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荣之路

OhMyMedia | 南方人物周刊:蒋友柏:我是蒋氏第一代

本刊记者 张欢 发自台北 蒋介石先生也许永远无法想象自己苦心制订的“反攻大陆计划”会以这种方式来实现——他的曾孙蒋友柏今年在上海成立了一家名为“常橙”的设计公司。 帅到杀死人的蒋友柏身上有着1/4 俄国血统,他的俄罗斯祖母蒋方良与祖父蒋经国在苏联相识、相爱。此外,蒋友柏的太太是一位模特,还演过偶像剧。 这是蒋友柏在台北的公司里向《南方人物周刊》透露的。 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看到蒋介石的曾孙出现在上海的时尚圈中。这个说法会让蒋友柏感到相当不舒服,他坚信:“今天做为一个后代,如果还要用前辈帮你种的树来纳凉,你就没资格姓这个姓。”  悬崖上的贵族   12年前,他曾经陪同病重的父亲蒋孝勇回浙江奉化老家祭祖,这是他截至今天唯一一次踏上对岸的土地,尽管他的曾祖父在这片土地上曾统治了漫长的岁月。 历史总是充满了各种吊诡,蒋友柏常说“人在人情在”。在他的成长岁月中,当然有祖荫可蒙,可也有从天上降落凡间、从权力高峰坠入人生低谷的失落感。 1975年,蒋介石先生去世。第二年,他出生。直到12岁匆忙离台之前,所有人对他的曾祖父只有一个称呼——蒋公。 刚去加拿大蒙特利尔读书时,因为语言不通,蒋友柏无法打入“主流团体”。第二年,班上来了一个大陆的同学,两个人立刻成为朋友。然而没过多久,他的朋友就跑过来说奉父亲指示和你蒋友柏断交,因为你是“蒋匪”、“蒋贼”的后代。 往事与现实的对比总是让人唏嘘不止,当年的朋友、部属都可能会背叛你,而曾经不共戴天的敌人今天也可能会把酒言欢。曾经身处最高峰的蒋友柏用了很短的时间就体会到了人世间的无奈—— “2001年我回到台湾到现在,除了那些一看就知道是属于那种‘我无法与他沟通的人’之外,我再也没有听过有人称我曾祖父为‘蒋公’; 就连那一些当年靠高喊‘蒋总统万岁’、‘三民主义统一中国’等通关密语而升官占位,后来转型当媒体政论名嘴的爱国爱党中坚分子,大部分的时候,我听到他们 称呼我曾祖父与祖父的名号也只是‘老蒋’与‘小蒋’。‘经国先生’这个称呼偶尔有出现过,但‘蒋公’我是真的没再听过了。但是,自从部落格(博客)开张以 来,来自中国大陆的网友,在他们的留言里却几乎都尊称我曾祖父为‘蒋公’,而且还称他为中国近代史与毛泽东一样伟大的‘伟人’;所以当我20年后再次听到 ‘蒋公’这个称呼,是来自一群当年曾喊他为‘蒋匪’、‘蒋贼’的人的后代嘴里时,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这个世界想让我发疯。” 蒋友柏也有让人发疯的时候,他直言“两蒋也有做错的时候”、“连战输不起”、“陈水扁‘总统’应该被树立塑像”…… 他有很多绿色的朋友,蓝营的人甚至会骂他要好好学习“四维八德”,要对得起祖宗。母亲因为他批评连战而请辞国民党中常委。 在此之前,在并不情愿的情况下他踏入了国民党中央党部,在他母亲的强烈要求下,他以“生意人”身份开讲选举策略。 针对国民党提出的“他,马的,就是爱台湾”文宣,蒋友柏评价是“点子不错,手法很差”,他有三十几个可以让国民党“品牌”翻转的策略,“但你们要出钱来买我的创意”。 他还曾与民进党秘书长林佳龙聊过,可以提供20种胜选的文宣方案,比“三?一九”枪击案还要逼真,且更正面,但一样要出价才可以。 他坦言,蓝营的人看他是绿色的人,绿营因为他的身份,认定他是蓝的,但他只是一个生意人,不论哪一党执政,对他而言都是一样。 毕竟,除了他是蒋氏后人以外,更重要的身份是一家设计公司的负责人。 他的“橙果”公司的客户包括了SONY、INTEL、GIANT自行车、F1雷诺赛车、别克汽车…… 在外人看来,他拥有显赫的家世、不错的身家,从事着最为时尚的工作,而且还有着英俊到令人窒息的外表。 在综艺节目《康熙来了》里,小S惊呼:“真是个天杀的大帅哥,可惜已经结婚了。” 在台湾很有少人像他这样,既能在新闻版看到,又能在娱乐版出现。 所拥有的一切对他来说是财富,也是包袱。他的二伯蒋孝武说过:“做得好,外界说是应该的,甚至归于先人余荫;做不好,则指责交加,甚至扣上有辱先人的帽子。” 对于蒋友柏而言,“17岁时就学会等待已知又无法改变的结果发生,18岁时接受了人生中没有对错,只有不同的观点”。 他在追求人生悬崖学——“在崖上,有最清的风;在崖边,有最透的景;在崖下,有粉身碎骨的失败。学会拥抱前方与上方的美景,一边接受下方的现实,就能体会悬崖学。” “我的成长过程,整个的就是一个虚晃的梦,或者你也可以说是一个海市蜃楼,小时候我真的就像拥有一个阿拉丁神灯似的,心想事必成,要什 么有什么,所有我拥有的东西都是大精灵送来给我的;我所有的遭遇以及我走过的路,都好像是事先被安排好的。直到有一天(从台湾飞到蒙特利尔的那一天),有 人把我手上那个神灯拿走,大精灵不再出现,我好像一下子被丢到一个看不到边界的沙漠里,什么东西一下子都不见了。” 他的父亲蒋孝勇是蒋经国先生三子,也是最受蒋介石和宋美龄宠爱的孙子。也许是看透了政治的尔虞我诈,也许是遵循父亲“蒋家人不能再碰政治”的遗言,1988年,蒋经国去世后,蒋孝勇立即携妻带子远赴加拿大蒙特利尔定居,随后为了子女的教育,一家人又迁移到美国旧金山。 从云端骤然坠落人间的感觉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体验到的,但不论是在蒙特利尔还是在旧金山,蒋友柏都能感觉到身份大变后的窘迫—— “在这里(旧金山)我认识一位来自中国大陆的朋友,他平常很低调,但家里非常‘富有’,零用钱超级多,住的房子超大,而且买房子的钱是 用现金一次付清;后来从其他来自中国的朋友那边知道,他是‘高干子弟’;有一度,我真的好羡慕他,一样是‘高干子弟’,怎么我这个来自台湾的‘高干子弟’ 和那个来自中国的‘高干子弟’差别那么大。我已经好久没有去美国了,但最近有一个朋友从洛杉矶来,跟他聊天时,他谈到在洛杉矶地区Arcadia, San Marino这两个最高级的住宅区,几乎有一半的新买主都是来自中国大陆的,而且都是现金交易,一次付清;而我之前从在Montreal的观察与经验里有 一种认知,大陆出来的中国人都比较穷;后来在旧金山看到的,和现在听到的,把我原先的先入为主的观念完全打破,真正口袋有大笔现金的,原来都是中国出来的 所谓‘官商子弟’。” 在纽约大学读书时,他和弟弟友常会经常去曼哈顿上东街看望曾祖母宋美龄,一个中国近现代史上最著名的女性之一。 在友柏眼里,曾祖母就是那个始终穿戴得非常整齐,令人尊敬的女性。在她晚年的时候,他们兄弟会用国语、英语、上海话、宁波话来和他交流。宋美龄甚至会指导这位帅气的曾孙如何来追女孩子。 她还会看蒋友柏硬着头皮交上来的英文作业,给他改上无数的红叉叉。 蒋友柏的英文名字Demos就是宋美龄给取的,语出希腊文,意思是“人民”。 每年到宋美龄生日,一家人都会到纽约去祝寿。那时宋美龄已步入晚年,友柏已长成一米八几的青年,但见到曾祖母还是一把抱住。在一旁的母亲蒋方智怡连忙制止,她怕儿子无意间太用力会伤着宋美龄,毕竟宋已是年近百岁。 但宋美龄却笑着叫到:“没关系,抱紧点才好,越紧越好。” 更早时候,他还记得与蒋经国先生一起吃午饭的时光:每周四中午,是友柏、友常兄弟见爷爷的family day。 只是外界难以想象的是,蒋家人的家庭聚餐会带有强烈的军事化色彩:一、大人没动筷子之前,不能先动筷子;二、吃饭的时候,不能讲话; 三、在餐桌吃饭时,手肘不能放在桌面;四、一定要把自己碗里的菜肴吃完;五、用完餐,要把空碗放在盘子上,离开餐桌要得到允许,说我吃好了;六、等大人说 可以之后,才能在说完大家慢用后离开。 蒋孝勇是这么要求儿子的,他的父亲蒋经国也是这么要求他的,而蒋介石也是如此要求儿子蒋经国的。 这种严格的家教散落在生活的点点滴滴中,采访完后,他会很客气地回复一封邮件,开头即是Dear Sir(尊敬的先生)。 在众人眼中严厉却又亲民的蒋经国,在蒋友柏看来并没有什么神秘的,那个老人就是他的家人。 有着这样的人生体验,要让他抹去“蒋”这个符号带给他的影响是不可能的。 2003年7月,台北中山医院大门口挤满了SNG车,记者们准备做连线报道,这一天蒋友柏当父亲了,他的女儿出生。 他始终摆脱不了外界对他的关注,就因为他姓“蒋”。 蒋家两代长期执政台湾,不论功过,也和台湾当下政治人物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连战是蒋友柏大伯蒋孝文的“伴读”;他的堂姐蒋友梅 结婚时,代表女方家长的就是连战;不论是蒋友柏生女孩还是出书,连战都亲自站台;每逢蒋经国的忌日,马英九都会去坟前长跪哀思,马的红包也是蒋方良生前惟 一肯接受的…… 甚至令宋楚瑜在2000年“总统”选举中落败最重要的“兴票案”(编者按:1999年12月9日,已逐渐露出台独面目的李登辉抛出“兴票案”,全力清剿宋楚瑜。 受该事件影响,原先民调显示一直处于上风的台湾地区领导人候选人宋楚瑜选情急转直下,“清廉形象”崩塌,最终以微弱劣势败北),都是因为蒋家——国民党专门批出一笔钱来照顾蒋家后人。 蒋友柏却似乎无视这些交往,他的表态是——我不蓝不绿,为什么“蒋”这个姓就一定要被归到蓝营;假如可以这样归类,那是不是姓“朱”的,还要坚持反清复明;而姓“郑”的可以坚持说台湾不是“中华民国”也不是台湾国,而是东宁王国。 2004年,他帮助无党籍立委候选人吴祥辉设计竞选产品,而吴素以台独色彩和批蒋言论著称。 蒋友柏的解释是:“他想用设计来提升选举文化,这个概念立即吸引了我!”在他看来这只是生意上的合作,无关站台。 但是他也要向妈妈解释:我没有借用“蒋”这个姓来接生意,同样也不会因为这个姓而去推掉生意。 有一次他与一位坚定的台独信仰者聊天,对方和他说:“友柏,“二二八”事件已经过去60年了,时间也已经抚平了大部分的伤痕,对于那个 事件的受难者和他们的家属而言,也都已经慢慢能够接受了,还欠缺的只是一个诚心的道歉,假如你能做那件事情当然对他们的情绪会很有帮助;但是假如你真的要 做什么事去弥补你曾祖父所犯的错的话,最需要你帮忙的是那一批跟着你曾祖父避难到台湾,回不了家,在台湾孤身一人没有结婚也没有后代的那一些老兵们。”并 介绍他去看一个相关的网站。 看着当年追随自己先辈来台的老兵的凄惨故事,蒋友柏在电脑前“一直待到第二天的早上”,陪伴他的是“泪水”。 他追问:“这是历史的悲剧,就像上帝创造一颗他自己都搬不动的石头一样,我那五星上将的曾祖父在那个历史当口也无能为力,我作为后代除 了表达一丝歉意,我又能做什么?我曾祖父把他们从大陆带到台湾,答应他们‘反攻大陆’,但是我曾祖父与祖父相继过世之后,这个‘回家’的梦也只能用‘开放 返乡探亲’来弥补,而唤不回的是这一群人花在‘空等待’上的青春;如今,他们的灵魂飘不回去他们的原乡,又感觉到被这块‘新故乡’的土地排斥而无法落土为 安,那一个一个的孤单的灵魂还继续飘浮在台湾的上空。我曾祖父、祖父的‘暂厝’,好像是他们自己事先就安排好的,这样他们两个才能在台湾的半空中陪伴他 们,一起飘浮。” 在加拿大读书时,老师教历史不像台湾那样会灌输很多意识形态的东西,而是要让学生在一个大历史的角度去想问题,比如,“美国南北战争中,如果南军获胜,那今天美国经济会是什么样子?” 今天的蒋友柏看台湾政治经常会有“宏论”面世,很多蓝营的死忠支持者会骂他把一切都当成生意来做,只是一个“小生意人”。 他也会去“义卖‘国’旗”,但因为那是母亲让他那样去做而已。 回顾“两蒋”历史,他有着和别人不一样的痛苦而清醒的视角—— “除非你把自己的心给锁死,否则就算是你把眼睛遮起来、耳朵掩起来,在这个Web 2.0的时代,你不主动去寻找这些信息,这些信息也会在你无意识中映入你的眼帘;假如你对“二二八”事件在经过那么多人的研究后,还有存疑,那就先不谈 “二二八”;但就已经被公开了的那么多的我曾祖父亲笔批示的‘死刑可也’的档案;还有一个与我们族群无关的外国人,夏威夷大学R.J. Rummel教授写的‘Death By Government’里的那份20世纪全世界十大政府杀人的资料里,我曾祖父于1921年到1948年所带领的国民政府总共杀害约1000万中国人,排 名第四;你当然可以说这个统计数字不公正、不准确,那就算打一折,也有100万;你当然也可以说那是那个时代的背景因素,有它不得不然的原因(我自己个人 也深深地相信这个论点);但是当时的政府就是杀了那么多人,虽然杀人并不是我曾祖父亲手扣的扳机,但毕竟他在当时代表的是那个执行的政府。” “在我祖父执政时代里的1984年,发生在美国的江南案,一个美籍华人因为他写了一本《蒋经国传》而在自家车库被暗杀,他的遗孀崔蓉芝 在美国控告我们‘政府’;当时的军事情报局长汪希苓,也因为来自美国政府的压力而被我‘国’的司法单位依杀人罪,判处无期徒刑;前一阵子才开放给民众参观 的‘台湾人权景美园区’,我从新闻报导里清楚地看到‘汪希苓牢房特区’不但有套房、会客室与书房,甚至还有厨房,据说他的家人还可以随时前往与他同住。假 如汪希苓当时的这个暗杀行为完全与国民党政府无关,那为什么他在监狱里可以享受这个特权?而当时的‘政府’为什么又要给崔蓉芝145万美元人道补偿金以求 在美国法庭上的和解?除了这个江南案,几乎就在同一段时间,还发生了尚未侦破的陈文成命案与林宅血案,还有让日后的辩护律师群上台主政的轰动一时的美丽岛 事件。” 当先辈渐渐开始褪去“神”的外衣,蒋友柏对历史也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你以为我知道这些事情后很高兴吗?当我看这些资料的时候,做为一个后代子孙,我心中也是充满着不愿意面对事实的否认与直觉上的排斥; 当我看过这些事实的报导,逐渐地在自己心中做出‘两蒋也有做错事’这个结论时,这已经狠狠地推翻了我从小被教导的根深蒂固的价值;从自己在心中做出这样的 结论,到能够坦然地与他人谈论这样的话题,这中间,我花了很长的一段‘内心挣扎与困扰的岁月’。事实就是在那里,一味地否认并不会就使这些事件从历史记录 里消失。我认为最好的方式只有以健康的心态正面地面对这些历史事实,并尽量做出补偿;即使我个人因为无能为力而只能以口头方式表达来自隔代的歉意。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我自己也一直在找,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明确告诉我,我祖父在他晚年为何会做出一连串‘解禁’的决策(开放 民众赴大陆探亲,解除戒严,开放报禁、党禁),如果他真的是‘独裁’,为什么会在最后放弃‘权威独裁’的舞台?却做了一连串的动作,并直接与间接地促成了 今天台湾民主制度的可能。 “我只是很单纯地觉得两蒋是人而不是神,只要是‘人’,就会犯错;我们不需要用‘一代伟人、民族救星’这样的‘神格化’赞词去神化他 们;我作为一个他们的后代子孙也恳求曾经受过伤害的人,没有必要再用‘独裁杀人魔王’这样的词去宣泄对他们的恨意。他们跟你我一样,都只是凡人,只要把他 们继续留在神坛上,就会伤害一批当时的受难者后代的心;另一方面,只要去对他们做鞭尸(即使只是言语上的),那也会对一批当时效忠他们的人及其后代带来心 痛的感觉;这充满矛盾,但这却就是今天我们所面对的历史事实。” 他甚至会说“50年后,我们的子孙很可能会为这位被现在的部分民众批评为贪腐的‘总统’盖一个民主纪念碑”。因为陈水扁是“历史上华人世界里第一个没有办法保护家人免于被诉的‘国家’在位领导人”。 当然在他看来,绿营也不是什么好角色。国民党固然存在党产问题,民进党又何尝不是呢——民进党的党产却是那取之不完、用之不尽的无形的 “人民对专制戒严时代的恐惧”,和他们“冲撞威权体制后得到的一张没有填上数字和日期的支票”。“国民党的党产要不追讨回来的话,永远也洗刷不掉黑金的阴 影。而假如我们不把民进党的这张支票,拿回来充公或撕掉的话,那我们将永远生活在每逢选举就嘶声呐喊的无奈与恐惧中。” 开设计公司的蒋友柏把营销理念也引入到了对台湾政治的批评当中——“我最近几年的观察,民进党与国民党不习惯也不懂得用正面的方式来操 作竞选策略,每次到了选举,这两个党用的都是负面的策略;他们没办法带给选民“hope”(希望),却很会操作“fear”(恐惧);绿营总是不断地提醒 民众以前国民党时代做的一些错事,国民党政权如何在中国大陆战败、如何在台湾实施独裁统治、二二八、白色恐怖、美丽岛事件,一连串抗争、牺牲追求民主的历 史过程,不断地重复向选民提醒那一段岁月,勾起他们不愉快的回忆,再把这一段不愉快的回忆跟国民党画上等号。而蓝营的选举策略也是一样,不断地提醒他们的 选民,说什么民进党选赢了就会“去蒋”、“去中国化”、把外省人赶走、把军方眷村和公务员的福利取消……,两党全部都是操作“fear”的策略来恐吓选民 把票投给他们。” 纨绔子弟的早年 1996年,父亲去世。在陪护父亲的最后时刻里,蒋友柏发现学校已经不能满足自己,他中断了在纽约大学的学业,开始了自己闯天下。 如果蒋孝勇不是在48岁的年纪就英年早逝,蒋友柏的人生“应该”是另外的一种风景:他“应该”去父亲的公司实习、上班,父亲“应该”会介绍很多人和他认识,“应该”会有很多人找他来谈未来的计划。 这一切都在1996年戛然而止,蒋友柏当然会有很多很厉害的关系,而他也一直在说“人在人情在”。 他可以去从政、去做传统的生意,“蒋”这个招牌是可以打的。 但他选择了设计业,他说:“我没法选择我的身世背景,但我可以先断了所有可利用的资源。” 这让外界都大为吃惊,也让人们注意到这个外表英俊的蒋氏后人。 当年他也曾是纨绔子弟。19岁时在纽约做房地产生意赚得第一笔160万美元的佣金然后他努力靠做期货赚钱,可也挥霍无度。 中学同学来看他,豪爽的他直接拍出来回机票接同学,带着兄弟们去吃米其林推荐(米其林是历史悠久的专门评点餐饮行业的法国权威鉴定机构,其出版的专供选择餐厅的指南,即《米其林红色宝典》被美食家奉为至宝)的法国大餐,只要觉得红酒不错,来个五六瓶是非常正常的。 一次和朋友约在纽约最热门的酒吧Chaos见面,朋友先到却无法进去,蒋友柏到了以后和门口保镖握握手就带着朋友们进去了。 这个时候他对母亲说:“No news is good news!”(没事情发生就是好事) 为什么还要回台湾呢?他给的第一个解释是这里才有挑战,看一看已经“换了天地”的台湾会如何对待他这个另类蒋氏后人。再有就是碰到了老婆。 接触蒋友柏,会发现他是一个彬彬有礼有教养的人,可这样一副外表却掩盖着一颗叛逆的心。 初回台湾,他不去做驾轻就熟的投资银行,而是和老婆(当时的女朋友)跑到西门町去过一个月两万新台币的日子。 他说:“我把自己降到最低,看看可不可以活,倘若可以活,我再试着爬到最高规格,然后看看在这之间会不会找到方向。” 在西门町的8个月,蒋友柏有两个感悟:一是可以看到自己到底拥有什么,二是要有“本事”,也就是说要有好的本钱才能做事。 我是下午两点钟下班的商人   他看台湾人喜欢穿名牌,连一件T恤都要名牌,其实这是一种无聊的想法。一般人会想“穿什么样的衣服才能代表自己”,而蒋友柏认为“当你在意外表时,穿什么都没用”。 创业之初,蒋友柏兄弟的“橙果”就吸引了台湾人眼球——蒋氏兄弟“不从政从商”、做的又是流行的“设计”,又加上当时有一个国际级的设 计大师Michael Young加入,这样的多国籍铁三角的组合,俨然使得“橙果”一成立就好像是一个国际级的设计公司,其实这家公司注册资本才500万新台币。 媒体的夸耀加上Michael Young的脸面和经验,公司在前半年很是风光,无论什么公司,蒋友柏的一个电话就可以让“具有决策权的高层”谈设计、谈合作、谈合约,而且也真的签下一 些著名公司的设计合约。但是,光签了合约,却交不出客户认为有价值的成果,是拿不到真金白银的。 蒋友柏开始头大,因为他开始夹在“付钱的客户”和伟大的“艺术设计指导”之间—— “付钱的客户”在没有办法交工的时候会狠狠地K他,他永远是那一个得去面对客户抱怨的人;而另一方面,回到公司后,得到的答案永远是“客户不懂所以才要我 们的设计服务”,公司提出的设计概念又永远是一套“纽约”式的、一套“伦敦”式的,这两个城市又永远互争“设计”与“艺术”的诠释权。 “更糟糕的是,这两套欧美式的设计,永远没有办法在‘台湾式’的工厂里,顺利地把产品设计从图样转化到模具再转化到大量生产,这样的结果就是永远都收不到客户的付款费用。” 在这样的日子过了几个月后,蒋友柏开始采取主动,把整个公司的经营主导权重新拿回:既然认清理想客户只是不可多求的好梦,为了公司的生 存,那就什么样的客户都接。“美”、“艺术”、“得设计大奖”不是标准,“客户的获利”以及“能让客户的品牌与产品增加附加价值和提升卖相”,才是衡量设 计投资报酬率的唯一检验标准。 外表的风光并不能掩饰公司内部营运的失败。在很长的时间里,公司的财务完全不能平衡。 蒋友柏的手下拿着财务报表建议必须开掉Michael Young这位设计大佬,这让蒋友柏立刻抓狂。公司创办时,他连续打了6个月的国际长途电话,才从英国请来这位大师。 挥泪斩Michael之后的2006年底,手下又很严肃地来说必须大幅地砍掉一半的员工人数,否则公司剩下的营运资金撑不了3个月,假如再加上农历过年的年终奖金的话,橙果已经是濒临倒闭了。 从50人直接砍到22人,提出裁员方案的人都把自己列入应当被裁的名单当中。蒋友柏经历了经商以来最大的危机。他暴怒,大发脾气,曾经的朋友兼手下被他骂得狗血喷头,但是冷静下来他不得不采纳了对方的建议——裁员、不发年终奖。 如何让公司摆脱困境,蒋友柏想了很多办法,最后不得不想到要“走合并这条路”。但正在和对方谈判价格的过程中,奇迹出现了。2007年公司找到了前进的方向,而且业绩大幅提升,一举走出困境。 现在的蒋友柏要求手下不单要有好的创意,更要有理性的数字观念。他手下的设计人才中4成是有MBA背景的。 他要求公司的设计不只是要有天马行空的创意,更要有帮客户赚钱的执行力,于是他接单之前要先看客户的财报,从报表上知道公司的获利情况、客户结构和经营方向,然后再决定如何应对。 大学时学金融的他甚至在公司里创立了一套timesheet system(工时系统),能精确算出哪个产品在哪一分钟赚钱或赔钱,为什么赚或赔。 台湾知名财经作家张殿文对蒋友柏有着近距离的观察,他说:“过去5年我曾经采访过台湾科技界的领导者,张忠谋的缜密、曹与城的谋略、郭 台铭的霸气、许文龙的柔软度、施振荣的远见,皆非蒋友柏所能及,但以他30年经历的人生落差,对环境变动的理解、历史循环的定见、商业逻辑的判断,一出手 就是一个产业可以力图跳跃的方向,这是最令我兴奋之处。” 本刊对他的采访约在中午,当指针指向下午两点时,蒋友柏站起身,“抱歉,各位,我要下班回家看小孩了。” 1976年出生的他娶了一个曾出演偶像剧的模特老婆,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儿女双全,曾经泡妞无数的蒋友柏现在很乖地两点下班收工回家。 只是,他会早上6点上班,而且晚上等妻儿上床后,他还会打开电脑进行投资银行业务。 他带儿子去过中正纪念堂(现台湾民主纪念馆),却笑称是带儿子去喂鸽子(广场有大量鸽子)。他也常买一杯咖啡,到中正纪念堂台阶坐下,“有时坐两三个小时去想祖先当年的故事”。 他说:“我不喜欢人家称我是‘蒋家第四代’,我喜欢当我自己的‘蒋家第一代’。为了我自己和我的下一代,我宁愿抛弃那‘第四代’残留的政治贵族利益,从零开始去开创属于我自己的新天地。” 摄影师在给他拍照的时候,我向他求证了一个细节,有媒体说现在台湾的两蒋公仔是他设计的。 嘻嘻哈哈的蒋友柏突然间严肃起来:“他们是我的先人,我怎么可能这样做!” 这一刻,我们相信,蒋氏的血液不只在他身体流动。 © 鬼怪式 for 新闻理想档案馆 , 2013/01/09. | Permalink | 光荣之路 Post tags: New:!我们建立了OMM人人公共主页!欢迎关注! | OMM通讯社@新浪微博 | OhMyMedia@Twitter | OMM通讯社@腾讯微博 | OMM通讯社@网易微博 加入我们,OMM通讯社志愿者招募!

