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尼系数

颜昌海:令人感动的美国腐败

如今,在中国内地做新闻文化工作是越来越难了。因为,从前报道欧美西方国家的丑闻,是一种戳向西方腐朽制度的利器。不仅不会出事,反而会得到“爱国”的褒扬。可今年来,这些似乎就不得不慎之又慎了;弄不好会惹火烧身,令领导大为光火,也让伟大的祖国颜面尽失。 先说文化,年初,美国的一部科幻片《阿凡达》在中国上演,说的是千百年以后的事;但因其中有血拆情节,让中国网民将这部美国科幻片当成中国现实片对待,效果太坏!再说新闻,前段时间,《新京报》报道了美国“柠檬水女孩”的故事,7岁的俄勒冈州女孩一个地方集市上售卖柠檬水,因无卫生执照而被地方卫生管理员驱逐引发媒体关注,在舆论压力下,当地最高官员亲自向这名女孩的母亲道歉。报道引发了大陆网民对中国城管的和中国制度的抨击,发出“为什么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到处都充满了人情味呢?”的质疑。 现在,美国又出了一个轰动世界的丑闻,即美国一贫民掌握了官员腐败证据而大肆宣扬的新闻。这本来是对美国绝佳的攻击材料,若在以前,官媒早都大肆炒作,用以证明美国世界的黑暗了;至少能说明腐败不仅是中国独有,美国也有腐败。可遗憾的是在百度搜索,关于这个丑闻,并没有形成炒作热潮。 但为了说明美国也有腐败,笔者就简述这个美国的腐败丑闻。 这事发生在美国洛杉矶辖内的贝尔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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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世界上最均富的国家

感动于薛涌介绍丹麦的文章 —— 丹麦的基尼系数仅为24.7,是世界上贫富分化最小的。也是世界上最为典型的福利国家。这样的国家,按照某些鼓吹市场经济的人的理论,只能养懒人,大家吃免费午餐,最后把社会吃穷。这次全球经济大衰退,丹麦也受到严重打击,失业率翻了一倍还多。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现在正是检验福利国家能否有竞争力的时刻。 果然,2010年8月17日《纽约时报》发表一篇报道,题目是《潮水掉头:随着就业的下滑,丹麦开始消减社会保障网》。一看标题就知道,这报道的是在全球“大衰退”时丹麦所经历的艰难困苦,其中包含引述了许多失业者的抱怨。“潮水转向”似乎在暗示:原来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可是,这一本来应该非常令人压抑的负面报道,描述得竟好像是天堂:丹麦人失业,能够领取相当于失业前工资80%的失业补助,条件是必须参加在培训和求职计划。这就好像政府免费给你提供教育、指导你怎么找工作,然后支付你几乎和工资差不多的“补助”。如今碰到全球经济灾难,政府支持不住了,要消减这笔福利。所谓消减,就是把领取失业补助的期限从原来的四年降低到两年!   想想看,你如果是丹麦人,过去失业了,也就少20%的收入。这么呆四年,一个大学也上完了。而且确实有免费的职业培训。现在消减到两年,在美国也够上个社区大学的了。要知道,美国工人失业后,政府想方设法让他们再培训。其中一个重要途径是上社区大学,掌握新的手艺。但是,社区大学再便宜,你也要自己掏腰包。更不可能让别人支付你过去工资的80%。丹麦一位58岁的护士,因病失业了四年,不仅用了一年的时间用免费医疗治病,而且拿着80%的工资进行职业培训,最后拿到电话销售的工作。但不久又赶上这次经济危机,现在正在接受学校秘书的培训。另一位三十岁的女士,刚刚丢掉临时教师的工作。但即使是临时工,失业后也拿到原工资的70%。   丹麦的制度很特别,叫作“灵活安全系统”(flexicurity system),也就是说,劳动市场象美国那样灵活,企业裁员相对容易,但是被裁员的职工有着安全的社会保障网,用政府的钱再培训另找工作。结果,每年30%的职工更换工作。80%的职工属于工会,工会帮助经营失业保险和督促失业人员再培训。为此,丹麦人最高的所得税率高达50%。面对现在的变化,工会开始抱怨,舆论开始批评,说政府只强调“灵活”而放弃了“安全”。想想那么多人属于工会,依靠选票的政府在消减福利上不可能走太远。   美国人早就嚷嚷:这种福利社会造成严重的失业,根本长不了。可是看看事实:现在美国失业率是9.5%,丹麦是4.2%。丹麦人觉得大难临头,是因为人家两年前的失业率才1.7%。再看丹麦的经济发展,按当年的美元面值计算,1969年人均GDP仅为3068美元,比起美国人均4802美元的水平来整整低了一个档次。但是,40年后,丹麦2009年的人均GDP高达55995美元,高出了美国人均46436美元一大截。轮得上美国人说丹麦这样的福利国家无法持久吗?   那些说不能对财富进行再分配、经济发展必然引起贫富分化的人,面对世界上经济最公平的丹麦,实在应该好好反省一下。     以上是幸福指数的排名。丹麦全球第二,在瑞士之后。美国第五。红线的是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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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最均富的社会是什么样子

