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平

公共知识分子

公共知识分子是《南方人物周刊》第七期特别策划“影响中国 公共知识分子50人”首先推出的一个概念,此后自2005年起“政右经左工作室”每年推举当年度富有影响的“‘政右经左’版公共知识分子 ”。 其共同标准为: 具有学术背景和专业素质的知识者; 对社会进言并参与公共事务的行动者; 具有批判精神和道义担当的理想者。 南方人物周刊50人名单 经济学家:茅于轼、吴敬琏、温铁军、张五常、郎咸平、汪丁丁 法学家、律师:张思之、江平、贺卫方 历史学家:袁伟时、朱学勤、秦晖、吴思、许纪霖、丁东、谢泳 哲学史家:杜维明、徐友渔 政治学家:刘军宁 社会学家:李银河、郑也夫、杨东平 作家、艺术家: 邵燕祥、北岛、李敖、龙应台、王朔、林达夫妇、廖冰兄、陈丹青、崔健、罗大佑、侯孝贤 科学家:邹承鲁 公众人物:华新民、王选、高耀洁、阮仪三、梁从诫、方舟子、袁岳 传媒人:金庸、戴煌、卢跃刚、胡舒立 专栏作家、时评家:林行止、杨锦麟、鄢烈山、薛涌、王怡 另有向六位已故的公共知识分子致敬:殷海光、顾准、王若水、王小波、杨小凯、黄万里 年度百位华人公共知识分子 政右经左版 2005年 艾晓明 北岛 陈丹青 陈永苗 崔健 崔卫平 崔之元 杜维明 范亚峰 甘阳 高行健 贺卫方 胡舒立 季卫东 蒋庆 康晓光 郎咸平 李敖 李昌平 李银河 梁从诫 林毓生 刘军宁 刘小枫 茅于轼 钱理群 钱永祥 秦晖 石勇 孙立平 汪晖 汪丁丁 王怡 王力雄 王思睿 王小东 温铁军 吴敬琏 吴思 谢泳 徐贲 徐友渔 许纪霖 许志永 鄢烈山 余英时 张卫星 张祖桦 朱学勤 毕淑敏 陈璧生 陈奎德 陈明 陈映真 程晓农 程映虹 戴晴 杜光 樊百华 樊纲 冯崇义 傅国涌 高全喜 汉心 何怀宏 何清涟 胡平 江平 金观涛 旷新年 李志宁 林行止 刘自立 龙应台 卢跃刚 摩罗 秋风 任剑涛 史铁生 滕彪 王开岭 王朔 吴国光 吴稼祥 萧功秦 萧瀚 笑蜀 熊培云 杨帆 于建嵘 于仲达 余杰 余华 余世存 袁伟时 张五常 赵启强 郑也夫 仲维光 周国平 2006年 柏扬 曹思源 陈鼓应 陈平原 陈彦 陈志武 丛日云 党治国 邓晓芒 邓正来 丁东 丁学良 董桥 范曾 冯骥才 傅正明 高尔泰 高一飞 葛红兵 巩胜利 顾肃 韩德强 何光沪 何家栋 何清涟 贺卫方 胡鞍钢 胡星斗 黄翔 黄钟 江宜桦 康正果 郎咸平 雷颐 黎鸣 李大同 李欧梵 李远哲 廖晓义 林达 林牧 林贤治 刘洪波 刘擎 刘小枫 刘再复 龙应台 毛寿龙 彭志恒 浦志强 綦彦臣 钱乘旦 钱颖一 秦耕 秦晖 邱立本 任不寐 任东来 沙叶新 沈志华 盛洪 孙立平 唐德刚 陶东风 田奇庄 童大焕 王从圣 王克勤 王蒙 王绍光 王晓华 王焱 王友琴 王元化 吴冠军 肖雪慧 谢选骏 徐友渔 阎连科 杨东平 杨炼 杨玉圣 杨支柱 姚国华 易大旗 俞可平 俞梅荪 余英时 袁伟时 昝爱宗 章立凡 张千帆 张思之 张星水 章诒和 郑义 郑永年 朱大可 资中筠 左大培 2007年 艾晓明 安希孟 包遵信 残雪 曹长青 查建英 陈晓律 崔卫平 戴煌 单少杰 单世联 党国英 狄马 丁抒 丁一一 多多 范亚峰 傅国涌 高华 高耀洁 国亚 哈金 洪朝辉 胡发云 周瑞金 季卫东 姜戎 金恒炜 金耀基 李柏光 李凡 李劼 李零 李泽厚 李志宁 梁燕城 梁治平 林毓生 刘军宁 刘松萝 刘苏里 刘自立 卢雪松 卢周来 罗中立 马建 马立诚 茅于轼 摩罗 莫少平 牟传珩 潘知常 丘成桐 秋风 邵建 邵燕祥 石元康 宋永毅 孙隆基 王康 王思睿 王学泰 王怡 韦政通 吴稼祥 吴敏 吴思 晓剑 谢韬 谢有顺 信力建 熊培云 徐贲 许纪霖 许倬云 薛涌 杨继绳 杨奎松 杨显惠 杨锦麟 姚洋 余世存 余习广 袁剑 袁鹰 张博树 张灏 张鸣 张耀杰 章诒和 赵鼎新 仲大军 周冰心 周策纵 周瑞金 朱华祥 朱凌 朱维铮 朱学勤 朱正 2008年 艾未未 柏杨 北岛 曹思源 长平 陈丹青 陈奉孝 陈桂棣 陈家琪 陈奎德 陈小雅 陈彦 陈志武 程益中 程映虹 戴晴 丁学良 杜导正 杜光 冯崇义 甘阳 郭国汀 韩寒 汉心 郝劲松 何清涟 贺卫方 胡杰 胡舒立 胡星斗 贾樟柯 简光洲 郎咸平 李大同 李和平 李欧梵 李炜光 李银河 连岳 廖亦武 林达 林贤治 凌沧洲 刘再复 龙应台 毛寿龙 莫之许 南方朔 彭志恒 浦志强 钱理群 钱永祥 秦晖 丘岳首 邱立本 冉云飞 沙叶新 沈志华 孙立平 唐德刚 滕彪 童大焕 王从圣 王建勋 王力雄 王元化 巫宁坤 吴冠中 吴国光 吴敬琏 吴祚来 夏志清 萧雪慧 笑蜀 谢泳 徐友渔 许志永 杨国枢 杨恒均 姚监复 易富贤 于浩成 于建嵘 余杰 余光中 余英时 袁伟时 远志明 张博树 张成觉 张思之 张祖桦 章立凡 郑也夫 郑永年 周其仁 朱大可 资中筠 邹恒甫 2009年 艾未未 艾晓明 北村 北明 贝岭 卜大中 柴静 陈子明 程晓农 崔卫平 丁抒 杜维明 范亚峰 傅国涌 高名潞 高希均 高瑜 顾肃 郭罗基 哈金 胡平 季卫东 江平 江艺平 蒋彦永 雷颐 李昌平 李凡 李方平 李劼 李劲松 李筱峰 梁文道 林希翎 林毓生 刘道玉 刘军宁 流沙河 刘晓原 龙应台 卢跃刚 马建 马立诚 茅于轼 孟浪 茉莉 莫少平 裴敏欣 丘成桐 秋风 任剑涛 邵建 孙文广 唐德刚 万延海 汪丁丁 王光泽 王俊秀 王人博 王绍光 王天成 王焱 王怡 吴稼祥 吴青 吴思 夏业良 萧功秦 萧瀚 谢国忠 谢韬 谢选骏 信力建 熊培云 徐贲 徐唯辛 徐晓 徐友渔 许纪霖 许良英 许小年 许知远 许倬云 杨东平 杨继绳 杨炼 杨鹏 杨支柱 俞可平 余世存 展江 张大军 张鸣 张千帆 周舵 周勍 周瑞金 周泽 朱立熙 朱学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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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志武:金融监管的社会代价

金融危机以来,加强监管的呼声很高。虽然在科学家的眼中即兴反应恰恰属于人的行为偏差,从长远看是非理性的,但是,在现实舆论和社会政治气势下,理性往往是奢侈品。看到危机冲击,人类的自然反应就是呼吁强化监管。特别是在对监管权力缺乏制约机制的情况下,危机情绪更容易成为监管权力扩张的借口。   让人庆幸的是,三年不到,中国、美国和其他经济体都相继复苏。虽然关于二次探底的说法还不时出现,但理性已在逐步取代情绪,我们开始冷静评判强化监管的收益与代价。   过去这些年,在强化监管舆论的支持下,监管机构尤其是银监会到底推出了什么举措?监管过多的社会成本如何体现?如何评估?有多少?监管内容增加后,谁吃亏谁受益?我们知道,监管政策每强化一步,都会给社会带来后果,而这些后果不可能只是好的。在监管政策的制定过程中,必须权衡利与弊,特别是在利为显而易见但社会成本并不直接可见的情况下,更不能只看利而忽视负面社会后果。    监管不受制约的社会代价   监管权力过大导致寻租,对这方面的认识已经比较多。实际上,这仅仅是监管所带来的诸多问题的一种,不当监管的更大代价还是在社会层面。这些年,民间金融迟迟不放开,所给的理由主要有两个:一是为了维护金融稳定、防范金融风险;二是保护金融消费者的利益,说民营金融机构出于逐利会发放高利贷,剥削借款人。这些理由当然难以拒绝,但只看到了禁止民间金融带来的”安全”和”稳定”,却忽视了带给社会的代价,也忽视了几乎所有其他国家的金融体系都以民营金融为主的事实。”风险”和”稳定”始终是强化监管的”合理”理由。   我们先看个案。据《南风窗》记者曾东萍报道,湖北省荆州市监利县王垸村,家家户户都养殖水产,但像多数村庄一样,这里有机会创业致富、增加就业,可是没资金,每年资金缺口约500万元。而另一方面,虽然本地人钱不多,但从老年人到青年人,很多有投资需要,尤其是老年农民,他们不仅承受一般意义上的”三农”之苦,而且还因子女外出打工、子女数量少等因素,面对极不确定的养老挑战。对他们来说,互助性金融机构不仅最合适,也最需要。   2006年3月,在三农学者李昌平及村委会帮助下,王垸村老年人协会,也就是后来的养老基金会成立。当年,86人入股,股金总额27.2万元。年底分红,每位老人拿到280元。至2010年底,协会股金总额103.8万元,包括村委会出资50万元,河北大学中国乡村建设研究中心垫本10万元,219位老年人的股金43.8万元。   王垸村养老基金会,吸纳同村老人股金,向村民发放贷款,利息用于分红。2009和2010年,每位入股老人分别得到分红650元和500元。对城市人,几百元分红可能无足轻重,但对这些老人却不一样。就以村委会75岁的守门老人为例,她独居村委会提供的宿舍,2010年收入是”低保金600元+村委会工资2000元+基金会分红500元”,500元分红对她很重要。   养老基金会的好处很明显:一是资金投放本地,增加年轻农民的就业;二是有利于社会和谐,让年轻农民不必背井离乡外出打工,能跟父辈和子女在一起生活;三是通过老年人股东每年的分红收入,缓和养老问题;四是减轻政府的养老负担,帮助解决”三农”问题。政府给农民补贴,是不错,但更重要的是还给农民金融自由权。   