过一点功夫的。我在“文革”中百思不得其解,中国为什么会发生文化大革命,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为什么这么多人都遭到了残酷的斗争?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我要看看历史的长河是怎么流过来的,如果把历史长河流过来的过程考察清楚了,就有利于解释残酷的现实,于是我就下决心学历史。当时我已经大学毕业了分到工厂,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我干的工作是文盲都可以干的活。我没有怨言,人家能干我为什么不能干?当时,当时最大的好处是业余时间全是我自己的,我几乎利用全部业余时间从头开始学习,从头开始学历史。学历史就面临一个问题:“什么是可靠的历史?”恩格斯那段话启发了我。你不要相信谁说的话是最可靠的,你自己去研究,把对立的东西拿去研究,清理出来。所以我拿五部世界史对照着看,它们有矛盾我找原因,理出真相出来。范文澜的中国通史、翦伯赞的中国通史、吕振羽的中国通史,三部中国通史我同时看,并做详细的笔记,可下功夫了。这对我认识现实很有好处,这个前提是,我相信历史的真相只有一个。当时我看过一部党史新材料,“文革”当中流行的,每个大标题每个小标题都有“毛主席”三字。历史本来面目并不是这样的嘛,所以要研究它,一些矛盾的表述经过了历史的淘汰洗刷,能留下来的就是真实的历史。秦始皇统一了六国,到秦二世就垮台了。如果按秦始皇的理想,二世三世十世百世千世万世,都是姓秦的人坐天下,但他没有实现其梦想,历史并不以帝王的意志为转移,这就是我学习历史得到的经验。所以要认真清理历史,要相信真相只有一个,真相是能够总结出来的。   杨:经济学家吴稼祥先生在接受我们的采访时说,专制主义国家是没有历史的,也没有真正的当代史。您怎么看这句话?  曹:这是一家之言,他说话有他的角度,是在一种激愤状态下说的话,他不是为做名词解释来说的。专制主义国家当然也有历史,怎么没有历史呢?杀人的历史,骗人的历史,糟蹋人的历史,这些历史还是存在的。历史是一个过程,是第一件事加第一百零一件事这一件一件累积起来的,应该说,没有一部客观描写出来的历史书,但这个历史过程还是有的;一些人被杀了,一些人垮了,一些人倒了,这些历史还是存在的,只是没有一部可信的历史书。因此我认为专制主义国家也是有历史的,不过往往不是专制国家自己能够写清楚的。如果要研究还是很有价值的,搞清楚那些专制主义者怎么歪曲历史,对那么多后人是很有教训的,起码有利于避免专制主义复活。    杨:有一句话,反思是智慧的开始。您能谈谈忏悔与反思的区别吗?    曹:我有个体会,我在改革过程中摔了很多跟头,吃了很多苦头,但是不气馁,我最大的特点是很乐观。我曾经在国务院办公厅搞《破产法》的起草工作,搞《破产法》是给国务院做工作,但顶头上司却不断地压我,由他决定我的工资级别,决定我的待遇。我当然很难受,但是我还干的乐呵呵,为什么呢?就是因为我有自己的体会,我觉得历史是必然要向前迈进的。你今天当我领导有权力压我,十年以后我的思想境界在一百米高度了,可你还在两三米的高度!他虽然是我的领导,我很尊重他,但是内心自信我的思想境界比他高,如果当时按照他的愿望放弃了《破产法》的起草,就等于放弃了一件对国家长远发展有利的立法工作,所以我不能放弃。 我为什么要搞《破产法》?从根本上说这是从“文革”中的生活教训总结出来的。“文革”时我在国营企业工作,看见工人没有生产积极性,我体会过这个体制,深知必须要有经济竞争。企业吃国家的大锅饭,工人吃企业的大锅饭,大家都吃大锅饭,最后企业没有效益,全国1/3企业都亏损了。解决的措施之一就是要搞《破产法》,促进竞争。我认定的这个过程可以说是反思的结果,历史上下五千年,曹没有那么长寿命,其它的历史都是从书上学来的。我个人直接体会的历史就是“文革”,通过对文革经济过程和政治过程的一种反思,这种反思给了我力量。他整我,阻碍我,批评我,冤枉我,我一点都不计较,我还干我的。你刚才说到反思是智慧的开始,也许是如此,这也是力量的源泉。经过反思我认定自己是正确的,我才不怕你,表面上服从你的领导,但内心还是起早摸黑干自己的《破产法》起草工作,这就是力量的开始。这个反思的结果是往前走,所以我觉得很有价值。    杨:冒昧地问一下,您有过忏悔的经历吗?    曹:当然也有,因为我会犯错误。我做了错事后就会想:早知道如此,何必当初?人非圣贤,曹尤其不是圣贤,有时候做错了事真后悔不该这样做,这就是忏悔。对于社会的反思,我觉得要从两面看:一个社会既需要有对历史的反思,也需要对思潮的反思,两个都需要。毛泽东号召大家“斗私批修”,每个人都要“狠斗私心一闪念”,可是毛泽东怎么不斗自己呢?他的私心可多了!譬如说杨开慧还没有死,他就在井冈山跟贺子珍搞上了,后来跟贺子珍还没离婚,又跟江青干上了,他怎么不反思呢?别的不说,他把彭德怀整的死去活来,他自己为什么不反思呢?他就会愚弄老百姓,让老百姓反思!统治者就希望每个老百姓都忏悔!伟大领袖毛主席题词“向雷锋同志学习”,这段题词多伟大,其实后边还有个破折号,“向雷锋同志学习——好好学习我的著作”,就是这样的嘛!因为雷锋是读毛主席著作的标兵,他说向雷锋同志学习,不过就是要大家去学毛著,制造个人崇拜,歪曲历史,愚弄老百姓。因此,为了推动社会发展,我们应当提倡反思历史发展过程,而不是号召每个老百姓自我反思、自我批评。如果人人自我批判、“狠斗私心一闪念”,每个人都“罪该万死”,只有毛主席光芒四射,那野心家不是正好得逞么?  杨: 2009年第5版《现代汉语词典》中对道德的解释是:道德是人们共同生活及其行为的准则和规范。请您谈谈道德在人类社会当中的作用和标准是什么?  曹:有道德的人跟有道德的人在一块生活起码是很愉快、很和谐的,还能互相学习。道德的作用很简单,有利于人类社会和谐发展。至于道德的标准,那是多元化的。我看过一篇文章说得很有意思。借钱要不要还?我们一般来讲借了钱当然是要还的。有一位从农村到城市做保姆的人,年底带了几千块钱回家,她嫂子说孩子交学费没钱,要借300块钱,明年就还。第二年她回家,嫂子说没有钱还,叫侄子给你磕个头吧,几百块钱就不还了。这小姑子当然不高兴了,人家又不是傻瓜。小姑子坚持要求还钱,嫂子就说,侄子借你钱还要还,太不讲仁义道德了!你说说,是借债还钱有道德,还是借债不还有道德?这就是标准不一样!像这种道德问题就是可以探讨的。    杨:您是怎么理解“知识分子”这个词?    曹:知识分子在不同的时代有不同定义,过去知识分子很神秘,读两年书就被称作秀才了,有的人能读到小学毕业在村子里就响当当了。现在读书人多了,相对的讲,知识分子也多了,对知识分子的评价和要求也就更高一点。可以概括地说,知识分子就是相对于社会大多数人来说文化知识更多一些,这是一般性的概念。现在这个社会强调知识分子的价值,除了科学技术、专业水平或者艺术涵养学养外,人们寄希望于他们更多的是要有一种社会担当。相对于普通老百姓,知识分子了解的更多一些,应该有更加成熟的思想,知识分子了解社会,了解历史,相对更要有勇气,按照古往今来的讲法,他是有社会责任感的人。我们不说知识分子当中的败类,什么人当中都有败类,将军里还有败类,元帅也有败类,咱们就不说那个了。一般来讲,知识分子应该有更多的社会、历史责任感,应该敢于表达,并且坚持真理。总的来说,就是要有公共责任感。 譬如钱学森,他毫无疑问是知识分子,而且是杰出的科学家,作为知识分子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在1958年大跃进,各地刮起浮夸风,鼓吹亩产万斤,钱学森居然说能够做得到,还从科学上进行论证。我当时读小学,看到报纸上的大标题是早稻卫星越放越高,下面一个副标题是早稻亩产22万斤,印象太深了!半个多世纪过去,记忆犹新。钱学森向党中央表态说,经过计算,亩产万斤是可能的。这件事当然是不科学的,所以大家对钱学森有点非议。其实毛泽东是农民的儿子,是农村出来的,革命根据地亩产多少斤还不清楚吗?亩产万斤可以说是故意说瞎话,故意说瞎话还有人为之论证,助纣为虐,对社会的影响是很不好的!好的典型是比干,比干敢于对纣王提出不同意见,他把心都掏出来了。历史上人们还是比较尊重比干的,欣赏古往今来知识分子的正气凌然,这方面事例是很多的。    