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

周其仁:老大哥的坏榜样

以国家强制力限制公民迁徙、农民进城,这么一个了不起的“传统”,其实并不是中国内生的,而是从苏联老大哥那里学回来的。回到上世纪50年代初,一个农民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国家在经历了长期的内外战乱后,百废待举要搞经济建设、要奔工业化。可是,从农村包围城市的战争里打出来的新生革命政权,对工业、技术、城市和建设又所知甚少。历史的逼迫之下,新中国“一边倒”学苏联经验,有样学样,很顺理成章。 具体到有关迁徙的制度安排,苏联搞的是哪一套?我看到的史料说,斯大林治下的苏联于1932年12月31日颁布法令,全面实行十月革命后从没实行过的人口登记与迁徙管理:只有持有居民证的人才能流动、迁徙和变更居住地点。该法规定,“居民证”的发放范围限于城市,最初仅限于莫斯科、列宁格勒等25个重点城市,后来才扩大到所有市镇,但不包括农村和农民。按此法令,苏联公民须在进入任何地区后的24小时内,到当地政府申请暂时居住许可证;如不被批准,则在3日内必须离开。这样,根本就没有居民证的广大苏联农民,只好被牢牢地束缚在土地上。直到1975年,苏联农民获得持有国内居民证的权利。 这段公案里所谓的“居民证”,与今天你我人人都有的“身份证”,是不是一回事呢?根本就不是。我是从中央党校党史教授王海光论文的注释里,看到“propiska”这个词,再根据注释的提示,到《维基百科》查了这个词条,才大致明白此“居民证”的真实含义,乃“居留许可签证”也。顺便记一笔,维基百科的很多词条都有中译,但偏偏很值得中文读者留意的这一条,却是没有的。 这“propiska”是俄文(пропи.ска)的音译。《维基百科》的解释是这样的:“在1917年以前的沙俄帝国时代和1930年代以后的苏联,(它)既是定居许可,也是移民记录的手段”。至于具体形式,除了在地方户籍登记系统里有文档记录,它还是在个人国内通行证上加盖的一个官方签章。 老实说,读到这里,我对这个“普罗皮斯卡”究竟是个甚,还是没有清楚的概念。好在《维基百科》附有照片,顺藤摸瓜,我又从网上看到若干,才大致明白它相当于护照和签证:护照证明身份,但人们光持有护照还出不了国;要出国,还需要“签证”,即注明同意你进去、居留时间的对方国家的官方许可。“普罗皮斯卡”就是加盖在“国内护照(internal passport)”上的“签证”,表明持有人可以合法流动、入住、居留。不同之处,这不是为出国,而是在国内就要有的。更不同的地方,是1933年1月1日之后,苏联居民中只有城里人才有权得到这个宝贝,乡下人没有,所以不能合法流动、入住、居留。 老天爷,斯大林是怎么搞出这么一套办法来的?仔细读,原来那也不是斯大林的原创。上文不是说了吗:“在1917年前的沙俄帝国时代”,普罗皮斯卡就已经存在。再查,整个沙俄帝国时代,自由迁徙从来就不是农奴的权利。甚至在1861年亚历山大宣布废除了俄国农奴制之后,农民虽然得到一般意义上的人身自由和有限度的财产权利,但迁徙权还是付之阙如,因为他们并不准自由离开村社。“普罗皮斯卡”还是一以贯之,惟有城里人才有国内护照,也惟有加盖了国内居留签证的,才可以合法流动。难怪我们当中学生读到的俄国文学作品,从十二月党人到列宁的“流放”生活都有那么一股子的“贵族气”。没错,不够贵的进不了城;不是城里的人,谈不到流放! 斯大林怎么好意思,把革命对象沙俄帝国禁止农民流动进城的制度,公然统统给恢复了?说起来,也是一连串“实际情况”使然吧。当代学者讲到这一段,总要提到1927-1928年间苏联的“粮食收购危机”。