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河

被政治强奸的历史

蒙山野逸   苏军的胡作非为:      当年苏军攻进德国后,烧淫抢掠。有学者估计,共200多万德国妇女被苏军强奸,柏林50万。1946年柏林出生的婴儿3.7%为苏军强奸造成。1945年8月,根据雅尔塔会议决定,苏军经过数月秘密准备,出兵东北,歼灭日本关东军。可是同时,也对东北平民犯下滔天暴行。当时,苏军散兵游勇街上乱窜,喝得醉醺醺,偷东西,肆意杀人,吓得老百姓关门闭户。松江军区副司令员卢冬生也被杀死。苏军打死许多抢劫日军仓库的德惠老百姓。八路军致电中央报告苏军“衣衫褴褛,纪律甚坏”。苏军领导则辩称:我们在德国就是这么干的。     苏军占领东北后奉命掠夺日本工业设备和先进机械,对看见的女人就说“阿大咪上高”(音译)不管年龄多大,从7、8岁是女孩到70~80岁的老太太,不管是不是日本人一律轮奸,先杀后奸,先奸后杀比比皆是。     由于国共两党争相讨好苏联,他们只能对此不闻不问。    著名作家萧军曾批评苏军胡作非为。然而,遭到中国官方猛烈批判,“反苏”罪名一背就是数十年。这段历史也被掩盖了几十年,直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后才逐渐被披露。 “沈崇事件”真相:     与苏军相比较美军在中国犯罪却极少的,比较著名的有强奸北大女生沈崇事件。     “1946年12月24日夜八时左右,北京大学女生沈崇准备到平安影院去看电影。当她由王府井走到东长安街时,突然被美国海军陆战队伍长威廉斯·皮尔逊和下士普利查德架到东单广场,遭到皮尔逊强奸。”     事件发生后,由于共产党地下组织的操弄,爆发了全国性的工人学生游行、罢工等反美运动,国民党一时间被搞得手忙脚乱,政府威信受到重挫,成为震惊全国的著名事件。     然而这是历史的真相吗?     据后来披露资料称,中共建政后,曾于一九五0年在南京举行表扬沈崇的大会,披露沈崇早就是中共党员。沈崇改名后在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任职,文革初因家庭成份(前清两江总督兼通商大臣沈葆桢孙女)而被清洗,调往外文出版社。红卫兵造反时,怀疑一切打倒一切,沈崇自不能幸免。据一九三五年入党的人民文学出版社副总编辑聂绀弩回忆:红卫兵审查沈崇时,她坦承自己扯下弥天大谎。当年中共地下党指示她色诱美军士兵皮尔逊,实际上她并未失身。她承认:制造这一假案是为了积极打击美国,孤立国民党。沈崇经文革风浪后移居美国,与右派丈夫、漫画家丁聪相依为命,其晚年皈依基督教。        到这里,我们发现在强权的需要下历史不但可以被歪曲,而且可以被扭曲,它不但可以被丑化,也可以美化、被神化,被以黑做白、将是为非。    附:著名诗人 流沙河 的一篇演讲—— 美国人是我们最好的朋友     各位朋友(热烈的掌声),我比在座各位朋友蠢长得多,我今年已经74岁了。我这个人谈不上什么“思想”;但是由于我的年龄比你们大,我曾经亲身经历的事比如抗日战争你们没有经历过,这就是我跟大家不同的地方。     我要告诉大家:美国人是我们最好的朋友,中国人在全世界唯一最好的朋友是美国人。 1900 年八国联军进入北京,第二年的 “ 庚子赔款 ” 所有的八个列强,其中只有一个国家拿到这个钱没有动,就是美国。后来以各种方式退给我们了,其中一种方式叫 “ 庚款留学生 ” ,还有的拿来补贴我们的大学。 我告诉你们,抗战时期山西有一个“铭贤学院”迁到我的家乡来。这个学校是和美国欧柏林学校挂了钩的,欧柏林大学有个“山西基金会”就是美国政府用庚子赔款设立的。“山西基金会” 的钱就用来资助办铭贤学院,从30年代创办就是用的这个钱。后来抗日战争了辗转数千里逃到我们家乡,我们家乡最大一个姓曾的地主,他主动把自己一个寨子腾空,全部免费借给这个学校。这个学院就这样一直办了下来。 政权改制后它就变成了 “ 山西农学院 ” 和 “ 山西工学院 ” ,然后跟美国交恶后每年的这个钱就没有了。那头也没有作任何解释,我们这头说 “ 我们革命国家,谁要你帝国主义的臭钱 ” ,就这样从建国以后这个钱就断了数十年。      到了改革开放初期,欧柏林大学的 “ 山西基金会 ” 派了一个工作人员,一个 27 岁的小伙子到中国大陆来,找到中国政府。问他有什么事情,他说你们国家从前有个铭贤学院还在不在?哦,大家就告诉他说这个铭贤学院从建国后就迁回了山西,在它的基础上办了一个 “ 山西工学院 ” 和一个 “ 山西农学院 ” 。然后这个小伙子就去找,找到里面一些老的教师,果然证明这是事实。考察后他就走了,也没有说什么话。过了一段时间美国方面就正式派代表来,说是要接触你们原来铭贤学院、现今是 “ 山西农学院 ” 和 “ 山西工学院 ” 的人,要拨一大笔款给他们。你想我们这边的官员听说有 “ 美元 ” 来,那个积极性之高啊(笑声),马上把工学院、农学院的党的领导,党委书记、院长每个单位派起代表团来。但是一接触没有发现一个真正是原来铭贤学院的人。人家 “ 山西基金会 ” 说你们来的都是官员,我们要见铭贤学院的人。怎么办,怎么办?最后才想起山西农学院有个右派分子是原来铭贤学院的,于是去把这个扫厕所的教授老头找来,说让你加入我们这个代表团,你走在前面。结果人家还认得到他,从此以后每年 20 万美元就没有断过, 10 万给农学院, 10 万给工学院。这样大家才知道,原来尽管中共夺取政权后这个钱就断了,但美国人一分钱都没有动,全部拿来存起连本带利增值了几十年,现在就能够每年拿出 20 万给这两个学校。这是我一个在铭贤学院读过书的朋友讲给我听的,我听了当时就哭起来了(掌声)。八国联军中没有一个国家这样做。其中最恶劣的有两个,一个是日本,日本把我们赔的钱都拿去制造武器再来打我们;第二个就是俄国,极其无耻贪婪。还有一个事情,就是八国联军走后,中国的赔款绝大部分不是给的银子,根本没有那么多现银。是通过什么方式给的呢?是从中国的海关收入里每年扣出。中国总署由八国推举的代表、一个叫赫德的美国人管理赔款帐目,赫德管理的帐目那是一清二楚。美国人在这方面的品行也为世所公认。     抗日战争爆发时我刚进小学,到我进初中的时候抗战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也是最艰难的时期。我13岁那年曾经与其他同学一起去美军的军用机场,跟所有大人一样参加劳动。一样吃的是糙米饭,米汤是红颜色有气味的;一样是八个人一桌,只有一小碗不见油花的盐拌萝卜丝。就这样修了一个星期机场。我们这些娃儿是怎样想的呢?——再不出力国家就要亡了。因为从小我们的老师就跟我们讲:一定不能当亡国奴!当了亡国奴就要像朝鲜人那样,见到日本人来了就要立正鞠躬,日本人要骑马还要垫背让日本人踩着上马。这就是亡国奴!因此我们从小就知道要爱自己的国家。 当时国民政府也好、老师也好,要我们爱国从来没有说过 “ 爱国主义 ” 这几个字。你要知道, “ 爱国 ” 成了 “ 主义 ” ,就是一种 “ 学说 ” ,一种学说是不含任何情感的(掌声)。我们的老师说 “ 要爱国 ” ,余光中对我说 “ 爱国是一种感情,不是一种主义 ” 。 我从小就是被这种感情所制约的。     另外我还要讲讲美国人的善良。我们中国人,我们贫穷,我们没有自尊心,我们不争气——我们那么多中国人,去偷机场里面美军的军用品,美军从来没有来追查过。在我的家乡,每天黄昏后地下摆的摊子卖的全是军用品,贼货。偷来的美军皮靴、腰带、衣裳、罐头——连花生米罐头都偷,最后就是美军卫生用纸,一捆一捆的偷出来在那里卖。