可是,像这样对个人、社会和政府是多赢的养老基金会,在2007年和2011年两次被勒令取缔,理由是该基金会未经有关部门审批。具体依据是2007年1月22日开始施行的银监会《农村资金互助社管理暂行规定》,规定农村资金互助社的筹建申请由银监分局审批,取得金融许可证,方可按工商行政管理部门规定办理注册登记。2008年6月27日施行的《中国银行业监督管理委员会农村中小金融机构行政许可事项实施办法》中,再次将农村资金互助社列入银监系统的监管范围。   单独看这些规定,好像没什么问题,但在银监体系下,农村金融机构的设立存在区域、股东资格、资金门槛等诸多限制,使所谓新型农村金融机构的设立进展十分缓慢。限制如此严格,以至于据中国人民银行统计,到2010年末,全国数万个乡镇中,已开业的新型农村金融机构才395家,其中村镇银行349家,贷款公司9家,农村资金互助社37家。大多数农村金融机构只好通过工商渠道注册,获得”准身份”,打”擦边球”,这些自发金融机构随时可被定性为”非法集资”。   早在2007年,王垸村老年人协会按规定到荆州市银监分局办理申请,还托关系去疏通。但并未如愿,得到的通知是”要求停止放贷活动,依法清退资金”。后来,老年人协会将名称改为”养老基金会”,偷偷继续运行。虽然从2003年以来,每年的中央一号文件都是关于”三农”的,都强调要发展农村金融,包括2010年中央一号文件明确指出”支持有条件的合作社兴办农村资金互助社”,然而,今年初湖北省政府相关部门和银监局仍然发出通告,取缔基金会,勒令3月底之前清除养老基金会。   67岁的王垸村养老基金会理事长李功彬先生说,”一不犯法,二不贪污,村民也满意,为什么就不能办了呢?”据曾东萍女士的报道,王垸村养老基金会不久前召开会员大会,讨论基金会的存亡。大会讨论结果是,90%的老人支持”继续办”!   但是,银监会等行政部门选择了以维护金融稳定为由禁止、取缔农民自发金融机构。即使要加强民间金融监管,也不等于禁止民间金融。而且,禁止民间金融、取缔农民自发金融,虽然方便了监管机构,减少了麻烦,但受害的是社会,具体表现在农民很难在家乡就业、创业,往往只能背井离乡做农民工,让农村社会问题、养老问题变得更严重,既增加政府财政负担,又威胁农村社会的长久稳定。   王垸村是否为特例呢?并非如此。汤敏博士最近去内蒙古武川县农村调研,在那里了解到,一位全国三八红旗手牵头办起养鸡合作社,已带动3个乡的600户农家养鸡。但是合作社缺少资金,于是由县委组织部长和另一位干部担保,折腾了两月从农行借3万元,但远远不够,她需要100万元贷款去再发展100多户新农户并扩大现有农户的生产规模。在民间金融被压制的情况下,她目前提供的免费小鸡只好依靠20%-30%高利贷维持。汤敏博士访问了一家贫困户,家中二老均70多岁,下不了地种田,孙子的妈妈跑了,二老每月领200元救济金,很苦。他们从养鸡合作社领了50只母鸡,笨鸡蛋每月能卖600元,但要投入450元饲料费。他们想养200只,这样每月就有600元的净收入,但找不到投入资金。在那里,金融饥饿的后果并不抽象,而是具体到老年、青年、少年的生存问题。   2008年,中国人民银行《中国农村金融服务报告》说,我国有近3000个”零金融机构乡镇”,只有1家金融机构的县2个、乡镇有8901个,其中,西部地区情况最严重,共有2645个”零金融机构乡镇”,占全国”零金融机构乡镇”数的80%。相比之下,人均GDP是中国八分之一的孟加拉,人均GDP是中国四分之一的印度,农村金融却远比中国发达。    开放民间金融,犯罪率减少,社会受益   上面的案例告诉我们,用行政权力禁止自发金融,是监管者顾及自身便利,让自己省事,但是却让社会付出了代价。当然,我们也可列举因民间高利贷而家破人亡的案例,也可以找到农村金融混乱而出现大范围呆坏账的故事。比如,上世纪90年代农村合作基金会坏账近3000万元,有的说亏损数亿元,最后由中国人民银行填补了窟窿。农村金融产生呆坏账,有需要改进和完善的地方,但这是技术层面的问题,包括如何通过减少地方政府的权力干预来降低坏账率,通过普及金融知识提高农民的金融意识。但即使农村金融体系有这么多的呆坏账,也远比四大国有银行在2005年之前产生的3万亿元左右的呆坏账小几个数量级,更何况农村金融服务了8亿农村人口,改善了他们的民生,而四大国有银行却主要服务于国企,只涉及几千万人的就业。为什么没有因3万亿元呆坏账而取缔四大国有银行,却因最多几百亿元的呆坏账而禁止农村金融?   在美国,今天和过去都有”离谱”的高利贷机构,尤其有一种叫”领薪日贷款”公司,更是引发了社会和政客的谩骂。”领薪日贷款”大致是这样:张三的工资可能月底才发,可是,有时因为意外开支或买大件,到月中就青黄不接了,怎么办呢?一种可能是找亲戚朋友借,但这样会搅乱亲情友情;第二种做法是去银行借,但如果张三的收入或信用记录不好的话,正规金融不会搭理,此路不通;第三条道路是抢银行或偷盗;第四种办法就是找”领薪日贷款”公司,借钱后,到月底领薪即还。   据统计,美国”领薪日贷款”期限一般在10到15天,贷款金额普遍是300美元,但收费50美元。这种收费折算成年化利率,相当于400%以上的年利率,当然是高利贷。   借贷过程一般比较简单、方便,张三只要带上近几月的工资单、个人支票和最近的银行账户单,到”领薪日贷款”店,写上350美元的个人支票、支票签名日写成十几天后的领薪日,就能借走300美元。如果到领薪日还不了钱,张三必须再回到”领薪日贷款”店办理续贷,并再付50美元的收费。可想而知,靠”领薪日贷款”生活的人有很大的惯性,一旦走上此路,可能就难以回头。据美国”社会责任放贷研究中心”的统计,用”领薪日贷款”的人平均一人一年要贷8到13次,91%的”领薪日贷款”是贷给一年借贷5次以上的人。美国每年”领薪日贷款”总额在400亿美元左右,为4000多万美国人提供服务,占美国总人口的15%。考虑到三口、四口一家中,可能只需一人去借贷,”领薪日贷款”实际服务的人口面要高于15%。   ”领薪日贷款”是最经典的高利贷,而且是过去从欧洲到非洲、到亚洲,各社会都痛恨、谩骂的”黑心商人”行为。即使在今天的美国社会,要求禁止”领薪日贷款”、打倒黑心商人的呼声仍然是主流,50州中有15个州的法律明确禁止”领薪日贷款”以及其它类似高利贷业务。这个现象本身非常值得思考,既然有15%以上美国人不得不有时依赖”领薪日贷款”,这种商业对社会显然有贡献,但社会中多数人又同时支持禁止”领薪日贷款”。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也是”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   为了从根本上评估高利贷的社会价值,芝加哥大学商学院的AdairMorse教授花了几年时间,收集加利福尼亚州各社区的个人借贷、收入、偷盗、抢劫、急病以及房屋贷款法院拍卖等详细数据,希望系统性地回答”领薪日贷款”到底对社会更有益,还是更有害。在她2009年发表的学术论文”领薪日贷款的放贷者:是英雄还是恶棍?”中,专门把有”领薪日贷款”店和没有这类高利贷金融服务的社区进行对比,看这两组社区在受到暴雨、水灾、山崩、火灾、地震等自然灾害冲击后,在住房贷款破产率、偷盗率、急病发病率等方面的差别。她研究的样本期间是1996年至2002年,共7年。   Morse教授发现:在一个加州社区受自然灾害冲击后,其房屋按揭贷款的破产率会上升72%,但是如果社区内有”领薪日贷款”等高利贷服务,住房按揭贷款破产率会少增一半,只比平时增加36%左右,每千户人家要少1.22户人家申请住房贷款破产;另外,自然灾害发生后,一般社区的偷盗率会上升13%,差不多每百户人家有多一户被偷,可是,如果该社区有”领薪日贷款”金融服务,那么,偷盗发生率要少增30%,每千户人家中要少3户被偷盗!再者,虽然自然灾害会增加社区的发病率、死亡率、吸毒酗酒率,但有”领薪日贷款”服务的社区,这些比率的增幅都更小。高利贷提升了社区应对风险、应对意外事件的能力。   为什么像”领薪日贷款”看起来这么”吃人”的高利贷会有这种社会价值?其实,这涉及到金融产品的主要功能之一,即借贷交易帮助家庭、个人平摊短期开支或收入冲击所带来的压力,将短期大额开支摊平到未来更长时间中,减少短期困难对家庭、个人生活的冲击,让他们尽可能继续正常生活。所以,对于有”领薪日贷款”服务的社区而言,即使发生地震或其它灾害,虽然”领薪日贷款”利息很高,但他们能利用这种短期借贷渡过难关,不必去申请住房按揭贷款破产,更不必去偷盗或抢银行。高利贷就是这样减少犯罪、理顺秩序,让好人即使面对生活挑战,也有机会继续做好人。   来自德克萨斯州的飞利浦·格拉姆,在1985至2002年底间任美国联邦参议员十八年,参与制定了许多美国法律。他的一句名言是:”如果次级贷款早就被禁止,如果高利贷机构早就被禁止,那么我母亲就不可能在我们兄妹三个很小的时候买到自己的家!”格拉姆出生在美国南方的乔治亚州,小时候父亲残疾没收入,所以母亲要同时做两份工作,才有钱既勉强照顾残疾的丈夫,又抚养三个孩子。当时家境那么艰难,经济风险太高,没有正规银行愿意给他母亲贷款买房子,这是可以理解的。到最后,高利贷金融是他母亲唯一的选择,就这样,母亲靠高利贷买下自己的房子。格拉姆说,人们当然可以去指责高利贷金融机构,骂他们剥削、心黑,甚至要求立法禁止这些金融机构,但是,母亲知道:虽然要支付高利才能借到钱买房,但至少她还能借到钱,能买上自家的房!