那不难懂,因为落后国搞社会主义,要加快国家工业化,总会面临工业化原始积累与农业和农民之间的矛盾。列宁在世时坚持的新经济政策,无非就是要较多利用包括富农在内的农民生产积极性,在发展农业的基础上推进工业。但列宁去世后,新经济政策就停了,斯大林试图压农民拿出更多的“贡赋”,以此加速苏联的重工业化。问题是,哪里的农民也不是那么好压的,加上天气因素,“粮食危机”自天而降。 斯大林的反应是干脆全盘集体化,从限制富农转向“消灭富农”。这就迎来1929年所谓“大转变的一年”——用急风暴雨般的阶级斗争改造农民,在“消灭富农”的纲领下组织几万干部下乡,突击组建“集体农庄”。到1931年底,约2000万户农民“加入”20万个集体农庄。土地被宣布全盘国有化,仅允许集体农庄“使用”;后来政府又部署了国有的拖拉机站,实行国家以机械化服务“交换”农庄产品的体制,并对瞒产、拒交行为实施强制打击(参看中央党校国际战略研究所苏联模式研究组左鳳荣、姜长斌的文章)。 这样国家“拿”粮食是不是就容易了?没有。生产力——“富农”总也是农、也是生产力吧——遭到严重破坏,苏联的粮食产量多少年以后还达不到1914年战前沙皇时代的水准,绷得再紧,也是无米之炊。把农民逼急了,涌向富裕地区和城市的事情就发生了。“情况危急”之下,限制农民流动的“普罗皮斯卡”,就算是沙皇的老招数,搬出来用用对斯大林来说也无妨。 有一点,斯大林倒做得比较言行一致。那就是他没有把“迁徙自由”写进1936年苏联宪法——那可是被叫做“斯大林宪法”的“第一部社会主义宪法”。翻开第十章“公民的权利和义务”,举凡“劳动的权利”、“休息的权利”、“受照顾的权利”、“受教育的权利”,以及“言论自由、出版自由、集会自由、游行和示威自由”,还有法律保障“人身、住宅、通信秘密”等条款一应俱全,全部入宪。唯一不见的,就是“迁徙自由”。也好理解,“普罗皮斯卡”还在生活里管用着呢,分明做不到的事情,写进去又有什么意义呢。后来历次苏联修宪,“迁徙自由”再没有入宪。 斯大林宪法当然是我国54年宪法起草时,首要参考的国外宪法文本。据有的回忆录讲,54年宪法最早拿出来的稿本上,就没有“迁徙自由”的字样。后来在讨论中有人提到,1949年的《共同纲领》里面有,而近代多部宪法也有“迁徙自由”,所以建议列为公民权利。这才有了邓小平那句话(“写上‘迁徙’,少费唇舌”),也有了“居住和迁徙自由”这一权利条款。不过整体看,“社会主义与迁徙自由不相容”的观念,还是进入了中国。毕竟,54年宪法还是从新民主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的宪法”,到下一次1975年修宪,文革高潮中的中国当然是响当当的社会主义啦,“迁徙自由”被逐出宪法,还是在这个问题上与斯大林保持了一致。 从那个时代的认知水平来看,苏联老大哥的做法和理念,毫无疑问地代表着“中国的明天”。要过多少年历史才会指出,那是老大哥带来的一个坏榜样。 相关日志 2012/06/02 — 曹维录:谁渴望日本侵略中国—-对20世纪中日战争产生重要影响的两个外国人 2012/05/24 — 徐焰:“苏修逼债”真相 2012/05/16 — “苏联为何遭遇体系性失败”之二:负筛选的人事制度 2012/05/16 — “苏联为何遭遇体系性失败”之一:政治极端主义和利益集团绑架 2011/05/23 — 时代周报:拖垮了苏联的“特供” 2011/04/25 — 分利集团与国家兴衰有何关系 2010/08/19 — 苏联“8.19”事件回眸:失民心者失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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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联解密档案显示帕斯捷尔纳克因获诺奖而受到审讯