任何美军都没有来追查,换了其他国家是做不到的。美国人单纯天真,而且体谅穷人,晓得你们这个国家没有办法。搞到什么程度,连美国人的枪都要偷,流落出许多卡宾枪,美国空军战士用的那种短卡宾。是由于这些美国兵,他们自由散漫惯了,他们进食堂吃饭有个规定:不允许带武器进入。所有卡宾枪都在食堂外的墙边排成一排,结果吃了饭出来发现枪被偷了。偷了美国人还是就算了,说没关系他又去领。偷美国人皮靴的情况是,美国兵的营房晚上睡觉他们要空气流通不关门,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哇啦哇啦闹鞋子没有了,于是再去领一双。     后来我在60年代文化大革命前所在的农场,靠近 凤凰山飞机场。那里的农民对美军也很熟悉。当时有个姓黄的老大爷是 “ 贫下中农协会 ” 的主席,属于 “ 无产阶级 ” ,党很信任的那种人。他跟我摆起过去的事说: “ 美国人都是些瓜娃子! ” 我说: “ 咋个喃? ” 他说: “ 嗨呀,我们净整他们! ” 说是美国空军因为要有营养,就在天回镇那边买了许多鸡,委托他们去熬鸡汤。 “ 我们只要炖的鸡汤一煮开,就把整鸡捞起来丢在潲水桶里,每天下午挑潲水走时美国人又不检查,结果挑了几十只鸡出来每天晚上在天回镇卖白斩鸡,嗬哟,吃的人还多得很! ” (笑声、叹息声) “—— 美国人居然还不知道,不是瓜娃子吗? ”     另外还有我亲自见到的一件事。在广汉机场那里有一个小娃儿——那个机场虽然是军用的,但小孩进去美国人根本不管,我就进去很近的看过飞机—— 有一个小娃儿突然就丢失了,于是那些农民就闹,说美国人把娃儿偷了。结果过了一个月那个美军休假回来把娃儿带了回来,给他换了一身新衣服,送他回家。这些我亲眼看见的事情,使我对美国人的单纯善良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不管在朝鲜战争开始后说美国人咋个咋个的坏。50年代初我们国家编了一套连环画,是中国那些最有名的画家集体创作的,叫《美帝百年侵华史》,拿来在全国宣传,连每个村庄都贴得有。那美国人简直是青面獠牙啊,美国人坏得不得了。后来在文化大革命前我在凤凰山机场挖地,因为那里过去是美军机场,有个“左派同志”就说:“不晓得他们在这里强奸了我们多少中国妇女!”我当时忍不住冒了一句“——还要调查了才晓得。”嗬,这下报告上去,说我是“坚持反动立场”(笑声)。所以这个是没有办法的: 人的记忆无法抹杀。人们信仰的 “ 主义 ” 可以改变,记忆、事实却无法抹杀。     到了80年代我年纪很大了,也都可以出国了,这种记忆依然在起作用。我两次随中国作家代表团出访,一次作为团员、一次是团长。作为团长那次是到菲律宾。去之前我就知道菲律宾马尼拉南郊有个美军墓园,在太平洋战争中美军牺牲的七万人,有二万五千零七百多人埋葬在这里。80年代中国大使馆绝对不会允许去参观。到后来第二天我们就要走了,每个人包包里都还揣得有几百个比索,那天下午我就说“今天下午放假,各位同志你们要采购什么的赶快去”。等大家走了,我就一个人找到当地一个写诗的华侨叫李云鹤(音),请他带我去。他说“可以,可以,但是 你们中国作家从来没有哪个去的啊。 ” 我说 “ 台湾呢? ” 他说 “ 台湾是每个作家非去那里不可! ” 我一下就明白了:人各有感情。我们这边是枪杆子造反打出来的江山,当然就把美国当成敌人;而台湾那边他们记得到,是他们曾经的战友。在我们这边的人里,我是第一个去的。那个下午我真是感慨良多。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墓园,更让我惊奇的是下面的情况。首先是所有的墓碑上一律只有四项内容:一、姓名;二、籍贯;三、部队番号;四、牺牲年、月、日。起先我很纳闷:这里埋葬的军人中既有将军,又有其下不同军衔的和普通士兵,怎么一点没有反映? 后来一想才恍然大悟——别人认为将军也好、元帅也好、士兵也好,都是活着时候的一个身份;他死了在上帝面前就都是一个普通人了,就没有这些区别了。这是鄙人受的第一个教育。      其次是不分军阶所有墓都修得一模一样,占的面积就那么一点 —— 他们那个不能叫 “ 坟 ” ,中国式的坟是要鼓起来的,而它是平的,上面是一个十字架墓碑。 别人的政府花的是什么钱?绝对是我们这些脑筋想象不出来的。80年代我的全部财产加起来还抵不上这个小小的十字架!为什么呢?那是从意大利西西里岛产的“雪花大理石”专门采下来,刻制好了再绕半个地球运到这里来——我连运费都出不起,而且每个都是一样的。      我们的 “ 八宝山革命公墓 ” 分 14 个等级,好多老干部临到要死的时候,千方百计都要争取到 “ 八宝山 ” ;有些家属还要去闹 “ 我们该享受哪一级待遇 ” ,包括我们这里写讣告 —— 人都死了它下面还要加个括弧 “ 相当于副厅级待遇 ” !(笑声、掌声)真是见鬼了——他都变了鬼了还有啥子待遇!(笑声、热烈鼓掌) 只有一个丑陋的民族才去搞这些事情,自己还不知道丑陋(长时间掌声)。这是我看见的:别人没有分任何等级。别人坟墓的排列次序是按 AB CD 的顺序区分的,你叫  Adam 你就排在前面,在 A 区;叫 Zemota 就在最后,查找起来很方便。别人不仅活着的时候要平等,死了都要平等(掌声)。这样的事情是在中国我看不见的。     还有在墓园前面刻了很多标语,都是黑色大理石填金,它的英文翻译出来就是:“主啊,在我们和强大敌人搏斗最艰难的时候,是祢鼓舞我们勇往直前”,——是 “主”,你注意:不是“民主党”、“共和党”(掌声)——“上帝啊,祢从太平洋海底把他们的灵魂带回去吧”,“主啊,原谅我们的软弱,多亏祢的支持我们才坚持到最后英勇牺牲”等等——里面没有一个字提到“民主党”、“共和党”。这是不是就是说他们迷信呢?不是的。因为在这里“主”是一个符号,意味着平等 ——“我们所有的人,死后在上帝面前大家都是一样的”。因此无论你对“主”,对上帝怎样崇拜,都不会造成个人崇拜、领袖崇拜。这就是别人的制度之所在。然后到了整个墓园的中心区,有一座灰色水泥方塔,三面都是光的,只有一面刻有浮雕,没有任何文字。这浮雕也令当时的我十分惊诧。因为按照我们的想法,它的内容应该是歌颂这些牺牲了的美国将士,如果要我来为我们的革命墓园设计的话,那就是一幅战士端枪冲锋、领袖在后面挥手之类的图景;但我一看却完全不是这样,很让我感到惊奇。它刻的是一个半裸的小伙子双手持剑,这样握着,边上有一些树林——哦,我明白了。这是圣·乔治。所有欧洲人都知道的民间传说里斩恶龙、救爱人的圣乔治。这是用圣·乔治这个形象代表全体牺牲的美国将士。而且圣乔治脸上没有一点胜利的喜悦,完全是面临大搏斗的紧张,两手紧握宝剑、双目凝视着远方正在扑来的恶龙。这形象一下打动了我。     我的菲律宾华侨朋友对我说:“有几个墓的墓碑不是十字架,我们搞不懂是什么东西,是不是你去给我们认一下?”于是我们就一起去找,找到了我一看,是一个六边形的墓碑,上面还是刻着姓名、籍贯、部队番号、牺牲年月日。我说:“他是犹太人。”凡是读过《旧约》“出埃及记”的都知道,摩西带着以色列人(犹太人)在沙漠里走了几十年都没能回到故乡,摩西死后由大卫王继续,每次迷了路天上都有颗星指引方向,这就是“大卫星”。我说这表明别人尊重他的宗教信仰。     然后他又说“还有个墓碑非常奇怪,不是大理石的。”在他的指引下我看见有个东西在夕阳的余辉里闪着金光,到了那块碑前上面刻的文字又一次使我震惊 : “ 这里躺着我们十八个战友,由于他们身体的部位已难以互相区别,因此让他们在这里一起长眠 ”—— 这是那些身体被炸成碎块、难以区别这块是张三的、那块是李四的,只晓得是这十八个人。 