杨:一个音乐家在接受我们的采访时说,现在中国很多知识分子是不道德的。现在一听“知识分子”这个词就烦,甚至叫他老师也不爱听。您认为他这是一种什么心态?    曹:他这个态度是有原因的,是根据他的人生遭遇、所见所闻产生的这种看法。社会上有各种各样的人,知识分子也有多种多样,知识分子有败类,也有优秀者,他可能看到了很多败类,所以就讨厌“知识分子”这个说法。但是我想知识分子中善恶比例跟全人类善恶比例不会相差很大,人类就是由各种人组成的,知识分子当然也由各种各样的人组成,应该说好人还是多数,老师里面好人也是多数吧。全面地看,还不能否定“知识分子”这个词,也不能否定老师这个称呼。    杨:一个艺术家在接受我们采访时说,如果把我称为一个艺术家,我能接受,把我称为知识分子,我不够格。我问,那么在你心目中谁才能称为知识分子?他说是胡适和鲁迅,知识分子应该独立思考、对社会有批判和质疑态度。你认为这个观点正确吗? 曹:我想是对的,这个艺术家看法我很赞成。  杨: 2009年钱学森先生逝世,民间学者王康先生写了一篇文章拿爱因斯坦和钱学森作了比较:爱因斯坦对大规模杀伤性技术的研究、对人类的警示,都是有其态度和立场,但钱学森是在帮助一个专制政权研究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实际上,他的研究成果是在中国饿死几千万人的背景下取得的。我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您认为王康先生说得对吗?    曹:基本事实是真的,但有些问题还可以研究。爱因斯坦是不错,他研究原子弹,充分知道原子弹的杀伤力、破坏性和危害性,他也做了很多工作,动员一些科学家起来限制原子弹的使用,这个我不说了。至于钱学森,饿死几千万人跟搞原子弹是不是有直接关系,恐怕这还不是直接关系,我认为,并不是因为搞了原子弹就饿死了了几千万人,当初饿死几千万人是整个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化、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等一系列政策造成的,客观来说不能全归于钱学森。作为科学家,他要做什么事恐怕有自己的必然性,他就是个研究原子物理的,恐怕很难深究他。几千万人饿死完全归结到钱学森那不一定合适。   杨:过去人与人之间交往的评价标准是是否讲仗义,文人则更重视气节。您认为当下中国的知识分子是不是应该具备气节的品质? 曹:应该。  杨:电影评论家罗艺军先生说,中国知识分子的脊梁被毛泽东打断了,您同意吗?   曹:我基本同意,但也有例外。  杨:2009年第5版《现代汉语词典》对文化的解释是:文化是人类在社会历史发展过程中所创造的物质财富与精神财富的总和。世界上对文化的定义也有几百种。您是怎么理解的?最近媒体经常谈文化重建。您认为文化可以重建吗?    曹:今天提出“文化重建”这个问题是特有所指的,跟那个定义并不完全一样。如果重建物质精神的总和就等于重头开始,恐怕不一定合适。重建文化主要是精神方面的,我们现在很大的一个弊病就是道德水平底下,买东西经常遇到假货,假冒伪劣的商品很多;看病也出现一些假冒伪劣,没病的把人家说成有病,没癌症的说成有癌症,把人家搞的呜呼哀哉。我母亲很善良,现在快九十岁了,有要饭的来都给人家一点饭,从小对我有熏陶。她从来不做坏事,从来都是很善良的,也不骗人家。可是现在我们社会上欺骗、假冒伪劣太多,甚至朋友之间也有欺骗。我们中华民族过去引以自豪的是道德文章。文化重建针对现在的状况更多是指精神和道德方面,要建立一个新的风貌。   杨:我们小时候都经历了对儒家思想的批判或打倒,当时因为年龄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长大之后才知道其背后有很大的意识形态因素。30年以后的今天,国学又热了,儒家思想又热了,孔子学院在全世界开了几百家,这背后是不是也隐藏着政治意识形态的因素呢?  曹:对,我觉得也是。我对我们的古典文化是很热爱的,小时候也喜欢看古典小说,《三国演义》、《水浒传》、《红楼梦》等等;我很喜欢古典文化,尤其唐宋诗词,自己主动背诵,没有人强迫,也学着模仿写一点古典诗词。但是我们民族有优点也有它的缺点,我们古典的东西也有优势和劣势。应该讲儒家学说有精华,我们今天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但是如果今天要用儒家思想来救国,来治理国家,那我觉得就很可笑了!儒家学说既然那么伟大,有那么强大的生命力,怎么成吉思汗一挥鞭,中国就垮了?宋朝开始打不赢金,后来战败于辽,最后被成吉思汗给灭了,那么“伟大”的政治理论为什么不能守住中国的疆土?不行啊!尔后又是明朝,明朝被满人灭了,这是孔夫子思想第二次亡国。第三次亡国就是近代,殖民地半殖民地时期。所以不要把它吹的神乎其神,尤其现在21世纪了很多新的东西,在现代科技和社会进步的条件之下,试图完全恢复孔夫子那些东西来救国,我看是幻想。有些好的东西我们要吸取,但是作为社会政治理论体系不行。它的体系很简单: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等级制度,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不讲道理,要我亡我就亡,要我死我就死,还不让辩论,这肯定不行。这个有意识形态目的,就是为了排外,就是要对抗现代的民主潮流。虽然我很尊重很热爱古典文化,但是要用古典的思想政治理论、儒家学说来治理现代中国不行。我们可以吸收古典精华,但是作为封建体系它就是糟粕。 至于孔子学院,充其量就是外交工具,孔子有知名度,到国外去办孔子学院,把孔老二旗帜亮出来,可以拿知名度去卖钱,我认为不值得炫耀。 宪政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    杨:您怎么理解世界?    曹:那要看从什么角度了,因为你提的问题确实是很广泛的。我理解的“世界”要从不同角度来说:第一,从哲学的角度我承认世界是客观存在的,曹出生以前世界已经存在,曹死后世界还存在,不以曹的生存与否决定这个世界的生存和发展,它是客观的,这是哲学上的回答;第二,我更多体会到世界是多元化的,不是一元化的,不能用一种观点一种思维去要求全世界;第三,现代世界有一个共同的发展规律,就叫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如果今天还要搞出一个皇帝来以为中国才能治得好,那肯定是要失败的,袁世凯已经试了不行,被人骂死了,再伟大的人,你要当皇帝,人民肯定不拥护。那世界潮流是什么潮流?宪政潮流,宪政简而言之就是三权分立、人民民主嘛,一切权利属于人民! 你这个题目我作三点理解:第一世界是客观存在的,第二世界是多元化的,第三世界潮流是宪政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完了。    杨:2009年第5版《现代汉语词典》里对世界的解释:世界是自然界和人类一切社会的事物的总和。这让我们想起2008年北京奥运会里的一句广告词,“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我感觉这句话很荒谬。在地球上,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民族有着不同的历史和价值观,不可能不同的人睡在不同的床上会做同一个梦。您认为我的理解对吗?    曹:你的理解有正确的方面,就像我刚才说的,世界是多元化的,不同人有不同的追求,不同的追求产生不同的梦想。但是这么一句广告词不可能讲的那么全面,从最大的宽容包容角度来理解,人类有没有共同的东西?还是有的。尽管非洲、亚洲不一样,美洲、澳洲也不一样,但还是有共同的东西,就是期盼生活更美好。不管什么叫美好,你总希望更美好,总希望物质更丰富,精神更自由,法律更有尊严,这里就有一个共性和个性的关系。人类是有共同需求的,但是这些需求具体来说千差万别,这句话在一定意义上还是有存在的价值。    杨:您怎么理解生命?    曹:生命有广义生命和狭义之分,广义的生命就是万物皆有灵,那是生命最完整的意义。