苏联解体,东欧巨变之后,中共深感压力山大,于是组织学者进行研究分析,苏东学因此成为一门显学。在这种大背景下,中国社科院出资出人翻译了部分苏联的解密档案,命名为《苏联历史档案选编》。这套书的来头可不小,学术顾问委员会名誉主任是李铁映,委员有阎明复(再加一个袁木的话就齐活了),真正的执行主编是沈志华。 这套书从1998年组织翻译,2001年12月出版,历时近4年。全书共34卷,收录了1917-1990s期间,苏联的档案文献1万多件,字数超过2000万字。 《苏联历史档案选编》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阅读的,在这套书的扉页上都注明以下字句: 本档案选编仅供下列读者单位阅读和收藏: 省部军级党政领导干部,宣传外事部门局级以上干部。 从事苏东研究有正高职称的人员。 省级以上图书馆、档案馆、省级社科院及党校图书馆。 赖网络时代和新浪爱问之助,现在我们可以自由下载到这套丛书的PDF版。 《苏联历史档案选编》第1-30卷,在此下载 。 《苏联历史档案选编》第31卷,在此下载。 《苏联历史档案选编》第32卷,在此下载。 《苏联历史档案选编》第33卷,在此下载。 《苏联历史档案选编》第34卷,在此下载。 我个人比较感兴趣的是第28卷,内有帕斯捷尔纳克《日瓦戈医生》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密档。第29卷,古巴导弹危机密档。第31卷,索尔仁尼琴的密档。 帕斯捷尔纳克及其《日瓦戈医生》专题 (《苏联历史档案选编》第28卷,第328-352页) 帕斯捷尔纳克的《日瓦戈医生》自1948年开始动笔,历时8年完成,他投稿给苏联的《新世界》杂志,但杂志拒绝发表。1956年,他把手稿寄给意大利出版商,当年11月份用意大利语出版,后来有出版了法文版和英文版。1958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苏共中央震怒,把这一获奖行为看成是“诽谤性地描写十月社会主义革命”、“授予帕斯捷尔纳克诺贝尔奖是煽动冷战的企图”,并且决定组织对帕氏的批判,而且“劝阻”帕氏不要领奖。 当时有一项动议是褫夺帕斯捷尔纳克的苏联公民资格,将他驱逐出境。 帕斯捷尔纳克给赫鲁晓夫写了一封信,此信读来不禁令人悲从心起。他请求道:“离开我的祖国对我而言无异于死亡,因此我请求不要对我采用这种极刑”,“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通知了瑞典科学院自愿放弃诺贝尔奖。” 后来,帕氏又致信苏联《真理报》,承认自己的错误。违心地说: “一周以来,我看到围绕着我的长篇小说的政治运动达到了何等规模,从而深信这种授奖的做法是一种政治行为,并且已经造成骇人听闻的后果,于是我自己作出决定,并无任何人强迫我,寄出了表示自愿放弃(领奖)的通知。” 当局要的就是知识分子痛心疾首忏悔、感激涕零谢恩的效果,但是要是认为他们真的从此原谅这个“迷途羔羊”,那纯粹是幻想。从此国家安全部门加强了对帕氏的监控,国家安全委员会谢列平做过一个专门报告。 《谢列平关于帕斯捷尔纳克的调查材料致苏共中央的报告》中称,“实际上,据对帕的信件实行监控得知,他曾试图向国外寄出若干信件,其中重申他对授予他诺贝尔奖的欣喜。”“从对帕实施监控查明,接近帕的人中有不少也不赞同苏联社会公众的观点,并以自己的同情一定程度上增加了帕的恼怒情绪。” 后来苏联检察机关决定用法律手段震慑这个可怜的作家。 苏联总检察长鲁坚科给中央的报告里说:“在讯问时,帕斯捷尔纳克表现胆小畏缩。