如果喊我来管,干脆刨 18 个坑,每个坑里弄一点进去不就了事了?结果别人不。就是说人死了都不要欺骗他,不能欺骗死者,要让他死后都能够真实(掌声)。这些都使我感动。     离开时,偌大一个墓园只有我和我的菲律宾朋友,在黄昏的夕照之下依依不舍。最后我去看它那个纪念窗、纪念图,比这个墙还高。其中有一张图,地图上画的是从中国内陆、从四川画了一个红色箭头,越过整个中国、越过黄海直插东京——这就是画的我修过的广汉机场,从那里500架B-29去轰炸日本东京的示意图!看到这张图我一下子泪洒衣襟,因为我修过它的跑道,这跟我有关!     所以 在 10 年前,二战胜利 50 周年我就写了一篇文章,叫《二战我修飞机场》。这篇文章是台湾的约稿,后来占了一个整版,说是这篇文章让我们又回复到当时中国的艰难情景中,连小小 13 岁一个学童都要去修飞机场,可见国家、民族的危机之严重。 文章发表后就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有个名叫“林达”的美国女士,到成都后通过各种关系找我,最后由一个考古队的朋友带到我家里。她问我:“你是不是写过一篇文章《二战我修飞机场》?”     我说:“是的。”     她说:“你这篇文章是不是发表在台湾《中央日报》某年某月?”     我说:“是。”     然后她出示一张照片,一言不发盯着我。     我一看那是我最熟悉的——“超级空中堡垒”B-29。我就告诉她“这是B-29,但是你们已经把它背上的炮塔拆掉了;它的腹部还有一个炮塔,像锅一样凸出来的也没有了。”     她说:“对,你说得完全正确!”     于是她才告诉我,说“我来找你是因为,我的父亲曾经从广汉机场驾驶B-29去轰炸东京,他读了你的文章后要我采访你。”我连说那时我还是一个13岁的孩童,也只是修了一个星期的机场。她说你把当时关于美国飞行员的各种所见所闻都讲讲吧。我说好,我来讲讲。于是我就把当时所见美国飞行员是什么样子给她描述了一下,林达回去一年后给我打来电话,说他们美国有一个“B-29协会”,美国全国还有400多个B-29飞行员在,他们要建立一个B-29纪念馆,美国政府给了他们一架飞机,相片上那架就是。 这个纪念馆中心砌了一个台子安放这架 B-29 ,周围砌墙用的每一块砖上都刻着一个名字,凡是跟 B-29 有关的人员 —— 飞行员、地勤人员等等全都有份。她父亲说 “ 那个 13 岁的年轻人为 B-29 修过跑道,我出钱! ” 她父亲出钱订了一块砖,上面用英文拼的是本人 “ 流沙河 ” 的名字 (掌声)。      这件事使我深深感到美国人的认真。比较起来,有位志愿军战士对我说,他们重新到朝鲜去,他战友的墓已经非常潦倒,有些早被朝鲜人挖了。这就是 “ 亲兄弟 ” , “ 鲜血凝成的友谊 ” ;而那个是 “ 帝国主义 ” ,别人还记得起太平洋这边一个 13 岁的娃娃,修过 7 天飞机场!    这就是我今天要说的,美国人是我们的朋友。今天我要告诉在座各位的只有这件事,其他的道理我讲不清。我讲得拖沓占了大家时间,对不起。(长时间热烈鼓掌 )美国至今没有占领我们一寸土地。俄罗斯等强占我大片河山至今不归还 。   类别: 社论杂谈   查看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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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一十 | 《常识》杂志专访:冉云飞谈百年中国语文教材

作者: 冉云飞  |  评论(1)  | 标签: 教育 , 教材 冉按:这是我今年2月接受川大师弟师妹们的一个专访,主要谈《百年中国语文教材变迁》一书的撰写。师弟师妹们办了一个纸版和电子版杂志名为《常识》,从内容到涉及面都不错,有对社会的思考,时事的批评,历史的回忆,教育的反省,在他们身上能看到有思考和善行动的年轻学子的不竭活力,值得大家垂注。他们的微博账号 @常识报刊亭 博客是“常识报刊亭” http://www.my1510.cn/author.php?scenery。 现在资料越读越多,对当时采访的一些说法,当然有所修正,但大的判断方面并没有变。随着读民国各种教材和教育史料越多,就越发感到这实在是个庞大的活儿,但还是希望以尽快拿出一些前期的东西,以飨企望者。访谈谈得比较率性,不可能面面俱到。文章后附师弟埂上插秧所写的一个关于我的印象,于我的评论有夸大之处,大家自己睁眼看来,仔细思量便是。2012年3月30日17:02于成都 为什么会想到要写《百年中国语文教材变迁》? 这个想法产生很多年了,准备工作也已经做了六年。我本身关注中国的教育已经很多年了,以前就写过一本《沉疴:中国教育的危机与批判》。我研究百年语文教材,其实最主要目的就是要表达对当今教材的不满。语文教材走到今天,它百年来的得失,我们应该藉此反思,应该有人来深入地梳理了。这不仅是对千万学生乃至整个民族负责任的态度,也是一个学者对自己所生活的社会所应做出的紧迫回应、关注。 我的任何研究,都不会是那种象牙塔内的完全纯粹的哲学思考,它们都是有现实目的的。我会用学术化的方式来服务现实社会,那么就是说我做的时候是学术的,但是我的结果和效果——就是我最后的动机,就是为现实服务。当今的教育一塌糊涂,差的地方太多了。我研究百年中国语文教材变迁的问题,主要是抛砖引玉,引起更多有识之士对语文教材,包括其它教材的研究和关注。对振兴中国的教育,做出自己的贡献。 现在进度怎么样?您采用的资料从何而来呢? 正在做史料的准备,还没开始写,我现在在编写一套四卷本的《民国教材精选集》。如果出版社不能出的话,我到时会把目录拿出来作公共分享。研究资料大部分来自于我个人的收集,而不是来自公共图书馆。不是我不想用图书馆的资料,而是目前中国图书馆大都是不方便研究者的,我们还没有与国际接轨的公共图书馆。 在您发布的《百年中国语文教材变迁》目录中,是以1949年为界分上下篇的。那据您的观察,49年以前的教材有些什么样的特色呢? 我给你们提供几个角度就清楚了。 第一,谁来编写教材。四九年前基本上都是知名的学者,比如张元济、蔡元培、黎锦熙、蒋维乔、叶圣陶、朱自清、夏丏尊、丰子恺、赵景琛、姜亮夫、赵家壁、周建人、陆费逵等等。你想想,四九年过后,我们这些编教材的人,有哪个人非常出名吗?我是专门研究教材的,我都没有听说过。那这些知名学者都是些什么人呢?他们当中有研究语文教学的,本身就是教师,比如夏丏尊、朱自清,本来都在中学教书,后来又教大学,这些人有非常丰富的教学方面的经验。他们之中还有很多人是懂教育心理学的——编教材必须要懂心理学——你必须要知道一年级编什么,二年级编什么,一定要和学生的年龄段相适应。就说我的小孩,二零零二年她上小学,其中第一册就有李绅的《悯农》,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个对于一年级的小孩是非常抽象的,她如果在二年级,在三年级学这首诗,那就更好了。人随着年龄的增长,抽象思维、逻辑思维才不断增长,一年级的话就应该更形象化。所以说怎么样遴选教材并不仅仅是内容决定的,还要从接受者的角度,用西方的话说就是从“接受美学”的角度来看这件事。 第二,四九年前的教材是充分竞争的。没有竞争就会出问题,凡是出问题的地方都是没有充分竞争的地方。