来自: 薛涌:反智的书生 – FeedzShare    发布时间:2010年08月21日,  已有 4 人推荐 丹麦的基尼系数仅为24.7,是世界上贫富分化最小的。也是世界上最为典型的福利国家。这样的国家,按照某些鼓吹市场经济的人的理论,只能养懒人,大家吃免费午餐,最后把社会吃穷。这次全球经济大衰退,丹麦也受到严重打击,失业率翻了一倍还多。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现在正是检验福利国家能否有竞争力的时刻。 果然,2010年8月17日《纽约时报》发表一篇报道,题目是《潮水掉头:随着就业的下滑,丹麦开始消减社会保障网》。一看标题就知道,这报道的是在全球“大衰退”时丹麦所经历的艰难困苦,其中包含引述了许多失业者的抱怨。“潮水转向”似乎在暗示:原来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可是,这一本来应该非常令人压抑的负面报道,描述得竟好像是天堂:丹麦人失业,能够领取相当于失业前工资80%的失业补助,条件是必须参加在培训和求职计划。这就好像政府免费给你提供教育、指导你怎么找工作,然后支付你几乎和工资差不多的“补助”。如今碰到全球经济灾难,政府支持不住了,要消减这笔福利。所谓消减,就是把领取失业补助的期限从原来的四年降低到两年!   想想看,你如果是丹麦人,过去失业了,也就少20%的收入。这么呆四年,一个大学也上完了。而且确实有免费的职业培训。现在消减到两年,在美国也够上个社区大学的了。要知道,美国工人失业后,政府想方设法让他们再培训。其中一个重要途径是上社区大学,掌握新的手艺。但是,社区大学再便宜,你也要自己掏腰包。更不可能让别人支付你过去工资的80%。丹麦一位58岁的护士,因病失业了四年,不仅用了一年的时间用免费医疗治病,而且拿着80%的工资进行职业培训,最后拿到电话销售的工作。但不久又赶上这次经济危机,现在正在接受学校秘书的培训。另一位三十岁的女士,刚刚丢掉临时教师的工作。但即使是临时工,失业后也拿到原工资的70%。   丹麦的制度很特别,叫作“灵活安全系统”(flexicurity system),也就是说,劳动市场象美国那样灵活,企业裁员相对容易,但是被裁员的职工有着安全的社会保障网,用政府的钱再培训另找工作。结果,每年30%的职工更换工作。80%的职工属于工会,工会帮助经营失业保险和督促失业人员再培训。为此,丹麦人最高的所得税率高达50%。面对现在的变化,工会开始抱怨,舆论开始批评,说政府只强调“灵活”而放弃了“安全”。想想那么多人属于工会,依靠选票的政府在消减福利上不可能走太远。   美国人早就嚷嚷:这种福利社会造成严重的失业,根本长不了。可是看看事实:现在美国失业率是9.5%,丹麦是4.2%。丹麦人觉得大难临头,是因为人家两年前的失业率才1.7%。再看丹麦的经济发展,按当年的美元面值计算,1969年人均GDP仅为3068美元,比起美国人均4802美元的水平来整整低了一个档次。但是,40年后,丹麦2009年的人均GDP高达55995美元,高出了美国人均46436美元一大截。轮得上美国人说丹麦这样的福利国家无法持久吗?   那些说不能对财富进行再分配、经济发展必然引起贫富分化的人,面对世界上经济最公平的丹麦,实在应该好好反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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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发严家伟先生致茅于轼先生的三封信及茅先生的回复