我觉得,他会从关于刑事责任的警告中得到必要的结论。”讯问记录显示,审讯进行了2个小时。苏联还算厚道,没有查帕氏的偷税漏税,也没有抓住他的情妇不放,针对私徳对其污名化。 帕斯捷尔纳克获奖之后,一直在严密的监控下,在莫斯科郊外的一个小村庄里孤独地活了两年,1960年5月30日,因病与世长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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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尔巴乔夫:我应该早些放弃共产党

  前苏联总统戈尔巴乔夫接受卫报独家专访,回顾其在20年前苏联解体中所扮演的角色 前苏联领导人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称,他真该在1991年那场失败政变的几个月前退党。图片来源:Adrian Dennis/法新社/Getty Images   很少有政客会承认他们的错误,但米哈伊尔·谢尔盖耶维奇·戈尔巴乔夫却总与众不同。因此戈氏回顾自己当政时的六年混乱,历数犯下的错误,也就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了。   在这次卫报的独家专访中,他指出了自己至少五点错误。这些错误不仅直接导致了他20年前的下台,还引发了苏联的解体,同时也引入了未经监管的自由化经济政策。这一经济政策,在帮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同时,却致使数百万苏联民众陷于贫困。   尽管近年来戈尔巴乔夫表现得很轻松,甚至有些开心;然而有些时候,尤其是当谈到他的对手鲍里斯·叶利钦,或者描述起20年前将他软禁在克里米亚半岛的政变者时,他的内心还是会有一些苦痛。   他说:“他们想激怒我,迫使我跟他们打架,甚至枪战等激烈对抗,以便结束我的生命。”   当问及他最后悔的事件时,他不假思索的答道:“那就是,我花费太长的时间去尝试整顿苏共了。”他说,1991年4月他就该辞职,组建一个改良的民主党,因为妨碍了所有必需的改变。   这一评价对于历史学家来说很有意思,因为这是戈尔巴乔夫首次公开承认,他早该在1991年8月政变的几个月前就退出苏共。而在1995年的回忆录里,他并没有谈到这一点。   1991年春,戈尔巴乔夫被两股势力围堵,从而减小了他纵横捭阖的余地。一方面,党内的保守派和反动派正试图推翻他的政策;另一方面,革新派则希望建立起一个完整的多党制体系,同时对国家进行市场改革。   1991年4月的一届中央委员会会议上,事态发展到了紧要关头。期间的一次会议中,一些发言人要求宣布全国戒严,同时重启检查制度。据回忆录描述,戈尔巴乔夫当即犀利的回应道:“这样的煽风点火我受够了!我要辞职!”   采访中,对于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作出了详细的解释:“政治局(中央委员会的决策机构)召开了一次3个小时的会议,会议期间我并不在场。别人告诉我说,他们在会议中批评了我,并进行了漫无边际的讨论。3个小时后他们邀请我回到会议中,要我打消辞职的念头。期间,中央委员会中支持我的人打开了一个列表,上面有超过100个人赞成创立一个新的政党。”   中央委员会复会后,形势有所降温。于是戈尔巴乔夫也就撤销了辞呈,毕竟没人想特地为这事举办一次全民公投。(因为即使他真的退了党,他也还是苏联总统)在回忆录中,戈尔巴乔夫写道:“如今,我常常在想,我到底应不应该坚持辞去总书记的职位。