狭义的生命是指人的生命。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但是在不同人的生命当中,有不同的价值,其价值的含量、延续也是不一样的。当然,我愿意使自己的生命价值含量更多,为世界多作一点贡献。    杨:一个音乐家在接受我们的采访时说,生命本身是没有意义的,但是生活是有意思的。您认为他的话有意思吗?    曹:生命如果没有意义,那还谈得上生活吗?生命是生活的载体,你没有生命,死了,你还怎么生活?他这个说法有其特定角度,有他的一种激情或者牢骚,他觉得生命是没有意义的,但是逻辑上说,生活是指活着的人的一种活动,如果没有生命,活着的人这个前提就不存在了。    杨:您对科学怎么理解?    曹:科学是我们已知的、对事物和事物之间关系的正确理解。首先科学是正确的,如果是不科学的东西,我们就说是不正确的,科学有其绝对性。如果拿手摸一下电闸,触及那根通电的裸体电线,你会被电死,这种行为是不正确的,但你要拿电笔试一试,这就正确。所以科学的绝对性应该是正确的,同时又是相对的,是到现在为止已经认识到的东西,是事物之间正确的关系。但是我们仍然存在尚未认识到的局限,所以不能把科学讲的那么绝对,所以它还有相对的一面。绝对和相对的特点科学都有。    杨:小时候老师会说,追求科学的过程也是在追求真理,在今天社会生活中,这依然有效吗?   曹:我想一般而言还是有效的。  杨:我们采访了一个运动医学家,叫薛荫娴,曾任中国国家体操队的医生。在采访中我们了解到,在上个世纪70年代末到90年代,这位女性的职业道德、职业精神及她认定的科学原则都促使其坚决反对、抵制使用兴奋剂,因此受到了带有国家背景的体育职能部门的迫害,她的职称、工资、住房,甚至子女的就业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压。她一直在申诉,2007年在申诉过程中,她的丈夫在围攻中去世了。甚至在我们采访的时候,她还依然坚持着自己认定的科学原则。您认为她的这种行为是在追求科学、追求真理吗?   曹:是的。  杨:您认为科学、自由、民主、人权是衡量现代文明的标准吗?    曹:是的。    杨:您能谈谈信仰和理想的区别吗?    曹:我想对我来说这二者是合一的。如果我相信它是正确的,我就信仰它,同时又是能够实现的,所以它也是我的理想。对于我来说,信仰跟理想没有区别。    杨:请谈谈您的信仰。    曹:我信仰历史总要走向进步的,现实当中虽然不完美,单总是要逐步走向完美,这就是我的信仰。    杨:如何建构我们的精神家园?    曹:我承认这个世界是多元的,承认世界是要不断走向进步的,对于不同的意见、观点和思维习惯要有充分的包容尊重。如果一个人的思想境界比较宽广,能容得下人,这个精神就比较丰满了。容得下不等于不改善它,人类还是要不断改善的,对错误、缺点、阴暗面要去改变。我们的思想应该包容性很强,同时进步方向又是很坚定的。    杨:您怎么理解价值观?    曹:什么叫价值观,就是关于价值的看法。我认为这是有价值的,他认为那是有价值的,价值观是不一样的,也是多元化的。    杨:您怎么理解秩序?    曹:如果简单地说,如果用词典式的语言来说,秩序就是一种条理性。一般而言,人们都是很喜欢有条理的,家庭主妇看到家里乱糟糟要把它收拾好,北京话叫规整规整。当然一到具体的秩序就有不同的看法了,比如上课时学生是否都要背着手坐,就有不同看法,许多人认为学生长身体期间弄的那么死板对其生长发育不利。对于什么是好的秩序,那是有不同看法的,是需要探讨的。    杨:您认为法律是人类社会秩序的体现吗?    曹:应该是的,当然是一种体现,法律具有强制性。如果不是强制性,那么道德也是一种秩序,尊老爱幼就是一种秩序。    杨:作家叶匡正先生在接受我们的采访时说,中国的法律其实是从西方移植过来,在西方民主国家有违宪审查制度,在亚洲例如日本、韩国也有宪法法院。您认为在我们现在的所谓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法制健全过程中,有必要设立违宪审查制度吗?  曹:有必要,这也是我主张之一。我主张在中国设立宪法法院,或者叫宪法委员会。    杨:最后一个问题:在当下的生活中,您最需要什么?   曹:我最需要在中国确立宪政民主制度。  杨: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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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思想 | 张夏准:“国家发展战略”视角的公共投资和国企改革

  选择字号: 大 中 小                      本文共阅读 37 次 更新时间: 2011-09-18 22:58:20 张夏准:“国家发展战略”视角的公共投资和国企改革 标签: 国家发展战略 公共投资 国企改革 ● 张夏准        公共投资和经济发展          公共投资必须在任何意在缓减贫困的国家经济发展战略中发挥关键作用,包括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Millennium Development Goals)的实现。市场是促进经济发展强有力的机制,但也常常不能产生实现可持续经济发展所需的经济推动力与社会正义。市场采用的是“一元一票(one-dollar-one-vote)”的以钱投票的机制,因而很可能难以充分满足穷人的基本需求。例如,全球用于减肥药研发的钱比花在治疗疟疾的药物研发上的钱多20倍,而每年全球有100多万人死于疟疾。如果我们想要实现基础广泛及政治上可持续的发展,我们需要去寻找那些满足每个人基本需求的机制。     此外,若个人完全受市场激励支配,整个社会就很可能出现“公共品”供应不足。法律和秩序、基本的基础设施、初级保健、基础教育以及科学研究部属于此类公共品。提供此类公共品的典型机制是通过税收和公共提供(public provision)来实现的。     没有合适的监管,市场鼓励短期利润追逐,其代价往往是牺牲可持续发展所必需的长期投资。其结果是,在过去20年里,伴随着自由化和金融市场的开放,发展中国家的投资率已经急剧下降。这并非什么机缘巧合。对此,必须采取的措施包括审慎的监管、适当的反周期宏观经济政策、遏制投机炒作的金融市场规则、税收以及鼓励长期投资的其他政策。     为了纠正市场的缺陷,公共投资能发挥、也应该发挥关键作用,在事关长期发展的方面尤其如此。长期发展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投资。通过投资资本设备和物质基础设施(如交通、通讯等),公共投资项目能增加物质能力(physical capabilities);通过对健康、教育、培训和科研能力的投资,公共投资项目能够增加人的能力(human capabilities);适当的专项公共投资项目(比如着眼于贫困儿童的教育支出或者为帮助贫困地区出口产品而修建的基础设施),可以有助于扶贫并因此促进长期的经济和社会发展。     尽管过去20年里,人们倾向于认为公共投资会“挤出”(crowd out)私人投资,但通过“挤入”效应(the “crowding in” effect),公共投资也可以成为促进私营经济部门发展的关键措施。只有在经济接近充分就业的情况下,“挤出”效应(the “crowding out” effect)才很有可能出现。而在大多数资源未充分利用或者通过接受援助增加资源的国家,我们期望公共投资能“挤入”私人投资。公共投资能进一步促进经济发展,尤其在那些能对私营部门投资形成补充的领域(诸如在主要农产品出口区修建道路设施、为新扩张产业而投资培训工程师、投资于那些对私营部门而言风险太大的基础产业)。     尽管存在很多潜在收益,但公共投资在很多发展中国家还是有所下降。发展中国家公共投资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从1980年代早期10%的峰值,下降到了2000年的略高于5%。