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

刘亚伟 | 刘亚伟:黑与冷与诗的降临

博主注:《诗探索》杂志2011年第三期在“选读与欣赏.文本内外”专栏发表诗人韦锦的长诗《蜥蜴场的春天》,同期发表作者自述,以及唐晓渡、刘亚伟、许艺对这首长诗的评论。本博将连续刊出以上这组文章。       “这首诗的确有点长,但是我希望朋友们,耐着心,好好读完。你会不虚此行。因为你是在和这个时代的良知沟通,与这个时代一颗睿智的心交流,你在接近光明。我要说,因为有了这首诗,这个时代不再平庸。很多年以后,也许因为这首诗,这个时代会被人不断地提起。”   黑与冷与诗的降临 刘亚伟 和韦锦相识 20 多年,每当读他的诗作,总有一种震撼,一种澄明和释放。他的三本诗集我有两本,大部分仔细看过,不说爱不释手,而喜欢是确定的。正如既是小说家又是诗人的张炜所记: 韦锦的诗章使我在海边居住的日子变得充实而幸福。我一遍遍读他《结霜的花园》,将它携到了林子里……诗人的长吟召集了生命的云霓,使这个干枯的世界得到一次播雨。可是众生不知道感激诗人,因为诗人就在他们之间……一般来说,诗人双手大举的呼号在他那儿是没有的,他只是一个平安质朴的朋友。可是我知道这样的诗人心底埋下的弦更粗韧也更深沉,只不轻易弹拨。弦在体内,共鸣有期。 但是我最喜欢的还是他这几年新写的诗,比如《蜥蜴场的春天》《在人民中说到黑暗》《前席开满花》等。尤其是《蜥蜴场的春天》,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在众声喧哗而死寂的年代,它让我终于听到了声音。高尔基曾评价波德莱尔“生活在邪恶中而热爱着善良”。借用高尔基的语式,我说韦锦是“生活在黑暗里而呼唤着光明”。也许用这样的方式来言说韦锦的诗,会失之皮毛,流于简单,但我实在找不出更好更直接的说法。 2007 年,我和韦锦路过成都,批评家杨远宏先生在家中设宴,呼朋唤友招待我们。酒酣耳热之际,我鼓动韦锦朗诵《蜥蜴场的春天》。我喜欢韦锦的朗诵,那高磁性的嗓子会把一首好诗诠释得淋漓尽致。韦锦没有推辞,他站起来,一点多余的言辞和动作都没有。朋友们放下筷子,停下闲谈,洗耳倾听。那真是精神的盛宴。一切静下,韦锦低沉的声音在屋子里出现: 谁把我刻满屋宇又关紧门?谁用赞美贬斥我 谁把我举成一面薄薄的旗帜?谁在离开之后走近我 我觉得,自己随着韦锦的诗句正慢慢进入一个辽阔的空间,灵魂上下求索,一声声追问回响在天宇。 我是水和时间冲不走的记忆,我不是污渍,是嵌痕 我是最轻盈和最沉重的那种,年年春天拒绝撂荒 我一次又一次回到起点,一次又一次浮出水面 我可以被打败,不会被消灭;我可以被亵渎,不会被污染 这是一首长诗,我没数过有多少句子。但是那晚,谁都没觉得长,我甚至害怕太快就结束。作为一个向诗坛贡献了“蜥蜴场”这一独特意象的诗人,面对疫病一样弥漫的集体无耻,面对蜥蜴般——无止境的物质的攀援,无底线的灵魂的蠕动,韦锦的心痛及忧愤格外深长。 他的声音坚定,有力,一下,一下,是钢钎在击打岩石。 像古希腊那位行吟的盲者,韦锦试图从文字中聚集起一股贯穿古今的智性的力量,来照亮这个黑与冷的时代,让人从荒谬中回归,从坠落处得救。 如果我是星星,我不怕和黑暗在一起;如果我是谷子,我不怕 和马粪在一起;如果我是莲,我不怕和污泥在一起 实际上,我同时也是黑暗,我——也是马粪,我也是污泥 我是对峙又是交汇,是挣脱又是返回。 时代选择一个人成为诗人,也许是希望他的脚步,他走的道路,能和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的脚步和道路汇合在一起,成为他们的声音和良知。正如聂鲁达所说:“我要让自己谦卑的诗成为他们的剑和手巾,去抹干他们悲痛的汗水,让他们得到争取面包的武器。” “ 让失去鞋子的人不再失去脚,让忍受绳子的人不再忍受镣铐 ” ——这是决绝的告别,是绝望中的希冀。此时的韦锦带着来自天堂的消息。我和在场的朋友眼睛湿润了,噙着泪花,与韦锦脑门上的光亮交相辉映。谁说中国诗歌已经死了,谁说中国诗歌已经堕落?在那个晚上,在成都那间屋子里,我分明听到它那年轻倔强的心脏在怦怦跳动。在这样的时代,听到这样的声音,读到这样的诗句,我是有幸的。那天晚上的聆听经验,对于我,是一次洗礼,一次升华,一次蒙恩。 这首诗的确有点长,但是我希望朋友们,耐着心,好好读完。你会不虚此行。因为你是在和这个时代的良知沟通,与这个时代一颗睿智的心交流,你在接近光明。我要说,因为有了这首诗,这个时代不再平庸。很多年以后,也许因为这首诗,这个时代会被人不断地提起。                                                                2010 年深秋 韦锦长诗:蜥蜴场的春天链接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965c5410102dwxc.html