南方周末:漫长的黎明

感谢志愿者 忆枫茶 投递。 作者: 马云龙 (何籽/图) 因为夜太深太长了,从第一声鸡鸣到太阳升起也就格外漫长。 我曾经历过一个长达两年的“五更寒”——从“四人帮”倒台到我获释出狱。我每天都在想尽办法,了解外面的风云变幻,等待着黎明曙光的升起。 设立监牢,除了严格限制人身自由外,大概还有一个目的,是屏蔽信息。 在铁窗下想了解窗外的信息,是件十分困难的事。看守所为囚犯们订了一份报纸,但并不是每天都送进来,而是经过严格的选择。那时的报纸,本来真正的新 闻就很少,大都是领导人的活动、会议、文件和“典型经验”之类的官样报道;到了看守所,又经过一次严格的筛选,凡是登载比较重要新闻的,就不给送进来。我 计算过,每周大约只能看到一天的报纸。而这张送进来的报纸,还要在各个监号中传阅,一个号看一天,等传到最后一个监号,已经是半个月过去了,而且经过上百 人的手,报纸早已成了千疮百孔的碎纸片了。而这些残存的纸片,对我来说则是宝贵的信息来源。我仔细地读每一段文字,努力想象着文字后面的真实。我想,在外 面的人,恐怕没有几个人读报像我这样认真的了。 铁窗下的人自有获得外面信息的渠道。首先是听广播,就是街头的大喇叭(监号中没有收音机和小喇叭)。那些年,河南的城市,从郑州到下面的县城,都有 有线广播系统,大街小巷都在大喇叭广播的笼罩范围之下,看守所的高墙阻挡不住大喇叭的声浪。尤其是顺风的时候,有些广播声可以越过高墙,飘到铁窗内。 此外,更可靠的来源是不时进入铁门的新犯人。每个新来的人,都会受到老犯人的盘问,除了他的案情外,还有他在外面的见闻,包括社会上流传的小道消息(在信息严格封锁的社会,这一直是人们得到真实信息的重要渠道)。 第三个来源是看守和警卫。虽然他们有严格的纪律,一般不会透露什么消息,但他们也是人,有了重大消息,难免也会有说漏嘴的时候。例如“四人帮”倒台的重大消息,就是警卫黄建庄有意无意透露给我的。 1977年元旦那天,街头的大喇叭转播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节目,头条好像是照例要发的“元旦社论”,我听不清楚,似乎没发现什么新东西。但 是,在新闻节目后播出的音乐,让我一下子震惊了——那分明是一曲悠扬的“洪湖水,浪打浪……”这是1960年代初红极一时的歌剧《洪湖赤卫队》的主题曲。 “文革”开始后,在“打倒贺龙”的漫天口号声中,这支歌曲早被作为“黑歌”而被禁唱了。因为歌词中有一句“贺龙领导闹革命”,江青说,这个歌剧和这首歌曲 是贺龙“反革命野心的大暴露”。现在,这首已经整整被禁了十年的老歌又公开播出了,这不是说明有些重要的变化正在悄悄地发生吗? 当时,我在狱中并不知道,贺龙的“骨灰安放仪式”已经在1975年6月9日(贺龙元帅含冤逝世六周年)举行过了,只知道《洪湖赤卫队》并没有解禁。 我把“洪湖水,浪打浪……”的重新唱响,当成逐渐开始否定“文化大革命”的信号了。这一天,我又兴奋起来了,在铁窗下写了一首七律《元旦听歌》: 悠扬一曲洪湖水,勾起十年风雨情。 鸱枭横行百鸟寂,华光初照万歌腾。 是非自有真诠在,功过且听历史评。 莫笑楚囚铁壁下,惊涛骇浪是人生。 虽然我所盼望的根本性转折并没有在那一年发生,但类似的每一个小的变化,都使我的希望和信心增加一分。 例如,1977年中的一天,站岗的哨兵李子奇突然来到我的窗前,他板着面孔问我: “你在看什么书呢?” 我从身边拿起一本书,说:“在看《资本论》。” 他看了一眼,教训我:“这就对了,你在这里就应该好好学习马列著作,改造思想。” 然后,他说:“我考试你一下,看你学习得怎么样。”接着他给我出了道题:“你说说,马克思主义的三个来源和三个组成部分是什么?” 我吃了一惊:这个当兵的还有这个兴趣?真是人不可貌相。平时我对他的印象并不好。这个人说话刻薄,对犯人总像凶神恶煞一样。最可怕的是他似乎有虐待 狂的倾向,吃了晚饭没事干,就喜欢到监号窗口逛,找到个理由就拉出个犯人,到院里去“捆一绳”,听到犯人被捆得狼哭鬼嚎,他似乎很享受。所以犯人们一看到 他来了,都很紧张。 今天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也有点紧张,怕他是找碴要捆我一绳呢。 于是,我就小心翼翼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我一边回答,他拿出个小本子,一边认真地记着。记完了,他合上本子,说:“回答得差不多——但是还不完全,还要好好学。” 我问:“哪里不完全?” 他说:“现在没空和你说。”然后就走了。 这演的是哪一出?我如坠五里雾中。 下一个接班的哨兵是黄建庄,就是那个告诉我“四人帮”倒台喜讯的小战士。我就把这件蹊跷事对他说了,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听就笑了,说:“别怕,他是拿你当老师了,他正在准备参加高考呢。”然后,他告诉我,因“文革”而停止多年的高考现在恢复了,第一次高考马上就要举行了。 这个消息又让我高兴了半天。恢复高考虽然和我没什么直接关系了,但是,这说明外面确实在悄悄地发生着一些重要的变化,“文革”的痕迹正在一点点地清除,这对我来说都是好消息。 这位李子奇在高考中到底失败了。参加高考后他依然要每天来站岗。在我出狱前,我们还演出了一幕“狱中捉贼”的剧。 1978年底,妻子给我送进来一条新做的裤子,用当时最时髦的高档灰色“的卡”裁剪的,裤线熨得笔直;因为狱中不准使用腰带,在裤腰上加上了宽松紧 带,谁看了谁说好。我收到以后,非常高兴,把这看成是一个无声的信号:她大概估计我有希望要出狱了,所以给我准备了出狱那天穿的“礼服”。 我又犯了“高兴得太早”的毛病。新裤子穿上身,半个月后还没有动静。我只得把裤子换下,借放风的机会洗干净,挂在院中的铁丝上(放风时,先上厕所,把号内的尿缸抬去倒掉,然后到院中的水管去打水,这时有几分钟时间可以洗衣服)。 不料,第二天早晨我从窗子往外一看,昨晚才挂在院中的裤子不见了,就向来开门的看守“报案”了。 在警卫森严的看守所大院里居然发生了盗窃案,这引起了高度重视。我被叫到一边,所长和县中队的指导员详细问了情况。我说出了我的判断:我是昨晚最后 放风的,裤子挂在院中以后再也没有犯人出过监号;我发现裤子丢了是在今早放风之前,因此不可能是犯人偷的。丢裤子的时间就在昨晚放风后到今天早晨放风前, 这段时间里院中只有警卫哨兵…… 紧接着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查号”,所有犯人都被赶到院中集合,警卫挨个给犯人搜身,然后又到各号里彻底搜查了一遍。果然没有在犯人中间发现赃物。 犯人回到监号后,外面又响起了紧急集合哨声。我知道,这是在县中队的宿舍中开始搜查了…… 过了一会儿,我又被叫出去。看守所长和县中队指导员拿着一条裤子让我认。我一看,就是那条丢失的裤子。指导员的脸色铁青,一句话没说。所长说:“裤子你拿回去,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不要跟任何人说了。” 我不说,可有人说。黄建庄上岗后悄悄地跟我说:“真他妈丢人……” 原来,在县中队吹响集合哨以后,有人把这条裤子匆忙地从宿舍的后窗扔到街上去了(那条街叫衙后街)。一个路过的老太太看到部队营房里掉出条裤子,就拣起来送进来了。 我问是谁偷的,他不说,只说:“你看这几天谁不上岗了吧……” 我注意到,那位考我“马克思主义三个来源和三个组成部分”的李子奇有一个星期没有值班站岗…… 时间进入1978年以后,外面发生重大变化的迹象越来越清晰了。特别是这年的下半年,送进监号里的报纸上出现了“真理标准大讨论”的文章。我虽然无法了解这场大讨论的全貌,但从能看到的片言只语中,分明感到一场有重大意义的巨变正在临近。 这年春天,和我同号的“在毛主席鼻子上捅了个窟窿”的李伟森出狱了。到秋天,对几个“政治犯”的提审突然多起来。特别是对“最老的政治犯”田忆秋的提审,更是震动了全监所。 我和这个田忆秋从来没住过一个监号,所以对他没有更多的了解。但是我从刚入狱时就听说,他和已经死在狱中的寇学书是“资格最老”、关押时间最长的犯 人。说他“资格最老”,不仅是因为他“文革”初期就进来了,还因为他建国初就曾经是解放军的连级干部——这个人的可敬之处,是他一直保持着军人的风度和尊 严。衣服尽管破旧,但风纪扣总扣得整整齐齐,举手投足都像是在走队列。他1957年在部队被打成“右派分子”(这是我第一次听说军队里也打“右派”了)。 而他被送进看守所,还并不只是因为“右派”,他还有一个更离奇、更吓人的罪名:“日本特务。” 一次在院里打蜂窝煤时经过他的监号,我曾经问过他“日本特务”是怎么回事。他说,在部队时,他的连队里有几个日本人,是1945年日本投降后留下的 技术兵种。这些人编入解放军后,和他一起战斗过,结下了深厚的友谊。1954年,中央决定把这些日本人全部遣返,一个不留。他们不愿走,希望留在中国人民 解放军的行列中,但没获得批准。这些“日本战友”回到日本后,还经常给他来信。他1957年戴着“右派”帽子回乡后,这些来自日本的书信还不断。这种“海 外关系”在河南农村成了远近风传的奇闻。“文化大革命”开始后,那些日本来信就使他扣上“日本特务”的帽子,被送到看守所了。 关在这里十几年,一直没人提审他。到1978年底,他忽然被提审了,回来时满脸笑容。原来提审他的是军人——军队里正在给当年的“右派”改正,就派 人找到他的老家,发现他早就被关到看守所了,于是就找到看守所,目的是给他摘掉“右派”的帽子,顺便也了解一下他的“日本特务”是怎么回事。 这年年底,大喇叭里传出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的消息,随着“四五运动”获得正式平反,一个“平反冤假错案”的高潮到来了。在这里住了十几年的田忆秋居然也有望出狱了(他在我出狱后不久也释放了)。 1979年元旦来到了。那天,我写了一首《七律·迎新年》。这首诗记录了我当时的心情: 岁暮炊烟飘狱门,依稀笑语杂刀砧。 翻天已录千秋史,覆地更开一页新。 禁果初尝民主味,快风横扫积冤云。 夜深扳指细细算,平反出监已几人? 这是我在狱中写下的最后一首诗。19天以后,1979年1月19日,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我被传到看守所外那间大房子里(就是1976年10月1日 晚法院对我开庭审判的那个房间)。许昌地区公安局预审科的于科长(就是四年零九天前宣布逮捕我的人)宣布了对我“免予刑事处分”和“宽大处理,予以释放” 的决定。 我仔细看了这纸留下巨大“尾巴”的决定,当即拒绝签字,表示不接受在这个条件下的释放,要求回到监所里去,等待一个不留“尾巴”的彻底平反决定下达之后,再走出看守所的大门。 于科长劝我说,先走吧,有意见出去后再申诉嘛。 于是,我在那份裁决书上签上“不同意、不接受”的意见后就出狱了。果然,在我出狱后半个月,“彻底平反”的决定就下发到县。一场长达四年多的“大戏”这样才落下大幕。 上一篇“狱中杂记”在见报时附上了我在狱中画的两张小画,有些朋友对此表示惊异。 其实,我没学过画画,那是小学时在课本上画小人练就的小本事。那两张还不是成功的作品,我最得意的作品是为看守所所长(不是原来的王海法所长,他退 休了,而是他的继任者)画的一张漫画肖像,据评价是画得像极了,形神兼似,让同号的人笑得前仰后合。有人就拿到监所里惟一的公共场所——厕所去张贴,办了 个“厕所画展”。结果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效果:放风时各号轮流如厕,进去时都规规矩矩,出来时皆哈哈大笑,人人笑得直不起腰。哨兵在岗楼上见事有异常, 连忙上报,于是派一队兵进厕所搜查。可士兵们也都一个个蹦着高跳出来,笑不可支。整个监所的人,不管犯人、看守,还是警卫士兵,都像得了疯魔症,笑成一 团。这是看守所多年未有之怪事。最后所长来了,看后怒不可遏,开始了一次大追查——我只得承认是我所画,动机是闲得无聊寻开心。 我本想这回可要挨一绳了,结果却居然平安无事——那时离我释放已经没几天了。也好,让四年多的铁窗生涯以喜剧告终吧。可惜这张成功的画被愤怒的所长撕碎了…… © 鬼怪式 for 新闻理想档案馆 , 2012/04/26. | Permalink | 光荣之路 Post tags: 南方周末 New:!我们建立了OMM人人小站!欢迎关注! | OMM通讯社@新浪微博 | OhMyMedia@Twitter | OMM通讯社@腾讯微博 | OMM通讯社@网易微博 加入我们,OMM通讯社志愿者招募!