这一趋势在拉丁美洲更为明显,从1970年代末期的89%降到2000年的不足3%。这种大幅度下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要求的条款所致。由于过分强调宏观稳定而压倒其他目标(增长、就业和发展),导致国家有激励去削减各种投资。与此同时,预算平衡的条款约束,没有对经常性支出和资本性支出加以区分,由此造成了政府削减公共投资而不是经常性支出——削减日常支出在政治上通常是比较困难的。     当然,我们对公共投资减少的担心,并不意味着公共投资完美无缺。在许多发展中国家,对公共投资的管理存在严重问题,需要改进公共投资管理的方式。本政策建议将着重解决这个问题。     这份政策建议包括公共投资管理的两个主要方面。第一个方面是国有企业的管理,第二个方面是自然资源的管理。本文希望提供切实可行的政策建议,但在此之前将首先简单介绍有关这个领域内主要政策争论的理论。对一个急于采取行动的政策制定者而言,理论分析似乎是没有必要。但我们坚信,理解隐藏在政策辩论之后的理论才是改进政策能力的最好方式。如果一个决策者理解了基本的理论,他就可以在不同的情况下加以运用。           如何管理国有企业          在开始分析之前,有必要介绍一些与国有企业相关的理论和实证研究的主要结果。     首先,没有明确支持或反对国有企业的理论。流行的信息不对称和“有限理性”理论,使“科层”安排(例如企业)而不是“契约”安排(例如市场)成为必要。此外,萨平顿—斯蒂格利茨基本私有化理论(Sappington-Stiglitz Fundamental Privatization Theorem)指出,只有在严格且经常不现实的条件下,私营经济部门的业绩才好于国有企业。     其次,需要强调的是,大型国有企业和大型私有企业面临的问题常常非常相似。由于庞大复杂的组织有为数众多、相互交叉的层级,他们都遭受着复杂的“代理问题”或者“委托代理问题”。当讨论国有企业问题的时候,许多人经常暗含地假设私有企业主们完好地掌控着他们的企业,也就是假设私有企业不存在代理问题。如果我们将理想化的私营企业与现实中的国有企业作比较,毫不惊奇,前者将优于后者。     第三,即使在逻辑层面,全面私有化——这一被当今经济学正统观点支持者们推崇的方案,也只是解决国有企业问题的可能方案之一。政府可以卖掉国有企业的大量股份,但仍保留国有企业中占多数的份额,或者至少处于相对控股地位。此外,不靠出让股份,国有企业的业绩仍然可以通过组织体系的改革、引入竞争及政治/行政管理的改革得到改善。这一点之后将细述。     第四,由于理论研究结果存在分歧,关注现实世界的具体情况就尤为重要。毫无疑问,很多国有企业效率低下、缺乏活力和存在腐败,但没有明确而系统的证据表明国企是经济发展的包袱。此外,因为表现不佳的国有企业更容易招致关注,因此关于国有企业的实证资料存在某种程度的“选择性偏差”。有问题的国有企业受到更多关注是很自然的事,但这也给人以国企普遍业绩糟糕的印象。          支持国有企业的案例          尽管受商业媒体和传统观念的影响,这种“错误印象”非常流行,但还是存在高效且运行良好的国有企业。     新加坡航空,经常被评为世界上最好的航空公司,就是一家国有企业,其57%的股份被新加坡政府全资拥有的控股公司淡马锡所持有。备受好评的印度孟买交通运输管理局(Bombay Transport Authority of India)也是一家国有企业。世界级的企业诸如支线飞机制造商巴西航空工业公司、法国汽车制造商雷诺和韩国钢铁生产企业浦项制铁,最初都是以国有企业取得成功的,至今政府仍对巴西航空工业公司和雷诺汽车公司施加着重要影响。     事实上,许多国家凭借庞大的国有经济部门取得其经济的成功。除新加坡航空公司外,该国国有企业不仅遍布在电讯、能源(电力和燃气)、交通运输(铁路、汽车甚至出租车)和港口等“常规”领域,而且涉足半导体、造船、工程、海运和银行业。新加坡是世界上拥有一个最大型国有经济部门的国家之一。中国台湾也在一个庞大的国有经济部门而非私有化的基础上创造了经济奇迹。整个20世纪下半叶,奥地利、法国、挪威和联邦德国也拥有庞大的国有经济部门,且运行良好。特别是在法国,国有企业常常是工业现代化的领头羊。     相反,许多发展不成功的经济体其国有经济部门规模较小。根据世界银行的一份报告,即使在i990年代大规模私有化之前,阿根廷的国有经济部门比重不到40个发展中国家平均水平的一半。1978-1991年,阿根廷的国有经济部门仅占国内生产总值的4.7%,而同期40个发展中国家平均水平则达到10.7%,韩国也达到9.9%。菲律宾,另一个被公认为“发展失败”的案例,其国有经济部门甚至更小,仅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9%。然而,阿根廷和菲律宾却经常被当作因大规模国有部门而发展失败的典型。     除了以上现实的例子不支持“私有好、公共坏”的传统观念,同时还存在许多值得信赖的理论支持国有企业的存在。最常被引用的依据就是自然垄断。当行业的技术要求决定了只能存在唯一的生产者时,自然垄断就出现了。自然垄断可以使生产者通过收取高价而获取高额垄断利润。如果出现买方垄断市场(单一买家),那么自然垄断者可以通过砍低价格剥削为其供货的供应商。当垄断企业的生产(或购买,对买方垄断而言)无法达到社会期望的产出,不仅导致经济剩余的不平等分配,而且导致经济的无效率,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设立国有企业并对其进行严格监管,以阻止滥用自然垄断。     另一个支持国有企业的论据是资本市场失灵(capital market failure),即私营部门不会投资于那些或许长期会带来高收益但短期却存在高风险的项目。例如,由于私营部门认为钢铁项目的风险太高,韩国政府建立了国有钢铁企业浦项制铁。为什么这些最后被证明成功的项目却没有私人投资者参与呢?这是因为资本市场存在对短期收益而非那些高风险、长周期的大型项目的固有偏好。解决资本市场失灵的一个简洁办法是政府建立开发银行,为这些高风险、长周期的项目进行投资,而不是自己建立和运营生产型企业自身。但是,大多数发展中国家由于私营部门缺乏创业人才,即使存在开发银行,必要的项目也无法启动。在这种情况下要解决资本市场失灵问题,政府直接建立国有企业就会比建立开发银行更有效。     浦项制铁的例子阐述了支持国有企业的另一个论据,就是外部性问题(externalities)。浦项制铁,在政府的引导下,没有滥用它的垄断地位去获取超额利润,反而让利于其产品的买家,从而使整个经济都受益。因此,韩国政府投资浦项制铁的“社会回报”——或者说是对整个经济的回报——要高于公司本身的回报。这种“私人回报”和“社会回报”的差异,在经济学术语中被称之为外部性,这是支持国有企业的另一个理由。     第四,国有企业可能从广义上帮助解决公平问题。例如,如果听任企业追逐利润最大化,那么生活在偏远地区的人们也许不能享有邮政、供水和交通等基本服务。在这种情况下,由国有企业来确保全体公民普遍享有基本服务更容易实现。另一个例子是,私营的养老金和医疗保险体系拒绝接受“高风险”的客户,这些客户通常都是穷人。国有企业运营这样的体系将可以确保弱势群体得到最基本的社会保障。     理论上,以上这些支持国有企业存在的理由,抛开道德因素,都可以通过私有企业解决。但前提是必须设立适当的监管体制或税收/补贴机制,使得私人与全社会的收益/成本等同。例如,政府可以补贴从事高外部性项目(诸如研发)的私有企业。再如,政府可以通过从业许可证来强制要求那些希望从事“基本服务”(例如,邮政、用水、铁路等)的私营企业确保所有人都可以享受这些基本服务。如果能这样,国有企业就不再是必需的了。但我们不能忽略一个要点:监管或税收/补贴机制都涉及合同协议——不管是直接监管还是间接地税收/补贴机制,其管理成本总是非常高。     抛开经济学教科书中的理想世界,在现实中明确合同内容的所有条款是不可能的。例如,设定的管制价格上限或者补贴的金额可能需要修改,而修改合同通常涉及很多次的协商,甚至会出现法律纠纷,所有这些会导致高额成本——在经济学上被称为“交易成本”。