如果监管者为了自己的方便禁止”非正规”金融、禁止高利贷机构,像格拉姆母亲这样低收入的千千万万家庭,就永远买不上房子,受害的是这些中低收入老百姓。   抑制金融供给,不等于解决了金融问题,因为社会需求还在。禁止民间金融,会断绝一些中低收入阶层的出路。    限制民营金融,使创业与就业艰难   我们再看看企业金融的情况。关于金融促企业发展、促就业的命题,经济学文献中已有大量著作给予肯定,既有理论模型的支持,又有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的经验数据支持。道理很简单,企业和企业家有好的创业项目,但资金不一定够,因此,如果金融市场能提供更多、成本更低的资金,更多企业和创业者就能发展了,经济和就业自然会更上一层楼。由于强化金融管制必然压抑金融业务空间,所以,如果不注意,监管过多就不仅妨碍企业发展与就业增长,而且会扭曲经济结构和产业结构。   远的不说,还是以中国为例。关于民间金融自上世纪80年代讨论到今天,虽然现在人民币私募PE基金、创投基金、私募投资公司、小额贷款公司和民营担保公司已放开许多,也有民生银行这样的”准民营”银行,但一个基本的事实是,800多万中小民营企业还是贷款艰难,在关键时候只能求助于”地下钱庄”。今天,一方面是正规商业银行8%左右的贷款利率,另一方面是温州等地月息2%到8%的民间借贷。   当中小民营企业只能得到月息2%至8%的地下钱庄贷款时,他们面对的生存挑战可想而知,民企高倒闭率就不足为奇。压制民间金融的社会后果之一是国有经济得到额外支持,民营经济生存空间被挤压,亦即深化国进民退。由此形成的”国企重民企轻”经济结构效率低,不同群体间的经济机会差异大。   第二个社会后果是就业增长困难。今天中国非农就业中,80%多来自中小民营企业,而过度金融管制,特别是挤压甚至禁止民营金融,受害最多的又偏偏是800多万民营企业;当就业的主力军即中小企业的金融需求最没法满足时,当然影响社会就业格局,制约中低收入群体、大学毕业生的收入增长空间。这不仅使收入分配结构更趋不公,贫富差距恶化,而且使民间消费难以按潜力增长,不利于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型。   据中央党校周天勇教授统计,美国3亿人口有8000余家银行,中国13亿人口可能只有不到500家银行。于是,不奇怪小企业贷不到款,小企业80%的贷款来自地下钱庄和民间借贷。他估算:在发达国家里,每千人口一般有45到50个小企业,而中国目前每千人口的企业数量为12个。由于各国就业有65%到80%来自小企业,当中国的人均企业数这么低的时候,就业困难、实际失业率高就不令人吃惊了。中国的民间金融受压甚至被禁,造成企业数量少、创业难。   这些年里,监管机构的确再三要求银行加大对中小企业的贷款,但宏观政策意愿往往被具体监管政策所否定,使实际中小企业贷款空间小。一方面中小企业贷款风险较高,监管机构并未出台相关的不良贷款核销政策、营业税减免政策、贷款风险权重的专门计量方法;另一方面,银监会对商业银行不断变严的不良贷款指标考核和问责机制,让银行不敢涉足风险较高的中小企业,而是纷纷去垒央企、大民企的贷款。正如下面谈到,当银行不能使用金融衍生品去规避、配置风险时,商业银行就自然把大量中小企业排除在贷款对象之外,也让商业银行自废武功:躲避风险,不碰有风险的企业和项目。   要改变民营企业金融饥饿、民间高利贷盛行的局面,监管部门应该做的是疏通,是为民营金融和金融创新放松管制、提供宽松的金融发展环境,而不是堵。只有在金融环境更宽松自由之后,才能有金融机构之间更多的竞争和金融创新,金融供给才会增加,民间利率才能降低。一旦民营金融从地下走向阳光、走向合法,民间金融的契约风险就会降低。    金融创新的社会价值   养老基金会、住房按揭贷款、企业借贷以及创业融资,这些基本金融服务对社会的价值,人们可能比较容易认同。可是,在许多评论人看来,金融衍生品另当别论。巴菲特说”金融衍生品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索罗斯呼吁信用违约掉期契约”应该被法律禁止”。金融危机期间被广泛引用的数据指出,到2007年下半年,全球广义货币量不到世界GDP的1.3倍,债券与借贷总额不到世界GDP的1.5倍,可是,金融衍生品市场名义总值是世界GDP的8倍!于是,不少人认定:金融泡沫已大大超出经济的实际需要,对金融衍生品必须刹车。   那么,金融衍生证券到底有无社会价值、是否该刹车?如果有,其社会价值与社会成本相比,谁高谁低?对这些问题的回答十分重要,也涉及到中国金融业的发展与监管方向问题。金融衍生品是一般大众不会也不用接触的,这使人们从表面上看不到因而不能理解其价值。为了明确讨论,我们就以CDS即”信用违约期权”或”信用违约掉期契约”为重点,看它们的作用和影响到底在哪里。   我们都知道,在金融衍生品出现之前,发达国家也像现在的中国一样,住房按揭、汽车贷款、企业贷款都由银行及准银行提供,所以,银行是社会必需,对个人、家庭和企业的价值很具体。可是,在没有金融衍生品的社会里,银行面对三大挑战:流动性风险、利率风险和信贷违约风险。   第一,如果住房按揭贷款或企业贷款要30年到期,银行放贷后,要等30年资金才全回笼,银行就要随时面对流动性风险,因为万一许多存款人急需现金、从银行快速提款,银行就可能面对挤兑挑战。这就有了对银行的存款准备金率、存贷比等流动性风险控制要求,银行贷款的总量不能太多、平均回笼期限不能太长等等。也就是说,如果银行的流动性约束得不到缓和,银行的贷款量会很快到顶,由此,许多个人、家庭和企业不再能得到资金供应。针对这一挑战,1938年美国成立房利美公司,专门提供二级住房按揭贷款市场:任何银行在任何时候想脱手住房贷款时,可以方便地把贷款卖给房利美公司。于是,银行就不用担心按揭贷款的流动性和回笼时间长短问题了。到1970年,美国再推出住房按揭贷款证券,亦即:先将千千万万家庭的住房按揭贷款放在一起,打成包,然后以贷款包的未来现金流做抵押,发行贷款包证券化债券,结果使整个住房按揭贷款市场的资金供应,几乎无限地多,使众多家庭能得到住房按揭贷款、买上自己的房子。就是说,二级贷款市场、像住房按揭贷款证券这样的衍生证券,从根本上解决了银行等机构的流动性问题、资金来源问题,最终受益的是千千万万普通家庭和个人。   第二,当你从银行做按揭贷款或你的企业从银行贷款之后,利率可能是一年固定、5年固定或10年固定,而银行付给存户的利率可能是浮动的短期利息。所以,银行为了规避自己的利率风险,必须使用利率衍生证券进行对冲,否则,银行不能给你或你的企业提供中长期固定利率贷款,即使能做到,所要求的利率风险溢价会很高。   第三,在你的企业得到10年期贷款后,企业可能有资不抵债即破产风险、或不破产但资质下滑的风险,这些都是放贷银行承担的所谓企业”信用风险”。银行怎么规避、控制信用风险?如果你的企业债务是信用违约期权即CDS的标的,即你的企业债有相应的CDS期权在衍生市场上交易,那么,银行或其它投资者给你的企业贷款之后,他们不用担心你的企业是否会破产违约,因为他们可买到你的企业的CDS期权,将信用违约风险规避掉。那么,CDS的存在对你的企业、对社会的意义是什么?是使银行有能力降低信用风险,使银行和其它信贷机构更愿意做放贷,所要求的利率回报也更低,这些都让企业和社会受益。   换句话说,三类金融衍生品解放了银行:住房按揭贷款证券以及各类企业贷款证券这样的金融衍生品,解决了银行贷款的流动性;1980年代推出的利率期货与期权等利率衍生证券,解决了银行利率风险管理问题;而企业债CDS、住房贷款包CDS这样的信用衍生品,帮助银行分散了各种信用风险,通过CDS市场的交易,让银行贷款信用风险在更广泛范围内、以更高效率进行配置,让能者和愿者多承担、不能者少承担或根本不承担。   因此,贷款证券化衍生品、利率衍生品和信用违约衍生证券,是三类目的不同的金融衍生证券,其推出和发展最终是为社会,特别是为中低收入阶层、高风险成长性企业提供了发展和成长机会。因为对高收入家庭、对成熟且利润稳健的企业来说,他们要么不需要贷款,即使需要贷款也总能从传统银行得到,金融创新、金融衍生品对他们的边际价值较低。如果不是这三类金融衍生品市场,给中低收入家庭与高风险成长性企业提供的次级贷款,不仅供给会很少,而且所要求的利率溢价会更高。   那么,在实践中,CDS等金融衍生证券到底表现如何?根据美国银行统计,到2007年,60万亿美元CDS总量中,有一半左右是银行的头寸,银行是CDS市场的最大参与者,其次是对冲基金和保险公司。虽然银行既买进一些CDS又卖出另一些,但总体上,银行是CDS债务保险的净买入方,通过CDS等信用违约衍生品规避贷款违约风险。   2011年3月,蒂尔堡大学三位教授LarsNorden,ConsueloSilvaBustonandWolfWagner发表了一篇研究报告,”银行的信贷衍生品使用和贷款定价:渠道是什么?在不利的经济条件下持久吗?”,对美国77家具有规模的银行在1997年至2009年末的信贷数据进行了详尽研究,看使用信用违约衍生品和不用这些衍生品的银行,到底谁放贷更多、要求的企业贷款利率更低,特别是在2007至2009年金融危机期间哪类银行表现得更好、给危机中的企业和老百姓家庭提供的信用支持更多?   