新世纪周刊:为社会松绑

本文来源于 财新《新世纪》 2012年第12期 出版日期 2012年03月26日   中国社会被刚性约束已久,怎样采取恰如其分的新型社会管理体制?   文/特约研究员 任剑涛(中国人民大学教授)   社会力量兴起,如何获得规范化的动力?对社会进行管理,不是政府部门一哄而上展现管理积极性的过程,而是由相关政府部门以法管理社会:依循法治化的原则,尊重社会、催生社会、培育社会、引导社会,进而促使社会走上自主、自治与自律的良性轨道,形成国家-社会健康互动的长治久安局面。 按照中国政府机构的职能划分,民政部是处置当代中国社会兴起之际相关复杂社会事务的专门部门。民政部门对社会的组织化、自治化和秩序化负有直接责任。毋庸讳言,民政部门在中国社会兴起的近30年期间,对于社会的强制性管控,一直是其行使职责的基调:这不仅表现在社会组织的登记远远滞后于社会的发展,也体现为民政部门对社会进行有效疏导的手段短缺,更体现为民政部门对组织化社会的警惕。本来,随着市场经济的推行,社会的多元化、流动化与组织化问题,早就突兀地呈现在人们面前。实行市场经济之前那种由国家通吃社会的局面,不再能够维持。但在围绕GDP展开的有限改革进程中,民政部门管理社会的行政职能并没有些微的政治松动,对社会的管理远远落后于社会自身的发展。直到种种严重的社会问题暴露在公众与政府面前时,人们才觉悟到有必要通过法治的方式、政策的手段、行政的举措,强化对社会的建设与管理。 执政党对这一局面的反应提供了相对宽容的政治解决环境。因此,也就腾开了行政部门施展社会管理的政治空间。于是,民政部门与民间社会的互动关系、管理需要与手段储备等问题,也就成为现实的问题,促使民政部门积极地加以回应和解决。 2011年全国人民代表大会通过了《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二个五年规划纲要》,为国家行政机关(民政部)确立了社会组织登记管理体制的改革方向:统一登记、各司其职、协调配合、分级负责、依法监管。民政部门围绕这样的新型管理体制,为扭转此前被动尾随剧烈变迁的社会后面强行约束社会的尴尬局面,采取了有效的改革举措,国家终于开始为此前被五花大绑的社会松绑,进而为国家权力理性承诺社会自主、自治与自律,建构国家-社会二元互动的合理关系,提供了条件。 在这里,政府行政机构管理社会最为关键、也最为积极的变化就是“统一登记”。因为这一政策举措中间,存在一个国家治理理念的关键变化:国家不再一味维持以往那种强行约束和控制社会的统治方式,转而以登记制的方式对社会进行管理。 此前,所有社会组织的登记与管理,实行国家行政权力管控与单位制约束的双重强制性管理。就国家行政机构的登记而言,已经显出“多一个社会组织不如少一个社会组织”的压制社会成长的倾向,从而在国家权力层面保证其对社会的绝对优势;与此同时,当单位成为相关社会组织挂靠的机构时,又使社会组织丧失了社会性,虽然在民政部门正式登记为社会组织,其实根本无法代表相关社会成员的利益,也无法准确表达相关成员的社会意愿,更没有任何有效的组织形式,社会的散沙状态没有任何改变;而政府也无法借助它们的互动获得国家治理的有用信息,因此处在一个治理社会的盲瞽状态。 统一登记社会组织,促使政府按法律规定,对社会组织进行程序化的登记与管理。由于登记制的内在制度特性,必然促进民政部门确立行之有效的社会管理机制——“登记机关、综合监管部门和业务领域主管部门,分别按照自己的职能对社会组织进行管理、监督,是什么事就由谁管,出什么问题就由谁来查处。”(李立国语)政府管理社会的职能也就此得到合理的规定与执行。当需要政府其他相关部门配合管理的时候,有关部门,甚至党群机构的相关职能启动,也才变得可能。并且由于实行了政府行政部门的统一登记,依法管理也就顺理成章。 确立了社会管理新体制,就可相对有效地推动兴起中的社会进入一个组织化的轨道。社会自组织状态具有了正当性与合法性依据,也就可以实现社会的自主、自治与自律,既避免社会的混乱,又成为国家权力治理社会的合理基础。但需要强调,国家权力管理社会的新体制,依赖于国家权力据以管理社会的权力理性运行机制,以及社会接受国家管理的理性组织程度的双向约束。 就前者言,目前中国的国家权力管理社会,还存在亟需填补的政治与法律空白——政治空白是,如何有效承诺人民主权原则之下的公民自主、自治与自律是一种普遍权利。法律空白是,中国尚缺乏一部国家权力足以以法管理社会的高位阶法律文件(如《社会组织法》),国家权力管理社会所依据的是低位阶的行政法规(如目前政府部门管理社会组织的三个行政法规)。在政治与法律供给不足的情况下,国家权力的自我约束,国家权力勇于尝试改革的工作动机,以及国家权力部门对社会的理性认知与互动关系的确认,关乎国家权力管理社会的正当性与合理性。民政部门积极尝试在先行法律框架下,进行行政管理手段的优化(如“两个一体化”的直接登记改革),是值得赞赏的做法。同时,民政部对地方政府管理社会的积极探索所采取的支持态度(如跟广东和深圳签订部省合作协定,支持社会组织登记的改革创新),也为政府主管部门探寻如何有效支持社会兴盛并合理管理社会提供了典范。 就后者,即就社会走向自我管理与接受政府管理的新机制而言,政府不能采取抽身而逃的消极态度,对社会组织事务不管不问。法治化管理模式是必须认取的管理机制。但由于中国政府长期对社会进行高强度约束或管控,因此,政府试图塑造一个抽身而出的自主、自治与自律的社会机制时,必须设计“全身而退”、凸显自足社会的精巧方案。民政部必须为之储备足够的资源与管理手段。 所谓储备足够的资源,就是要聚集足够的推动社会自治的物质资源、组织资源与管理举措。政府得学会有效购买公民的利益组织与公益组织的社会服务,在国家权力与社会公众之间搭建有效互动桥梁。从而避免因资源短缺,政府抽身时留下更大的社会真空。而政府为之聚集资源,绝对不是榨取本属于社会的资源,来为政府显示整治社会的能力“埋单”。政府应当以让利的姿态和有效的法律手段,为社会输送自主、自治与自律的物质条件。所谓足够的管理手段,就是要求政府(民政)部门要在单纯使用法律手段或行政手段之外,学会采用更为稳妥和有效的谈判手段、妥协方式,俾使政府理性与社会的理性和谐互动,从而使国家权力免于躁动,进而使社会免于骚乱。达到这样的状态,才表明政府为社会成功松绑。 在一个国家长期压扁社会的背景下,政府为社会松绑,首先体现为扶持社会成长的宽松法律与政策的制定与执行。就此而言,民政部体现了积极的有为心态与支持改革的倾向。但另一方面,为社会松绑不是放任社会自把自为。为了维护社会基本秩序,政府管理社会的起码职能不能丢弃。当地方政府努力降低社会组织登记的门槛,展现出支持社会自主、自治与自律的积极态度的时候,中央政府必须在宏观管理的层面,既提供强有力的支持,又予以积极有为的管控。民政部确立的“齐抓共管的依法管理和监督体系”思路,如能坐实为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体制,那么将对社会的兴起、兴盛,发挥积极的引导作用。 中国社会被刚性约束已久。因此怎样采取恰如其分的新型社会管理体制,对于社会自身治疗被国家长期伤害了的机体病症,具有决定性作用。国家权力应当逐渐放下对社会组织的高度政治警惕性,从公益组织降低门槛,甚至放手登记入手,渐进地放松公民利益组织的登记,最后对所有类型的公民组织放开登记,全面以法律的管理手段治理社会。目前阶段打破刚性的政治设限,对社会组织分门别类处置,实际上也是给政府练习管理真正独立自主社会一个宝贵的聚集经验的缓冲机会。政府和社会组织都要在渐进进程中积累社会自主、自治与自律的经验教训,相应也才可以实现公民脱开政府庇护之后的自治目标。 从社会结构的层次上看,为社会松绑宜于从基层社会开始。基层社会的自主、自治与自律,基本上可以被限定在社会的范围内,而不上升到国家权力的层次上,因此,既可以让曾经自满自足的国家权力逐渐习惯疏离自己的自足社会,而不至于在惊怪之中扼杀兴起中的组织化社会;与此相仿的是,社会也可以在国家权力放心地松绑的过程中,逐渐聚集起自主、自治与自律的经验,在与国家权力的理性博弈中学会划分清楚国家与社会的边界,积累社会自我治理的宝贵经验。 民政部确立的城市居委会的改革进路、大力推动的农村村委会的选举,都属于城市基层组织与农村基层建制的社会建设内容,也都属于国家权力行使社会管理权力的对象。不过也需要强调的是,从基层社会逐渐上推到上层社会,形成整个社会的组织自由登记和政府以法管理,才是完整意义上的社会之诞生的标志。任何限定范围与层次的社会管理,都是扼制社会、做大国家权力,诱导国家重回通吃旧格局的观念。 普通民众并不是人人、时时、事事都将自己的关注落在国家权力上面。他们秉行的主要是生活哲学原则。因此,在国家-社会的弹性空间中,国家完全不必对社会过度紧张,社会也不会对国家权力深怀敌意,国家与社会是完全可以积极互动、相安无事、各行其职、双赢互利的。在这种理性安顿国家权力与社会自治的格局中,权力之中的人士与社会各界的群众,都可以免于高度的紧张,生活在安心、舒心与放心的舒适环境之中。这是为社会松绑的最深沉理由。就此而言,民政部责任大焉。 © st@小声说 for 新闻理想档案馆 , 2012/04/01. | Permalink | 光荣之路 Post tags: 新世纪周刊 OMM通讯社@新浪微博 | OhMyMedia@Twitter | OMM通讯社@腾讯微博 | OMM通讯社@网易微博 加入我们,OMM通讯社志愿者招募!