四九年前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广益书局、开明书店、正中书局、北新书局、大东书局等等都有自己的教材,四九年过后大部分时候,都是人民出版社在编写教材。 不过你肯定要说现在也有上教版、苏教版这些教材版本,我告诉你,实质上这还是一个变向垄断。打个比方,就像现在中石油和中石化看上去是在竞争,但这个竞争是一个假性竞争。人们批评教材没有竞争,就用假性竞争来安慰一下、平息一下民怨,给人感觉像是在竞争一样,但事实上是假的,因为教材没有民营编辑出版单位。 民国教材是有比较充分的竞争的。当然,在1937年尤其是抗战过后国民党教育部方面对教材有所控制,当时主要为了抗战的需要,抗战当中涉及到战争中对民族,对国家的身份认同问题的教育。这个过程中当然有国民党党化教育的侵蚀,但这占主体的比例是非常微弱的,不能跟今天相比。 第三,教材的选择权问题。民国教材的选择权是在学校和老师手中的,这样的话没法硬性规定教材的采用。比如你这所学校在大慈寺,那所学校在天府广场,隔这么近的学校选的教材都是不一样的,用什么样的教材校长说了算。教育部编定了教材,但我不一定用你教育部的,校长的权力是很大的。其实,更准确的说,是老师在决定用什么样的教材,因为校长在一定程度上得听老师的。还有一种情形就是那个班什么教材都不选,老师自己编。流沙河先生,1931生,1938年上小学,他上中学的国文教材就是他的老师——都江堰的一个秀才自己编的。所以当时的情形是,第一是有很多种教材可供选择,第二是选择什么老师说了算,第三要是老师对教材都不满意,那可以就自己编。现在有教育大纲,有考试大纲,有很强的意识形态管制,自己编教材,你可以吗? 民国政府到1942年撤到重庆时也建立官办出版社:正中书局,开始插手教科书编写。当时国民党出了一套“国定本”,整合了商务、中华、世界、开明、大东等7家最大民营出版社,让它们负责印刷、发行,由国民党教育部门和宣传部门审定。这是否预示着民国语文教材的官方化? 我刚才说了,抗战时国民党党部为了抗战需要是对教材有所控制的。但你要明白,“国定本”(亦即部编本)和其他教材是并行的,并没有消灭其他教材,也没有硬性规定说必须要采用“国定本”。 国定本在内容上和其他教材相比,有什么不同呢? 内容上没有太大的差别。“国定本”主要是想显示它的权威性,显示权威性也就是想在竞争中抢占些优势。但是当时,教育相对而言是比较自由和中立的,选择权依旧在老师手上。 您觉得语文教材最应该教会学生什么东西?一套合格的教材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我以我自己的孩子来说,我教我孩子古文。我的孩子在念高中,可能比很多大学生古文都好。我教古文,也是想给孩子们编一套语文教材,我筛选的很多东西你们都不一定听说过。 我选择教材特别注意几点:第一,懂得生活之美;第二,生活是有趣味的,是有趣的;第三,要教人有感情。古人和今天相隔一两千年了,但他们的感情和我们是没有太大的差别的,他的爱,他的恨,他的各个方面,人性是有超越性的——超越时空超越阶级;第四,要知道审美;第五,培养一种人格和一种最低限的道德感。不能培养“六亿神州尽颂尧”,不能培养这个,这是让人去做假,因为这是做不到的。如果你做不到那不如就教低限的教育——教什么是能做什么是不能做的,比如说偷扒抢,这些是不能做的;比如你遇到坏人怎么办,不审时度势的见义勇为是不可以的。为什么不可以?因为你的身体还很稚嫩,你没有见义勇为的资本。美国的小孩子如果知道有坏人,打个电话拨911报警那他就是英雄,绝不会说鼓励未成年人见义勇为。我相信你们很多人都分不清这一点,很多人觉得见义勇为的教育是对的。错,每个人的生命是如此地珍贵,不可以让小孩子去牺牲,所以说“学赖宁”这些都是毫无人性的教育。应该有对个体生命的尊重、热爱,包括对他人的宽容、理解。如果按照我这样讲的编教材,能讲“六亿神州尽颂尧”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吗? 我为什么要给女儿选刚刚说到的这些篇章呢,选每一篇课文的背后都是有我的看法的。教孩子第一篇我为什么选《陌上花开》?因为我觉得男女之间的感情是很舒服很美好的一种情感,要去面对,而不是去妖魔化。她现在读高中,学校规定不准谈恋爱,我说你不要因为现实有禁令,而对男女感情有罪恶感。我说这是非常美好的感情,不可以去妖魔化。 但如果教小孩子审美、人性、人格等等在我们看来是长大后才明白的道理,小孩子在接受上没问题么? 你说的这一点,也正是中国教育伤害你们的这一点。你这个问题是典型的“中国教育问法”。 千万不要低估每个人的理解能力。比如说我给女儿写的那封信,你说她能够绝对地理解吗?我绝对没这样想过,能理解大半就不错了。颜真卿的《寒食帖》是怎么回事,明白吗?那背后是说:爱一个人不仅要爱自己,而且是爱到对别人有深深的理解。颜真卿的《寒食帖》里就是对别人有深深的理解。他非常希望他的朋友能够留下来,但是他绝没有强加和命令,我说这才叫“委婉情深”,爱不是强加。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按我的理解,“己所欲,亦要慎施于人”。你看那篇《为父示女儿书》,我随便所举的“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孔融写给曹操的《论盛孝章书》有几个人能背?我教的小孩们都能背也能理解。每个人的理解力不一样,不需要抬高,但也不要低估了,尤其是对小孩子。 那您认为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编教材呢? 编教材的人首先一定要是懂教育心理学、经验丰富的人。因为教材是一个存在二度创作的产物,这里面就有很深的对知识的理解,对美的理解,对语言文字功夫的理解。其次要是一个会写文章的人,这样才能体会什么样的文章才是好文章,这个就像一个厨师能更懂得美食。当然我们说一个美食家他可能做得不好但是会品评,这样的人我们说有,但这样的人不会是编教材的主体,这是一种例外,我们不能拿例外做一个普遍的规律。编写者一定要有审美感觉,你要知道“美”,“美”这个东西应该特别强调,四九年后的教材很多时候不存在“美”。 编教材是一门大学问,不是阿猫阿狗都能胜任的。但是,有些人读书很少,文章也写得很糟糕,但就由于手中有编写教材的权力,然后就去编了。编得好不好又没有竞争没有比较,只要“政治正确”,那就可以通过审查了。 语文教材从小学中学到大学都有,你觉得各个阶段的教材应该有什么特色? 我前面讲的要讲究人的情感、人的审美、人的趣味,这些都是相通的,只是深度不同。比如小学教材要注意到接受性,编中学教材要注意启发性。而说到大学语文——大学语文课本身就是对十二年中小学语文教育的巨大讽刺,因为这反过来证明了十二年基础教育是失败的。我们知道在香港也有大学国文,但和内地的不一样。内地的是一种普及,而他们是往深度上走。 对于文章的章节您是怎样安排的?为什么没有按照传统的“重要时间节点”(如清末、民国初建时期、民国后期、建国、文革、改革开放等)来分? 我肯定不会按照官方意识形态来分,我有自己的标准——四九前和四九后,这样也可以形成一个巨大的对比。比如第一章有四九年前的第一课与四九年后的第一课,我为什么要注重第一课?因为第一课是打基础的。教材的影响力我又从哪儿进行对比呢?第一是各个年代的教育概况,第二是不同年龄的“大家”的传记,比如1900—1910我选择五个典型人物,1910—1920我会选五个,以此类推。 近年民国语文读本受到热捧,您对此怎么看? 这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批评嘛,是一种温柔敦厚的批评,是对当今教育的不满。