这就涉及199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罗纳德·科斯的经典解释:为什么市场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而必须有企业存在?     当然,若选择国有企业而不是在政府监管和税收/补贴机制下的私有企业,这种选择所节约的交易成本,必须能够抵消国有企业运行的“组织成本”。更重要的是,这种降低透明度的制度安排与契约化程度更高的制度安排相比,前者更易受政治影响(“俘获”),出现赤裸裸的腐败。     但是,即使考虑“组织成本”,交易成本的存在意味着建立国有企业并通过政府内部指令来处理无法预期的事情,比通过建立基于契约的机制(监管或者税收/补贴)来解决这些问题的成本要小得多。这种情况尤其发生在那些国有企业通常从事的行业,比如市场价格信号不存在(如自然垄断)或者不可靠(如外部性),这对于那些更为缺乏的是法治能力而非行政管理能力的发展中国家尤其适用。          反对国有企业的例子及其局限          尽管有前面那些理论支持国有企业的存在,同时也有许多经营良好的国有企业,那为什么还有众多国有企业运行不良呢?最流行的解释包括两个方面:委托—代理问题和搭便车现象,这两个问题都基于个人会自我追逐利益的假设。     从定义上讲,国有企业由没有企业所有权的经理人来经营。反对国有企业的观点认为,人类具有自私的天性,没有经理人会像经营自家企业那样有效率的经营国有企业。由于很难界定(尽管经理人自己知晓)国有企业经营不善到底是由于受托经营的代理人(经理)自身不负责任,还是经理人无法控制的外部环境因素所致,委托人对代理人的监控总是不完备的,最终导致了企业管理缺乏效率。这就是所谓的委托—代理问题。此外,作为国企所有者一分子的公民个人没有激励和手段去监控国有企业经理人——其个人监控国企经理人的成本由自己负担,改进管理后的收益却被所有人分享。这就意味着到最后没有人有动力去监控国有企业经理人。这就是所谓的搭便车问题。     委托代理问题和搭便车问题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对解释国有企业经营不善也非常重要。但这些问题也同样存在于所有权和经营权分离的大型私有企业。如果私有企业由被雇佣的经理人经营且有数量众多的小股东,经理人将有一个激励将其努力置于一个次优的水平(从股东的角度看),同时个人股东也没有足够的激励去监控企业聘用的经理人。换言之,对经理人的监控是一个“公共物品”,对这个“公共物品”的提供,既是国有企业也是私有企业面临的问题。     事实上,在某种情况下,对国有企业的监控应该比所有权和经营权分离的私有企业更容易。一方面,如果国有企业经营不善,公众(包括纳税人)的财富将会被浪费,他们至少与私有企业股东有同等的动力去约束经理人。另一方面,在集权管治架构下运作的国有企业,是比较容易监控的。在国有企业部门常有一个或几个明确的机构负责监控,例如相关的部委、公共控股公司、政府审计署以及专门的国有企业监管机构。相形之下,除非有实力足够强大的股东独自提供监控的“公共物品”,股份分散型的私有企业小股东不大可能一起行动监控其经理人。事实上,如果说设立政府就是为了解决“公共物品”问题,那么监管国有企业经理人也应该是其职责之一。     更重要的是,很多公司,不管是国有的还是私有的,不管其所有权和经营权是否分离,都管理得很好。这表明企业经营好坏与否并非取决于个人的物质激励。个人的自我利益不是人类的唯一追求。激励和约束企业的员工不仅是靠那些“利己”的东西(诸如薪水和权力),还包括对企业的忠诚、对同事的责任感、敬业精神、诚实、自尊、工作操守和其他众多的道理观念。国有企业则还存在其他的激励手段,诸如爱国主义、对公共服务的奉献精神、对社会正义的关心、为一个“顶尖”企业工作的自豪感等等。这些激励措施很重要,我们却常熟视无睹。     如果国有企业和那些所有权分散的私有企业的内部运作几乎没有差别,那么还有哪些因素能区分它们呢?一个明显的因素是,作为公共企业,国有企业通常面临所谓的软预算约束问题。通常认为,国有企业作为政府的一部分,如果出现亏损,可以得到额外的经费;如果面临破产,可以用公众的钱来拯救。从这个角度看,国有企业的预算约束是可变动的,或者说是“软的”。     软预算约束这一术语由匈牙利著名经济学家科尔奈创造,用以解释中央计划体制下的企业行为,但也可被应用于资本主义经济体制中的国有企业。例如,从不破产的印度“病企”,就经常被当作国有企业软预算约束的典型案例。     诚然,因政治产生或靠政治维持的软预算约束助长了松散管理,因此应该加以“硬化”。然而也应该注意到,软预算约束并不仅仅是由所有权国有所导致的。如果在政治上足够重要,诸如雇佣大量员工或者社会高敏感度行业(包括军工、医院等),私有企业也同样存在软预算约束问题。当然,国有企业比私营企业在政治上更容易得到扶持,不过有趣的是,很多私有企业所获得的政府救助确实来自于那些公认为自由市场国家的政府。     软预算约束确实存在,但有必要强调的是,软预算约束并不必然造成国有企业经理人的不努力。一个职业经理人,不管他管理的是国有企业还是私有企业,他都知道经营不善会受到严厉的处罚,比如减薪或撤换。因此,即使我们承认软预算约束对国有企业影响的巨大可能性,但只要经理人对其管理负责,软预算约束对国企效率的负面影响就会被削弱。     这部分的讨论显示,公有制不是国有企业管理不善的必然原因。所有那些反对国有企业的观点,委托代理问题、搭便车问题、软预算约束,也同样存在于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的大型私有企业。           私有化是解决国有企业问题的出路吗?          尽管没有妨碍国有企业业绩出色的特殊障碍,但整体来看,在许多国家,国有企业的业绩确实要逊色于私有企业。因此,私有化作为改善国企业绩的手段,一直备受吹捧。不幸的是,这种思路表现了一种悖论。根源上,它表明如果政府有能力很好地实施私有化,这样的政府也有能力运作好国有企业;反之,如果政府没有能力运作好国有企业,这样的政府也不可能有能力去很好地实施私有化。     从1980年代至今,私有化被普遍认为是改善国有企业业绩主要的甚至是唯一的方式。提供官方援助的国家、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利用其金融实力将这种观点加诸接受援助的发展中国家和转型经济体。尽管近年来随着私有化的推行,认同这种观点的人逐渐减少,主要原因是已有的证据表明私有化经常没有实现目标,但私有化仍被认为是解决国有企业问题的必然出路。对于希望改善国有企业业绩的决策者,私有化当然是一种选择,然而还有另外很多方法能做到这一点,这将在下一章节讨论。人们常常错误假设,国有企业必须选择完全私有化或完全国有化,事实上还有很多介于中间的“第三条道路”可供选择。政府可以出售国有企业的一部分股份而保留绝对控股或相对控股(诸如法国的雷诺汽车和中国台湾的国有企业)。这种“部分”私有化可能是为了筹措资金,也可能通过与大型外国公司联合以获得关键技术或者市场。一些国家的政府虽然几乎出售所有的股份,但利用所谓的“黄金股(golden share)”来保留对于企业关键问题(诸如控制关键技术、企业并购)的控制权。     即使我们无视上文提到的“第三条道路”,私有化过程也涉及大量影响效率的实际问题,由此可见,私有化也仅仅在适当条件下才能实施。     第一,经验显示,私有化对赢利的国有企业业绩没有影响,所以政府应该集中精力将那些不能赢利的国有企业私有化。不幸的是,私有企业通常对购买不能赢利的国有企业不感兴趣,因此政府常常不得不先出重金对国有企业进行投资或者重组。这将进入一个进退两难的窘境——如果其业绩可以改善,为什么还要将其私有化呢?有证据显示在私有化之前的预先重组中,这些将被私有化的企业生产效率就提高了,这就表明重组比私有化更重要。因此,除非在政治上无法去重组一个企业,很多国有企业的问题完全可以通过重组而不是私有化加以解决。     第二,私有化特有的进程涉及财政支出,这将给资金短缺的发展中国家政府带来很大麻烦。国有企业评估和股票上市,其成本都比较昂贵,如果通过国际会计事务所和投资银行来做就更是如此。     第三,许多国家的私有化过程充斥着腐败。