南方人物周刊:史璞:教授“绝食抗议”前后

“这两天,我都在困惑。我本想引导大家更关注食品安全问题,却演变成大家关注我。这绝不是我的初衷。我还忧虑这件事会不会影响河南人的形象,会不会影响通许县的主要经济?那里毕竟是河南主要生猪基地,可不能将这一行业搞死” “我会继续追查通许县贩卖病死猪肉这件事。县政府不要以为对外公布,抓了7个涉案人员、免了3个镇的畜牧站长职务就能蒙混过去!河南省要有个说法,郑州防疫监管也要负责。没有责任追究,光作处理,那就是忽悠!” 3月18日晚,河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史璞在财大文北校区对面一餐馆内,干嚼着肉夹馍,重申他之前的论调——“3•15”当天,他静坐在郑州的闹市区紫荆山广场,身穿对襟黑衣,头缚白布,上书“抗议绝食,食品不安全政府渎职”。 “先礼后兵,逐步升级” 一切源于3月9日。“已在河南各类媒体作点评二十多年”的史璞,被河南电视台请去,为8套节目《百姓“315”:病死猪肉“还魂记”》作点评。看过原片,他直呼是“内心屈指可数的一次震撼”。 镜头里,“病死的猪身布满现场,切好一块块地堆在地面”,“黑乎乎的一坨坨是病猪的内脏”,“最过分的一张图片,因为太大不能截屏放到微博上。那是病死猪埋进地里一个月后,被人挖出来,剔除腐烂部分,分解流入郑州、开封、延陵等市场。” “今天的点评,我将格外慎重。片子触目惊心,但‘315’在即,又处两会期间,还得考虑河南的整体形象。”进演播室前,他与场中人协商。待他出来后,一位年轻编辑问:能否把您批评政府的那段话去掉? 当晚,他一边截屏一边看节目时发现,他的点评岂止去掉一段,“整条没上。反而结尾安上政府对这块如何地重视。” “不法养猪户为钱丧尽天良!不法中间商丧尽天良!不法政府防疫员知法执法犯法,受贿渎职犯罪!地方党政不作为、纵容病死猪肉产业链非法暴利!”一小时后,他将点评上至微博,还@官方的“郑州发布”、“平安中原”、“平安郑州”。 “我一向是先礼后兵,逐步升级。”史璞说自己的“斗争策略”。 3月10日,他发微博称:“郑州市应表扬河南电视台的有关记者,帮助郑州市食品监管。呼吁卢展工书记严厉查处,勒令通许四大班子的主要领导引咎辞职!” 3月11日,他在微博上简列“食品不安全”的5条主因,条条质疑政府的监管缺失,“惩治力度小,纵容违法经营”。 3月12日,他再次在微博上@“郑州发布”、“平安郑州”、“平安中原”,建言献策三条。后在微博上致信“中共河南省委、省政府及卢展工书记、郭庚茂省长”,加强此前的呼吁。 下午5点多钟,一位关系疏远的行政老师打来电话。他向史璞透露,有一战友现在开封市委任职,得知史对食品安全不满,在网上发表意见,想通过他来作沟通。 晚上聚餐,史璞又收到过去一位“郑姓女生”的电话。“这孩子上本科时,我教过她。她考到江西读研时,我辅导过她。晚上回家后,她在电话中央求我,能不能别再掺和这件事,因为她的父亲就是通许县畜牧局局长。” 13日,女生还在给他发短信,“……您永远是我尊敬的老师,我喜欢听您的课,很佩服您,更敬佩您的为人。但是这件事发生之后,处在我个人的角度来看,一方面是公众的利益,一方面是我的父亲的安危,我很痛苦,也很为难,希望这件事情能得到妥善处理,同时也能让我父亲不受处分。” “孩子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这件事不单关乎她与她父亲,还关系到社会公众利益,关系到我的价值理念,我不能退让。”他默然按下手机。 论及史璞的价值理念,他的老同事,现任河南财大研究院副院长朱新涛含蓄指出,这与他90年代初生活发生一系列变故不无关系。 “我有幸在 1989 年遭遇我任教的河南某学院以莫须有的罪名给我开除公职留校察看和发 40% 工资的 “惩罚”, 令我停课并在系资料室劳动改造:打开水,扫地,收发信件……,迫使离婚……”——2003年,史璞曾在所著《管理咨询:理论、方法与实务》的后记中隐晦提及。 “不!我的人生轨迹确实从那时转变,但我的心态从未改变。”史璞矢口否认。 事实是,从1984年由石油大学管理系调到河南财经政法大学任助教起,他的行事风格,始终在不足300亩的校园里传播不休。 90年代中期,学校分房,趁时任校长吴铁军不在,他抡起铁锤,一举砸开校长办公室,尔后又砸烂其桌上玻璃。据说,连书记办公室也未能幸免。为此,校长室门前一度专设保安。 而史璞言之凿凿,这批分房理应有他,是学校对他受屈的补偿,可名单上却未见他的名字,校方也终不给合理解释。 “他敢做呀!他还扬言手里攒着校领导及其家属不按章办事、占用分房的证据。”朱新涛睁大双眼。结果,除赔偿玻璃费用,史璞不仅分到住房,“校领导也不敢拿他如何”。 吴铁军离任后,史璞又与接任的校长徐兴恩闹翻。只因他不服“院办公室都安有空调,教室却连台电扇都没有”。 诸多传闻里,还有史璞因索要发票不成,不惜将郑州台资企业、丹尼斯 购物 中心诉诸电视媒体,哪怕该中心管理者是他的好友;去年,他因上课时受隔壁班级干扰,大为光火,被学生投诉发生肢体冲突…… 政府知错不改,教授绝食抗议 “时间方面选择了“315”消费者权益保护日,地点方面选择了邻近省委省政府的公共广场,视觉方面选择了头缠白布条这种有些悲壮气氛的方式,又以绝食抗议来扩大影响。非常明显,一切都经过了精心策划。”作者娄献忠在某文中的分析,点到了史璞的心坎上。 3月13日,史璞在微博上明示孤注一掷的前题——“如果河南省委省政府、郑州市委市政府或开封市委市政府对开封通许县病死猪肉流向市场问题无所作为,没有公开表态。”至于宣言后的“遗言”,他坦承,“不要当真,只为造势。” 第一个被势头惊动的是女学生父亲,通许县畜牧局郑局长。当天上午,他致电史璞,约他与通许县县长一见。“食品安全在我国,从养到屠宰到流通到市场销售是一个系统性问题。作为其中一环的负责人,他的为难我能感受到。”史璞说。 下午3点,在MBA办公室里,通许县副县长张毅让史璞感到“比较朴实”,“他口口声声给我汇报。先说这次通许县出现的问题是例外,县里正在整改。我打断他,据我所知,通许县的事在五六年前即有报料。见我反驳,他征求我的意见。我提出,第一,赶快公开在省级以上媒体道歉,争取社会的接受。其次,赶快给上级领导写检查。第三,赶快采取有效整改措施。” 他特意挑明此次静坐的“4个关键词”:315、食品安全、教授、绝食抗议,“如果有人敢抓我,后面再加一条,被抓。” 副县长听后,“立即表示回去后,先把道歉信发在县网站上,待领导班子研究一番,再将情况与我交流。” 那晚11时过后,史璞不见道歉信挂在通许县门户网站上。第二天上午,对方也无来电。“我知道,他们变了。” “……14日上午,有人通过我的直接上司施压,瞎眼了!……有种的给我1颗黑子弹,感谢你让我做闻一多第二!” “……下午,片警询问我是不是明天要绝食。我答:明天上午9点,独自1人,紫荆山毛主席像,绝食抗议!我不怕被抓,不怕(刑诉法)73条!” 史璞想起,14日下午5点多,与片警通话完不久,张副县长来电,他又来学院,想再度相见。“我是死活不见”,尔后,凡学校来电、来人敲门,史璞一概不理。 对于他的执着倔强,老友乔赢深有感触,“他往往出于良好用心,指出对方身上存在的毛病。如果他说的是对的,别人知错不改,他便会异常恼怒,宁肯采用偏激一点的手法,让对方注意,惹来满城风雨。他深知他处事上的短板,常称自己是不能下海的,可这就是他的个性。” 一个理想主义者的困惑 “3月15日早7点,我像往常一样醒来。掐准我家到紫荆山广场的时间,我翻出一块皱巴巴的白布,裁好,熨平,然后下楼买粗笔。” “8:05分,我离开家。出门前,我可什么也没吃。45分钟后,我到达目的地,先环绕四周一圈,确定有无上访人等。行动前,我计划不能有任何偏差,遵循5条原则:第一,我不是上访;第二,不能聚众;第三,不涉及到游行;第四,不涉及与政府对抗;第五,不能影响周围环境秩序。 “9点,上班高峰期刚过,我面向紫荆桥东,在毛泽东人像前的台阶坐下。不一会,那个郑姓女生来了。好几年不见,我一时都认不出她。她请求我别坐这儿,我说既然来了,你就别劝了。见说服不了我,她无奈离开。 “她走后,我前面又冒出一老头。他喊起口号,我立马撵他走,我的事跟你的事没沾,你别瞎起哄。这时,由学校党委副书记、宣传部副部长,保卫处一行十来个人也赶到,他们是校方临时成立的‘维稳’小组。MBA学院党委书记王颢上前一拍我肩说,走吧走吧。我说,你没看见旁边有人拍照?万一这时上传网上,别人误解我是被你们带走的,反倒麻烦。不如你们都站在毛主席像背后,省得产生负作用。 “10点钟,落雨纷纷。桥下行人匆匆,来往车辆川流不息,没人在意我坐在里面干啥。面对空旷的雨地,我内心蒙生一阵凄凉。我像一个电台播音员,眼里不见观众,不知道在对谁说话。为之奋斗的事情真有效?虽说为大家吃饭的事,但好像跟我没关系,这样做到底值不值?过后,心渐渐静了下来,我感觉自己像一颗小石子,尽管渺小,但投进水面,却让四周泛起涟漪甚至波浪。这就是我行动的意义。”餐馆里,史璞平静地讲述。 那天上午,他不敢轻易挪动。中午,一个女人上前与他攀谈,既而当他面高唱红歌,他只得慌忙避开。有人劝他进食,校宣传部副部长也说,你都五十多的人了,何必找罪受?还有六十多岁的姐姐,在电话里直哭。 “第二天,我问‘维稳’的人,为什么当时不把我拉走?他们说,事先就没想拉走我。14日,他们内部曾开会。会上,没有一人定性我这次做错。他们只是害怕我会体力不支,导致出现新问题。”史璞微笑说。 下午3点来钟,校工会主席的到来,让他心里有底,“他来代表了关心,也是上面意思有变”,探明省委领导已作批示,他心说行动目的达到了,“本想待到晚上6点。但这时再不撤,就是我有问题。” 16日清晨,史璞接到一个陌生女孩的电话。她告诉他,从北京五道口到清华园,她为他跑遍报亭,一气买下二十多份报道他的报纸,快递给他。手机这边,他激动得哽咽难语,“你做了什么?你不就是往那儿坐了一下?可带来的社会效应与回报,远比付出的要多。这证明这个社会的基本良知还没泯灭,就像大家睡到早上该醒了,忽有一闹钟将人唤起。” 在 校车 上,朱新涛听到有人议论,史璞是做秀。他没吭声,心想,“做秀要看对社会有利还是无利。如果有利,真做秀又有何不可?总之,史璞这次干得漂亮。”声称“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经济系教授霍彦立,在校与史璞同是“四大才子”之一。15日下午,他也曾赶往紫荆山广场,可惜晚到一步。他直言欣赏史璞,“他所做的事情不管给他带来荣誉、利益还是误解、诋毁,都会让其他人从中受益。如果有麻烦、需付代价则是他个人承担。” “很多人问我,为什么你做了这件事?我也在思考。有一件事对我影响终生,“文革”时我8岁,跟着一群人批斗我的老师。等我当知青报考大学时,他却仍记挂我,来我家为我送复习资料。所以我常对我的学生们说,如果我对你们不负责,我又怎么见我的老师?”说时,史璞眼里透出一丝迷惘。 “这两天,我都在困惑。我本想引导大家更关注食品安全问题,却演变成大家关注我。这绝不是我的初衷。我还忧虑这件事会不会影响河南人的形象,会不会影响通许县的主要经济?那里毕竟是河南主要生猪基地,可不能将这一行业搞死。” © 鬼怪式 for 新闻理想档案馆 , 2012/04/01. | Permalink | 光荣之路 Post tags: 南方人物周刊 OMM通讯社@新浪微博 | OhMyMedia@Twitter | OMM通讯社@腾讯微博 | OMM通讯社@网易微博 加入我们,OMM通讯社志愿者招募!

时代周报:他们和司马南孔庆东

   本报记者 梁为、宋阳标、徐伟 发自北京、广州    时代周报第174期   约访司马南很难,从联系到做成,历时4个月。   孔庆东更难,他几乎从不接受采访。   杨帆则爽快地答应了。   胡锡进、吴法天、司马平邦一听说是南方的媒体,当即予以拒绝,就像之前的方舟子。   对于南方的媒体,他们似乎都有着一份天然的警惕。他们担心,那些“颂扬市场经济的自由派媒体”会假采访之名,歪曲己见,行打击之实。尤其在“改革进入深水区,各派论战激烈”的情况下,尤其在中国的这个时候—“这个时候”,经常被舆论用来比拟20年前邓小平南巡所处的历史节点。   但正如司马南在接受时代周报采访时所说,“我与‘南方’很多人在观念、政见上有分歧,但不应由此妨碍两者间的交流,你们也可以出现在我所主持的节目上。“    “我左右都不逢源”   2月6日,王立军闯美领馆一个月后,温家宝在“两会”答记者问中说,“重庆市委和市政府必须反思,并认真从王立军事件中吸取教训”。而后,薄熙来被免去重庆市委书记一职;紧接着,“乌有之乡”“西奴网”等网站暂停运营,进行“后台维护”。   此时,国内互联网上响起一片调侃之声,“没有了他们的声音,还真不习惯”,“我们是不是也该为他们争取言论自由?”   对此,对方未像此前那样给予激烈回应,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静默。   悲哀之余,他们觉得不为时人所理解。   2011年4月,司马南与孔庆东一同出现在一个视频节目中。在他们面前的桌面上,摆着一本由司马南撰写的由经济科技出版社刚出版不久的《民主胡同40条》。民主,正是这一期节目中他们所要谈论的中心话题。   正如每个人所料到的那样,他们批判美国式民主,认为没有放诸四海而皆准的某一种民主模式,中国必须找到适合于自身的民主模式……”   在时代周报记者的采访中,司马南说:“中国社会如此之复杂,用幼儿园大班好人坏人的‘二分法’来格式化思想界现状,你不觉得失之于肤浅、简单、片面吗?我这个人啊,右眼看我左,左眼看我右,我左右都不逢源。”    司马南与孔庆东   1989年之后,《中国商报》主任记者司马南开始“对政治哲学产生了兴趣,经常通宵达旦地阅读,思考,写作”。此前,这位东北汉子在哈尔滨商业大学毕业后,曾任国家商业部教育司公务员,浙江工商大学语文教师。这时,33岁的“记者司马南”尚未发表什么政治言论。   而在这之前的10多年中,他学会了“特异功能”“气功”。他心想,既然我是假的,谁是真的?他开始用他学会的那些“技术”去打假。   于是,从1990-2006年,他利用各种报告会,主持科普节目,现身说法,剑指“神功”。1998年,在终南山上,他被“神医”胡万林及其手下毒打并非法拘禁;次年,在河南商丘再次遭胡万林党羽围殴,但“最后终于把胡万林押上了审讯台”。正是如此,经国内几十家媒体所报道后,司马南被赠予“打假斗士”称号。当时的《南方周末》也对他进行跟踪报道,刊文《胡万林司马南决斗终南山》,并连载他《神功内幕》一书。   司马南遂成为名噪一时的“打假斗士”,与《南方周末》也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而此时,他未来的朋友孔庆东,则在北大师从钱理群攻读硕士学位。   对于自己的这段经历,孔庆东在接受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他的学习成绩总是第一,可“我看不起只会埋头学习的书呆子,但是要比读书考试这件事,我还真是天下无敌。和第二名的分差,不叫距离,叫天堑”,体育也是满分,“俯卧撑能做100个”。   1989年,孔庆东成为“研究生院自治会主席”,并因此受牵连,被剥夺了继续读博士的资格,“下放”到首都师大附中任语文教师。   在首都师大附中,高中生许知远成了他的学生。许知远被这位“不循规蹈矩,才气非凡”的孔老师所吸引。   3年后,孔庆东重回北大,攻读博士。而许知远也在1995年考上北大,师生情得以再续。在今天,许知远回忆说,“从中文系所在的静园四院走到学五食堂那一路,傍晚的时候,学生下课,路上都是人。我跟他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感觉像在追随什么东西”。   在他眼里,这个时候的孔庆东,有着非凡的魅力。   但是,许知远与孔庆东的关系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许知远无法接受“孔庆东思想逐渐左倾,并支持文革”。   关于对“文革”的态度,孔庆东对时代周报记者说:“我作为一个发达城市的工人家庭的子弟,受到的基本上是文革正面的东西。后来进入了知识分子的圈子,得知他们中的很多人,对文革是全盘否定的,我很理解他们的心情。文革中的那些坏事,应该用理性的学术态度去研究,找到其产生的根源,才能避免以后再次发生。”   博士毕业后,孔庆东留北大任教。    在他们的言论阵地上   2003年下半年,范景刚与韩德强等人筹划成立乌有之乡网站,并经营乌有之乡实体书店。中国政法大学商学院教授杨帆参与了“乌有之乡”成立后的第一次学术研讨会。自称为“乌有之乡”创始人之一的杨帆对时代周报记者说,当初将网站定性“在民主法制轨道上的”。   “乌有之乡”从2006年后开始有了更大的影响力,其后便与“四月青年网”等红色网站言论阵地。   在今天,由司马南与孔庆东所撰写的言论文章与视频,大多都能在这些网站上找到。   2008年汶川大地震后,司马南开始撰写文章批评《南方周末》。第一篇文章为《冷看 裸体冲锋》。   关于此文,司马南对时代周报记者说:“当我在2008年5月23日看到《南方周末》的编辑部文章《汶川震痛,痛出一个新中国》后,一夜未眠,完成了5000多字的文章。”   “2008年,《南方周末》发表了若干篇评论,谈到普世价值,强调中国的改革开放就是向普世价值看齐的过程,中国共产党也要看齐普世价值,它把汶川地震救灾行为说成是践行普世价值,说成是中国政府和中国共产党在兑现关于普世价值的承诺,于是,我写了致《南方周末》的公开信,我写了抗震救灾不涉及到普世价值,我写了几十篇针对普世价值这样一个学术问题的探讨的文章,我也发表了《叩问普世价值》这样的演讲。”   从此,“打假斗士”司马南涉足政治评论领域,并逐渐成为“某派思想阵地的领军人物”。   关于毛泽东思想,关于朝鲜模式,他“开始有计划地撰写文章”,并将其汇集成《民主胡同40条》。   对于“普世价值”,司马南认为,无论东方、西方,都没有一种价值主张能”普世”,而中国,应该争取普世价值的定义权、解释权。   而此时正在研究武侠、鲁迅与老舍的孔庆东,开始出现在CCTV百家讲坛上,笑谈金庸与武侠;还写起了博客,自称孔和尚。   此后的“北大醉侠”频频接受媒体访问,发表各种言论。   他抛出“记者害国论”,言现在的媒体“歪曲报道现在铺天盖地”“记者现在是我们国家一大公害。”   关于此,他对时代周报说:“媒体要生存、要赚钱、甚至要一定程度上讨好权贵,我都能够理解,但是底线在哪里?20年以前,记者是一个光荣的称呼,是正义的化身。今天的记者是什么形象?每一位新闻工作者,认真地想一想吧。”   他赞颂“朝鲜是一个伟大的人民政权”。并在2010年9月与“乌有之乡”张宏良等人亲往访问朝鲜,他们瞻仰朝中友谊塔、吃石锅拌饭、唱卡拉OK,参观金日成综合大学。   与此同时,他也积极回应社会热点话题。他评点药家鑫“就是长着一副杀人犯的面孔,中国很多人不对他人生命安全尊重,只考虑个人权益”;还有,他评点“梨花教母案”,他批评郭敬明抄袭门,均有言辞犀利的批评。    打韩寒是为打公知   2012年2月20日,司马南与方舟子并肩出现在湖北卫视一套脱口秀节目《中国范儿》中。这期的主角是方舟子,而讨论的事件则是“方舟子打假韩寒代笔门”。   当节目进行到第4分钟时,司马南忽然说:“我周围总有人跟我嘀咕,你的朋友方舟子太偏执,韩寒这件事值得那么较劲吗?我就跟他们说,方舟子哪是跟韩寒这个小孩在较劲呀,方舟子是和韩寒身后那帮大人,那帮公知们过不去,因为那帮人把一个小孩包装成了一个神话的男主角,所以方舟子不过是说了句实话。”   而在接受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司马南说:“韩寒又扮演成了意见领袖,他用尖端刻薄的语言来对今天中国的政治制度进行调侃,在网上引来了一片支持声,再后来,韩寒成为美国《时代周刊》排名第二的世界一百个重要人物之一,这个事情已经搞笑到了不能再搞笑的地步了。方舟子出来后,韩寒背后扮演枪手的人会感到痛苦,但是更大的痛苦还是那些包装韩寒、参与制造韩寒神话、并凭借着这点参与和制造分享韩寒在互联网时代光环的那样一些所谓公共知识分子。”   如此,让人隐约看到一条逻辑链。   打韩寒,是为了打公知。而方舟子说,这么多年来,你们看韩寒出现在南方报系刊物封面的次数有多少次?正是南方报系参与了制造韩寒这个神话,给他套上光环。   对于被称之为“天下之公器”的媒体,司马南说:“我批判那些总是把社会问题指向根本制度的媒体,那些试图撬动底下最后一块积木的人。”   对于“三骂”,孔庆东对时代周报说:“我其实并没有在电话上骂那个记者(南方人物周刊记者曹林华),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平时哪里骂过人?那个记者后来也证实了。我是放下电话后,在微博上虚构了这样一个情节,其实就是一篇第一人称的‘微小说’,目的就是看看媒体和社会如何反应。结果不出所料,中国媒体的毫无理性暴露无遗。”   3月28日,曹林华在接受时代周报采访时说,孔庆东的确在电话中骂了他,但只骂了孔在微博上所描述的“三妈”排比句中的第一句。    司马南们的2012   2011年与2012年之交,台湾“大选”之际,曾经和孔庆东亦师亦友的一知名作家离开中国,并在网上发布一封《与孔庆东绝交书》。在这封绝交书中,这名作家详述说他与孔相识、相交到交恶的经过,并以刻薄的语气讥讽了孔的出身。   而司马南,在2012年1月20日晚在华盛顿国际机场,被滚梯与悬墙间未设任何防护的夹角突然卡住头颈,受伤入院。这一则消息在微博上传出后,遭到了疯狂的转发与评论。它既成了某些人春节期间的“娱乐节目”,也成了某种阴谋论肇始,有人说,身为反美斗士,为什么司马南去美国过春节,为什么司马南把孩子送去美国念书,司马南是不是用了某地赞助款送小孩去美国念书?   对这些质疑,司马南对时代周报说:“首先是我的小孩在不在美国读书,这涉及到我个人的隐私问题,我从来不谈我自己的孩子在哪里,我从来不谈我的家人现在具体的住所和工作场所,因为我有权利不讲。原因是我过去得罪了一些江湖上的骗子,多次遭到他们威胁、报复;现在我的罪了一些政治上的敌人,他们在政治上、在学术上、在理论上无法驳倒司马南,就危害司马南的家人,这是非常卑劣的行径,我不会给他们提供口实,所以司马南到底有没有小孩、有几个小孩、是男孩还是女孩、在哪里读书,这样的信息我不作任何回应。”   这些,便是司马南、孔庆东和他的朋友们在刚刚开局的2012年的遭遇。在中国网络社会中,关于他们的新闻,甚至带上全民娱乐性质。    三月的北京   三月底的北京街头,有的人已经穿上了单衣,有的人还穿着羽绒服,大家互相穿过,平静而从容。时局之变幻,犹如三月底的天气,因每人的身体素质和感知能力,对自己所穿之衣,都有自己的判断。   司马南的书房在北京二环边南锣鼓巷。书房进门有一面足有两米直径的大鼓,颇有衙门的气势,每有客人到时,他都会敲一通“咚咚”的鼓声。   在采访中,司马南谈到自己的生活,说他正在筹拍一部纪录片,正在写一本关于六祖慧能的书,说他在北京的书房有很多书,欢迎大家去做客。   而孔庆东则在回复时代周报记者的采访邮件中说:“光明不来自外部,而是来自我们自己的灵魂。正如贝多芬聋了,也能听见最雄壮的交响乐一样。风雨如磐的时刻,曙光,已经熹微在东方了。”   文辞优美的回答,与他在公众面前所展示的形象有强烈反差。我们希望,这些并非幻象。 原文: 点击 © Chiquitita for 新闻理想档案馆 , 2012/03/29. | Permalink | 光荣之路 Post tags: 时代周报 OMM通讯社@新浪微博 | OhMyMedia@Twitter | OMM通讯社@腾讯微博 | OMM通讯社@网易微博 加入我们,OMM通讯社志愿者招募!