这样的决定对我个人而言可能更好,但我觉得我没有权利去‘抛弃苏共’。”自1917年起,苏共就开始统治俄罗斯;而现在,任何一个俄罗斯人,尤其是那些整个职业生涯都是作为苏共官员的人,他们会很难想像党要是没了权力将是什么样子。   今天,戈尔巴乔夫的疑惑已然烟消云散。“现在我觉得,我当时真应该坚持退党,然后趁热打铁建立一个新的政党。因为当时即便苏共推行改革,它自身也已经成为了改革的障碍。但他们都认为,改革只不过是用来装装样子罢了,而且当时的政局外表已经粉饰的差不多了。然而事实上,覆盖在外表下的内在却仍然破旧不堪,一塌糊涂。”   第二件令他后悔的事就是没有对苏联进行改造,并且应该更早赋予15个加盟共和国更多的权力。正当1991年初他准备开创一个宽松的苏联时,波罗的海三国便已经宣告独立。立陶宛和高加索地带的阿塞拜疆共和国流血事件涌现。联盟中最大的俄罗斯共和国,在其野心勃勃的领导人鲍里斯·叶利钦的领导下,显示出自己的力量,并要求进一步掌控苏联的财政。一些分析家称,整个苏维埃体系是不可改造的,体系内的任何变化势必导致越发戏剧性的、无法停止的转变。鉴于这一分析,那么戈尔巴乔夫丧失控制权,便是不可避免的了。   尽管如此,戈尔巴乔夫仍然不改乐天本色。这与他慷慨的品质,阳光的性格和幸福的家庭生活(直到他的妻子赖莎·马克西莫夫娜1999年因白血病去世)有着一定的关系。然而控制权的丧失并未使他痛苦不堪或愤世嫉俗。他始终认为苏联的所有主要问题都将得以解决,直到1991年8月的政变将权利纷争扭向了新的局面。   苏共原定于1991年11月起草一个新的规划。议会通过了一项“扭转危机”的计划,以加速经济改革。波罗的海三国独立后,苏联剩下的12个加盟共和国接受了一项新的协约,这一协约给予了他们更多的政治与经济自治权,只是国防与外交事宜仍归苏联政府统一管理。协约于8月20日正式签订。   “这时我犯了一个错误——我去度假了。我本可以放弃这10天的休假的……我都做好飞往莫斯科签订协约的准备了。”戈尔巴乔夫如是说,“然而8月18日那天来了一帮不速之客,于是我拿起电话,准备询问来的是什么人,受到了谁的派遣,但电话不通。因为电话线路被切断了。”   当时,戈尔巴乔夫正与夫人、女儿伊丽娜及女儿一家住在黑海海边小镇弗罗斯的一座政府官邸内。官邸随即受到了长达三天的监控。直到由于叶利钦的顽强抵抗,军队内部分化,以及诸如国防部长与苏共高官等发起者的内部不和,而导致政变土崩瓦解,监控才宣告结束。   有说法称戈尔巴乔夫给这一阴谋开了绿灯,对此他嗤之以鼻。“人们毫无根据地宣称戈尔巴乔夫当时仍然可以与外界通讯,而且正是他组织了这一切。他们还说戈尔巴乔夫认为,无论发生了什么,他最终都能取胜。这完全是胡扯,纯属胡扯!”他说道,“这些人想让领袖下台,维护以往古旧的体系。那才是他们想要的。他们要我写一篇声明,称由于身体欠佳而放弃总统一职。”   软禁期间,赖莎·马克西莫夫娜仍坚持写日记。她在日记中写道,戈尔巴乔夫警告看守说,要是他与外界还未恢复联系,他将不惜采取“极端手段”。   戈尔巴乔夫告诉我说,那不过是吓唬吓唬他们。“那是我策略的一部分……我仅仅是想给他们施压但同时又要避免激怒他们……我说要用极端手段,那不过是外交和政治上常用的策略罢了。用计谋我能打赢他们。要是莫斯科没有什么动静,我的位子可能会被架空。但现在叶利钦正在领导莫斯科民众抗议,所以我要授予他应有的荣誉,并将荣誉亲自交付与他。他做的很对。”   作为政变期间卫报驻莫斯科的记者,我提醒他说,但是叶利钦号召全民罢工的呼声并未得到响应,而且许多俄罗斯人甚至失望地感到政变将获成功。老一辈人还清楚地记得,1964年强硬派是如何褫夺赫鲁晓夫的权利,并使得去斯大林化的时代宣告终结的。我问过戈尔巴乔夫,要是政变者像一开始软禁他一样逮捕了叶利钦,接下来将会发生些什么。