大量潜在的收益最终会流入一些内部人的口袋,而不是政府的金库。这种财富的转移有时候是非法的,比如通过贿赂,但经常是合法的,例如政府“内部人”在这个过程中充当顾问。这简直是讽刺,经常提出反对国有企业存在的人就是想通过国有企业私有化从中腐败谋利的人。然而,一个悲哀的事实是:一个没有能力在国有企业中控制或者消除腐败的政府,是不可能在国有企业私有化的时候突然有能力阻止腐败的。腐败攫财者不惜一切代价的推动私有化,并潜入私有化的进程,这意味着他们将不必与他们的继任者一道分享腐败,可以将所有未来的腐败渠道“变现”。需要补充的是,私有化并不一定会减少腐败,私有企业也存在腐败。假账和内部人交易已成为严重问题,即使监管相对完善的美国在“喧嚣的九十年代”也是如此。     第四,私有化将给政府的监管造成巨大的负担,特别是大规模的私有化。令人担忧的是,如果没有有效的监管,“自然垄断”的国有企业在私有化后情况会变得更糟,因为取代无效率但受约束的国家垄断的,是无效率且不受约束的私人垄断。地方政府的监管能力是个尤为严重的问题。在政治分权化和“让服务提供商更贴近人民”的名义下,最近世界银行和援助国政府推动将国有企业按区域分拆,将监管责任甩给了地方政府。表面上看似乎不错,但是考虑到地方政府监管能力严重不足的现实,从效果来看,这往往导致无人监管。     第五,私有化的时机和规模也很重要。例如,在相对短的时期内出售众多的企业——所谓的“大拍卖”办法,弱化了政府的讨价还价能力,其结果是降低私有化的收益。另一个例子是,在股票市场下跌时,试图私有化也会减少私有化的收益。在这个意义上,给私有化设置一个严格的最后期限——这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坚持采用,也是一些国家政府自愿采取的方法——是一个很坏的做法。这将迫使政府不顾市场情况而私有化。如果政府搞错了私有化的时机和规模,那么此时出售企业的价格将没有政府采用更务实方法和更耐心等待最好交易时机可能获得的价格高。     第六,私有化应该有“正当”的理由。私有化的目的应该是改善企业的业绩,而不是为了筹集资金(变卖家产)。例如,1990年代的许多拉丁美洲国家,大规模的私有化是为了在短期内筹措大量外汇。私有化的收益用于支付外债、大额消费(主要是进口商品)以及支撑不可持续的汇率。要避免此类私有化收益的“滥用”。     第七,发展中国家特别是在拉丁美洲的国有企业,经常被卖给外国的国有企业。例如,国有的西班牙航空公司伊比利亚(Iberia)购买了大量的拉美航空公司,而国有的西班牙电话公司(Telefonica)则购买了大量拉美电话公司。如果公有制和国企管理是问题所在,那么把一家国企卖给另一家国企就相当奇怪了。对这种现象的一个解释是,政府就不会向这些已归外国所有的公司提供软预算约束了。然而,外国的国有企业,因为其庞大的规模以及其所有国的国际政治影响力,往往会比本国的国有企业有更大的政治能量。     第八,需要重视私有化的合同条款是否合理。有大量的问题出在这里。这类问题之一是买主违反合同。买主榨取了原国有企业的利润,然后一走了之;当出现亏损时,就把问题留给政府处理。某些情况下,这不是问题,诸如无线电频谱,其基本资产不会被终端服务所损坏。但是,如果相关的资产需要维修(诸如供水系统和道路),可能导致资产的恶化或破坏。因此,私有化合同应包括当发生合同违约时重新收回资产的快速程序。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对企业业绩的硬性规定,其中面临一个挑战,就是如何使用正确的业绩指标,例如在诸如供水之类基本服务的合同里,利润率可能并不是最好的业绩指标。另一个挑战是防止跨国公司利用转移定价破坏业绩要求。     可见,私有化成功的必要条件非常之多。许多条件在现实中无法满足,特别是在一些发展中国家。所以许多私有化尝试以失败而告终就不奇怪了。           私有化的替代方案          如果公有制自身不是国有企业表现不佳的唯一或者最重要原因,私有化也不可能是国有企业问题的有效解决之道。此外,正如前文所提到的,私有化涉及很多现实问题。公正地说,私有化应当被当作整治国有企业绩效较差的最后方法之一,而不是首选之道。下面,我们将讨论三类可以替代私有化的政策方案:组织改革、增加竞争、政治/行政管理改革。          组织改革          首先,应该严肃地审视国有企业的目标。国有企业经常被赋予太多目标——包括满足社会目标(如对女性和少数民族支持)、创造就业、产业化以及提供基本服务等。从本质上来讲,国有企业服务于多个目标没什么错,但如果这些目标及其相对重要性不够明确,就可能给国企的绩效带来负面影响。因此,每家国有企业都应该有清晰的目标,并且每个目标都应被赋予明确的权重。这将有益于最小化国有企业目标数目,并为协调那些有潜在冲突的目标提供指导。     组织改革的第二个重要部分,是改进有关国有企业业绩信息的质量,提高国有企业的监督机构对这些信息加工和反应的能力。在一些国家,这些监督机构甚至缺乏最基本的信息(诸如资产负债表)。为了在无需政府从外部介入微观管理的条件下监督和提高国有企业绩效,必须提供这些信息,而且需要指定明确而容易操作的报告时间和规范并得以严格遵守。与此同时,必须提高监督当局获取信息、处理信息以及有效使用信息的能力。     第三,必须改进国有企业员工的激励制度。需要设计一套明确有效的激励系统来鼓励国有企业的管理者和员工提高效率、产出和顾客满意度。这里的“激励”不能被简单理解为个人物质激励,还应包括各种非物质和非个人的奖励。     第四,建立单一且工作人员能各司其职的国有企业监控机构也可以提高监督效率。在一些国家,国有企业存在多头监督现象,这经常意味着没有哪个机构可以有效地监督,国企经理人还经常受到不合理的检查。将所有的监管责任整合到一个机构,既可以防止互相推诿,也可以使国企经理人免受过多的干扰。但是,在整合监督责任的过程中,必须确保这样一个拥有所有监督权力的强势机构存在足够的约束和制衡。     第五,如果政府监督和改革国有企业的能力有限,削减国有企业的数目也可以有助于改善国有企业的监控,破产、合并甚至私有化一些不必要的国有企业可以释放政府用于监督或改革的资源,这有助于改善其他更为重要的国有企业(比如供水和供气公司)的绩效。          增加竞争          增加竞争对改善国有企业绩效也很重要。对于那些涉足自然垄断行业的国有企业来说,增加竞争既不可能,也缺乏社会效率。但是,仍然存在通过竞争压力来提高国有企业效率的情形。     实际上,在许多国家,国有企业与私有企业在非自然垄断领域存在激烈的竞争。例如在法国,1996年以前一直归政府所有的雷诺汽车就面临私有的标致汽车和其他外国车厂的直接竞争。甚至因为贸易保护和补贴而在国内市场处于实质垄断地位的国有企业,像巴西航空工业公司、浦项制铁,也会因为强制出口而面临国际竞争。     由于所有的产品和服务至少是可部分替代的,即使是自然垄断领域的国有企业也能受到竞争的刺激。例如,英国的国有铁路公司1980年代在某些局部市场就曾面临汽车运输公司相当强烈的竞争。     竞争并不总是来自私有部门。如果可行,也可以通过设立另一家国有企业的方式以增加竞争。1991年,韩国就建立一家新的国有企业(Dacom,数据通信公司)专门从事国际电话业务,目标直指已经处于垄断地位的国有电话业务商(Korea Telecom,韩国电信)。这一举措带来了韩国整个电信行业1990年代服务效率和服务质量的提高。     理论上讲,人为地将自然垄断行业根据区域进行拆分,并依据各自的业绩来奖惩,也可以起到增加竞争的作用。这种引入竞争的过程可能伴随着私有化(如英国铁路系统的改革),但在国有制之下引入竞争也是可行的。这种方法被称为“标尺竞争”。不过不幸的是,特别是在那些监管者没有充分的能力来对复杂的业绩进行衡量的发展中国家,这种方法应用的效果不佳。此外,就网状产业(例如铁路)而言,区域间增加竞争所带来潜在收益,必须要能够抵消由于区域分割导致的协调失灵而增加的成本。英国铁路私有化项目之所以惨败,就是因为铁路私有化虽然造就了许多区域运营商,但事实上相互之间几乎没有竞争。          政治和行政管理改革          在一些国家,设立国有企业被作为比其他方式更好处理某些问题的机制,因为“最优”方案在政治上很难推行。