南方日报:网站编辑转发不实网帖被拘续:将申请国家赔偿

记者/夏小荔 通讯员/禅公宣   转发网帖被拘?佛山一网站编辑因转发了不实帖子被警方处以行政拘留十天处罚!   此类未经证实的网帖为“博眼球”、“求真相”被转发并非首次。此前,最严重的也只是以罚款3000元终结,但这次,警方处以行政拘留十天的处罚,引起了各界的关注。    当事人主动约见媒体表示将申请国家赔偿     昨日下午,天天新网站负责人和商来成本人主动约见媒体,就此事件进行了说明。   网站负责人罗势全介绍说,17日上班时,商来成在诗两千网站上看到了一条反映禅城区检察院检察官桑拿被抓的帖子,未辨真伪,就在天天新网站上新注册了一个ID同样为“正义之音”的用户名,一字不动地将这条帖子粘贴到了天天新网站上。两个小时后,商来成发现公安网监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帖子,并将帖子进行了处理。“我很好奇,想求证这事是真还是假,就转了。想不到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商来成说“后来我也很害怕,于是就让同事帮忙修改了我的IP,以防被公安查到是我转发的。”   记者看到商来成的释放证明书上写到:“因诬告陷害,(商来成)于2012年2月18日被刑事拘留,现因证据不足,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六十五条之规定,经佛山市公安局禅城分局决定,予以释放。”   “我没有故意诋毁、陷害禅城区检察院、祖庙派出所的意思,所以也不至于被拘留10天吧?”商来成表示,“已经委托律师,将会通过行政复议、行政诉讼等方式要求国家赔偿”。    警方及时介入防止影响扩大   警方表示,由于及早发现并介入调查处置,该帖没有进一步扩散,未造成较严重后果。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二十五条第一项规定,警方对商来成作出行政拘留十天处罚决定(在刑拘期限内折抵),于2月28日晚将其释放。目前警方仍继续查找原发帖人,“找到原始发帖人后,我们还要了解他的发帖目的,是否还有其他犯罪行为,或以涉嫌诬告陷害罪对其实行刑事拘留”。   据警方介绍,根据本案当事人的报案,佛山市公安局禅城分局指定分局巡警大队办理此案,并依法对商来成采取刑事拘留措施。经过侦查,发现嫌疑人虽然有在天天新网站发布捏造检察官嫖娼被祖庙所徇私释放,散布虚假信息,并为了逃避警方调查篡改IP地址的行为和事实,足以引起司法机关追究祖庙所当天值班所领导和办案人员滥用职权玩忽职守的刑事责任。但由于公安机关尚未证实商来成为第一手发帖,且警方及早发现并介入调查处置,商来成的行为未严重危害国家机关的正常活动,情节较轻微,公安机关依法于2012年2月28日根据刑事诉讼法及治安管理处罚法的相关规定,对商来成作释放转行政拘留10日处罚,行政拘留期限在刑事拘留期限内折抵,不再执行。    事件回放   2月17日9时06分,天天新“佛山人”论坛上,网名“正义之音”发出题为“杯具啊,禅城区检察院的检察官桑拿场风流今晚抓明早放!一点事都没有!”主题帖,引发网民热烈议论。帖中还指“春节后,大概年初六七,佛山市禅城区检察院两名检察官在桑拿场所接受我姐妹的一条龙服务,正在×××时,全身一丝不挂地被祖庙派出所民警当场抓获!但是第二天他俩居然又悠闲地开着车在大街上闲逛了,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2月17日下午5时,发布该网帖的天天新网站编辑“秦时明月”(真名商来成)在办公室被禅城祖庙派出所民警带走。当天下午6时53分,禅城区检察院在其官方微博发布了一条情况说明。微博上称,2月17日,该院经过对天天新、诗二千论坛反映检察官桑拿的网帖向禅城区公安局进行调查,证实网帖反映情况纯属捏造。鉴于该帖严重影响司法机关声誉,现禅城区检察院已要求公安机关依法对事件进一步展开调查。   之后,警方对商来成作出行政拘留十天处罚决定,于2月28日晚将其释放。    调查对话   造谣网帖如何被放大?   办案民警问(下简称“问”):你发该帖的经过?   商来成(天天新网站编辑):2月17日上午8时30分左右,我回到公司上班打开电脑登录自己QQ后,我看见公司老板在“天天新工作群”发了一个佛山诗二千论坛的帖子链接,就点击了这个链接。   问:你是如何转发这个链接的?   商来成:我是用天天新论坛的账号“正义之音”转发这个帖子的。   问:“正义之音”这个账号你是什么时候在天天新网站上注册的?   商来成:是我在2月17日上午9点左右在天天新网站上注册的。   问:你在天天新上是否还有其他账号?   商来成:有很多,都是用来在网上发布一些其他媒体的消息的。常用的是“秦时明月”。   问:那你为什么不使用常用的账号转发?   商来成:因为当时看到那条帖子的内容时,诗二千发帖人账号叫“正义之音”,于是我就模仿在天天新也注册了一个“正义之音”,并把那个帖子转发到天天新。   问:你当时有没想过这个帖子的真伪?   商来成:我自己也想到这个应该是假的。   问:你为什么这样做?   商来成:是为了提高我们网站的吸引力、知名度,增加点击率,增加后吸引商家投放广告。   问:提高你们网站知名度,对你有什么好处?   商来成:转帖后,媒体跟了后有奖金,一个媒体50元人民币。   问:你在转发他人的网帖后为何要将IP地址修改?   商来成:因为原来的地址是公司的网络地址,我怕发这种未经核实的帖子会惹麻烦,就叫谢龙改了IP地址。   问:你是怎样看自己在网站的这份工作的?   商来成:我觉得这件事对我是一次大的教训,我在网站工作了两年多,网上网友的谩骂让我感到厌恶,特别是网友故意歪曲事实。   (以上对话由警方提供) 链接: 点击