阅读更多

刘亚伟 | 许艺:枪管与春天

博主注:《诗探索》杂志2011年第三期在“选读与欣赏.文本内外”专栏发表诗人韦锦的长诗《蜥蜴场的春天》,同期发表作者自述,以及唐晓渡、刘亚伟、许艺对这首长诗的评论。本博将连续刊出以上这组文章。       “这首诗的确有点长,但是我希望朋友们,耐着心,好好读完。你会不虚此行。因为你是在和这个时代的良知沟通,与这个时代一颗睿智的心交流,你在接近光明。我要说,因为有了这首诗,这个时代不再平庸。很多年以后,也许因为这首诗,这个时代会被人不断地提起。”   枪管与春天 ——读《蜥蜴场的春天》                                                                          许 艺   在蜥蜴场,猎人会把枪管瞄向什么? 他不能因为否定蜥蜴的冷血而枪杀所有蜥蜴,因为这里是蜥蜴场;他的子弹太小,击不碎巨大的事物,而他的子弹又太大,无法只与一只蚂蚁发生单纯的关系而不牵涉蚂蚁足下无辜的草叶和泥土,何况蚂蚁是那么微小,它们单薄的判断力和微小的身体更多的会让人拿出同情而非仇恨。枪管当然更不可以瞄向天空和花朵——那么在蜥蜴场,猎人究竟该把枪管瞄向什么?于是,整个蜥蜴场的问题首先变成了猎人的问题,狩猎变成了被猎:猎人的身份逼催着他为手中的猎枪寻找一个目标。 思考伴随着诘问和一重又一重的否弃艰难展开:谁是我?我在什么时间?我在什么地方?我要做什么? 谁是“我”? 诗歌从开篇就急迫地追问“我”的问题,而这个“我”却总是被一个强势而未知的“谁”控制着,“ 谁把我刻满屋宇又关紧门?”、“谁把我举成一面薄薄的旗帜?”“我”并非没有景仰和渴望,而“我”却成了一个“等待救兵的将军”,在意愿和现状的巨大落差面前,“我”无法孤立地实现对自我的确认,只能走出去询问与“我”有关的一切。 “我”可以找到父亲:“他来这个世界受苦 / 现在去另一个世界保佑我。他让体积变小,好镶嵌进,好连接起 / 一个祝福的序列,长长的序列”;“我”找到了与“我”有关的族群:“这个硕大的族,这个起伏不息的群 / 这个沙一样的集合,铁一样的板结”。在这个“只有欲望,没有梦想”的族群中,“我”实现了对自己某一个层面的确认: 我可以被打败,不会被消灭;我可以被亵渎,不会被污染 当“我”把紧握的双手松开,终于认识到“世界不是事物间的关系,而是有关系的事物”,于是“我”开始使自我的生命走向深入: 我不再说我爱,我恨,我要,我放弃,我的翅膀老是走不出我的梦 我说我在,我是,我正穿过黄昏,黎明在窗口发白 至此,“我”无需再通过划分自我与他者的界限来确认自我的存在, “实际上,我同时也是黑暗,我——也是马粪,我也是污泥”,然而,“我”终究是明确的: “ 我不是英雄,但不是俗子和懦夫。我不会睁着眼睛做梦,闭上眼睛远征 / 我要做的事情谁都能做到 ”。   “我”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 “ 谁在此刻醒来谁就是盲者,谁在这时张口谁就是哑巴 ”,这正是“我”所在的时间。此时的选择无非两种:要么继续沉睡以回避是否盲者、继续缄口沉默以回避是否哑巴,要么醒来让盲眼与这个世界相遇、张开嘴巴确认自己的失语。这个时间我们并不陌生,在鲁迅先生那里,我们曾多次与这个时间相遇。 诗歌强调,“我一直在这里”: 我一直在这里。在你最后那句诗的后边 …… 到了夜的后院,你会发现我一直就在这里 …… 我不能不一直在这里。和那些盆景:松树,细叶榕,苔藓一样的植物在一起 如果说“一直在这里”的姿态是主动的,那么为何要说“坚持”和“等待”;如果是被动的,那么又为何选择不“退缩”?   “我”要做什么? 对于失望的城市,我希望图书馆越来越宽敞,公共厕所越来越干净 对于灰心的乡村,我祈愿正义照临起点,耻辱不再是老茧和泥巴 对于这块土地,我要说,什么都不能压倒一切,什么都不能推迟春天 “我”要在“干净”和“肮脏”之外重新找到一种“平静的节奏”,将鸟儿折扇一样的翅膀重新打开;“我”不再沉溺于“祈望”而是选择行动—— “ 我要单独行动”;“我”不再隔靴搔痒蜻蜓点水, “ 我不是说到,我要说破 ”、“ 我的尖锐要通过中心,播谷的人到达四周 ”;“我”不再躲进口号和理论的荫凉里指手画脚,“ 我要和捡拾废纸的人,挖掘黄金的人”、“和所有糟践与被糟践的东西一起 / 从学习算术开始,从清理错字开始,从拯救常识开始”;让割裂的历史重新回归时间的维度, “ 让没有过去的人回过头,让没有远方的人抬起眼,让没有现在的人打开手”。   阅读是另外一种追逐。我一直在努力,试图穿透诗歌翻滚的语言追到诗人涌动的情感和意念。我不满足于把整首长诗看作若干隐喻的组合,而更倾向于将诗歌和诗人的写作行为整个儿地看作一个宽阔的寓言。在诗歌的结尾,我想这样概括这个寓言的结论: “我”是猎人,手握猎枪的蜥蜴场猎人。“我”在时间里的现在。“我”在“我”站立的这个地方。“我”要独自行动,将枪管指向久久拖拽着春天和希望的一切。 如果允许把“我”轻易地代换成“诗人”,那么在看到诗歌重新拥有了力量和尊严的欢喜之外,我还要献上敬意和祝福。给诗人,给诗歌,给蜥蜴场久久渴盼的春天。      韦锦长诗:蜥蜴场的春天链接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965c5410102dwxc.html