这三位教授的研究发现:一、用信用违约衍生品越多的银行,给企业贷款的利息越低,相对银行资本规模的贷款比率越高;这就验证了前面的命题,即金融衍生品增加银行管理贷款风险的能力,使银行承受风险的能力更强,可以发放的贷款更多,要求的贷款利息回报更低;对社会而言,更高的银行信贷能力,意味着能够支持更多企业发展、增加社会就业,为更多普通家庭与个人提供金融支持;二、信用违约衍生品市场的存在,不仅让有CDS衍生品交易的企业受益,而且即使对于那些没有作为CDS衍生品标的的公司,当它们从使用CDS的银行贷款时,这些银行所要求的信贷利率也会更低;也就是说,因为有活跃的CDS衍生品让银行更好地安排自己的风险组合,结果使从这些银行贷款的各类企业受益,不管这些企业自己是否为CDS的标的物!   过去几年里,媒体和政客给人的金融衍生品的印象是,信用违约证券是金融危机的罪魁祸首。实际情况呢?Norden,Buston和Wagner三位教授发现:从2007至2009年底,不管有没使用信用违约衍生品,各家银行都在提高信贷利率并同时减少贷款、去杠杆化,可是,即使金融危机高潮时期,积极使用CDS等金融衍生品的银行,其去杠杆化程度要明显低于其它银行,其信贷利率的增幅要远低于其它银行的利率增幅。这说明,积极使用信用违约和其它衍生品的银行,不仅在常态时期能给社会、给企业更多的贡献,而且在危机时期,照样能更多地为社会、为经济服务。   2010年11月,耶鲁大学的两位教授AlessioSaretto和HeatherTookes对标准普尔500指数公司在2002至2009年间的资本结构情况做了研究。在研究报告”公司杠杆、债务期限和CDS:信贷供给的角色”中,他们发现:一公司的债务是否有CDS信用违约期权在市场上交易,最后直接影响到该公司的资产负债水平和债务融资期限,即如果一家公司的债务是CDS衍生品的标的,并且该CDS衍生品交易比较活跃,那么,该公司不仅能做更多的债权融资,资产负债率比一般公司高四分之一左右,而且这类公司的债权期限也平均长1.6年。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如果IBM公司有CDS衍生证券在活跃交易,那么,投资者和银行买到IBM的债权后,即可通过买进IBM的CDS信用违约期权来规避IBM的信用风险,于是,投资者不仅可以买更多IBM的债权,还能承受更长的债券期限。   Saretto和Tookes教授还发现,在2007至2009年金融危机期间,有CDS信用违约期权的公司在债务融资金额与期限上的优势,照样存在,让它们在信贷环境非常不利的时候,继续保留信贷优势,得到长期债权融资支持。也就是说,CDS能增加企业对抗危机冲击的能力。   关于金融衍生品市场对银行、对企业和社会的好处,近些年有许多学术论文,既有纯理论的,也有纯实证的,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总体而言,这些研究发现,虽然金融衍生品像电一样,如果用得不当,可以造成伤害,但是,金融衍生品不是大规模杀伤武器,而是对社会有总体正面贡献的金融工具,它们让银行以及其它金融机构能够更好地配置自己的利率风险、流动性风险和信用违约风险。   就像任何工具一样,金融衍生品本身不能主动伤害社会、伤害人,只有人去用的时候,才会对社会产生效果,用的得当效果就会积极正面,用的不当就会产生问题。导致本次金融危机的根本起因是之前的房地产泡沫,在房地产泡沫破灭时,导致众多次级按揭贷款证券以及CDS等衍生品的价格崩溃。问题起源于人的行为,而不是自身无主动性的金融工具。    银监会需要被监督   在中国,关于金融衍生品的误解和恐惧,在危机之前就很多,金融危机期间和之后,就更多。但问题是,经过了过去三十年粗放式发展后,经济增长方式和增长结构已难以持续,必须转型。转型的重点是减少对投资和出口的依赖,增加对民间消费、对服务业的依赖,同时提高增长的包容性、降低收入分配差距。按照经济学一般常识,只要就业增长慢、中小企业创业难,中低收入阶层、农民群体的收入就难以更快增长,民间消费更快增长的愿望就难以实现。   这又涉及到农村金融自由、银行金融创新自由的问题。首先,由于农村人口占49%,未来经济增长更多来自消费的前提之一,是农民包括老农民的收入必须上升。中央年年号召解决”三农”问题,而且看来今后还将继续。其实,解决”三农”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政府增加补贴,而在于放开农民的金融手脚,让他们有创建基层金融组织、获得基本金融服务的自由。古语云:”授人以鱼,三餐之需;授人以渔,终生之用”,短期补贴只是”鱼”,如果农民的金融自由能恢复,其实质是”授人以渔”。   其次,完全恢复民间自主办金融的权利,并开放商业银行等金融机构的创新自由,解决中小企业的金融饥饿问题,以支持就业和收入的增长,推进经济增长方式转型。   所以,以商业银行为主体的中国金融业的业务发展模式必须转型。   目前,国内主要商业银行的利润80%以上来自存贷款利差,虽然支付结算、基金销售、理财产品销售等业务收入占比在逐步上升,但总的格局没太多变化,收入来源依然过于单一。单一本身不一定可怕,怕的是单一背后的原因。   如果银行只能赚简单的存贷利差,不能提供丰富多彩的金融中介服务,包括满足各类利率衍生品、各类流动性衍生品、各类信用衍生品的需要,那么,中国的商业银行除了为成熟的国企和规模民企提供贷款外,就难有其他金融服务,更难以通过金融工具优化配置风险,为高风险成长型企业提供差异化的金融支持。   金融创新的瓶颈在哪里?在监管机构。具体讲,在于监管机构的激励架构,亦即,对社会有价值但可能有风险的金融业务,按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监管部门本能选择是”禁止”。所以,就有了农村老年人养老基金会被禁;民营金融被禁多年,到现在还没开放太多;金融衍生品交易被禁或仍然被限。   摩根大通银行过去几年里,仅信用违约衍生品的头寸,就超过其贷款总额,如果加上利率衍生品、外汇衍生品等的多空交易头寸,总量就是其贷款总额的数倍。这些不仅使摩根大通的行业地位强,也使其收入结构多样化。相比之下,中国主要商业银行不能交易信用违约衍生品,利率和外汇衍生品头寸总额一般只是贷款总额的5%或更少。   金融危机之后,监管机构叫停贷款证券化,理由是资产证券化导致了金融危机;2010年年又叫停信贷资产转让。正如前面所说,贷款证券化与二级贷款市场从根本上解决了银行流动性风险问题,因噎废食只能是回避问题。一旦”禁止”金融创新成为习惯性政策选择,银行就只好走”揽存款放贷款筹资本”的经营模式,银行收入结构必然单调。   银行收入结构是问题的一方面,但跟它相配的另一面,是社会与企业得到的金融供给短缺,是社会金融饥饿;禁止或限制金融衍生品、限制民营金融给银监体系带来便利,这是一面,企业得不到资金支持、就业难以增长、老百姓得不到金融服务,是后果的另一面。正如上面所说,金融工具如果用得不当,可能会带来风险。但是工具如何用是技术问题,必须通过实践摸索改进,但不是通过禁止能解决的问题。禁止把金融供给停止了,但需求不会因停止供给而消失。   金融危机之后,银监会不断提高监管标准,资本充足率从不低于8%调到9%、再到10%,重要性银行不低于11.5%,附属资本限制在不超过核心资本的25%,拨备覆盖率从不低于100%提到不低于150%,拨贷比要求不低于2.5%,最近又推出对存贷比不低于75%的”日均考核”。这些要求或许不过分,但监管如此审慎,利弊相对如何?如果为了防范百年一遇的金融危机而迫使社会过上九十九年苦日子,这是否违背金融市场初衷?   加强监管或许帮助减少风险,但监管本质是限制金融从业自由,监管每增加一项,金融自由度就降低一项,金融供给就降一筹,社会付出的代价就多几码。这是监管者应该记住的道理。   由于缺乏对银监体系的可靠监督,全国人大常委会财经委员会不对其权力的加减进行问责,也不用就新的规则公开听证,结果,监管错位,在不该进入的领域伸展权力就可能难以避免。   银监会成立以来,把建立良好的公司治理机制作为国有银行改革的一项重要内容,用心良苦。但其自身一些作法却有干预商业银行的治理之嫌。比如,2010年,银监会推出一项创新,主要商业银行的董事会会议及其专业委员会会议都必须有银监官员参加,这是世界其他国家没有的。银监官员参加董事会及其专业委员会的法律依据是什么?董事会是股东的代表与决策机构,银监会以什么法律身份出现?这种创新使董事会性质发生变化,淡化银行为社会提供金融服务的职能。   去年的另一项创新是,商业银行董事候选人在董事会提名、股东大会投票通过之后,再由银监会进行笔试、面试并审批,只有经银监会批准才能正式成为董事。这里的顺序不是先由银监会对每个董事候选人的资格进行审查,然后由银行股东大会投票选举,而是反过来:先由董事会提名、银行股东大会投票,然后由银监会审批。这种顺序显然违背《公司法》,因为在《公司法》里股东大会就是最高权力机构,一旦投票通过即为公司董事。现在的顺序让银监会处于《公司法》之上。   银监会该做的是放开民营金融,是保障银行及其他金融机构的创新自由和公平竞争,是制定并监管合理的系统性风险指标,但不是去干预银行的内部管理与微观决策。谁来监督、规范银监机构的权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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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关于中国三十年改革的理解框架