其实也不是说民国教材的文章都好,它们其实也有瑕疵。但买这个教材的好处在于可以让小孩开眼界,让他们知道目力所及之处,还有另外的世界。 您认为民国教材有哪些瑕疵呢?能具体举个例子么? 这个具体来说。比如我最近重读林觉民的《与妻书》,这个当时的教材也都是有收录的。林觉民这个人很勇敢,但是我们教材的设计上,海峡两岸都在误读林觉民。两边都在意识形态上利用他。我觉得林觉民这文章中有两点值得深深思考,这或许需要老师提出来。第一,家庭与国家之间的内在紧张,比如说你万死不辞去服务国家了,但你的家庭怎么办?如何处理这种内在紧张,讲课的时候就应该提出来。比如说让我讲,我首先就会提出来这篇文章中的字词难点,大概意思告诉你,然后让孩子们自己说出读课文后的感觉。比如说我教的孩子们几乎都说:首先是林对他老婆的爱,第二就是他对国家的责任感。我会告诉他们说,说得对,但是还有没有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这里就需要老师来引导。在这篇文章里,林觉民他的家庭和社会是有内在紧张的,他的赴死对家人伤害很大,这是不能不讲的,怎么只提为国家的远大理想,而不提家庭责任?讲出家国之间的内在紧张是对国家主义意识形态的一种瓦解。其次,林说为天下谋永福,因此被党派利用,一直在提倡为天下人谋永福。但问题是,有永福吗?一个人的永福都不存在,天下人的永福何在?这是如假包换的哈耶克意义上的“通往奴役之路”。那么多人读林觉民,为什么读不出我刚才说的两点?我重读他,并不是否定他的精神,但是需有理智之态度。 《开明国语课本》热销后,某社社长对媒体表示,对此“忐忑不安”,并声明“出版社从来没有对老课本的出版做过言过其实的宣传,更没有进行炒作”“我们坚持力挺现今语文课本的立场”“将会严格控制印数”,您怎么看待这种表态? 冉:他的意思就是说,我们不是想和现存教育对着干的,我们也不是为了批评当下教育。他的发言包含了一种姿态:第一,他在向上面说,不好意思,我们也没想到会这么热,我们没有批评当今教育;第二,他也是在平息民怨。这实际上是说给某些部门听的,是在表政治姿态,这也是典型的政客心态嘛。 我们现在的教材中有有政治导向的文章如《十里长街送总理》《金色的鱼钩》等,现在比较火的《开明国语课本》中,我们也发现了有诸如《游中山陵记》《孙中山先生和农人》等和现实政治相关联的文章。您怎么看待这种类似的现象? 冉:是这样的,国民党在1932年特别1937年过后,为了全民抗战,为了国家和民族身份的认同感,就趁机塞进了一些党派的私货。国民党在教育中存在着一个巨大的问题就是神化孙中山。孙的毛病其实很多,史料记载,他曾经想为了革命的所谓胜利出卖东北,而且用假的美国护照。再伟大的人物都是不完美的,我们要尊重事实。但是,但国共两党在做法和实际影响上有很多不一样的东西,第一,教材方面,民国时代,你有很多选择,因为有竞争,所以,有的教材有这些文章,有些没有。第二,那个时候在课堂上批评孙中山的人很不少,但是现在很少有人敢在课堂上批评毛泽东,这是很大的差别。 您如何看待语文教材与学习写作的关系?为什么当今许多人都在诟病说小学生写作文只会撒谎? 民国的语文教育,和四九年之后的教育,包括古代都有巨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在于“代圣立言”,而不是我手写我心。代圣立言就是假装。比如,假如我是市长,假如我是圣人,他不会说,我不是市长也不是圣人,我就一个小民,我就没有写我想写东西的权利了吗?代圣立言在民国也存在,但是据我看过的很多作文本,我发现,在这个问题上,民国比四九年之后好,也比古代好。民国小学生的作文比现在好,因为自我表达的空间比现在大。 网上有调查说,我们最熟悉的是这样的作文——记一件难忘/有意义的事。结果大家就都编,我扶老人过马路什么的。 冉:这里还存在这样的一个问题,第一,出作文题的问题。记一件难忘的小事,这种作文题,是老师最能偷懒的方式,这个不用创造,就是拾人牙慧。中国老师没有创造的能力。第二,中国人始终把小孩子当成完全不懂事的小孩子。美国八九岁的孩子,有的都在研究自己所在州的气候这样的问题,有的在研究学校所在社会的社会问题。现在我们把小孩子太当小孩子了,包括对大学生都是如此。老师在这里难辞其咎,中国的教育也难辞其咎。当然,学生自身的懒惰,自身在思维上的懒惰,思考问题总是按照老师学校给的路径去思考,这样思维就会僵化,造成同质化思维非常严重,没有异质思维的存在,丧失了创造能力。 针对民国国语课本在民间热销的现象,教育部新闻发言人表示,2012年教育部将启动新一轮教材修订。如果让您对教材修订提出一条建议,您会提哪条? 让懂教育的人去做教育。让作家、一线的优秀教师、对教育真正有研究的教育家、心理学家来编修教材,而不是政客和官僚。再加一条,教材出来以后应该允许广泛的讨论,同时要允许充分的竞争。没有竞争,教育就是死一潭。 【记者手记】 拜会冉云飞 常识记者 埂上插秧   仔细说起来,冉云飞是我的“师兄”,我们拥有为数众多的“共同老师”。我经常跟自己说,我是一个快毕业的人了,四年大学结束,离开成都,以后跟人聊天,我说,我大学没见过冉云飞。那该是一件多么令人惭愧的事。   于是很早以前就有拜访冉云飞的想法了,我甚至像追星的智障少年一般告诉自己,只要能见上一面,我就心满意足了。尽管在校园,但耳边早已充斥了这样一位风云人物的传奇了:他写的书既有《通往比傻帝国》的锋利和畅快淋漓,也有《像唐诗一样生活》的温和优雅,更有《庄子我说》的学术扎实;他的博客在网上到处被追杀与追捧,他自称土匪,将博客唤作“匪话连篇”,坚持“日拱一卒,不期速成”的信念;他热爱读书,书房“反动居”藏书甚多,以致有人撰文言“想起他的大书房,夜不能寐”;他敢怒敢言,在08年地震时发表文章批评豆腐渣工程而被“严肃处理”;我所敬重的中文系教师每每向我提到这位往昔自己的学生时,也不免露出敬意……   这些传奇每每都会加剧我要去见他一面的想法,更何况他久居成都,找他至少不用长途跋涉。成为《常识》一员后,我多次想要将这一想法落到实处,今年2月份,我终于下定决心,决定以《常识》名义前往采访冉云飞,不料还未动身他便身陷囹圄,因为一株花卉而失去自由。这一次,在他“半自由身”两月有余之后,我和几位《常识》成员终于拜会了他。   在大慈寺,冉云飞匆匆前来,手上还带着一本看了一半的《谣言》,他指指书说,“社会学的书,写得很好,马上就要看完了。”声音洪亮如钟,气场十足。一旁同去的的女同学见到人、听到声,小声跟我说,“冉老师好凶啊”。 茶馆刚一落座,开场白干净利落,“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吧,问什么都行,我这人从来都只有一套语言,网上和网下,说话都一样,说什么就是什么。”   于是我们便畅快开谈,谈百年中国语文教材变迁,民国语文教材的民营化、充分竞争,谈当今教育弊病,谈他对女儿的教育,谈如何编教材,如何读书写作,如何做一个合格公民……茶香飘散之间,时间流逝,茶馆老板在清理完其他所有客人之后,跑过来提醒我们,茶馆要关门了。我们便移步门外,继续着读书与做人的话题。站着的冉云飞更显“力道”,我不知道见这个词用在一位书生、学者身上是否恰当,但这种生命元气的张力,确实强烈地在感染着我。这时,我提醒一旁的摄影同学,将一张“指手划脚”和“表情丰富”的冉云飞定格。   冉云飞故乡重庆酉阳,此处自古穷山恶水多土匪,冉云飞有一段形容自己故乡而流传甚广的话,曰:“襟连荆楚,攀依黔北,悬挂于巴蜀,势控南越,北纬三十度横切武陵地区,像日本武士切腹的勇毅决绝,神秘孤寂。陶翁所绘‘桃花源’,其模拟版本,遍布武陵地区,好比大城市的百货市场一样泛滥。”匪气盎然,自由不羁。   而在我们交谈中,形体上的冉云飞并不是“自由”的。回校的路上,同学问我,对这次访谈有何感想,我想想,俗气地回了四个字,“心满意足”。   雾起之后是云飞。冉云飞说,他对这个社会仍抱乐观,至少他还能发现我们这么一帮“师弟师妹”。我则觉得,我们也可以对这个社会乐观,因为无论形体上多么束缚,只要你不懒惰,我们的头脑还可以用来独立思考。我们也还可以与冉云飞在思想上自由交谈,毫无禁忌地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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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让所有苟活者都失去重量