在这种情况下,尽管肯定不容易,但是必须通过政治和相应的制度改革使得“国有企业”这种政策模式能够趋向“最优”。     例如,由于政府没有提供失业保险计划,也不能通过公共工程项目创造更多“生产性”岗位,因此国有企业被要求保留不必要的工人。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更好的方案是提供失业保险计划和创造公共工程项目,使得政府不必创造这种“虚假”就业,但是这样做往往需要就额外征税或者扩大政府赤字达成政治共识。     为了确保政治改革的有效,必须同时进行行政管理改革。除非这些监控国有企业的官僚机构是称职的,否则为他们创造好好干事的政治空间也不会起到作用。     行政改革涉及方方面面。提高公务员的相对薪酬(relative pay)可帮助政府招募更加优秀的人才和减少腐败。同时也需要改进公务员的培训,培训同样需要涉及方方面面的知识,而不仅仅是经济学知识的培训。给公务员反复灌输公共服务道德,同时设计一个适当的工资级差表将是非常有用的;即使没有支付私人部门那么高的工资,许多公务员还是愿意为这个国家的美好未来工作。不过这种差距必须控制在他们能忍受或负担的限度内。     所有这些都需要时间,但我们无需理睬那些流行的观点,比如缺乏行政管理能力的发展中国家政府不应该尝试任何“困难”的事情。一个穷国不需要,也确实不可能,先建立起一个组织完备的经济管理官僚体系而后再来发展经济。更重要的是,政府官僚体系的行政能力可以在一个相对短的时间之内得到提高。           自然资源的租金如何管理          由于不可再生的矿产资源并不是由其土地所有者的努力所创造的,因此多数人认同应该将其与其他财富资源区别对待。此外,随着这些自然资源被一部分人开采,其他人包括子孙后代将无法再利用它们。这就是为什么多数国家将矿产资源纳归国家所有的原因。这也意味着矿产资源越多的国家越易于拥有比较大的国有企业部门。另外,在多数国家,特定的可再生资源的开发,诸如森林和渔业,出于可持续的原因也受到公共管制。在另一些国家,这些资源中至少部分是公有的。因此,自然资源的管理可以借鉴国有企业管理中的一些重要原则。          自然资源租金的使用          管理可再生资源的挑战甚至比管理不可再生资源更大。就前者而言,好的管理可以保持这些资源的持续性,免遭衰竭危险,就后者而言,再好的管理也无法保持不可再生资源永远持续。但是,即使是对于不可再生资源,对资源租金使用模式、价格变动以及所谓“荷兰病”的管理中采用的政策不同,结果也是非常不同的。     关于自然资源租金的使用,经常被推荐给发展中国家政府的方案是,出售资源开采权、靠资源出售产生的收益为生。主张这种观点的人强调,发展中国家缺乏有效开采资源和谨慎管理相应所得的能力。     这种方案在理论上可行,尤其是短期来看,但是在实践中要想获得潜在的收益,就需要两个严格的条件。其一,发展中国家政府应该以恰当的方式设计出售自然资源开采权的合同;其二,在资源开采权出售和租金收取的过程中应该没有腐败。在发展中国家,这两个条件经常无法满足。     更重要的是,长期来看这并不是一个非常好的方案。与“资源诅咒(resource curse)”的流行说法相反,可再生和不可再生的自然资源能够创造许多上下游产业,因而可以成为经济增长的引擎。例如,森林资源能延伸到的下游产业如造纸和家具制造业,上游产业如伐木机械和土方机械。紧接着,家具制造业可以拉动其上游的金属制品业(诸如钉子、铰链)和化工行业(比如油漆)。     发达国家的例子显示,自然资源并不必然导致所谓的“诅咒”。一些发达国家已经将它们的资源禀赋转化成自身的优势,比如美国(丰富的矿产、森林和渔业资源)、加拿大(丰富的矿产、森林和渔业资源)、澳大利亚(丰富的矿产资源)、瑞典(铁矿、森林)、芬兰(森林)和挪威(石油和天然气)。即使在发展中世界,也有一些国家如马来西亚(森林、锡、石油和天然气)和博茨瓦纳(钻石),其自然资源管理得相当好,并未演化成“诅咒”。     考虑到自然资源可以带动潜在的上下游产业从而促进经济的发展,发展中国家的政府应该寻求构建可以长期有效开采自然资源的国家能力(national capabilities)的途径。例如,国外石油公司不想转移钻井和炼油的关键技术给巴西,巴西政府通过国有的巴西国家石油公司,大力投资并成功研发了这些技术能力。     即使决定出售开采权,也应该用心选择恰当的合同形式,即到底是采用准入许可、合资还是产品分享安排。因为一个国家的发展轨迹很难准确预测,因此这些开采权合同应该设定为在相对较短的一段时期(10年或20年)之后重签,以便可以及时根据国家能力的发展进行重新评估,以采取不同措施。还有,如果给予或者出售开采权给外国公司,出售程序和相应的合同应该对外国公司的技术、管理和生产能力的转移给予明确规定。这可以通过让其与本国企业(通常是国有企业)签署合资协议,或通过对转移能力的明确要求(诸如技术转移、管理培训和工人培训)的方式来实现。资源拥有国就可以凭其自己能力的提升在将来更好的开采资源。          用租金投资          长期来看,比租金收入分配方式更重要的是租金收入的投资方式。对于这一点,下面这段引自斯蒂格利茨的文字非常有启发性:“我们可以将自然资源(石油)当作资本品。它们就是一种资本品,是一种藏在地下的资本品。当你出售石油时,你正在将国家的财富从地下转移到地上。这个国家因此变得更富还是更穷呢?这取决于你怎么使用这笔钱。如果你仅仅将之用于消费,那你可能变得更穷。虽然你过去曾拥有财富,但现在你将不再拥有它们——它们已经消失了。如果你将它们从地下转移到地上,并且将这些石油转化为道路或资本品,如果这些替代石油的资本品产出率很高,那你将变得更加富有。这类似于投资分配问题:你将一种形式的资本转化为另一种形式的资本,在这个过程中,如果后一种形式的资本拥有更高的产出率,你将变得更加富有。”          投资于金融资产          用自然资源租金投资的最简单方案就是设立一个专门的投资基金,从而不断从中获得收益,挪威的石油基金(现在称政府养老基金)是最著名的案例。考虑到自然资源价格易波动的特征,这些基金也被一些国家作为“稳定化基金”,用以抹平其收入和开支。     尤其是当资源租金突然增加的时候,短期内,投资于国外金融资产是一个颇有吸引力的方案。这出于两个原因的考虑:首先,经济的吸纳能力不可能快速增加,因此租金可能被投资于低回报的项目;再者,将资金保留在国外将有利于减少本国货币升值的压力,因此可以减轻“荷兰病”。     不过,安全的金融资产(比如美国债券)不可能带来高回报;而投资于高风险的金融资产,尤其是在国外金融市场,只能作为发展中国家的最后选项,特别是考虑到这些国家缺乏金融专业知识。更重要的是,把资源租金用于金融投资不可能提高本国经济的生产能力。这对挪威这样的发达经济体可能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后发国家则仍然需要对其薄弱的生产能力建设进行投资。因此,就自然资源租金收入的管理而言,投向金融资产通常是最“安全”的选择,但长期来看,发展中国家则需要对生产能力建设进行投资,对金融资产进行投资的方案只能作为自然资源租金突然大规模增加时的一个短期措施。          投资于基本能力建设          自然资源租金可以用于经济领域“基本”能力的建设。例如,它们可以用来改善医疗保健、基础教育或一般的基础设施,以此提高经济的整体能力,而不仅是某些特定产业。     因为很少有人会反对对社会“基本”能力进行投资,这种投资是政治上较为安全的选择,对于那些较为贫困的后发国家来说,这也是经济上的必然选择。然而对于大多数已建立起许多基本能力的发展中国家而言,一旦它们跨越了需要对“基础教育”或者最基本的基础设施进行投资的阶段,就需要更多的针对特定能力进行投资。我们必须决定我们是要培养化工工程师还是电子工程师,也需要下定决心去决定是修建纺织城和港口之间还是森林与港口之间的高速公路。     因此,除了最穷的发展中国家外,仅有一小部分自然资源租金应该被用于基本能力的投资,其余部分应该用于发展那些对未来经济升级所必需的专门能力。          相关的多元化投资          另一个自然资源租金的投资方案是对相关行业进行多元化投资。