王绍光把中国的改革分成三个维度:(各级政府之间的)去中心化;(政府对国有企业的)去管制化;(政府对掌控之外的经济活动的)去垄断化。基于此分类,加以细化和扩展,说说我的理解框架。说明一下,此框架是基于逻辑的而不是时间顺序的。 第一,是不同政府级别之间的关系。政府本身不是生产者,其上下级关系较为简单,就是围绕两个维度,“人”和“钱”。说的官方一点,叫做“人事权”和“财权”。就人事权而言,30年来,除了农村的直选之外,改变不大,基本上人事权还是层层掌握在上级手上,最上面就是中组部啦,呵呵。所以30年来的变革主要集中在“财权”。 政府自己不生财,财是来源于对各级政府所辖生产者的索取,主要三种形式,一,政府作为企业所有者而索取的所有者权益(利润、分红);二,税收;三,一些行政收费,比如管理费啊、罚款啊啥的。 利润索取这条,30年来是无论范围还是程度都在缩小的。这在以后讲政企去管制化的时候再说。行政收费这条,零散不正规,难入研究者法眼,资料不多。这里着重说税收这条。前几天总结Remick的文章说得挺清楚了,从76年一直到93年,基本上是中央政府让利给省政府、省政府再让利给市、县政府,县政府再让利给乡政府,这样一个层层财权下放的模式。当然,各地下放程度不同,东南沿海地区为甚。下放的主要方式是财政上解定额包干、上解按税种、按比例分成,等,大体原则就是“分灶吃饭”。地方政府还可以采取减免税的政策来刺激经济。(详见 1 , 2 和 3 。另外,根据水木reader版友的推荐,《他乡之税》这本书也不错。)在税收分成的地区,为了降低纳入与上级分成的预算内收入总量,很多下级政府就通过减免税或者征收不力等等方式,不把税给收上来(这样自然需要分给上面的就少了),把利润留给本地企业,所谓肉烂在锅里,然后再用其他方式,比如行政收费啊、摊派啊、赞助啊之类的,把这些利润变成本地政府能够支配的预算外收入。(Jean Oi, 1992))这么折腾了十几年,到93年,中央已经穷的不行了,财长成了乞丐。(wang shaoguang, the rise of the regions: fiscal reform and the decline of central state capacity in China) 94年分税制,老朱力挽狂澜,扭转了这个局面,通过统一税制、央省分税、禁止地方擅自减税等手段,保证了中央政府的收益。有人可能问了,中央再次拿大头,那地方上不是又没有经济发展的动力了吗?事实上恰恰相反,经过94分税,地方上发展经济的动力更大了。很诡异吧?我觉得主要有三个原因。第一,分税制之后,中央拿走了很多收入,用于全国性的重大项目的投资,但是留给地方的责任却没有减小,地方陷入收入不平衡,中央又不管,地方只好拼了命的扩大税基来搞钱,要不然,有些穷的地方可能连基本的政府运转都搞不定,富的地方也无法享受从前那样的迅速发展的舒服日子。第二,从官员个人的政治升迁前途上看,分税之后,中央对地方官员的考核指标没有变化,依然是经济数字为主,主要就是GDP和财政收入,那么,即使从个人政治前途考虑,官员也有足够的动力去发展经济——哪怕不是为了本地税收。第三,经过80年代“分灶吃饭”而且是地方吃大灶的好日子,地方官员个人也从中得到了不少经济好处,官员们普遍发现,本地经济好,个人油水才多,所以,即使不考虑升迁的因素,从经济收入考虑,多上项目也是好的。 因此可以说,分税制改变了中央和省的预算内收入分配比例,但是没有改变地方政府对经济发展的热情。各地一浪高过一浪的招商引资热潮、房地产热潮,都证明了这一点。 但是,分税制之后中央拿到的钱虽然多了,地区间转移支付总量也多了,但是没有改变地区间发展不平衡的态势,甚至更加恶化了这种不平衡。典型的例子就是内陆欠发达地区的“农民负担”问题,从80年代末肇端,94分税之后,迅速变成一个严重的问题,直到2000年代中期才有所缓解。其根本原因,就是分税之后,欠工业化的地区一方面丧失了为数不多的工商税(现在主要变成增值税了)的大头,另一方面支出不减,所以更加依赖农业税和从农村榨取的其他预算外收入。从省到市到县到乡到村,一级压一级,农业税的任务很重,加上这一段时间粮食收购价格的问题,农业生产利润本来下降的很厉害,两方面挤压,把广大内陆农民逼得够呛。即使这样挤压,欠发达地区的基层政府往往依然完不成农业税征收的任务,无法维持正常运转的开支,所以各地都有公务员欠薪、地方政府借高利贷填窟窿、甚至地区间“引税”这样的怪事。(参见李昌平、曹锦清、陈桂棣等人的著作,更推荐《他乡之税》)。 总之,改革30多年来(之前的央地关系变化也有很多动态,之前说过不少,这里不表),各级政府的财权关系上,经历了“前十五年去中心化、后十五年再中心化”的一个“V”字形的过程。而附带的效应则不是“V”字的转折,而是一以贯之:地方政府的发展冲动一直增强,地方的预算外收入规模一直扩大(除了其中几次统计口径调整造成的不稳定)、地区差距不断拉大。 那么,改革之初,为啥中央政府要把财权下放呢?后来为啥又要上收呢?中央政府可不是因为可怜地方政府官员的钱口袋本身的饱扁,中央看重的,是地方在经济发展上的主动性,也就是说,政府层级之间的去中心化和再中心化,归根结底,是服务于政府和企业的关系的,是为了刺激各级政府对下辖企业(包括国企和非国企)的扶持帮助,从而增加全国的经济总量。所以接下来,我们来看政府和企业的关系的变迁。 说完政府科层结构之间的财权去中心化和再中心化,再说政府和企业之间的关系。 还是先给个逻辑上的分类(我是分类控。。。),政企关系,或者说政府和直接生产者之间的关系,说到底也就是这么几个维度:人,钱,物,生产决策,销路。 人,包括管理层人事、技术人员的供给、乃至普通职工的就业和去留。 钱,是双向的,一方面是政府怎么从企业收钱,包括所有者的利润、税收、管理费等行政杂费、变相摊牌等;另一方面是政府怎么帮企业弄钱,包括从各政府部门自己支配的小金库中贷款给企业、帮助企业去银行贷款、减免税收,等等。 物,就是设备和原料,政府在生产设备、尤其是体现高技术的设备上,怎么供给企业,在重要的原材料供给上,又是怎么帮助或者不帮助企业的。 生产决策,就是决定企业该生产什么产品,生产多少,这方面政府怎么介入,怎么提供信息,或者怎么拖后腿。 销路,就是产品的市场问题,政府是否能够动用自己的权力帮助企业打开销路,比如政府自己采购,或者搞地方保护主义,排挤外地企业的产品,再或者政府官员自己到外面去给本地企业联系订单,等等。 “人-钱-物-生产决策-销路”这个分法,是从最基本的生产环节和生产要素的角度去分的,应该已经涵盖了生产的所有环节和因素。 坊间还有不同的分法,比如说“技术、资金、政策、人脉”等等。其实不矛盾。技术,要不体现在具有技术的人身上,要不体现在机器设备身上,所以是“人”和“物”的一部分。“资金”就是钱。“政策”嘛,比如说批条子盖章的效率啊,比如人事、税收、土地供给德优惠和政府采购啊啥的,其实具体的看,也就是落实到“人”、“钱”、“物”和“销路”的供给上。“人脉”则是更高层的一个角度,人脉可以影响技术资金和政策的分配,由此影响人、钱、物、生产决策和销路。 至于大家都十分看重的“所有权”或者“产权”,我却并不认为那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考察一下“人-钱-物-生产决策-销路”这几个环节,每一个环节的独立,都并不以“所有权私有化”为绝对前提。八十年代末期,一些极端的承包制,基本上已经实现了这几个环节的非政府化——当然,指的是摆脱政府那种看上去“不好”的干涉和介入,而保留了政府“善意帮忙”的干涉和介入。我们设想一种极端的承包制,企业承包者一包二十年甚至更长,完全掌握用人大权,除定额上交的承包费和税费之外亦无须多为财政做贡献,在生产上自由的根据市场需求购进原料设备、生产产品和销售。那么,这种假想的承包制,和事实上的企业私有制,其区别是什么呢?顶多是对政府多了一项“定额上交承包费”的义务。如果把这个钱当作一种变相的税费,或者当作政府作为最初企业创办者入股索取的定期分红,亦未尝不可,不改变其经营自由的本质。 因此,我觉得“所有制”这个东西,听起来名头响,其实落到实处来看,也不过就是个人对企业在获取收益、经营管理、财物处置等各环节所拥有的自由度的一个总称。这些自由度都是可以连续变化的量,极端的私有化其实也就是把这些可能的自由度推到极致,没有什么奇妙的,而且也不存在什么公有制和私有制之间鲜明的分野。新制度主义经济学把产权看得很重要,但是那里面的产权,其实就是“收益权”的代称。用自主的收益权来刺激企业经营的主动性,这和中央政府用“分灶吃饭”的方式来刺激下级政府的经营主动性,道理是一样的,不玄妙。 哪怕企业私有化了,也不能说自由经营是绝对的——政府的影响余地还是十分有弹性的,可大可小,至少财税政策、产业政策等就够你喝一壶的。政府在“人-钱-物-生产决策-销路”各个维度上的不同的干预行为,到底对企业的经营表现有何利何弊,也不能按照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和新制度学派的模型,一概而论说干预就不好。要具体的审视。 嗯,这篇怎么基本都是废话。。。。下篇谈具体的,政府在“人-钱-物-生产决策-销路”各个维度的干预的演变史。 说到政府和企业的关系,上回说过,无非“人-钱-物-生产决策-销路”这几个维度。 然后需要对企业/生产者也分分类: 1. 农业生产者/农民; 2. 外资企业; 3. 城乡个体、私营企业; 4. 乡镇村所有的集体企业;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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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石三日祭:理想主义者的十年