  何与怀      (1975年4月4日,四十五岁的张志新烈士在沈阳大洼刑场惨遭枪决,特发此文以为纪念。)      一      她把带血的头颅,   放在生命的天平上,   让所有的苟活者,   都失去了–   重量。      这首诗是韩瀚所写,题为〈重量〉。还有另一首同样著名的诗,题为〈哭〉,流沙河所写:      不装哑就必须学会说谎,   想起来总不免暗哭一场,   哭自己脑子里缺少信念,   哭自己骨子里缺少真钢。      今夜晚读报纸失声痛哭,   愧对着女英烈一张遗像,   要诚实要坚强重新做人,   这一回干脆把眼泪流光。      当年,“四人帮”倒台后的那些日子,哪些诗最直截了当让中国大陆民众整个心灵受到震撼,最能使人悲愤、自责、反思、醒悟?我想,这两首短诗必列其中。      “她把带血的头颅,放在生命的天平上,让所有的苟活者,都失去了──重量。”      这是何等的震撼力!短短几行诗,传达给人们的是永难磨灭的气贯长虹的形象和信念。正所谓“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的确,每个读到此诗的人,如论者所言,热血者当无不为之动容,而苟活者则必然无地自容。而流沙河的“哭”,可谓切肤之痛的真情实感。假如没有亲身经历那场大劫难,没有感受过那种排山倒海般而又无处不在的红色恐怖,没有遭受过心灵或肉体的残酷迫害,便写不出这样的诗,也无法深刻理解这样的诗。真是字字皆是泪句句皆是血啊!“不装哑就必需学会说谎”,这不就是那些年月中,在专制暴政下,整个民族的写照吗?!“要诚实要坚强重新做人”,诗人痛心疾首,激励自己,亦是向整个民族发出的诚挚而又凄厉的呼唤!      这两首诗是献给张志新烈士的。张志新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告诉人们那曾经是一个多么荒谬、扭曲而疯狂的时代。      二      张志新案件是一个什么样的案件呢?她究竟犯了什么滔天死罪?以下是知情人的揭发、记者有关调查和档案纪录。      1968年前后,正当“文革”如火如荼的年月,在一个普通的星期天,张志新,辽宁省委机关一个普通干部,到一个同事家里借江青讲话资料,顺口说她觉得“文革”好多问题不能理解。此事立即被汇报并写成文字装进档案里。不久,在干校里,张志新被揪出来。      1969年9月18日,以“反革命”的罪名,张志新被捕入狱。      张志新第一次被判是1970年5月14日。辽宁省盘锦地区革命委员会人民保卫组判处张志新死刑,立即执行。案件呈送到了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      本来,张志新被逮捕后,原打算只要她认罪,判几年刑就行了。可就是因为她不认罪,便被判死刑,立即执行。案件呈至已实行军管的辽宁省高级人民法院。      当年省高院军管会把张志新案首先给一处副处长高振忠审。高振忠看了市中院的报告,私下说:张志新是动口不动手,不搞破坏。在组织会议上,党员在党的会议上发表自己的看法,构成犯罪吗?但高振忠虽然对张志新案有自己的看法,却不敢向军管会讲,更不敢在会上讲。      军管会认为高振忠执行不力,决定换人,换上了周某某。周感到压力很大,决心这次不能再“右倾”了,要判刑,判劳改。他考虑判两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征求他的上级主管单位负责人意见,得到认可。但他在誊抄审判意见稿时,觉得自己还可能被军管会认为“右倾”,于是把刑期大大加重,改为十五年。他认为,这已超过了极限,他们不会再说他“右”了。      但审判意见稿送到军代表那里,被全改了,军代表连写了六个“恶毒攻击”(即“恶攻”伟大领袖、无产阶级专政之类),结论是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被修改过的审判意见,呈报到辽宁省革命委员会审批。      1970年5月14日,张志新被判死刑,立即执行。审批会上,与会者对盘锦地区法院、沈阳市法院和辽宁省高级人民法院一致对张志新判处死刑,均表无异议。最后,辽宁省最高负责人、沈阳军区司令员陈锡联发话:留个活口,当反面教员,不杀为好。于是,改判张志新无期徒刑,投入沈阳监狱强迫劳动改造。      1973年11月16日,犯人参加一次“批林批孔”大会(“林”指林彪,“孔”指孔子,当时毛泽东认为林彪是“尊儒反法”的,江青一伙便发起一个声势巨大的运动,并发展成“批林批孔批周公”,企图把周恩来也打倒)。当报告人批判林彪推行“极右路线”时,此时精神已失常的张志新站起来喊:“中共极右路线的总根子是毛泽东。”张志新因此被认定“仍顽固坚持反动立场,在劳改当中又构成重新犯罪”,被提请加刑,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1975年2月26日,中共辽宁省委常委召开扩大会议,审批张志新案件。出席这次会议的有省委书记毛远新、魏秉奎、苏羽等十七人。会上,蔡文林作了〈关于现行反革命犯张志新的案情报告〉。      听完〈报告〉后,这些大人物有如下一段对话:      魏秉奎说:“真是反动透顶。”毛远新说:“判无期以后,一直相当反动,看来是死心塌地。”魏秉奎说:“干脆吧。”毛远新最后说:“在服刑期间,这么嚣张,继续进行反革命活动。多活一天多搞一天反革命,杀了算了。”苏羽、魏秉奎表态:“干脆。”      1975年2月27日。辽宁省高级人民法院遵照省委常委扩大会议决定,给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下发文件。内中只有六十多个字:      你院报省审批的张志新现行反革命一案,于1975年2月26日经省委批准处张犯死刑,立即执行。希遵照执行,并将执行情况报给我们。      3月6日,监狱有人提出张志新“是否精神失常”的问题,并向上级报告。      3月19日,上级批示:“她的假象,本质不变,仍按省委批示执行。”1975年4月4日,四十五岁的张志新在沈阳大洼刑场惨遭枪决,就这样“干脆”地被“杀了算了”。      三      从当时的监狱档案中可以明白无误地看到,张志新的确“恶攻”毛泽东。她说:      毛主席在大跃进以来,热多了,科学态度相对地弱了;谦虚少了,民主作风弱了;加了外在的“左”倾错误者的严重促进作用。