例如,瑞典成功从森林资源转向发展造纸和家具制造,再到发展造纸、家具制造机械,最终转向发展高品质的家具设计和生活服务业(如宜家公司)。同时,瑞典也成功地从铁矿资源转向发展钢铁工业,然后发展钢制品产业,包括轮船、汽车和军备。另一个例子是,马来西亚在从生产棕榈油到对棕榈油进行提炼的转化过程中特别成功,从橡胶转向生产轮胎也比较成功。     当然,相关领域的多元化发展是一个往前看的“自然”选择。但就大多数自然资源而言,相关行业多元化的范围非常有限,比如能从咖啡或渔业扩散出来的行业就较少。铁矿、森林和石油等资源确实具备很大的潜力去带动相关多元化行业的发展,但如果相关行业发展至价值链的顶端,那就也需要发展一些不相关的行业。例如,铁矿和汽车制造业有“关联”,因为汽车制造业需要很多钢板,而汽车制造业的发展同时还需要很多与铁矿“不相关”的行业(如电子、玻璃、橡胶和油漆)。因此,除非这些不相关的行业也同时发展起来,否则即使那些有很高潜力带动其他产业发展的自然资源,也只能停滞于低附加值的活动之中。     因此,资产资源能直接带动相关产业发展的潜力应该被全面开发,从更长的时期看,还需要转向发展其他不相关的多元化上来,尤其是那些活跃的技术领域。不相关行业的发展是发挥相关行业带动作用最大化的必要条件。          不相关多元化的投资          如同上文所说,即使是广泛使用的资源,例如木材和铁矿石,其带动的或者升级后的行业仍较为有限。因此,为了实现长期可持续的发展,国家需要将自然资源租金用于发展那些技术最具活力的不相关行业。     诺基亚,一家著名的芬兰手机公司,提供了一个成功将自然资源租金用于不相关多元化的最佳案例。它从一个伐木公司起家,逐步转向生产橡胶、电缆和电话交换,然后从事电子和移动通讯行业。有趣的是诺基亚集团经营了17年的电子公司才开始赢利,这意味发展不相关行业经常需要一个长期的成长过程。     由于成长阶段较长,因此发展不相关的其他行业是一个最艰难的方案。这也需要一个长期产业规划。对于那些缺乏行政管理能力的发展中国家来说,这种产业规划确实较难管理。但如同我们在诺基亚案例中看到的,那些充满技术活力的不相关多元化行业投资往往可以带来最高的回报。总之,长期来看,应该致力于从以自然资源为基础的产业转向不相关的多元化产业,考虑到这一成长过程较长,中短期则需要其他的能快速得到回报的方案予以补充。          选择正确的政策组合          自然资源租金的多元化投资(相关或不相关)应该建立在一个持续一致的发展战略之上。该发展战略的实施可能是通过国有企业,也或者用资源租金对设立新产业的私有部门企业提供补贴(直接或间接地通过关税和其他形式的贸易保护)。     在使用自然资源租金过程中采用的政策组合——包括金融投资、基本能力构建的投资、相关多元化的投资、不相关多元化的投资,将会因国家的不同而有所差异。或者这四种方案都有涉及,只不过不同方案的相对重要性有所差异,即使对同一国家,各方案的相对重要性也会随时间而变化。     例如,在发展的早期阶段,金融投资和基本能力建设投资更为重要,而随着经济的发展,其他两个方案将变得更加重要。相关多元化和不相关多元化投资的相对重要性也是交替的。国家首先需要不相关行业的多样化发展来跃升到一个新的阶段,而在进入一个新产业之后,则需要相关行业的发展来巩固。           自然资源租金管理的政治经济学          人们对自然资源管理的一个主要关切点就是自然资源越来越容易招致腐败。     一些人认为矿产资源通常天然集中在一起(所谓点资源,point resources),因而容易被“偷盗”或“掠夺”。他们认为资源的高掠夺性使得防止腐败和私人寻租(通过政治和暴力)更加困难。相反,他们指出农业资源(比如咖啡和可可)更加分散(所谓分散的资源,diffuse resources),需要持续不断工作才能获得收入,因此掠夺更加困难。     这种说法有些道理,但资源的自然属性并非既定不变的。尽管凭借国家的政治和行政能力也可以使农业资源高度集中,但一个由正直人群组成的且受到公民社会良好监督的政府,也可使得掠夺地理上非常集中的资源变得十分困难。     非洲的各种营销委员会可能是集中农业资源的最知名机制。事实上不太有名但同样重要案例还有中国台湾和韩国,它们几乎完全集中了大米产出。在这两个地方,大米被强制销售给国家控制的农业合作社,合作社对化肥供应和灌溉系统的控制使得农民事实上是无法退出的。相反,通过建立石油基金和拥有“廉洁”政治体制的福利国家,挪威已经可以公平合理地分配其石油收入。     因此,掠夺性更可能是政治和制度衍生的结果,而不是自然资源永恒不变的自然属性。所谓的“资源诅咒”不是不可避免的。如果特定资源的掠夺性和由它们而滋生腐败的可能性不是天生注定的,那么,寻求设计自然资源租金管理体系的方法,让腐败更少,实现资源租金分配的公平合理和可持续发展,就是完全可能的。     首先要做的事情是设计一个不容易滋生腐败的自然资源开采权分配制度。这种制度必须是透明而简单的,外部人易于监控。如果这个制度能够比较经常的接受评议就更好了,这样,错误的决策就能很快得以纠正。     同时,建立一个透明的资源租金专用基金,而不是将之分散于许多不同的用途,也是一个好主意。这将使得对资源租金基金使用的监督更容易,确保其可持续发展和公平利用,防止被滥用。     保持合理的透明度、正规的审计和责任追究制度,专用基金将更容易受到监控。正如前文关于国有企业管理的讨论中所提及的,可以通过加强单一监督机构的监控责任来改进监督效率。阻止权力滥用、腐败和诈骗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斯蒂格利茨指出,甚至在美国这样的国家,针对资源租金的欺骗也是普遍存在且不容易被侦查的。但是,我们必须积极的努力以确保财富属于这个国家的每一个人,包括未来的子孙后代,而不是一小部分人。 本文责编: frank 发信站:爱思想网(http://www.aisixiang.com ) ,栏目: 天益学术 > 经济学 > 发展经济学 本文链接:http://www.aisixiang.com/data/44373.html         爱思想(www.aisixiang.com)网站为公益纯学术网站,旨在推动学术繁荣、塑造社会精神。 非经特别声明,本网不拥有文章版权。 凡本网首发及经作者授权但非首发的所有作品,版权归作者本人所有。网络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并保持完整,纸媒转载请经本网或作者本人书面授权。 凡本网注明“来源:XXX(非爱思想网)”的作品,均转载自其它媒体,转载目的在于分享信息、助推思想传播,并不代表本网赞同其观点和对其真实性负责。若作者或版权人不愿被使用,请来函指出,本网即予改正。 相同作者阅读 张夏准:“国家发展战略”视角的公共投资和国企改革 相同主题阅读 张夏准:“国家发展战略”视角的公共投资和国企改革 蔡昉 林毅夫 李周:现代企业制度的内涵与国有企业改革方向 曹思源:国营企业自负盈亏与经济体制改革 郑酋午:国家发展战略是前进的航标 李云雷:工人生活、历史转折与新的可能性——简评《钢的琴》 张文魁:“十二五”期间国有企业改革的方向和任务 张文魁:“十二五”国企改革重点是国有母公司 贺绍奇:“富二代”国企改革仍然任重道远 秋风:打破国企改革的“效率幻象” 秋风:以宪政原则重新设计国有企业制度框架 张曙光:从利改税到收租交利――对国有企业改革及上交利润的评论 李树桥:国有企业改制才有竞争力 邓宏图 李长英:国有企业的产权、改革宏观效应与退出成本研究 张淑敏 刘军:委托代理理论与中国国有企业改革模式构建 李荣融:国有企业改革的几个重点难点问题 汪海波:中国国有企业改革的实践进程(1979-2003年) 张炜 秦晖 杨继民:当前国企改革中存在的问题 陆一:员工参与:中国企业改革中被忽视的第三者 曹兼善:国企改革的根本问题和正确方向 霍宪森:我的国有企业改革观——论当代中国国有企业的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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