青年们是用来成长的,老师却是用来牺牲的,甚至这个时代都是用来牺牲的。是的,没有牺牲哪有成长呢?但愿在一棵老树旁能够长出满怀希望的春天来。              ——刘老石《 老师是用来牺牲的 》 2011年3月24日晚,长期致力于乡村建设工作的刘老石于天津因车祸不治,终年四十岁。 昨日我与谭翊飞等同仁为他建立了纪念网站: http://www.liuxiangbo.net 纪念微博: http://t.sina.com.cn/jinianliulaoshi 纪念相册: http://www.flickr.com/photos/jinianlaoliu/ QQ群:3345923 如果你是他的学生、同学、朋友、同道,敬请前往。如果你只是一个陌生人,也敬请你移步前往。就当是向这个理想主义者的最后致敬。 刘老石这个名字并非他的本名,原因是农民们常叫他老师,于是他也不能逆了他们的意,于是就干脆改名”刘老石”。这个名字到底是从何时叫起的,我不得而知。只是知道他从2000年冬天开始负责天津科技大学的学生社团工作之后,便与温铁军老师、李昌平等人开创了” 大学生支农 “这一事业。自从这五个字逐渐传遍大江南北之后,众多的青年人开始自发地走进了农村,年复一年。十年之后,这些青年逐渐成为各界的中坚,有人成为记者,有人去了NGO,继续大学时候未竟的事业。 2010年7月31日,刘老石辞去天津科技大学的教职,成为专职的”支农辅导员”,继续晏阳初和梁漱溟当初的”乡村建设”事业。这一年,他也刚成为温铁军的农村发展博士,也是他从事这一行工作的第十个年头。 2002年底,那时候还是学生的我从中国农大的五色土BBS知道了”大学生支农调研”,于是抖抖颤颤而又激动地发了邮件,说我们是云南的一家学生社团,我们所想做的事情与老刘他们做的一样。当然,当中还有农村发展方面鼎鼎大名的温铁军老师,这让我们分外仰慕。于是,西南一角的云南终于也有”大学生支农调研”这样的活动了,接着便是我们周边的学校:云南大学、西南林学院,然后就是广西的高校:广西大学、广西师范学院等等。也是在那一年,我们请来了李昌平、老刘等为我们作了一次讲座。写海报的我还把李昌平当时就职的机构”乐施会”写成施乐会。那天晚上,窗户上都是人…… 从那时候开始认识老刘,从乡村来的大学生们很快就沸腾了起来。”新农村建设”、”参与式”、”支教”,这些词频繁地占据着学生社团的活动内容,在学校中显得风风火火。作为学生社团的小头目,各种虚荣齐至。 2003年5月1日至7日,来自广西和云南的一些高校学生社团们参加了由老刘主持的培训。他们被安排住在学校附近的小旅馆,以节省开支。只记得当时手臂上还扎着红领巾,捋起袖子,在培训前唱歌。唱孙恒的《想起那一年》,唱《我的祖国》。那几天还有世界宣明会、救世军的人来作一些项目介绍。这些是我最早的公益常识启蒙。 2004年的国庆节。又是老刘,带着广西和云南的高校社团们到学校开始培训。只是那时候的我忙于考研复习。也没有全程参加老刘的培训。只是觉得很喜欢和大家待在一起,感觉说起话来都显得亲切。后来才知道,那是气味相投。只是当初我不知道,老刘会在这条路上走多远。 后来听说老刘从未停止过对”大学生支农调研”中一件事的投入,甚至 有记者写道 “在采访刘湘波(刘老石的本名)之前,一位知情者透露,如果你问刘湘波他女儿的名字叫什么,他可能一时想不起来,但你跟他谈”新乡村建设”,他会顿时兴奋起来。” 这个理想主义者用自己的蝼蚁之力,召集着成千上万的大学生回到自己的故土,用一种近乎偏执的努力,来反哺着最广大的农村 。从2001年至今(2005),短短5年时间,刘湘波利用寒暑假和五一、十一的假期,组织培训了全国各院校社团带头人600多人次,下乡1万人次,创建了100个农村实践基地,帮助农民组建了40多个农民合作社,30个农产品协会,40多个文艺团体和夜校。 以上仅仅是2001年至2005年的数据。 农民合作社、农产品协会、夜校,这样的物事出现在一般的农村近似于天方夜谭。恐怕在城市里的诸位也未必听说过这些。在乡村的黑色夜晚中,终于不再是打麻将或者打老婆、打孩子,而是自己也有了自己的娱乐。这一切看起来跟刘老石这个大学教师没有什么联系。然而正是他的努力,他的鼓舞,他的培养,让众多的大学青年回到了乡村,融入了乡村。尽管类似于星星之火,但却依然能照亮乡村里的黑色无聊。 十年里,这个简单朴素的理想主义者始终如一,坚持不变但又艰难地从事着他的事业:乡村建设。一届又一届的大学毕业生因此而改变:有人回到农村,很多人进入NGO/NPO,也有人成为记者、编辑,即使有人成了警察,依然对乡村葆有不变的热情。 昨日,得知老刘去世的消息,顿时心中悲难自禁,在我们的人生中,每一个亲朋好友的逝去,我们生命的某一部分就会跟着逝去。随着老刘的逝去,我想我青春年华中最为激动难当的那一部分正在逝去。就让那一段日子随你升入天国吧,有那么多青年人的激情岁月伴随着你,希望你能在天国里一一检阅,并能因此而不寂寞。 作为老刘的后辈,即使那一段岁月已经逝去,但我们坚信积淀了更多的坚韧和理性。让更多的青年,更多的中年,去实践这个理想主义者的理想:建设乡村。 老刘,安息。 相关日志 祭一个陌生人 瘦人/世间情书之壹零:我永远爱你 转:献给山区中的孤寂死者祭文 地震之后我们怎么办之领(收)养汶川孤儿 地震后我们怎办之汶川孤儿心理救援 四川地震视频集:别哭,孩子;别哭,四川,让我们共同战斗 哀民生之多艰:异象与地震(四川绵阳、江苏泰州) 分享:如何建立一个农民专业合作社(申办的具体程序和注意事项) 0.01平方米的寒冷 双手合十:我度己身,继而度众生(The red cassock in Myanmar) 建议使用 Feedburner订阅本Blog | 在豆瓣九点 | English Blog | 墙外Blog: 瘦人志 Some Rights Reserved | 小刀周遠的瘦人民謠 | Permalink | 暂没有评论 | Add to del.icio.us |关键词: 农民 , 活着 | faydao@twit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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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人物周刊:于建嵘:寻根与布道

 “10年后的于建嵘,较之学者,更像一个社会活动家。中国或许不缺少一两个学者,缺的是为声音微弱的底层代言、为民众的命运奔走呼喊、能够影响政府决策的人物。他扮演了这一角色”   厦门街头上,6岁的杨伟鑫从地上半支起身子,吸吮大拇指,淡露出天真的微笑。身后,一只脏黑的断把水杯孤伶伶地。   被拐、弄残、行乞……1月17日,收到孩子父母的求助信后,“愤怒极了”的于建嵘将这张照片发到自己微博上。   1月25日,他另设微博——“随手拍照解救乞讨儿童”,新浪上一干网友、媒体中人纷纷响应。   2月6日,歌手、全国政协委员韩红也在网上传递,将在“两会”上递交提案——“严厉打击和惩罚拐卖儿童”,请问“于先生可否帮我一起来搞这个提案?”   同时,也有人在尖锐讥讽这位社科院农村发展研究所教授、社会问题研究中心主任,“通过乐清村长事件,名声大振,一跃成为中国弱势群体第一救世主。但当乐清百姓给他下跪时,他欣然接受并迅速逃离。如今,这位沽名钓誉的民生大佬,又摇身一变,成为‘随手拍照解救乞讨儿童’的发起人……”云云。   “在‘乐清事件’中,于建嵘有自己的观点,他不太愿介入其中。”去年年底,与于建嵘同属“学界公民乐清观察团”中的一员思忖说道。   “我在这里不对乐清发表任何意见,该说的都写出来了。”1月初的某晚,寒冷的北京。单向街书店内,于建嵘在演讲《中国的底层社会,我的研究和立场》结束后,迅即打断了台下的提问。    转型社会的医生   那场演讲为推广他的新著《抗争性政治:中国政治社会学基本问题》,距离他的成名作《岳村政治——转型期中国乡村政治结构的变迁》,两本书相隔10年。   “一部解读了国家行政权力下沉乡村社会的理由及其后果,一部专门研究近年来一系列社会冲突,它们就是我来北京10年的重要概况。”他简明扼要。   他自喻为“一个医生”,假如社会是一具人体,他人研究的是细胞,是结构;那么,他则紧盯“溃烂”——“中国底层农民、工人,包括市民在内,他们的权益受到侵害与其维护自身的方式。”   顺延这条思路,他从未乐观,“这10年里,中国农民经历了从赋税之争到土地之争,维权方式从上访到自焚;底层意识从仇富到仇官再到‘社会泄愤’;让人焦虑的是,社会公权力越来越失去规范,社会矛盾越来越突出,社会规则底线一直在突破。”   