中国周刊:另一个北京

中国周刊特约撰稿 张伟 2012-02-09 一名流浪汉在被拆除的胡同里拾荒。图/CFP 乘坐火车来到北京的人,十有八九曾在站台上遇到小贩以两元的价格,兜售一份花花绿绿的北京地图。但他们仅能堪堪地找到那些名胜古迹和豪华酒店,却很难凭借这份交通地图,真正认识这座城市。 事实上,这份地图遗漏了北京某些无比重要的信息。比如,它没有注明北京繁华地段城管们的换岗时间,以及如何在西直门地铁附近的霓虹下快速逃脱城管追捕。要学到这些学问,外地人需要看另一幅地图。 这是用黑色圆珠笔画在一个32开黑塑料皮笔记本上的,作者是一个推着三轮车沿街叫卖盗版书的小贩(通常你可以在这类人的车上找到英文版的毛姆小说和哈佛大学出版的商业教材),他详细地总结了自己被城管追查的经验,并因此一次次从追查者鼻子底下跑得无影无踪——好运持续到2006年,一个商场保安出卖了他的行藏。他被捉住了,地图也宣告充公。 毕竟,这座城市是中国的首都,它以“包容、厚德”作为城市精神,这儿云集着来自全国各地的高官、巨贾、最有名的文化人和最当红的明星。这里太过庞大,不能被整个儿画进一幅地图里。它的市区道路总长为4125.8里公路,有1000多座立交桥、408座过街天桥。2008年的某个瞬间,有1.47亿人同时在这个城市停留。这里有30多座五星级酒店。全聚德烤鸭两年前就已卖出了它的第1.48亿只烤鸭。 但这只是在地图和报纸上看得见的那个北京。与此相比,另一个北京是看不见的。它躲在如山的垃圾堆、立交桥洞和地下通道里,以及许多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它其实随处可见,每个执法者都曾经揪起过那些脏兮兮的衣领或追赶过带着洞的皮鞋,每个裹着风衣的上班族都躲避过伸出来乞讨的手,却很容易就被那些匆忙的行人一掠而过,弃之脑后,即便翻遍庞杂的统计数据,也不见踪影。 流浪歌手们衣领上的腐朽气味,飘不到这个香烟弥漫的地方。 在北京,最显眼之处往往隐藏着一些人们不易察觉的东西。 人们每年出入地铁15.95亿次,但极少有人记得一对每天在地铁里行走卖唱的男女。声音洪亮的男士双目失明,驼背,瘸了一条腿,他声音嘶哑而难听,但每次总有年轻女孩或夹着公文包的上班族奉上钞票。每年国庆期间,他们就不见了,因为地铁里清理乞讨人员的专项行动每年准时进行。 北京市的地铁总长度已经接近372公里。但这并不让人满足,7年后,它的长度据信将会变成纽约市地铁的1.5倍。在报纸上读到此消息的人会有不少心情复杂,因为这难免提醒他们每天挣扎着挤车的尴尬。只是,大多数人不知道每天末班车停驶以后,一号线地铁将会发出一趟没有乘客的列车。另一个鲜为人知的细节是,除夕夜9点钟左右,当地面上一片欢腾时,大多数行驶的地铁车厢空无一人,中央电视台的一个年轻编导亲身体验并言之凿凿地证实了这一点。 北京有太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北京电影学院的礼堂每晚会放映两部电影,夏天的11点钟,电影散场,涂着浓妆、走路微微摇晃的女孩或是皱着眉头的教授一拥而出时,绝想不到就在不远处的路边公园里,不少群众演员因为无处栖身,只能在长椅上和衣捱过漫漫长夜。他们都想方设法让自己体面些,以免错过任何机会,男士总是要把头发用自来水打湿梳理的,结果发型难免突兀;女孩子再落魄,也总有一些人能想办法搞到一支眼影。而这些露宿街头的人,有几个说不定正巧在方才放映的电影里露过半张脸或是一只胳膊。当然,关于一部电影,这是最没必要记住的事情。 其实,对一些怀着电影梦来到北京的少女来说,睡在长椅上倒未必是最坏的结局。2006年爆出的一起黑幕是,许多这样的少女被看管在北京郊区某影视基地附近的院子里,禁止自由外出。她们最主要的工作,是陪某个小剧组里的剧务或者司机喝酒,甚至酒后横遭蹂躏。 北京从不缺少怀揣梦想的人,但大多数都躲在阴影里头。来自太原某座县城的一个青年歌手希望能够上春晚,但他最终不得不站在西单地下通道里,弹着民谣吉他唱“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当一个叫“紫鑫”的人拍下他的故事并放到网上时,他已经在那里唱了3个月。 西单地下通道里倒不止留下了破灭的梦想。16岁的河北农村女孩任月丽来北京打工时自学了吉他,然后在这里唱了4年。每天赚来的钱除了买一把二手吉他以及拿出10元生活费以外,还养活了老家的一家人。2008年,她以“西单女孩”的名字红遍了网络,后来甚至还登上了中央电视台的春节晚会。 在北京,卖唱的人实在太多,以至于,有人专门编写了一份“地下通道卖唱宝典”,并事无巨细地总结了哪里人流多、哪条通道的声效好、何地竞争激烈。 作者煞有介事地分析称,崇文门地铁站外的三个地下通道机会与风险并存,因为靠近新世界商场,出手慷慨者和戴红袖章的人一样多。 当然,在几百米外的钱柜KTV彻夜欢唱的人们,通常并不会注意这一切。流浪歌手们衣领上的腐朽气味,飘不到这个香烟弥漫的地方。 儿童医院人满为患,家长夜宿车库等号。图/ CFP 北京街头一个流浪家庭。图/ CFP 这座城市,国家大剧院每年上演的歌剧、音乐会、戏曲加起来有1000场。刚过去的一年,北京举办了将近110场演唱会,过气多年的女明星和新当红的小男生一样能收获掌声和欢呼声。但在五道口一家派出所围墙外的树影里,一个舞台眩光闪烁不到的地方,有个瞎眼的老男人日复一日地拉着一把劣质胡琴,期待有人惠赐几枚硬币。在北京的大街小巷,你每天都能找到几百个和他一样的人。他的胡琴拉得实在太过刺耳,旁人很难听出是什么调子,因此大多数人就选择低下头,加快脚步,略带愧疚感地从他面前快速走过。 唯独拾荒者珍视地面和墙角的价值,并总能看到那些不被人注意的角落。 在北京城里任何一个垃圾箱边上,盯着任何人看太久都可能是唐突的。因为对面走来的那个梳着整齐分头、穿着西装和干净皮鞋中年男人,也许想等别人不注意时突然弯腰凑近垃圾箱,寻找可以变卖现金补贴家用的东西。 在长安街西侧一家商场摆满了高档西装的玻璃橱窗外,就有过这样一位先生。他总是踱着方步,尽量摆出一副自然的模样。他总是倒背着手,想来是为了遮掩手中装满空塑料瓶和旧报纸的绿色方便布袋,而这也的确瞒过了不少人。只是,附近并非只他一人藉此谋生。某个下午,有位年轻人闲来无聊,坐在路边仔细数了数,半个小时里,连这位先生在内,共有4个人光顾了同一个垃圾箱,但多半无功而返。 这样的人在北京城里实在数不胜数,以至于在火车站前的广场上,许多刚拧开一瓶矿泉水的人,都会被某位戴着蓝色毛线帽子的老太太或是穿着蓝土布劳动服的男人盯住不放。对大多数人来说,一个捏扁了的可口可乐铝罐就算是一笔不小的收获。但拾荒者们也热衷流传一些从不会被这个城市大多数人知晓的传言。比如说,有人在垃圾箱里找到过手表、手机、金项链、金耳环,据说,还有人捡到过一枚含金量很高的亚运会金牌。说不定就在某个垃圾回收点的臃肿女人将滴着脏水的硕大尼龙袋扔还给他们时,这些消息就长了翅膀,越飞越远,激起若干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在北京,大多数人的眼睛被浮华的表面吸引住了。唯独拾荒者珍视地面和墙角的价值,并总能看到那些不被人注意的角落。在百万庄大街上,有一个叫苑国栋的46岁男人,在树丛和茂盛的草地里翻检丢失的钱包,并且收获颇丰。 苑国栋不善言谈,不爱讲自己的河北的家庭和两个女儿。他将捡到的废品卖给收购站换生活费,晚上在永定门火车站的临时候车室或是官园桥附近的公园椅子上睡一觉。不过,在他的大口袋里,一共装着20多个钱包。最多的时候,一天能捡9个钱包。有人给他算了算,他三天捡的钱包,加起来有两公斤重。 苑国栋努力联系每一个钱包的失主,以便将身份证、信用卡、借书证或现金归还给某个通信公司的员工或者北京工商大学的某位男学生。据他说,在最开始的一个月里,他就归还了50个钱包。一些人对此感到不太习惯,有一个起初甚至将信将疑,怀疑他是想敲诈。他通常不肯接受失主的酬金,有一次,他收过两盒烟,还有一次,有个人趁他不注意,塞了100元钱给他。 每天,这座城市会吐出接近两万吨垃圾。夏天有一段时间,每天清晨不到6点,高粱斜街上的清洁工人就得一边抱怨,一边将食客们昨晚留下的塑料袋和餐巾纸收拢起来。有一年正月初一,北京市同时有3万多个清洁工上街清扫爆竹纸屑。除了在垃圾堆里讨生活的人,北京人不太在意自己繁华生活的残骸归于何处。倒是有一个叫王久良的记者扛着相机走访了北京周围的400多个垃圾场,结果他发现,在北京的五环和六环之间,这些垃圾场几乎连成一片,把这个繁华的都市紧紧包围住了。 这些大型垃圾场动辄上万平方米,成百上千的拾荒者疲惫地翻找可资利用之物。大多数人的生活细节被翻腾的灰尘遮得精光。但也有个别人无意间谈起过其中一个小男孩的故事。 2009年的时候,这个小男孩差不多有10岁。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父母来到垃圾场里,住进简易房里打发童年。作为文明社会的残渣聚集之地,垃圾场教会他很多了不起的知识。比方说,他没用过什么洗发水,但对飘柔、海飞丝这些名牌洗发水的包装无比熟悉。那是他的父母从垃圾堆里最常翻出的东西之一。 并非所有事情都是这么富丽堂皇的。 北京是个很容易被看见的城市。即使在最阴沉的晚上,它也从来不缺少灯光。这是一座每年为照明要耗费超过50亿度电的城市,几年前有人算过,仅它的公共建筑物里的灯泡就超过1000万个。过去4年来,有一家商场坚持不懈地每年举办灯光节,在一个月的时间里,甚至连附近每棵树的树干也缠满了彩灯。有那么一阵子,北京突然流行激光探照灯,结果,四环之内迅速有22个地方启用。曾经在广渠门外,一座娱乐城每天晚上都要点起36盏激光探照灯,以至于周围的居民发现就算拉上窗户也晃眼睛,干脆连觉都没法睡。 但并非所有事情都是这么富丽堂皇的。在灯光投射下的阴影里有很多趣事不为人知。在夜晚开出租车的司机是最熟悉北京夜晚的人,几乎个个都装了一肚子故事。他们知道三元桥附近一条种满了法国梧桐树的窄街上站满了衣着暴露、浓妆艳抹的站街女郎,也知道女人街上哪个酒吧门口最容易载到半醉的时髦少女。 深夜酒足饭饱离开簋街的人没有一个知道,路口某家烤鱼店的一个年轻服务员是全北京最寂寞的人。每天半夜到凌晨,客人很少,无聊之际,他在昏暗的电灯下练就一样绝活:每次将一只透明的一次性杯子隔空扔到桌面上,总能将空中飞的苍蝇扣在杯子下,有一次他居然捉住了5只,然后把它们放走了。 “西单女孩”任月丽重返地下通道,歌声依旧。 校长石清华和流浪儿童。 北京有许多人为冬天高档商场里的温度太高发愁。西单和国贸的几家商场里最高温度接近30度,顾客往往汗流浃背,不得不脱掉外套。媒体和政协委员每年都要照例对此批评一番。但只需要走出门,再在零下几度的气温里前行几百米,到灯光照射不到的地下通道里一角,总能找到几个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无家可归者。 北京市共有185条地下通道。关于它们的环境,北京某家日报2006年做过精当总结:光线黑暗,潮湿,墙上涂满小广告,充满腐气和汗臭味,人们在这里只好捏着鼻子加快脚步。这汗臭味是从为数众多的流浪者衬衣里头散出来的。这里是他们别无选择时的栖身良所。 流浪的时间久了,有人像模像样地用纸壳和木板搭成间小屋子,再用食用油的纸箱加以装饰。在陶然亭桥下居住的妇女们,护城河里的水提上来就可以漱口,洗脸,也能洗衣服。据说,还有人发明了简易卫生间,用白布围成一圈,再从中间用布隔开,就可以男女分用,互不相碍。 这些时运不济的居民身份复杂,很难一一分辨清楚。人民医院附近的地下通道里,住的多半是为孩子看病的外地父母;西单附近住了很多流浪歌手;靠近中央电视台和中纪委的两条路旁,冬天夜晚用塑料薄膜或破旧军大衣挡住霜雪的,大多数是偷偷摸摸的访民。不过,2011年元旦的前一天,有人曾在零下10度的寒风里做了个简单的调查,结果,在北京陶然桥的一条地下通道,大约有40人过夜。而在北京南站周围的地下通道里等待新年的,则大约有200个。 北京匆匆忙忙,不止一个外地人抱怨过这里的人步伐太快。它有1000多座立交桥,400万辆高中低档汽车中的一部分,没日没夜地在每座桥上驶过。而当轿车开着暖风驶过南二环边上的陶然桥或是长安街西段的木樨地桥时,没准儿会将某个在桥洞里忍冻挨饿好容易睡着的可怜人吵醒。 北京的立交桥桥洞见识过各色人等,不止一个讨不到薪水的外地农民曾受过它庇护。有一个年轻人,曾经以高分考进了大学,却没顺利毕业,于是住进了西五环西黄村桥下,直到两年后,他的父亲听说这件事,赶到北京将他接回家里。据说,那些寒冷和饥饿的日子让他开始反思人生。带着孩子来北京治病的安徽男人石清华,窘迫之下不得不在立交桥下安了身。他结识了7个孤儿,并产生了温暖的情谊,晚上挤在一起,思量着凄苦的无尽人生路。 当然,在北京的地下通道和立交桥桥洞里,更常见的则是另一类故事。有一天夜里,在一个灯光照耀不到的地方,一位山穷水尽的父亲乞讨来热腾腾的米饭和炒菜,催着重病的儿子吃光,然后等他睡着后,再悄悄摸出又冷又硬的干粮啃上几口,和着头顶震落的灰土吞进肚里去。 没有人愿意用一个词或者一句话形容北京。 然而,在北京,这些只能算作是无人在意的小事。2010年的一天,在北京一座桥洞里安家的两个流浪人汉被另一个流浪汉杀死了。第二天,报纸上登出了这条新闻,与之相比,人们当天更关注的话题是房贷利率上调和如何解决北京堵车的话题。毕竟,这是一个更加显眼的北京:约2000万人在这里讨生活;每年17万个孩子在这里出生,有1.5亿游客来到这座城市。街上到处都是赶路的女人高跟鞋的声响和急促的汽车喇叭声。 然而,在人们看不见之处,北京保持着某种称得上顽强的东西。找到某位报社的女记者,她能数出好几个小贩儿女励志苦学的榜样故事。通州区一座人迹罕至的小院里,几个无钱就医的尿毒症患者凑钱买了破旧的血液透析机,自己动手清洗血液。有个一米高的毛头小子,工作是趁人不备把几百张小广告贴在人民大学门前的过街天桥和电线杆上,他只要这一天没有被警察逮住,就能换来一顿带肉的晚饭。 北京也是大度的,它的高楼大厦默许一切发生,给每个人一条活路。扔进乞讨者饭碗里的硬币叮当作响,颐和园西路上的垃圾桶里常有半杯没有喝完的可乐供人品尝。在寒夜里赠送过毛毯和棉被的人数不胜数,这里浓缩了欺诈和信任,凌辱与体恤。 北京并不缺少传奇,人们听说过垃圾工成为富翁,桥洞居民当上校长,也认识穷困的青年成了北大老师,为躲避罚款而东躲西藏的烧烤商贩有朝一日坐进了高档汽车里。同一天的报纸上,能看到在财富版上微笑的成功人士和在社会新闻版挨冻的穷汉,但北京有的是昔日老板或体育明星加入流浪大军的往事,因此,没人能保证财富版上的人物某天不会躲进看不见的北京里,学会遮遮掩掩,不愿意这段往事被揭露出来。 派出所的户籍科从来不会记录这些。但缺少了他们,北京就很难被称为北京了:它就不能被称作是繁华与凋敝并存的现代大都市,不能成为历史上那座梦想不断滋生又破灭的神奇皇城。它要在高楼大厦的缝隙里塞满不堪和艰辛的生活。它需要时尚女性胸衣里散发的芬香,也需要生活无着的男人衣领上的酸腐。它需要长安街得州扑克俱乐部里扔出的筹码响,也需要不远处肚子挨饿的咕噜声。 因此,没有人愿意用一个词或者一句话形容北京。它成分复杂,且历来如此。800年前,意大利人马可波罗如果真的来过北京,它所见到的城市里有110万人,但27万人(其中不乏小贩和奴工)每天靠领取赈灾粮食才能生活。从那以后,北京没有改变过。100年前,它是老样子,60年前它是,直到如今。北京习惯了在这种令人惊讶的杂乱中安然无恙地运行。地下通道里的铺盖要等待人迹罕至时才铺开,垃圾车趁清晨大堵车开始前就已经开出城。于是,当太阳又一次照耀在林立的玻璃大厦上,看不见的北京已经悄悄躲起来,城市焕然一新:人们怀着新的焦虑和梦想走出家门,头发刚洗过,衣服是昨晚熨的。 只有个别人会注意到,家门前的垃圾桶空了,街道干净,某条路边连夜种上了一排冬青树,地铁里的上班族们手中拿着当日的报纸……这都是那个看不见的北京的确存在、并且不该被忽视的最好证明。 原文点击

南方周末:实名制变形记

现在,什么事情不好管,就用实名制。实名制正面临被滥用的危险。 (CFP/图) 南方周末记者 钱昊平 实习生 沈颖 关于微博实名制的另一只靴子落下了。2012年2月7日,北京市网管办负责人在一个关于微博管理的座谈会上透露,自3月16日起,新浪等四大门户网站的微博,将全部采取前台自愿、后台实名注册,未实名用户将被强制拦截,禁止发言。 这只是关于实名制的最新一次行动。事实上在春节前后,北京“菜刀实名制”的消息就已传得沸沸扬扬,引发媒体对“实名制”的又一拨议论热潮。北京警方随后澄清,说只有管制刀具才需实名购买。 “实名制”作为一种公共管理手段,新世纪以来,在中国以各种理由广泛推行,并影响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从储蓄、看病等少数能为社会广泛接受的实名,到网络、手机、自行车这些与生活息息相关的物件的购买和使用,再到个别地区连购买猪肉、避孕药也要“实名制”。几乎每一种实名制的推行,都会引起关注和争议。 每个管理部门在推出实名制时,都有着合理的逻辑和美好的初衷,从最初的维护社会诚信,到现在成为各部门“维稳”的良药。但实名制的推行多数并未达到令人满意的效果。事实上,回望近年曾引起关注的种种实名制中,真正效果良好,实现了政策制定者初衷的并不多。大部分实名制在热闹过后不了了之,有的名存实亡,有的进退两难。 开启时争议小 对实名制比较通行的解释是,人们必须以真实姓名作为进行各种社会活动的标识。照此解释,过去,在航空、固定电话、出入境等领域实名制早已存在。 “实名制”引起社会广泛关注是在2000年。当年4月1日,国务院下发了《个人存款账户实名制规定》。当年国家推行储蓄实名制的目的有,为了遏制金融诈骗、整顿金融秩序、打击公款私存、遏制贪污腐败。 但实行的效果与政策的初衷尚有距离,广东省监察厅副厅长武田曾撰文指出效果“十分有限”。实名制之后,金融犯罪仍居高不下,原因在于配套措施没有跟上,户籍管理的缺陷,使很多人有多个身份证明。此外,规定本身不彻底,没有对2000年4月1日前的虚名存折进行清理,有的至今还在使用。 在打击贪腐方面效果也不明显,一些贪官用亲属之名存款,加之没有财产申报制度等相应配套的制度,这些都影响了实名制的效果。 迄今,所有文章无一例外地都认为,我国的存款实名制离真正的金融实名制“有十分遥远的距离”。但存款实名制,由此开启了“实名制时代”。 2002年,我国实行证券账户实名制,解决了机构用多账户操作股价的问题,但目前的条款还有对违反实名制的罚则。 2003年,北京市推行看病实名制,解决了“一人参保全家看病”的冒名看病问题,但政策始初宣传的“打击号贩子”的问题,仍然没有解决。 这几项实名制,尽管还存有政策自身的漏洞,以及没有解决的问题,但社会接受度较高,争议也小。 网络实名激辩升级 随着网络的迅速发展,实名制被管理者视为网络管理的有效手段。2002年4月29日,清华大学新闻学教授李希光在访谈中提出,“人大应该立法禁止任何人匿名在网上发表言论”,一时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2005年后,实名制在网络加速推行,争议也接踵而来。 2005年3月,教育部要求所有大学校园网的BBS转为校内平台,学生实名登记不对外开放。当年7月,腾讯QQ开始推行实名制,随后,实名制浪潮席卷了网络的每一个角落,网游实名、网店实名、博客实名、版主实名,直到今年又开始微博实名。 一项项实名制并未管住网络上的泥沙俱下。如防止网游沉迷的实名认证,系统只会识别身份证号码是否“成年”,却无法识别在玩游戏的人是否成年人,这直接带来很多青少年在网上买成年人的身份证号,轻松绕过系统。 网店实名制,在现实中同样可以遭轻松破解,一些人花几十元购买一个身份证生成器就对付了。 网络实名制尚没有上升为全国性的规定,国内只有少数省市尝试这一做法,杭州是全国第一个通过地方立法实施网络实名的城市,根据该市人大常委会审议通过的《杭州市计算机信息网络安全保护管理条例》,2009年5月1日起,发帖、写博、网游都要提供有效身份证明。当地的初衷是防止匿名在网上散布谣言、制造恐慌和恶意侵害他人名誉。 此条例当年一发布,就遭到了质疑,认为此举会收缩公民诉求表达的渠道,而且如何界定“恶意攻击”也是难题,随后媒体集中报道了杭州“网络实名制遇冷”。这项法规的执行不了了之。 在与网络有关的实名制推行之时,国内爆发多起网民信息泄露事件,2011年12月21日,国内最大的程序员社区CSDN上600万份用户资料曝光。22日,多家网站近5000万用户信息泄露,29日,广东出入境政务服务网400万用户信息泄露。“实名制是否危及用户隐私”的话题再度被热议。 中国的网络实名制,重要的学习对象是韩国的实名制。不过2011年12月,韩国广播通信委员会提出,从2012年起逐步废除已经实施了4年多的互联网实名制。作为世界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实行互联网实名制的国家,韩国已开始走回头路。 但这些都没改变中国的网络管理部门用实名制管理网络的决心。2011年底,面对微博制造的一波波舆论,北京市的应对方式,仍是推行微博实名制。 “手机实名制”有名无实 与网络实名制同时推行,当然也饱受争议的,还有“手机实名制”。这个政策的出发点是治理不良短信,但实行已三年,诈骗、色情、违法开票的垃圾短信照旧漫天飞。 推行此政策的关键点,在于如何在购买手机卡环节保证实名。南方周末记者在北京了解到,现在用户去几大移动通讯运营商的直属营业厅办理手机卡,需要出示身份证,三级代理商去营业厅批发卡号,也需要凭身份证,但用户到代理商处购买,则不需身份证,在这里手机实名制形同虚设。 众多实名制中,商业预付卡实名也正面临“形同虚设”的尴尬。2011年5月23日,国办转发了七部委联合制定的《关于规范商业预付卡管理的意见》,其中最为关键的就是要求预付卡办卡实名。 但北京市海淀区检察院反贪局副局长罗猛接受媒体采访时就指出,意见规定了不记名的商业预付卡面值不超过1000元,购买者很容易每次购买不超过1000元,通过化整为零的方式逃避监管。另外,意见只规定了购卡实名制,却没有用卡实名制,也给腐败留下了漏洞。 对于普遍老百姓而言,实名制出现在生活的更多方面,比如买自行车。2007年9月27日,商务部、公安部、工商总局和质检总局发布了《关于规范自行车购销管理的通知》,规定从当年12月1日开始,凡是新出厂的自行车售卖实行“实名制”。具体做法是,自行车、电动自行车在出厂前刻制独一无二的15位编码,作为“身份证”,顾客购买时需提供身份证,销售网点通过非机动车管理网进入录入、登记。 自行车实名制的出发点是,群众在自行车丢失后报案,公安机关在追回被盗车辆后可及时返还给失主。不过4年已过,只有北京、上海、浙江、广东等几个省份出台了类似文件,且具体执行仍难如人意,购买自行车,并不需要出示身份证。广东省自行车行业协会秘书长马助森对南方周末记者称,广东省没有执行自行车实名制。 已实行自行车实名制的浙江杭州余杭区,一位警方人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当地情况也不乐观,目前的管理体制不顺影响实名制的推行,公安、质检、工商都在管,多头管理加大了执行成本,使落实难上加难。最为关键是现在丢失自行车,没几个人会报案,公安机关又有多大可能去追查一部自行车? 消失的猪肉和避孕药实名 1月31日,厦门市停止了为期4个多月的市级储备肉投放,喧嚣一时的“卖肉实名制”也划上了句号。2011年8月,面对高涨不下的猪肉价格,厦门市动用政府储备肉,以低于市价15%的价格销售,同时规定购买2公斤以上者需出示身份证,每人限购5公斤。 此举迎来了好评,也带来了质疑和批评。2月3日,厦门市商务局市场处处长胡衍国说,全市350万人才投放了600多吨市级储备肉,主要是中低收入人群购买。这批肉投放有平抑物价的作用,更主要是保证对中低收入人群的供应。 至于身份证,他说并不是为了限制购买,而是防止有人大量购买之后再倒卖。今年春节后,厦门肉价回落,储备肉停止投放,“卖肉实名制”也不再有。 消失的还有“避孕药实名制”。2009年12月31日,福建省药监局下发《关于加强紧急避孕药品监督管理的通知》,要求药品零售企业销售紧急避孕的米非司酮(10mg)等非处方药时,要登记顾客姓名、身份证号码、联系方式等。 2011年底,福州、厦门、三明等市要求“购买避孕药实名制”被曝光,引起争议。药监局的解释是,当时实施实名制主要是出于监管紧急避孕药用于非法终止妊娠,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原因。2012年2月4日,福建省药监局办公室相关人士回应说,这份文件已经废止了。 众多实名制中,快递业的实名制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据公开报道,2010年,国内查获大量通过快递渠道的违禁品,其中毒品案件327起、各类危险品1400余起。 公安部、国家安全部、国家邮政局为此联合发出了《关于加强寄递渠道治安管理工作的通知》,要求快递企业要在邮件、快件收寄、分拣、运输、投递等环节安装监控设备,同时自2011年开始将浙江绍兴县作为试点推行快递实名制。 2012年2月3日,南方周末记者从绍兴县公安局禁毒大队了解到,目前试点运行良好,全县25家快递企业均已实行实名制。 2011年8月,有媒体报道此举将在全国推行,但随后就有声音表示全国推行面临客户隐私外泄风险,且加大了快递企业的运行成本,甚至会流失客户。上海、南昌邮政部门明确表示暂不执行。至今尚无全国推广的下文。 中国社科院社会政策研究中心秘书长唐钧说,只有那些涉及个人信用以及国家安全的才可以实行实名制,其他的领域则是给老百姓的自由越多越好。不能什么事情觉得不好管就用实名制,这实际是行政权力的滥用,他担心这种滥用会进一步扩大。 现实中,实名制从网络和社会生活中深入到涉及个人隐私的领域,2010年7月17日,武汉对卖淫嫖娼人员进行实名曝光。2011年3月,还是武汉,在市属媒体上实名曝光了40名乱闯红灯、乱扔垃圾的市民。