具体地说,我认为林副主席是这段历史时期中促进毛主席“左”倾路线发展的主要成员,是影响“左”倾错误不能及时纠正的主要阻力。导致的结果从国内看,是使我国社会主义建设、社会主义革命受到挫折和损失。这种局面确实令人担忧和不安。      关于“文革”,张志新说:      这次文化大革命的路线斗争是建国后,1958年以来,党内“左”倾路线错误的继续和发展。并由党内扩大到党外,波及到社会主义的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各个领域、多个环节……      张志新在会上或强迫交待时还说了对个人迷信、个人崇拜,对搞“三忠于”、跳“忠字舞”的看法。她说:“过去封建社会讲忠,现在搞这个干什么!搞这玩意干什么!再过几十年的人看我们现在和党的领袖的关系,就像我们现在看从前的人信神信鬼一样可笑,像神话一样不可理解。”她还说:“无论谁都不能例外,不能把个人凌驾于党之上”:“对谁也不能搞个人崇拜”。张志新表示这些意见和看法,正是“文革”风暴席卷神州大地、个人迷信个人崇拜疯行的时候。张志新却始终坚持自己的观点,绝不屈服,在监狱里甚至喊出过“打倒毛泽东”的口号。她真是一位思想解放的先驱!她这些言论体现出的政治洞察力和预见力可谓惊人!      张志新在牢狱中、法庭上、刑场上,坚持真理,大义凛然,坚贞不屈。1969年在一次批斗会上,她就公开声明:      犟迫自己把真理说成错误是不行的,让我投降办不到。人活著,就要光明正大,理直气壮,不能奴颜婢膝,低三下四。我不想奴役别人,也不许别人奴役自己。不要忘记自己是一个共产党员,不管出现什么情况,都要坚持正义,坚持真理,大公无私,光明磊落……      因为涉及最高神物毛泽东,张志新两次被判死刑,平反也经历两次曲折。      “四人帮”倒台后,中共中央下发的文件规定:反对林彪、“四人帮”的要平反,但反对毛主席的,仍定为反革命。因此,开始时张志新案不予彻底平反。1979年3月9日,辽宁省委召开常委会议听取对张案复审的汇报。此时的省委第一书记是任仲夷(任后来任职广东,2005年11月15日逝世,享年九十一岁。他被认为是中国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以降的改革年代中,最重要同时也是最出色的改革者和政治家之一)。他绕过了“禁区”,对张志新被害的主因避而不谈,巧妙地为张志新平反昭雪。这在当时还需要很大的勇气。      张志新平反昭雪之后,施加在她身上的骇人听闻的暴行一点一点地被揭发出来。      她因为至死不认错,最后被关押在只能容纳一人、而且只能坐不能躺不能站的“小号”里。事实上,在六年铁牢生活,张志新受尽了肉体的、精神上的种种摧残迫害。监狱当局甚至鼓励刑事囚徒多次肆意强奸、轮奸她。张志新最后神经已经完全失常。      她的刑场执行记录只有寥寥八个字:“弹中头部一枪击毙。”弹中头部等于是面目全非,惨不忍睹,以致这张照片后来不能示人。      张志新被杀害后,有说是暴尸荒野,有说是尸体被潘阳医学院附属医院运走,作病理解剖实用,又说被剖腹挖心,取了内脏后才火化,也有说是骨架子被制成标本了。张志新遗体下落至今成谜,她那骨灰盒一直空着。      最令人发指的是:张志新上刑场前,公安恐防她呼喊“反动”口号,在她颈背垫上一块砖头,就用普通刀子割断她的喉管。张志新剧疼难忍,凄厉呼喊,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其状极其恐怖,以致旁边一个女管教员看了昏厥过去(这个最血淋淋的罪行,是辽宁公安局的“创举”,毛远新等当权人物赞同这个“捍卫毛泽东思想”的创造性的“新生事物”,已经执行了三十多例)。      这里,还有一个万分可悲可恨的插曲。张志新受害时,当局要她的孩子林林、彤彤参加一个什么“学习班”。后来在张志新的案卷中找到一份签字并按手印的所谓“笔录”,摘抄如下:      ……      林林:刚听说张志新犯了反革命的罪行,我当时感觉会影响我进步的。这下可完了。但经过学习提高了认识,母女关系是有阶级性的。她虽然生了我,是我的母亲,可她是反革命,就不是母亲了,已是我的敌人了。她反党反毛主席,我们就和她斗争到底。我后来经过学校老师和家长的教育,我已认识到她反革命,我和她划清界限,并不会影响我的进步。      问:张志新实属死心塌地,罪大恶极,你们有什么想法、看法?      林林、彤彤:坚决镇压,把她处死刑,为人民除害。我们连尸体也不要,政府愿意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们都拥护。      ……      那一年,彤彤不满十岁,而林林也未满十八岁。当局竟要他们说出这样的话!      四      张志新平反后,一篇题为〈一份血写的报告〉的长篇通讯于1979年6月5日在《光明日报》第一版发表。写报道的记者陈禹山回忆说,报社领导们对张志新上刑场前被惨无人道割断喉管的罪行是否见诸文字不敢作主,报到中宣部审批。当时的中宣部部长胡耀邦虽然非常开明,但也希望把割喉管的细节删掉。最后见报的文字是:“惨无人道地剥夺了她用语言表达真理的权利”。这篇通讯发表的当天就有一个读者打来电话追问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对方一听到实情就哭了,哽咽地说:“鲁迅先生在〈纪念刘和珍君〉里提到一个遇难的学生时写道:’这不但是杀害,简直是虐杀,因为身体上还有棍棒伤痕。’当年有棍棒伤痕被叫虐杀,而今我们割断气管再去处决,这叫什么杀?假如鲁迅活着,他会含蓄掉吗?他会怎么写?”……      一声声义正辞严的追问,终于使陈禹山在以后的文章里明确说明是几个大汉,把张志新按倒在地,在颈背垫上 一块砖头,不麻醉不消毒,就用普通刀子割断喉管的细节。由此引起了读者怒不可遏的“娘杀孩子”讨论,引出了“谁之罪”的全民“天问”:      割喉管人是无罪的,押打张志新的人是无罪的,公安局、法院、省委宣传部那些揭发张志新的人都是无罪的……因为在当时那种专政政治下,谁都是在执行上级指示、“中央精神”,执行“毛主席革命路线”……那么——到底谁有罪呢!?      张志新案件报道讨论在三个月后突然停止。人们相信,这无疑与这个全民“天问”有关。当然,这又是一例“奉命行事”。      1979年8月12日,另一位著名诗人公刘,特地来到沈阳市郊外那个“大洼”刑场,来这里凭吊烈士张志新。诗人盘桓良久,思绪万千,感慨不已,写下两首诗。其中一首是《刑场》:         我们喊不出这些花的名字,白的,黄的,蓝的,密密麻麻,   大家都低下头去采摘,唯独紫的谁也不碰,那是血痂;   血痂下面便是大地的伤口,   哦,可-怕!      我们把鲜花捧在胸口,依旧是默然相对,一言不发;   旷野静悄悄,静悄悄,四周的杨树也禁绝了喧哗;   难道万物都一齐哑了?    哦,可-怕!      原来杨树被割断了喉管,只能直挺挺地站着,象她;   那么,你们就这样地站着吧,直等有了满意的回答!   中国!你果真是无声的吗?   哦,可-怕!      现在,三十年过去了,情形又怎样呢?这真可用“可-怕”两字来形容。正如一些学者悲愤地说:张志新与秋谨同为反抗专制的杰出女性。可是与年轻的朋友说起来,许多人知道就义已一个世纪的秋谨,而对殉难不过三十多年的张志新却茫然无知。      张志新的被忽略,或许可视为“正史”的尴尬。      同样会感到尴尬的,还应有我们的“思想界”。毋庸讳言,张志新并非严格意义的“思想家”。认识她的人都说,她身上散发着一种文艺青年的浪漫气质。