阅读更多

刘亚伟 | 深入秋天

深入秋天   深秋  让人宁静 天高  气爽  流云不动 河平  水清  溪流敛声 树止  叶落  万木萧瑟   坐在一张旧木椅上 我翻开一本书  

阅读更多

刘亚伟 | 百年辛亥 漫长的黎明(长诗)

刘亚伟: 漫长的黎明 ——纪念辛亥革命 100 周年   一百年前的今天 江汉之滨 几个士兵的枪声 撕破一个古老大国 暗流涌动的黑夜 宣告东亚睡狮苏醒 以民族救亡相召唤 以自由民权为旗帜 以民主宪政为途径 一个用“花”为自己命名的族群 自此开始了一场全新的百年抗争 一百年啊 几代人的血 浇灌着自由民主之花 枯枯荣荣   花——华,中华民族 一个爱花的族群 发明了活字印刷 像是对自由之花的承诺 发明了火药 从而让花朵开满了天空 发明了纸 花由此变成纸上的诗句 发明了指南针 使中华精神成了到处播撒的花种 以华丽为荣的族群 印花的瓷器竟成了她的国名   百年辛亥 几经风雨   几入黑暗 一百年后回到起点 神州大陆仍处于黎明 专制的幽灵 打着人民的名义借尸还魂 独裁的暴君 把“民族”变成高墙 把“共和”变成绳索 圈禁了自由的心灵 曾经写满了美丽诗句的纸张 被新的活字印刷术 快捷地印满了 谎言、欺骗和颂圣 指南针从民间消失,摇身一变 成了官方一道道禁令 绝不   绝不   绝不 这不准   那不行 而火药则成了统治者的专利 本来是开遍天空的自由心情 却变成装点祥和稳定的卫星   百年辛亥   漫长的黎明 今天,在这个日子 我们点亮那些 凝聚着人类智慧的烛火 破除“从来如此”的历史迷障   走出偏见   自我启蒙 大声喊出那些一直被遮蔽的常识 直率   坦然   明确   坚定 ——自由   作为最高价值   是天赋人权   就在每个人手中 不需什么人来归还或赐予 ——民主   不是让什么人为民做主 而是由每个公民的自由意愿组成 ——人民   不是高高在上的虚幻神族 应还原为一个个具体鲜活的生命 ——共和   不是全民禁言噤声的强制稳定 而是法律框架下有序的冲突和公平的竞争 ——国家   不仅对外代表着民族利益 首先应是每个公民权利的保证 ——而政府   不过是一件无法避免的祸害 必须关进宪政的铁笼 只允许其有限地行动 ——爱国   根源于人类热爱生命的本性 当国家不能为公民提供安全保障 不能使她的国民免于饥饿、恐惧和暴政 “哪里有自由那里就是我的祖国” 就必然是发自内心的呼声   中华民族   一个爱花的族群 13 亿朵花   就是 13 亿双望眼 睁大   13 亿朵花 就是 13 亿只渴喉   敞开   13 亿朵花   就是 13 亿双臂膀 举起   13 亿朵花 就是 13 亿颗头颅   高昂   13 亿朵花聚集起来 那就是花之海啊 可以芳香四溢 也可以是怒涛汹涌   我告诉路上遇见的每一个人 告诉听见我喊声的每一个人 辛亥纪念日 我有一个梦想 让玩乐成为每个孩子 不可剥夺的神圣权利 不再背着沉重的书包 手拉手   走上 即将跳下去的楼层 我梦想   让家庭回归 原有的功能 不再为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愁云密布 使人类最基本的情感 在这里得以传承 我梦想   老人摔倒有人出手相扶 到处可闻老老幼幼之风 我梦想   老百姓过上无忧无虑的小日子 