南方都市报:省委党校里的维稳课

摘要:福建省委党校法学教研部副教授王利平,最近在党政干部培训班上讲了一堂大胆前卫的课:《维稳与维权的困境和出路》。他用幻灯,举了三个女人的例子:重庆身处孤岛与拆迁队作战的吴苹,上海手持燃烧瓶和政府拆迁队大战的潘蓉,成都用打火机点燃汽油自焚的唐福珍。“女人本身是弱者,但她们在捍卫私有财产权时,变成了最坚强的人。”王利平继续说,“我们终究是要走出维稳与维权的困境。” 南都首席记者 姜英爽 实习生李雯洁方万 福建省委党校法学教研部副教授王利平,最近在党政干部培训班上讲了一堂大胆前卫的课:《维稳与维权的困境和出路》。他用幻灯,举了三个女人的例子:重庆身处孤岛与拆迁队作战的吴苹,上海手持燃烧瓶和政府拆迁队大战的潘蓉,成都用打火机点燃汽油自焚的唐福珍。“女人本身是弱者,但她们在捍卫私有财产权时,变成了最坚强的人。”王利平继续说,“我们终究是要走出维稳与维权的困境。” 他的课引起了学员们的热烈争论。 当了13年党校教师,这不是王利平第一次特立独行,每次开课前,他都要先朗读一段个人声明:“本人恪守‘允许讲错话,决不讲假话’的授课原则,捍卫言论自由的权利,欢迎真诚的批评和交流,反对任何形式的‘扣帽子、打棍子’,相信中国的问题可以在宽容、理性的探讨中得以解决。” 这是一位怎样的党校老师?11月29日晚,在福州,王利平坦诚地接受南都记者专访,谈论了他眼中的维权与维稳,以及对现代党校的一些认识和思考。   矛盾大多集中在基层 越基层的就越知道矛盾问题的凸显,一个是尖锐程度,一个是他们处理矛盾过程中的苦衷   姜英爽:做党校的老师,你长期面对一批批党政干部,有的长期在体制内浸淫,已经习惯以某种角度思考问题。我想问,他们身上的官气容易去掉吗? 王利平:你讲的是一个事实,他们长期在岗位上,长期服从党的安排,这也可以理解,他离开工作岗位到党校来学习,他们也会讲一些心里话。身上的官气,越基层的越容易去。 姜英爽:那官职相对比较高的呢…… 王利平:这个因人而异,在我们省级党校里,处长占主体,科级干部也有,包括县里的一些局长、团委书记等,特别是县处级干部之中,还有实际工作岗位的一些同志,他们感触比较多,确实感觉工作难做。 姜英爽:就是说越来自于基层的干部感触就越多? 王利平:那当然,我们中国的矛盾,极大多数都集中在基层,越基层的就越知道矛盾问题的凸显,一个是尖锐程度,一个是他们处理矛盾过程中的苦衷。 姜英爽:他们会不会告诉你一些他们的困惑或者是矛盾的地方? 王利平:嗯,比如说在我们有时候开展的讨论课中,他们也确实讲得比较深刻,比较实在,就是讲真话。 姜英爽:你觉得是普遍的讲真话的多,还是一个人讲真话会带动一批其他的人? 王利平:党校内部的讨论,外界参与的很少,甚至是没有参加过。应该来讲,学员在教学过程中每个学期安排一两次讨论,老师根据讨论的题目分不同学科参与讨论,我的感觉来讲,是相当比重(百分之六七十以上)的学员还是说真话。 姜英爽:那你喜欢怎么样的干部? 王利平:我喜欢的干部一是要正视真问题,敢于说出真问题,而且用理性去思考这些真问题,权力的责任感要明显地体现出来。 例如说:你在基层工作,那很多人就觉得,我只要服从命令,按照常规的程序来运转就好了。很多人会把所有的结果,所有发生的问题都推给体制,实际上体制是每个人构成的,每一个人(应该)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们也不是期望每个官员大张旗鼓去改革,在中国这个庞大的体制下这是不现实的。我只期望作为一个官员至少要知道,你还有良知,你还能够知道中国的问题所在,你在你的范围之内你能恪守底线,一步一步的点滴累积予以改变。 姜英爽:也就是说既要知道方向,还要面对现实。 王利平:对,作为一个官员你应该明白什么是潮流所在方向所在,如果这你都还不明白,那没有理想的权力,最终肯定会褪化。所以在党校那些能够说真问题,能面对困境,能思考问题的官员就是好官员,至少他能够思考问题,那些根本不思考问题不想问题的,想想多可怕。   想让官员更加理性 认真思考一下公民权利问题,有助于社会矛盾的解决,不至于进入一个怪圈、困境   姜英爽:有些干部把党校学习当成一种上升的契机,你是如何看待党校对一个干部的培养? 王利平:我认为意义很重大。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党校,应该定义为党的高级学府,作为一个高级学府它非常注重对党的各级领导干部的修养和执政能力,包括权力观的培养。通过党校的学习,应该“播种观念,转变官念”,执政党要从原来革命党的思维转成真正的执政党的思维,这就是政党转型,这样才能够推动整个国家的制度变化。党校的讲坛,面对的是手执权力的掌权者,他们手中的权力或大或小或多或少,党校老师能利用好这个平台,至少要从某种意义上对社会起到一个推动作用,因为中国的掌权者他们手中的权力还是能够影响很多事情。 姜英爽:这是你自己努力向你的学生们所灌输的…… 王利平:对。(这是)我努力要在党校做的事。 姜英爽:你在党校13年了,你觉得你所面对的官员有什么变化? 王利平:现在官员越来越年轻,学历层次越来越高,这个是现代官员的特点。 姜英爽:那与此同时他们的思想呢? 王利平:同时带来的就是他们思想的开放。上世纪60年代以后出生的官员,官员的开放度、思想的活跃程度、对问题的认识程度,事实上跟原来比都有明显改善。比如,在党校课堂上有很显著的特点,学员会给老师打分的,我在党校总共开了六个专题,有《改革开放三十年来公民权利的演进与展望》,《维稳与维权的困境与出路》这是我今年新增的专题,还有一个是《宪政视野下中国共产党执政理念变迁》,我们已经进入执政困境,我们该怎么样思考问题,还有《物权法与公民财产权保障》等。 姜英爽:我感觉你这几个课题,都是目前社会矛盾比较尖锐凸显的地方。 王利平:对,都是比较尖锐凸显的。我还有一个专题叫《和谐社会与法治建设》。 姜英爽:这几个课题决定了你的学生一定是感兴趣的。 王利平:事实上是基于我对问题的认识,对中国社会现状的认识,我感觉到这些问题必须给官员讲,也必须讲清楚。所以我在报专题中是有思考的。 姜英爽:你有做过调查研究吗? 王利平:我的调查研究有日常调研,还有就是基于对整个社会矛盾的分析判断,我感觉到官员对这些问题的正确认识和比较好的把握,有助于社会矛盾的解决,执政不至于进入一个怪圈、困境。比如改革开放30年来的公民权利崛起,事实上人家都讲经济奇迹,我跟官员讲,奇迹固然重要,是一种成绩的体现,但是你去考察世界各国,国家最终的崛起,持续的发展,是公民权利的崛起。 姜英爽:目前,考核一个官员的成绩还是以G D P和地方经济的发展来衡量的。 王利平:所以说在这种大家都热衷于G D P、热衷于这种政绩观的考核的状态之下,我就想让官员更加冷静、理性一些,认真思考一下公民权利问题,认真思考一下你在追求G D P的同时,社会矛盾丛生。但社会矛盾丛生的背后是什么?是很多公权力不受约束、对公民权利的侵犯,这样各种各样的矛盾,这种矛盾也让我们的执政进入困境。 姜英爽:你面对的这些受众,很多都是当时的执法者,或者政策的解读和执行者。 王利平:应该讲大多数都是执行者,省一级党校大多数都是执行这些政策的人,所以我觉得应该认真去思考。为什么呢?在党的一级学府里面,如果没有人去讲这些东西是不应该的。而且我们执政党不去考虑公民权利,那也是不应该的。其实我的所有专题合在一起,唯一的就是要对公民权利的尊重和保障,这本身都是宪法性的义务,也是我们执政党的执政目标啊!对于我讲课中提到的吴萍等三位女性,体现她们面临强拆的各种不同的命运。 姜英爽:你还记得当时讲课的场面吗?那一批主要是什么干部? 王利平:基层干部,就是科一级的,当然也包括省一级的一些机关里的科级干部。他们对于目前维稳的困境有比较切身的体会,因为其实科级干部在基层实际上就是亲力亲为的办事者。 姜英爽:我们在采访里面遇到的求助最多的也是上访的,维稳确实是现在基层干部非常重要的一项工作。你了解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王利平:我举个例子,前段时间一个镇长来找我聊天,说他们当地一批群众去北京上访,被接访的接回来了。回来之后没有立即回村里,十来个人到县里去每个人买了一桶油,提回村里去了。村里其他因为这个事情没有去上访的群众就觉得很奇怪,怎么都提着油回来了?他们说这个是政府发给我们的油,政府不仅没有……还给我们发油了,还给我们买了回来的车票。结果那些没去上访的一听,这么好?结果也去了……说实在的我们这种基层治理已经把大量的精力耗在这个上面去了。   要做执政党的良心 作为执政党高等学府的老师,你面对各级官员,如果你都不讲真话,你能期望官员跟你讲真话吗?   姜英爽:他们经常向你说他们遇到的困境吗? 王利平:有,特别是基层干部。很多完全可以在基层解决的问题他们非要去上访。我用我自己的理解,包括我的观察、研究来说,现在制度化解决矛盾的渠道要么被堵塞,要么就被弃之不用,甚至部分公民不想用。为什么不想用?因为我们制度化解决问题的能力,确实有很大问题。 姜英爽:这也是执政的一个困局。 王利平:这个已经产生了比较严重的问题。作为执政党的高等学府不能再回避研究这些问题,不能再不去讲这些东西。 我有一个观点,如果说知识分子是民族的良心,党校老师应当是执政党的良心。作为执政党高等学府的老师,你面对各级官员,如果你不能起到良知的作用,想想看,你都不讲真话,你能期望官员跟你讲真话吗? 姜英爽:你这样的老师在党校是主流吗? 王利平:我真的不好说是不是主流。我只希望我的行动,我的课程,包括我的言论、话语,可以影响更多的人。 姜英爽:这么说当党校的老师还是很有意义的? 王利平:是,我以前在司法学校当老师,后来在党校当老师。我认为党校与高校的重大区别在哪里呢?它面对的是各级掌权者。 姜英爽:影响面更广。 王利平:当然。中国这个社会,权力在这个体制之下,还是能影响很多事和人的。而对于掌权者来说,他的这种认识以及底线的把守,事实上对于整个国家的治理来说会起到非常大的作用。我们虽然是强调法治,但是你要知道,事实上都离不开具体的人。所以我们讲作为一个国家的官员,各级掌权者,他们内心底线的把守非常重要。 姜英爽:作为党校老师,利用这层关系为自己谋福利应该也是比较容易的吧? 王利平:你这个问题问得很有意思,可以这样讲,因为党校教师面对各级官员,你如果跟各级官员交朋友,不说谋私利吧,来获得自己发展的空间还是不难的,但是,你是用这个机会来为个人的发展做一些努力呢,还是利用与官员思想交流的机会去改变、促进官员心灵深处的东西?这就是(看)一个教师的价值追求。 姜英爽:你的答案肯定是后者,是吗? 王利平:那当然。所以我非常精心地准备我的每一堂课。   不要怕回避真问题 我们不讲假话,但允许讲错话。党校这个课堂上应该是解放思想、实事求是   姜英爽:你认为做党校老师最关键的是什么? 王利平:我觉得在党校授课的老师,本身要对社会问题有自己的判断,同时要给出解决问题的方法。学员听完之后才会有收获,你不能发牢骚,发泄不满,切忌切忌! 姜英爽:或者说只能点出问题的不是一个好老师? 王利平:不是一个好老师,甚至包括带着你发泄或者愤世嫉俗的情绪来上课也是不应该的。你要记住一点,你的对象是手握权力的人,你千万别在你的课堂中让他们感觉,你是在跟他们搞对立,好像这个社会的问题都是他们造成的。你要记住,在课堂上,你是在用心灵跟他们交流,你是要让他们内心有触动、震动和思考的可能性出现。党校的学员跟高校的学员不一样,高校学员是世界观、人生观还没完全定型的学生,党校的学员他世界观、人生观已经成熟了。 姜英爽:他们的改变更难是不是? 王利平:我觉得你都不要抱着改变他们的想法。你只要强调怎么样提高你的授课技巧,(让)他的内心真正产生一种微妙的感觉。 我的目的是让他们认真思考下这些问题,一个国家,一个社会,一个执政党,应该朝着哪一个方向,哪一个潮流,哪一个目标去发展,这才是出路。而不是湮没在琐碎的、大量的繁杂的工作中找不到方向,让他们在处理工作时有一个停顿,去思考一下“我到底在干什么”,这对执政党的各级干部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姜英爽:你在讲课前的那番“允许说错话,绝不说假话”的声明是什么意思? 王利平:我的意思就是说,第一,我是在理性地探讨和研究问题,我们不要怕回避真问题。我们不讲假话,但允许讲错话。每个人不是神,包括一个政党、组织及个人,都有说错话的时候,你不能用领导的发言稿去苛求一个教师的授课,保证不出错,这就不是思想自由的表现。 党校这个课堂上应该是解放思想、实事求是,思想要解放,实事求是地面对问题,这才是执政党有活力的表现。就是说,党校老师你敢这样子去面对问题,说明执政党就是有活力。 姜英爽:你当时发表那个声明时学生很意外吧? 王利平:其实,我在每个班第一次上课的时候,他们都觉得耳目为之一新,这个老师怎么这样子? 姜英爽:其实你并不是偏激和激进的人。 王利平:那不是。应该来讲我对我所从事的事业有激情,我曾经跟同事说,当好党校老师不容易啊,你既是导演,还是剧作家,还要是演员。一来你是导演,要精心地进行谋篇布局,要想办法从心灵上触动学员,要思考这些问题;二来剧本,你的选题内容,怎么样才有震撼力;第三个,还要懂得怎么好的讲出来,就是演员的角色。所以说要导演、剧作家和演员三者合一。 姜英爽:你认为党校的改革和建设,应该更多注重哪些方面,更多发挥它的作用? 王利平:那当然就是要为教师授课、教学、科研创造更为宽松的环境,让老师的思想更为解放,以现代公民的心态去做好一个党校教师,这才是一个真正的落脚点。我们的课堂上其实最重要的是,观念的播种,观点的转变和革新。因为各级官员进入到体制中间去,又组成这个体制本身,在这种情况下,你不能把他看成不是一个常人的状态,那是不行的,你要将心比心,用人的良知,去改变他的观念,去触动他的心灵,这些干部如果观念能够不断更新,这个变化就会慢慢显示出来,事实上这个社会进步也是慢慢来的。   维权才是维稳的新出路 千万不要把维权的公民当刁民,甚至敌对、对立。你敌对化他,刁民化他,就是激化矛盾的表现   姜英爽:私下他们向你请教最多的是什么问题? 王利平:比如说基层的干部,我现在普遍感觉到他们在治理中间是处于困境,维稳与维权的困境特别突出。 姜英爽:这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王利平:确实是他们比较关注的问题。你要讲这些干部有没有在思考?其实他们也在思考。 姜英爽:比如拆迁这些带来的? 王利平:当然包括拆迁,还有一些基层中间的一些矛盾,比如刚才举的那些例子。实际上他们本身也觉得这些是一个问题,但是他们很难感觉到这个问题怎么解决。 姜英爽:那你给他们开的方子是什么? 王利平:在维稳与维权的困境里面,我给他们讲了几点,出路在哪里。我说出路之一,就是维权才是维稳的新出路。你维好别人的权,别人自然也就稳了,不然人家干什么要不断去上访啊? 你首先要把真正需要维权的人维好权,那为了上访而上访的就变成极少数了。这时候上访的问题用制度化渠道把权利给维护好了,大的环境其实就慢慢地会发生变化。 姜英爽:那基层的干部能做的要做的又有哪些呢? 王利平:我现在感觉就是无力感,他能做的就是要把稳定维好。他们也感觉到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事实上是什么问题呢?那我们就是要让基层的这些干部们有个理性的思考,我在《维稳与维权的困境》中也举了很多别的地方的例子,你千万别把那些维权的公民敌对,不能把他们喊成刁民。你敌对化他,刁民化他,就是激化矛盾的表现,你应该理解他。 姜英爽:你在讲课中也努力让他们意识到自己首先也是一个公民,这样才能当好一个父母官。 王利平:你讲得对,我就跟他们讲了,你要记住一点,你要理解好,你千万不要把维权的公民当刁民,甚至敌对、对立。你要让他们知道,一旦自己跟体制发生碰撞了,就会发现,也是个孤立、无助的弱者。 姜英爽:或者说这些官员比较少意识到这一点。 王利平:对,你要让他换位思考一下。我讲这个什么意思呢?我是让他回到他是一个人的角度去考虑,而不是一个手握权力的官员去考虑。他想这事肯定不会落到我身上,我才不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认为这种人应该给他维下去。 姜英爽:从你了解到这些官员他们遇到的问题身上,你也发现实际上很多官员他们是比较难做到这一点的。 王利平:是这样的。 姜英爽:要扭转他们的观念是比较难的吧? 王利平:那当然。所以说我就要想办法怎么样更好地把那种观念扭过来。实际上就是让他们体会一下,如果他是维权者,他们的感受是什么。我就举了两个例子,比如湖北法官冯缤的例子。事实上我们也感到一种无力感,但是无力感并不代表我们不能做什么。我们能做什么呢?我给自己定位在,我就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把我自己的责任尽好。我不期望明天就能发生变化,我做一辈子,我只要在这个讲台上,不断地讲下去,总会有它好转的一天,这个我是坚信的。 怕的是不争论对于公民合理合法的权利,我们一定要维护好,而不是把他的合理诉求压下去 姜英爽:那天你的讲课甚至引起学生激烈的争吵和辩论? 王利平:对,我说,如果我们一些执政者掌权者还不能善待公民的维权,就会把公民逼上极致,就是你把制度化的通道堵掉了,你硬给他压下去的情况之下,他最后(只能)以身体维权。我就说作为执政党来说,对于公民合理合法的权利,我们一定要维护好,而不是把他的合理诉求压下去。 压下去的结果是什么呢?就是制度化的渠道走不通,那就走非制度化渠道,制度化渠道以外的情绪发泄。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就会出现我们不愿意看到的情形,就是破坏性的,不是良性运转的社会。结果那个公安局副局长说,不可能,这是媒体放大。 姜英爽:他认为没有这么可怕? 王利平:对,他认为没有严峻到这个程度。然后省委办公厅一个处长马上跳起来,如果要拆到你家里,看你怎么办,现在矛盾这么尖锐,你们麻痹大意。那一幕争吵,当时我在上课的时候,我一下就觉得这个挺有意思的。 姜英爽:你看到这种反而觉得比较欣慰是吧? 王利平:非常欣慰。说明我们的干部在思考,被触动,才会争辩。不然的话,你想想看,如果讲什么大家都无所谓,你讲你的,我还是我的,那多可怕。 姜英爽:你怕的不是争论,反而是不争论是吧? 王利平:对,我怕的是不争论,怕的是没有一种正常的反应。但我不相信他们真的麻木了,其实更多的时候如果他们没有触动,我想可能是我的授课技巧有问题。我认为没有差的学生,只有差的老师。实际上我就是这样尽力去打动他们,这是第一重要和关键的。没有学员不爱听的课,只有老师讲不好的课。 要有试探底线的勇气党校讨论无禁区。越来越不敢去讲的情况是,你的尺度会越来越小 姜英爽:你害不害怕说错话? 王利平:所以我说不要害怕。第一基于你的前提和出发点。只要我的出发点真正是为了这个执政党好。第二你的心态是摆在什么位置上。如果你现在是功利的心态,把它当成跳板,我要去当官,那你就会很紧张,因为不能越雷池半步。我已经摆脱了这种困局,我想清楚自己想要的和追求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你问得非常好,这也是我时常在思考的问题。我时常在想,我在党校能够讲到什么尺度。我用一句话来讲,其实我们这些人都在做思想的冒险。这个冒险,需要你去冒,才知道它险不险。 姜英爽:或者说不去冒险的话,你怎么知道它的底线在哪里? 王利平:知道底线在哪里,第一你一定要有试探底线的勇气。如果你连试探的勇气都没有,不仅你的圈子会越来越小,还会自己把自己吓死,事实上这个问题我觉得很重要。比如我讲课的个人声明,讲了这么多年,学员们已习以为常。 姜英爽:这是你保护自己的一个方法吗? 王利平:我先给你讲清楚,我是讲真话,但我可能讲错话。讲错了话我们要理性宽容地探讨,你不要给我扣帽子,这个没必要,我先给你讲清楚,你要给我扣帽子我就不讲了。 姜英爽:就是丑话讲在前。 王利平:事实上在中国社会应该要学会智慧地生存。一要去探底线在哪里,然后要记住一句话,这句话是我想了很久讲出来的:言论的尺度的扩展,是靠自己的言论去赢得的。 你想想看,越来越不敢去讲的情况是,你的尺度会越来越小,而且你讲一句常识都会石破天惊,都会让人感到不可想象。因为大家都不讲常识了,把自己应该讲的话都退到了极致,才会出现讲常识都会石破天惊。所以说,言论尺度的突破,靠的是言论本身。你要敢讲啊,善于讲啊,用好言论的艺术,这很重要。所以要研究这些问题,在党校课堂上,我也在琢磨讲课的底线在哪?合适不合适?能不能这么讲? 我在党校课堂上还讲了,党校讨论问题无禁区,但宣传有纪律。我对学员说,你们进入到党校课堂,你们不是宣传对象,宣传是向党校之外的人,这个是有纪律的。在党校课堂里面,学员跟我实际上就是共同研究探讨问题,这个没有禁区,学员没有禁区,我也没有禁区,事实上应该是这样。 姜英爽:是不是在这方面你已经放下了,所以你就不会担心失去什么,或者说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王利平:对,我本身就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南方周末:一个地级市的文明“大考”