他们会获胜么?   这位前苏联领导人答道,这种假设性的问题是没有意义的。无论政变者们做了什么,力量的均衡都会导致政变的结束。由于他坚决反抗,拒绝辞去总统一职,政变的策划者们反而十分困惑。他还指出,由于成千上万的支持者簇拥着叶利钦聚集在白宫周围,因此当收到炮轰白宫的命令时,特种部队兵变了。   戈尔巴乔夫也列举了一些他最自豪的成就,第一个词便是“(八十年代苏联的政治经济体制)改革”。   1985年3月戈尔巴乔夫掌权不久后便开始了苏联政治经济体制改革。这一改革在俄语中称为perestroika,意为改组与重建。除了政治经济体制外,改革还包括了在核裁军的基础上改善国际关系,放弃武力干预别国事务,以及承认即便是超级大国也摆脱不了这个相互依存的世界——没有哪个国家是孤岛,也没有哪个国家可以单方面随意采取行动。   苏联新的不干预政策,使得东欧各国得以通过和平手段对内进行政权改革。“我们在国内与国际舞台上能够得到什么,这是至关重要的。这一政策预先决定了许多大事件的发展进程,比如冷战的结束,世界局势向新秩序的扭转,以及不顾一切地由极权主义国家向民主国家的过渡等等。”   在他看来,叶利钦执政的9年中俄罗斯完全是一片狼藉。在这9年中,戈尔巴乔夫自己从未向叶利钦的执政低头;同样地,在1991年12月,他也没向叶利钦与乌克兰、白俄罗斯领导人签署的宣告苏联解体的合约低头。在叶利钦成为他的直接竞争对手的几年之前,他就该阻止叶利钦走上这条路的。“相对于叶利钦,我可能太自由太民主了。我当初应该派他去英国或者英国的某个殖民地担任大使一职的。”他说道。   2006年之前,他一直赞赏普京最初恢复国家稳定的措施。即使普京使用了一些独裁的方式,但在戈尔巴乔夫看来,那也是可以接受的。“但是接下来,我发现他改变了选举的体系,废除了俄罗斯地方官员的选举制度以及党派成员单一的选区。我能数出20条我反对的变革。”戈尔巴乔夫说。   在这次时长一小时的访谈的尾声阶段,我询问了他对于在中国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共产主义国家(译者注:实际上应该是社会主义国家)发生的变革的看法。戈尔巴乔夫从长远的历史角度进行了一番考量,然后便十分确定地称中国发生的改革是不可避免的。然而他却认为,所有那些建议他学习中国,先从经济而非政治方面进行改革的提议都是错误的。   “在苏联,如果我们过去进行了改革,那么任何问题都不会发生。正是由于人民遭到了忽视,他们完全被决策层排除在外,(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国的发展与中国不在同一阶段;对我们来说,要彻底解决问题还得依靠人民群众。”   今年3月,戈尔巴乔夫在伦敦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的一场晚会上庆祝了自己80岁的生日,晚会由凯文·斯派西和莎朗·斯通主持。为他献唱的歌手阵容十分强大,其中包括雪莉·巴赛,保罗·安卡,米兰妮·C,以及德国摇滚乐队“天蝎座”。这支乐队是第二支在苏联表演的西方乐队。   然而,要说这场晚会中最吸引人眼球的,还是戈尔巴乔夫在大银幕上演唱俄罗斯情歌的场景。观众们都为他清晰而有激情的声音所打动。我对他说,我以前并不知道他唱歌这么棒,不晓得他居然有这么一个深藏不露的天赋。   他哈哈大笑。“如果需要的话,我会成为一名流行歌手,”他说道,“赖莎可喜欢听我唱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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