不再被政治和政府无端地骚扰欺凌   我梦想   当人们遇到不公 能自由地上街表达不平 我梦想   无论什么人 都不再装扮成圣人圣徒 喋喋不休地教育我 什么行   什么不行 既然人人生而平等 谁也不能以利害相要挟 强逼我一切都得顺从   我梦想   将来走在街上 遇到警察盘问 不再因一言不合就被带到警局 一夜不知细节的关押之后 一个善良开朗的小伙 陡然变成手刃数人的狂凶 我梦想   人坐家中 不再有强拆队上门 逼得家人身泼汽油 以死相争   我梦想   诗句 不再用来阻挡坦克( 1 ) 警察改行都去种花( 2 ) 那个叫李启铭的青年 不再用父亲的名字当屏障 躲在后面   逃避对责任的担承 那个叫李天一的少年 能多点尊重和宽容 父亲的声威   不再成为打人的帮凶 我梦想着   慈善与虚假彻底绝交 让爱阳光般普照众生 郭美美们回归自然清纯 不再以与权钱相傍炫耀为荣   同胞们   放开喉咙   喊出郁积已久的心声吧 真相   不再用审批的方式公布 常识   不再以特例的方式执行 爱国   不再用强化仇恨的方式动员 让这种高贵的感情自然地 流淌出每个人心中 内政   不再用作专制独裁的借口 捍卫主权   能与尊重人权并重   今天   我们为法律加冕 今天   把国家的产权重新界定 拥戴法律即位国王 宣告国家的业主本来就是民众 我梦想啊   将来有一天 政客们都不得不来讨好百姓 执政或在野   上台或下台 不再通过暴力更迭 一人一票   平和地进行   请先别笑这是痴梦 亲爱的朋友   不管你信还是不信 我反正坚信   一切皆有可能 请看今日之台湾   那里也是我们的国土 那里的人和我们同根同种 谁说宪政民主不合国情民情 当然   这要一个前提 对普世价值文明准则的承诺与遵奉 世间的生灵是一个共同体 任一个体受到损害 我们感同身受   休戚与共   用思想扫除自身的黑暗 用行动表达内心的愿景 人是靠不住的   不管是什么人 包括我们自己 法律和制度才是可靠的保证 让变革始于改变自己 不再期望什么圣主   什么英雄 此刻   你就是公民 中国的未来握在每个人手中   昨晚   我真的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   这个用花命名的族群 实现了最初的心愿 代代承续着那份美丽的职业 成为地球上的一群花农                      2011 年 10 月 3 日星期一于北京   注: 1 、 “ 我的诗不能阻挡一辆坦克。我的诗要阻挡所有坦克 ” ,是 当代诗人韦锦《蜥蜴场的春天》一诗中的句子。 2 、“警察都在种花”是当代诗人王黎明《烟囱的故事》一诗中的句子。

阅读更多

CDT/CDS今日重点

三月之声(2024)

【网络民议】顶端新闻|反对调休的声音,不能装作听不到

更多文章总汇……

支持中国数字时代

蓝灯·无界浏览器计划

现在,你可以用一种新的方式对抗互联网审查:在浏览中国数字时代网站时,按下下面这个开关按钮,为全世界想要自由获取信息的人提供一个安全的“桥梁”。这个开源项目由蓝灯(lantern)提供,了解详情

CDT 新闻简报

读者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