2011年9月,在撤地设市的第13个年头,和全中国七十多个城市一起,广安市忐忑地迎来了“创建全国文明城市”的期末大考 十四届六中全会以来,“开展创建文明城市活动”被提上日程。而今,需要所有政府部门联动的“创文”,已然是卫生城市、双拥模范城、生态示范城等诸多城市招牌中,最硬的一块。 (王建文/CFP/图) 作者:南方周末记者 周华蕾 一天早晨,你从梦中醒来,出门,发现天地焕然一新:小吃摊消失了、包子馒头不卖了、不少铺子关张大吉,路旁摆满鲜花,头顶红色横幅飘扬,每个街头井然密布警察和穿着红马褂的“志愿者”,像是穿越另一个时间隧道,这大概是——创文了。 十四届六中全会以来,“开展创建文明城市活动”被提上日程。而今,需要所有政府部门联动的“创文”,已然是卫生城市、双拥模范城、生态示范城等诸多城市招牌中,最硬的一块。 2011年9月,四川省地级市广安,在撤地设市的第13个年头,和全中国七十多个城市一起,忐忑地迎来了“创建全国文明城市”的期末大考。 文明城市有无标准答案? 夏天快来的时候,住在广安城南老市场旁的老人邓育新收到过一张宣传单,貌似一份问卷调查,其中一项是: 您每周参加文体活动的情况:A、经常参加(每周不少于三次,每次1小时左右)。B、有时参加。C、不参加。参考答案一并放送,选A。 居委会的工作人员友情提示:按标准答案填写,送洗衣粉。轮椅上的邓育新有点生气,她八十多岁了,腿脚不便,平时大门都不出,谈何活动? 创文的群众工作,从那时就开始了。 在2011年版的《全国文明城市测评体系》里,国检人员的测评方法主要是三种:材料审核、实地考察、问卷调查。 一位主管精神文明工作的市级宣传部副部长表示,一次创文,准备的材料几乎可以堆满一间十来平米的房间,涵盖几年来的工作总结,对着条款该补的补,相对容易,“最难的是人的工作”,老百姓个个都是城市形象。 于是,在一些创文之城,问卷调查开始出现。个别地方服务很“贴心”,答案都填好了,就发给老百姓签名。许多现实中的顽疾,都在问卷上得到了完满的解决,标准答案往往是最好的那个。 你对本市反腐倡廉工作满意吗?满意。 你在本市的食品经营单位或集贸市场买到过变质、过期、伪劣的食品吗?从未买到。 你对本市近年来聚众赌博、卖淫嫖娼等社会不良现象的评价?没有。 对于社区工作人员来说,问卷真正要“考”的不是答卷者,而是发卷者——社区工作人员的上级领导:如果“文明创建”调查组入户时,被访者不按这个答案打钩,影响了总体成绩,日常工作不力,市政府就能根据调查表的编号,查出辖区的负责人,予以处分。 学生们是最习惯了标准答案的一群。 “有利于青少年健康成长的社会文化环境”,这是测评体系的重点之一。调查问卷设计为学生卷和家长卷。如调查问卷所说,未成年人“正处于思想道德品质形成的关键时期,他们的健康成长,直接关系到中国民族的整体素质”。 在某城市的一所小学,当学生们提笔填完自己的答案时,广播里传来通知:我们要对一对标准答案。至于家长卷,是直接由孩子“听写”答案,带回家让父母签名。 不过,广安友谊中学的初中生黄旭还是对一些标准答案无所适从。比如,作业一定要在1小时内完成,学校从来没有强制统一购买教辅材料。而有些标准答案还是这个中学生第一次听说。 你们班的团干部是否通过民主选举产生?答:是。 父母给你讲解过青春期的有关知识吗? A,从没讲过 B,偶尔提到过 C,详细讲解过并一直给予青春期指导。 答:C。 而最让他莫名其妙的是这个问题:你每天的睡眠时间是多少? A,等于或多于10小时。B,等于或多于9小时,但少于10小时。C,等于或多于8小时,但少于9小时。D,少于8小时。 答:B。 关于这类脑筋急转弯式的问题,还附有提示说明,根据《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设评测体系》要求确保中小学生休息睡眠时间≥8小时/天。 初中生黄旭不晓得,一个城市的文明程度和他每天睡几个小时究竟存在什么关系。 据说检查组下榻在三星级天府酒店,距离友谊中学初中部仅咫尺之遥。学校对待这项任务异常严肃,大喇叭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广而告之:不准闯红灯;不准乱丢果皮纸屑;不准乱跑;校外不能随便和陌生人说话;答不上问题,不要承认是友谊中学的学生;影响学校形象者请家长,重则开除学籍。 即便是已经“二连冠”的某个东部城市,应对创文复检,也免不了神经紧张,类似的通知是以短信群发的形式下达的:“同学你好,这条短信内容务必认真阅读,如果8月中旬的××市创建文明城市‘三连冠’因为专家组抽查到你的电话,相关问题没有回答出来而导致文明城市没有被评上,我校将在××市通报批评,而你也将在我校接受相关处分。” 如此,一个以工作、家庭为纽带的问责机制,在国检人员抵达以前就已上马。 “形式主义都搞不来, 咋个搞实用主义?” 国检人员的检查方法分“明查”和“暗访”,测评系统的设计者希望通过暗访,从制度上杜绝“跑部拿奖”的可能。为力求结果准确,暗访部分由国家统计局的城市调查队独立完成。他们需要签署承诺书:不准泄露信息,不准参加招待、宴请和娱乐活动,不准收礼金、礼品和土特产品。 再密不透风,也敌不过一座城市的“情报系统”。 中部某市在9月4日上午10点过便“未卜先知”,群发短信:国家城调队已经入住火车站附近酒店,望大家尽职尽责做好全面迎检准备。 城市的管理者往往觉得委屈:老百姓的文明素养是个硬指标,但他们文不文明,又不是领导层可以决定的。 在广安,九月初,“大考”来临,各就各位。 从市政府到公安局、法院、检察院,乃至市文联、气象局,全副上阵。工作方式是以街道为单位,实行“大包干”,在先前几个月鏖战来的整洁市容基础上,盯防市民随地吐痰,乱扔果皮纸屑,闯红灯,车辆乱停乱放……这十来天,每天“早七晚十”,周末无休。一名厅级干部给下属做思想动员工作:“形式主义都搞不来,咋个搞实用主义?” 广安民警徐光远现在每次接起电话都是一长串:你好,我是哪里哪里的民警徐光远,请问你有啥子事。在“绝不拉稀摆带”的川渝人看来,这话拗口又不自然,不过没法,关键时刻,徐光远的一言一行,也代表着“廉洁高效的政务环境”,被纳入文明城市测评体系124条衡量指标之一。 广安防守的办法土些,城市小,遍街公务员,基本靠人盯人。守街的徐光远就时不时收到类似的电话指令:马上注意,检查组朝春天花园去了! 除了秋老虎的天气太热,站街的活儿不算太累,广安市公检法系统里的某单位,连续十来天基本不上班了,全员站街。 倒是轮上入户的同志比较艰辛。早在九月之前,各大社区的居民已被问了个遍:你是否愿意“被入户”? 据公开资料,广安市文明办编印了《创建全国文明城市宣传教育手册》5000册、《创建全国文明城市市民须知》8万册,组织市、区机关共建单位联系社区、小区、单元,安排千名党员干部志愿者深入居民家中,宣讲争创全国文明城市的目的和意义。 一份工作通知显示,各入户结对人员需熟记广安“城市精神”:崇先仰圣,创业求新,坚韧求是,包容诚信;需衣着朴实,端庄整洁而不华丽,不带包,不接打手机,国检入户调查当天,不得将任何“创文”文件、资料带至结对户家中,国调前后协助结对的对象户家搞好卫生,不摆烟具,不敬烟;当国调人员到你所结对的对象户家中时,开门请讲:(热情,微笑)您好,请问找谁或有什么事,当对方说明来意后讲:请进,请坐,待国调人员坐定便从冰箱取出水果…… “打开窗户会进苍蝇” 国检一直绵延到9月中旬。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来。调查组一走,大家便欢喜得像走出高考考场获得解脱的学生,结伴喝夜啤酒去了。 人们开始议论,中秋节不放假,因为创全国文明城市,得服从大局工作不是。肯定加班工资发得多,不少于273元。听领导说,辛苦完这几天,补休假。还好,比较人性化! 创文结束后,南方周末记者试图采访广安当地十余名公务员。尽管“各级政府接受新闻舆论和社会公众的监督”也在文明城市考核范围的指标之列,对方一听是“创文”,皆表示不愿细谈。 有人说,从一个江边的小码头,发展到今天“举世瞩目的、在中国具有特殊政治地位”的中型城市,广安实在不容易。当然也不排除创文过程中有个别“粉饰”现象,那无非是,“打开窗户会进苍蝇”。 有人说,创文机制摆在那儿,标准答案只有一个,群众满意度越高得分越高,不照着做你就出局,我们别无选择。 大考一过,广安迅速恢复了以往的人间烟火。满大街的志愿者消失了,渠江边上的烧烤摊晚上又冒了出来,出租车司机吆喝着拼车,一边开,一边抱怨广宁北路一带占道停放的车,和那些闯红灯的“不要命”的行人。 原文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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