她的父母亲都是教育工作者,张家三姐妹很小就学会弹奏乐器,在天津颇有名气。张志新生前最喜欢的是波隆贝斯库的小提琴曲《叙事曲》……可是,在那个年代里,迫于种种压力或诱惑,几乎全部的职业“思想家”纷纷放弃了“思想”,临阵脱逃,而让张志新这样一些人去孤立无援地支撑这个民族的头颅并因此抛却了自己的头颅。而即使现在,不少“思想家”由于各种原因也不准备对文革以及其它各种政治运动的死难者、受害者进行深入的研究——或者有研究也难以公开发表。      中国!你果真是无声的吗?      当然,还是有许多人记得张志新这位烈士的。笔者在网上就阅读到一篇〈张志新网墓志铭〉,撰者自称为“祭园守园人”,时间为“张志新第三十二个祭日前夕重刻于网墓”,标题为〈擦亮您割不断的琴声〉。这里,且择录这篇〈墓志铭〉的一些片断,人们对张志新的无限敬仰之情洋溢其中:      沈阳的空冢中除了您的丝巾、发夹,有否一段琴弦?早春的音符,是否正在料峭的松花江中解冻?今夜,林林和彤彤又辗转在怎样的历史悲音中? 明天,辽淼的白山黑水五岳湖海之间,会有键弦之鸣、心弦之颤,协奏起您最喜欢听、最喜欢拉的包隆贝斯库的《叙事曲》中最忧伤凄美的那一段吗?      三十二年——整整三十二年了啊!最忧伤凄美的那一段!我们民族宏大苦难《叙事曲》最撼天动地的那一节!      面对静雅柔弱的您,面对着七年来在此面对过您的278000颗心,面对只有用心、只有在虚拟中才能点燃的洁白的思念、殷红的祈祝和摇曳着蓝色旋律的烛光,最是我知道:      每一次点击,   都是心的触摸,   –触摸您悲怆的音符。   每一份祭奠   都在擦亮您割不断的琴声,   –擦亮我们民族宏大苦难《叙事曲》的最强音!   是的,法西斯割断了您的喉,怎能割断您的琴声?!   鸣心铮骨,激越高亢,四弦裂帛,撼遏行云:这是民族低谷期思想的最强音,这是所有浩劫中喑哑的政治家思想家为之凸现道义缺失灵魂苍白的正气之歌!   正是您的胆见悲歌,正是您思想和生命的震颤,摇撼也见证着一个盲从时代麻木民族的渐次苏醒,又让一段历史伴随一种舒缓、一种温馨、一种期待,在千百万走出梦魇的心灵中凝结成永恒的记忆,也由此凝入历史的永恒–不是正史,却因此更属于历史的永恒!   白花与烛光,祭酒与献歌,心语与祈祝:这些,都是也仅仅只是记住的证明。而几乎所有的祭奠者都深深知道:触摸您悲怆的音符的不是这些–是一颗颗心;而比触摸更能擦亮您割不断的琴声的–   是心灵,从您悲怆的音符的千百万次出发–向体制文明挺进!   是千百万心弦的铮鸣与协奏,和着您爱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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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采夫 | 台湾也是我的乡愁

2012年03月18日 21:10:06   (凤凰网专栏) 两会闭幕了,温家宝总理对自己心境的描述,让今年的记者会有了告别演出的悲剧味道,而他关于重庆和政治改革的言论,更是震撼了所有关心中国政治的人。 我也是心潮起伏的听众里的一个,除此之外,我还注意听他对台湾问题的回答,每年都会谈,这次又谈了,退休后愿意去台湾自由行,但是还得看条件。他这次引用了台湾诗人林朝崧的诗:“情天再补虽无术,缺月重圆会有时。”还说了很动情的一句话:“几千年的文化恩泽,就不能消弭几十年的政治恩怨?” 我相信温家宝一再坦陈心情,并非全为所谓统战,也体现了他的个人情感。我之所以关注他说这些,在于我也想去台湾,我甚至感觉到,也许他和我一样,也有一种文化上的乡愁? 中学时代,我最爱的课是语文课,每学期结束语文课本都翻得稀烂。那时我有一个爱好,统计哪个作家在课文里出现次数最多, 鲁迅 高居第一,好像有十六七篇, 毛泽东 排名第二,其次就是秦牧、吴伯萧、杨朔这几位散文家,其他印象深的还有《长江三日》、《白杨礼赞》、《松树的风格》这些课文。当时读鲁迅并不觉得好,在《一件小事》中,鲁迅写“觉得他满身灰尘的后影,刹时高大了,而且愈走愈大,须仰视才见。”,当时就觉得这很像一种革命文体。学生们也偷懒,写作文动辄就“他的背影高大了起来”。毛泽东的文章自不必说,“司徒雷登走了,白皮书来了,很好,很好。”只让人学会了霸气。吴伯萧、杨朔他们的散文,更是真情不见,趣味全无。学这样的文章,跟古代秀才读八股没区别,让人乏味得不行。 所以就读各种杂书,金庸的小说九岁就喜欢上,初中偶然看到梁实秋的《雅舍小品》,里面的“男人”、“女人”笑得我肚子疼,原来还有这样幽默又不逼人学道理的文章,高中读李敖的《传统下的独白》,更是惊为天人,原来少年人可以这么特立独行,直接向老权威们叫阵,里面《妈妈的梦幻》尤其让我爱不释手。课文里也有最喜欢的,虽然不多,林觉民的《与妻书》、归有光的《项脊轩志》、李乐薇的《我的空中楼阁》,是能想得起来的几篇。李乐薇这篇文章不在考试范围,但恰好高中语文老师超喜欢,挺长一篇文章,要求我们午饭时间背会,下午上课就挨个背诵,我是唯一一个能够背诵全文的,可知对这篇文章的喜爱。 这种乏味与有味的比较,直接左右了我一生的趣味走向,从梁实秋、李乐薇、李敖他们出发,我开始对台湾大感兴趣,钟理和的《原乡人》,龙应台的《野火集》, 胡适 殷海光雷震他们的掌故,《自由中国》杂志,蒋经国的治台历史,直至台湾民主进程。到现在,竟然反认他乡是故乡,把台湾当成了自己的文化故土。越读台湾人写的书,就越发现自己学养浅陋,文字粗糙,越看赖声川王伟忠的长相,就觉得自己实在面目可憎,俗不可耐,长恨此身非我有,自卑情绪蔓延。 两年前,我曾写过一篇《他们曾骑马穿越中国》,梳理了倪匡、金庸、黄沾他们历尽艰辛到香港,从此北望神州,胡适、雷震、殷海光、李敖、许倬云、余英时、唐德刚等一大批文化人,经历与黄沾他们相似,只不过走了另一条路,到了台湾。还有的到了美国。这些人离开故土,成为海外游魂,他们的踪迹,可绘成一幅文化流民图。 当内地的文化革命造成了文化大荒芜,是那一批逃难的人,为中国文化存续了香火,使故国文脉不致最终断绝。所以,港台,尤其是台湾,成了我多年来思念的“文化故土”。学者王晓渔说过一句话:“台湾是我的美丽乡愁。”我常拿这句话向台湾朋友表白。 不少人有这样一个观点,内地和台湾的政治差别确实很大,但两岸同根同种,文化传统是一样的,文化认同必将反推政治进程。我觉得他们太乐观了。对于温家宝记者会上那句反问式真情告白:“几千年的文化恩泽,就不能消弭几十年的政治恩怨?”我想我的回答是:总理有所不知,虽然只几十年的政治恩怨,却已经让我们的文化大不一样了。文化固然可产生认同感,但如果缺少政治智慧和胸怀,文化就不可能推动政治,政治反倒会改造文化。 记得高中时,课文里有流沙河的一首诗,好像是与台湾诗人余光中的唱和,“就是那一只蟋蟀,钢翅响拍着金风,一跳跳过了海峡,从台北上空悄悄降落,落在你的院子里,夜夜唱歌。就是那一只蟋蟀,在《豳风 • 七月》里唱过,在《唐风 • 蟋蟀》里唱过,在《古诗十九首》里唱过,在花木兰的织机旁唱过,在姜夔的词里唱过……” 诵读这首诗的时候,既能读出高山流水,也能读出浓浓乡愁,但是谁的乡愁呢?余光中的?流沙河的?温家宝的?抑或是我的?庄周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也许我们都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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