10分钟前,他还在大声驳斥电话那厢的记者,“守护社会规则与幸福指数的高低是两回事。幸福全凭个人感受,当二奶、三奶也有幸福的,有人做狗也有幸福的;可是,社会规则被破坏,意味着底层人的权益无法通过正当途径维护。我们提倡法治建设、社会改革、政治改革,最后一律归结为公权力怎样维护社会规则,这才是一个更大的问题。”    杀了我某某,自有后来人   1997年,于建嵘第一次找到了华中师大中国农村问题研究中心主任徐勇时,俨然已是“成功人士”。   “他自驾私家车前来,这在我接触的人中较为少见。”徐深记,于建嵘自报家门,湖南衡阳人,硕士毕业于湖南师大社科系,曾在体制内的媒体做过记者。其后打破铁饭碗,成为改革开放后第一批执业律师。在海南等地闯荡8年,金钱固然不再存有负担,却也从不是他的人生根本追求。   “与一般人在商言商不同,他是在商言政。他坦承,知道我们做农村研究,他就想来做访问学者,了解农民问题。言谈中,我感到他具有很敏锐的政治意识、强烈的国家情结。90年代初期,三农问题还只初有呈现,他就预感这一趋势将日益严重,必会影响中国发展。他决心要为中国农民的生存状态寻找一条出路。”徐勇说。   做完访问学者后,于建嵘心不满足,既而在徐勇门下攻读法学博士学位。   1999年,于建嵘筹写博士论文。徐勇对自己最早的博士生明确提出:一要走向农村;二是亲历调查。他进而建议,“1927年,毛泽东写过一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震撼了中国。你也是湖南人,能否按照那本报告中走过的路线再去行走一番,考察当今的农村发生了什么变化?”   当年5月,于建嵘按图索骥——在湖南中部的湘潭、湘乡、衡山、醴陵、长沙5个县跑了一个来回。“他一跑回来,就向我大谈新发现:当年的这些地方又冒出了新的农民运动。由于当地农民对征收农业税极为不满,发生了群体性反抗事件。我要他全身心投入进去,摸索为什么它们会在70年后又会重现。”徐说道。   2000年1月,于建嵘四度到达衡山县后,终将研究重点落在那里的白果镇绍庄村。   那个不足700人的小村庄正是中国共产党成立的最早农民协会“岳北农工会”的发祥地,于建嵘在村中安营扎寨,按照学术研究的通行方式,为它命名“岳村”。   2000年年初,于建嵘几乎调查了湖南省近10年来所发生的全部较严重的农民对抗基层政府的群体性事件,他本想利用这些调查资料撰写博士论文,“但后来,我改变了写作计划,决定通过岳村一个多世纪以来的政治关系、权力体系、政治控制、政治参与和政治文化的变迁过程进行客观的描述和分析,从政治社会学和政治人类学的角度,来剖析转型期中国乡村政治发展的过程和特征。”那便是《岳村政治》的由来。   徐勇曾预言,《岳村政治》所附录的《衡山调查纪事》会更有长远价值。   《纪事》中6.2-6.4记载的文字,10年后在新作《抗争性政治》的第二章“集体行动与维权抗争”中被隐名引用——   3月20日晚,衡阳县两村民范某、彭某来访。……问:你们认为负担如何?   ……彭答:现在农民的负担重得已没有办法承受了。从1998年我们团结起来减负,1999年负担要轻一些。   问:你们如何团结起来减负?   范答:农民负担这么重,农民肯定没有钱交,这样,那些乡村干部就组织黑社会的人(社会流氓)到农民家里收钱。这些人很不讲道理,看到什么值钱的就拿什么,并作抵价出售后算上交款。只要和他们讲理,他们就打。真是喊天天不应。……在这种情况下,农民们不服,开始有人单独上访到省里,上访后省里给他们一些文件看。他们把文件拿回来后,给大家看,这样大家才知道有不超过上年农民纯收入5%的规定。有的农民提出,党的政策是好的,是地方基层干部败坏了共产党的名誉,有些愿意为党和农民做好事的人就发起成立了减负组,谁愿意加入就加入,开始只有13人,都是同乡村民,属于13个村,由最早上访的一个退伍军人彭某当头,……等了五天,管区与减负组彭某等人和谈。那天镇请了两中巴黑社会的人在管区附近,管区干部召集村干部守在通向管区的各路口。……在谈的过程中,管区主任打了一名代表。这时街头就有人喊“打人了”,彭某爱人听见后认为是打彭某,所以就找到乡政府去了,喊了两声,那些镇里面请来的人将她打得鲜血直流,昏倒在地。……   彭说:农历11月25日夜里,政府就派人到处捉减负代表。农历11月28日晚,到我家里捉我,我听到消息后从后门跑了。事实上,我不是减负组代表。   范说:只要捉到的,就打。阴历12月初一,镇干部以综合治理为名召开万人大会,搭了台子,用绳索将捉到的6名代表捆绑挂牌在大会上亮相。由于群众愤怒,团结起来围攻干部和那些戴了红袖章的黑社会的人,群众将车子砸坏,搞得会也不敢开了。干部们只得草草收场。减负代表让群众解救出来,自此之后,减负组就没有活动了。   ……面对中国农民的苦难,我一介书生又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良心和责任来完成这一研究课题。尽管我已体会到这中间的无比艰难。   “在那些日记性的文字里,我想表达自己思想最深处的某些东西。”今年1月初某夜,寒风飒飒,北京单向街书店内,于建嵘的演讲《中国的底层社会,我的研究和立场》正进行中。   他急速展示一张张PPT,“这是2002年12月22日,我在湖南衡阳拍下的片子,叫作‘皇粮国税不可抗拒’——你们看,这些农民在做什么?他们在组织农会。可当地就是毛泽东主持第一个农会的地方,那里还出过一位人物——夏明翰。”   在《抗争性政治》一书中,他如实记述,一次,H县农民廖某某宣传党的减负政策时,被当地派出所找去。   派出所的就说:廖某某,你告乡政府,你以减负为名,你是反党为敌,乡政府奈你不何,我派出所能奈何你,你这个钉子我就要钉服你;……你这个组织,还有后台,你组织有哪些人,要把人员交给我。要按政策落实,拿你这些人搞死,……我(廖)当时讲,只要主义真,杀了我廖某某,还有后来人。你拿我搞倒,还会有后来人。   说者平静,闻者伤心。于建嵘当时笔不停歇,热泪盈眶,“感到有些迷茫与心痛。当年夏明翰烈士说这些话时,面对的是‘国民党反动派’,而今天这些农民维权精英们高呼‘杀了我某某,还有后来人’时,恰好面对的是夏明翰们为之献身的政权。而且他们赋予了这首诗基本相同的意义——‘为人民的利益而死,死得其所,比泰山还重’。”   当代中国出现的这些农民抗争活动的根源、动态过程和结果是什么?有组织的农民争取权利的斗争对农村的治理和政治稳定发生了什么影响?它对于中国的民主转型可能有什么贡献?为了防止中国农村踏上通向深刻政治危机乃至不可控制的动乱必须引进哪些制度变革?   回北京后,他奋笔疾书《农民有组织抗争是政治风险》,呈请社科院上交中央高层,“中央曾派出两个调查组沿着我的报告进行调查,但没有足够重视。”   “群体性事件中的领头人物,有一些曾在外地打工,他们有视野,有头脑,敢说敢干。江西安源煤矿离衡阳较近,矿工中有不少这样的人与事。于建嵘在写完《岳村政治》 后,又依这条轨迹寻到安源,与工人们同下矿井,写就了《中国工人阶级状况:安源实录》。可以说,一个村,一个矿奠定了他在学界的基础。这两本书有一个共同特点,反映了于建嵘的底层情结。他关心不被社会重视的小人物的命运,恰恰是这些名不见经传、默默付出的小人物才可能出大事情。”   当年,徐勇鼓励于建嵘上北京,“跟随更有名望的老师。加上湖南人天生的政治情结,适宜到那个更宽广的舞台。”    以法抗争   “2004年3月5日,中央在两会上宣告取消农业税。可是,中国的农村问题迅速从税收之争变成了土地之争,土地是矛盾的焦点。”于建嵘说。   PPT中,某村的老弱妇孺并肩站在抗议最前沿,“我在调查农民抗税时,没有发现人群中有老年妇女。面临土地问题时,她们站到了前面。我问她们为什么?她们简单地想,当官的可以打年轻人,却不敢打我们这些老的。我称之为‘软实力’。”   当年农民抗税主要分散在湖南、湖北、江西、四川、安徽等地。而土地之争却蔓延在广东、浙江、江苏、河北、山东等发达地区。农民抗税多处边缘农村,土地问题则到了城市的周边。   “农民抗税时,是地痞流氓介入。土地之争时,不仅有大量的黑社会,地方政府还动用武警。”   他以2005年6月的河北“定州事件”为例——那起抢地惨案中,一边是使用原始器具的农民,一边是持有枪支利器的“进攻方”,“一个小时战斗中,6个农民死于枪下。”   事后,他访问已被关押的定州县委书记和风,“我对他说,当一个县处级干部不难,但要当上县委书记可不容易。你为了坐上这个位置,你得吹牛拍马、请客送礼、投机钻营多少年?你怎么做事这么没水平,开枪打农民呢?”   和风直喊冤,声称自己并没下令,“他说,是买土地的公司表示,如果政府解决不了,我们来干行不行?结果,他当即表态,那你们就去干吧。他没想到他们会真的开枪。所以,你们这些当官的以后遇到这种事,千万不要轻易表态。实在要表态就说,你们依法干吧!这样责任会少许多。少说‘依法’两字——坐牢!”   台下哄堂大笑——他又熟悉地跑回为官员上课的状态。   “你们这些当官的”——“我今天再次提醒你们,你们不要随意去侵犯老百姓的权利,假如要搞拆迁什么的,你千万不要冲到最前面,你走到最后面,能不去千万别去,宁愿官当小一点,你不要吹牛皮,假如为这个事,老百姓把你打死了,我告诉你白死,没有人敢把你追认烈士,因为只要追了,全国网民会把你骂死的,会把你的领导搜出来,把他变成贪官。”   ——“你们这样把信访公民拘留、劳教、判刑,会有报应的!”   ——“宜黄强拆自焚事件过后,当地官员请我去讲课。我不去,多高的价钱请我也不去。把人房子拆了,还逼得人自杀,我怕我会指着鼻子骂娘。”   2010年,于建嵘活跃在北京、上海浦东、江西、杭州、广州,各个为官员们“布道”的讲堂上,10月份所开的微博,也为他的“道场”,迄今拥有粉丝超过45万。   也是这年,他最为焦虑,“年初开始,冒出一个‘拆村运动’,即增减挂钩,抢夺农民的宅基地,突破了社会最低底线。整整一年,我花了大量心血,四处呼吁不能抢夺农民的房子,不能强拆。”   他的好友、另一著名三农专家李昌平说,即使早年,每次聚会上,他们的谈论话题也是土地。和于强烈反对强拆相比,李昌平主张“土地集体所有制”,“集体所有制有什么不好?市场经济的基本原则就是允许多种所有制存在。强拆又不是官员的个人行为。这个世界上可不可以找到一种制度,让人自愿拆?如果说没有,为什么别的国家就没那么多强拆?”   面对于建嵘的呼吁,“底层农民在征地等问题上,与公权力的博弈中,要用法律维护自身合法的权益。要‘以法抗争’。”   他以为自己提供了另一视角,“现在乡村干部事权很大,财权与治权很小。应该完善乡村两级治权,加大财权、治权,将农民问题在乡村解决,不用上访。”   “李昌平、还有搞过‘咸安政改’的宋亚平,都是好得不能再好的朋友,我们一见面就争。他们认为地方官有道理有苦衷,上面要政绩,地方要发展,一两个钉子户还让不让人做事了?”   即使他那篇被热捧的“谈心体”——“有一个任省级官员的同学,一次与我谈心里话说:兄弟,你总批评我们这些当官的拼命往上冲。这是因为你没有当过官,不知道当官的感觉。那种感觉真的很让人非常受用,就是不贪污受贿,那种前呼后拥,指点江山,有什么事给个眼色就有人办等等官威,也让人感到此生没有白过。而官越大,这种感觉就会越明显。”   “我说,我和你们的基本观念不一样。你们是发展主义的理念,我是权利保护主义的理念。我永远认为没有理由,为了所谓发展牺牲一个合法公民的合法权利。为了新农村建设,去把农民的房子拆了,打死人,然后装糊涂,说要一分为二看问题。没什么一分为二的,有些事就得一根筋,你要拆我的房子,我就有权不同意,有权讨价还价。如果你认为抬价太高,不开发不就完了。这个社会少建十座百座千座高楼大厦,都没有比破坏规则更危险,底线一旦突破永无止境。”他斩钉截铁。   在单向街书店,于建嵘绘声绘色讲起“去年的一桩亲身经历”——11 月1日,万载县的县委请我去给干部演讲。在中间,我反复讲你们不要拆农民的房子,你们不要这么去打农民,不要去抓农民。万载县的县委书记不知道我会这样讲,他特别生气。在吃饭的时候,他把安排我去做演讲的那一帮人都叫去了,想教训他们,并同我发生争吵。他说,于老师,你今天讲得很生动,但你这样对我的工作不利。我说怎么呢?他说,你要大家不要去搞强拆,不拆我的任务怎么完成?我说,宁愿当官当小一点,也不要这么去拆老百姓的房子,人要将心比心,……他更生气,把桌子一推,说没有我们这么干,你们知识分子吃什么?请我的是他们公安局局长,我想开个玩笑算了,于是打哈哈,你们菜都没上,我怎么知道吃什么。他见我开玩笑,再次一拍桌子,第三次拍的时候,我一下火了,我说去你奶奶的,老子不吃了,你这种鸟人没有资格和我吃饭,把桌子一推走了。   请我来的公安局长很紧张,跟着跑出来想拦住我。县委书记还在里面拍桌子骂,随他去,在我这个地方,看他能怎么样。   他想错了,原来我是没有想把他怎么样,但是今天不一样了,因为今天我开微博了。今天的现代科技已经解构了中国的政治生态。我们每个人的声音都不一样大,我的可能大一点,你的可能小一点,但我们每一个人都能抢到一个话筒……    于建嵘的困惑   “10年后的于建嵘,较之学者,更像一个社会活动家。中国或许不缺少一两个学者,缺的是为声音微弱的底层代言、为民众的命运奔走呼喊、能够影响政府决策的人物。他扮演了这一角色。”徐勇说道。   “社会泄愤”——“这个概念就是我胡起的!原来没有这个学名。”于建嵘高声道。   2007年11月30日,他前往美国伯克利大学演讲。在台上,他放言,“中国不但有威权活动,还有泄愤事件。老百姓发泄对官员心中的不满,宣泄心中的愤恨。   他列举了2004年10月的重庆,一个于姓挑夫,偶撞一曾姓妇女。争吵中,妇女的丈夫掌掴挑夫,并扬言,“你知道不,我是国家公务员”,从而引发围观群众不满,由此误传“国家公务员打死一个农民”。迅即,群众四面八方围攻当地派出所,要求“交出尸首”。在砸坏政府机构后,他们兴高采烈宣称,“我们不给农民主持公道谁主持公道?”   还有,2005年6月安徽某地,一个来自江苏的商人撞伤一小孩后,无意中说“不是没撞死人么?就算撞死了人,在你们这里顶多赔30万。”——“这句话麻烦了,人们里三层外三层,里面人告诉外面的人,江苏的一个老板开车撞死了我们的小孩,还说……二话不说,打人砸车,砸派出所,还有旁边的超市。”   同年12月8日,他从美国返程后,即被火速召回社科院,“到单位后,领导看了我一眼说,你在美的演讲已有中央某部门专门上报高层。有领导批示,建议社科院好好与于建嵘谈谈,不要随便乱讲话。”   最后,社科院将他的演讲原文整理出来呈交中央。一位首长阅后却称“太好了”,“并在文件旁批示,为国家的科学决策提供了重要参考,这一下批评变成了表扬。”他笑说。   事后,很多人就“社会泄愤”赞他有“先见之明”,他矢口否认,“重庆与安徽的两起案例,让我对当前中国社会的怀疑,一说当官,一说有钱,老百姓的心中怒火丛生,不需要事实,不需要理由。”   “2008年的瓮安事件、2009年的石首事件……”徐勇在电话中说,“他这10年接触社会的不积极因素比较多,所以易感性,热血沸腾。我的理性成分多一点。”   故而,他对于建嵘的新作书名“抗争性政治”,以及书中多次使用“底层社会”有所保留,“于建嵘在美国的导师裴宜理研究的是造反。研究造反的人天然就假定造反者都是有理的。我建议过他要警惕这种现象。‘抗争’是引用的,在一定范围内有它的作用,但不能简单地照搬,否则容易造成民众与政府的对立。   “还有,‘底层社会’对应的是‘高层’,这样形成相互关系的不可调和。除了抗争以外,农民还有各种各样非直接方式和国家去对抗,用自己创造性的行为去改变国家。我们这个体制的创新都是农民带来的率先举动,后来得到政府的认可。说到底就是农民和政府也可以建立一个良性的互动关系。我们研究农民、关心农民、同情农民,同时也要超越农民,防止极端化。”   不断有电话打入。据说于建嵘24小时开机,每天只睡4小时,他的家中备有2000多名上访人员的资料库。   他前往浙江乐清调查“上访者钱云会之死”,邻近苍南县灵溪镇前蔡村郑继来叔侄与数位村民从网上得知后赶来,递交材料,向他诉苦:2003年村里瞒着村民,将基本农田卖掉。2006年征地款打来,村民不肯接受,但土地仍被全部强征。2009年到2010年,二十多家村民的老屋又被强拆,赔偿款不能让村民满意,安置地也没有,既无田种又无屋住。现住在村外临时搭盖的草棚里。   “他们都在电话中哀叹,我们农民苦啊——”   “可我也不是他们的保护神。他们说,不行,于老师,天要塌下来了。可我想,这片天怎么能靠我来撑起?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于建嵘瞪大眼说。   “我总以为,于建嵘的困境就是中国的困境。”李昌平说,“他现在身心憔悴,就像我那时候在湖北监利搞改革一样,每天都有几十个农民找我,每天都人在我面前哭诉,我也陪着掉泪,活得很没有人样,日子过得真难。”   “他长时间的坚守,非常不容易。说到底,今天中国的问题不是他能解决的。如果我们体制里面的官员都像他一样跟农民去打交道,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找得到好的制度。”李昌平说。   学界鲜有提及于建嵘在2009年第5期《长城》上发表的小说《我的父亲是流氓》,文中有颇可玩味的一段——我探亲回家同完全闲赋在家的父亲小饮,他在几杯茅台下肚后,看看左右无人轻声地对我说:“妈巴子的,你俩个弟弟比你强,为官的如鱼得水,为财的合理合法。你啊,就会读死书。如果想通了,还是回老家来吧,我叫人给你个职务。这里干点什么都方便。”说完就嘿嘿地笑了起来。可以看得出,父亲尽管为自己不能亲自再在官场上拼杀感到有一些失落,但为自己的后人有如此造化也感到心满意足了。但我总感到,那充满父爱的笑声又多么像狡诈的老农骗取了他人财物后的窃笑。   虚构中的“父亲”是一位彻底的流氓无产者,现实中的父亲在解放前是一名地下党员,参加过“湖南民联”。文革初便被打倒,母亲带着子女下放农村,一度困苦不堪。   1977年父亲“走”后,官方下文平反。母亲说,人都让你们整死了,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参加这些组织不是好事。自此,他奉行一条:不参政不从政,只议政。   “我有一个最大的愿望,不管什么理由,不能剥夺人的基本权利。剥夺了人的基本权利的社会不是一个好社会,不是一个好制度,也不是一个好领导。”于建嵘神色坚毅。 链接: 点击 © Chiquitita for 新闻理想档案馆 , 2011/0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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