—— 就中国现状与茅于轼先生进行一点探讨     茅于轼先生是中国著名的经济学家,现任北京天则经济研究所所长和国内、外五种杂志的主编、顾问编辑和编委。2010年5月17日海外自由媒体《观察》等刊物上登载了他在纪念王佩英烈士遇难40周年会上的讲话,题为:《中国民怨的根源在于政府不讲理》一文。茅先生在文中称:     “中国在过去三十年中的经济成就在全世界所有的国家中可说是首屈一指的。中国彻底改变了自己的面貌,不再是穷困和饥饿,不再是受人欺侮,也不再是东亚病夫。在世界历史中很少有这样的大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变化得这样快的。特别是中国从毛泽东时代闭关锁国的独裁统治,变成了全面开放,人民享有很大自由的国家。和世界上不论是发达国家或发展中国家比起来,中国在经济上的成就是值得大家羡慕的。和俄国,日本,东欧,拉美比,更不用说和非洲国家比,我们都比他们强。在生活的提高上,在政治的进步上,在国际地位的上升上,谁也比不上我们”。      虽然茅先生接着也承认“并不是说我们已经很好了,已经是先进国家了”。但我对茅先生给当今中国现状的评价仍感到是溢美过实,特别是他所谓的中国已成了“全面开放,人民享有很大自由的国家”,及所谓“在政治上的进步”竟然是“谁也比不上我们”。这不仅是“过实”,而是“失实”,不仅是“溢美”,甚至是指丑为美。因此我于2010年6月4日给茅先生发了封短短的电子邮件,向茅先生表达了一点我的不同看法:      茅先生:我对您在大作中所谓的:      中国经济上的崛起已是不争的事实,世界上很少有哪个国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日新月异,中国已“全面开放,人民享有很大自由,国际地位稳固上升……”—类的假、大、空的文过饰非之词,殊不敢苟同,特寄上一文刚首发《XXXX》请赐教,顺颂      文安严家伟6月.4.   很快便收到了茅先生的回信,原文如下:      严家伟:      欢迎讨论问题。      全面开放,生活改善,享有自由,都不是假大空,而是实实在在的变化。看不到这些变化是不对的。不知道你是否生活在改革前的中国没有。如果是,应该承认这些变化。任何进步都应该肯定,并加以鼓励。      x.4 当然是政府的大错,无可否认。我从来主张为x.4 平反。我现在更主张取消政府平反的资格。而是应该认错,认罪,不是高高在上的平反。      以后有时间再讨论。我要出门了。      茅于轼上       对于茅先生如此虚怀若谷,愿与作者讨论问题,我十分赞赏甚至感谢。但我对茅先生仍坚持认为的中国已“全面开放”,中国民众“生活改善,享有自由”仍不能苟同。因此本着虚心求教的宗旨,向茅先生回了一信。由于我们这些信的内容都是思想认识的交流,观点的碰撞,茅先生的观点也早见诸媒体。因此不涉任何个人隐私。所以我便将自已绐茅先生的电邮信公开于后,以就教于方家和广大读者:       于轼先生雅鉴:      谢谢先生及时回信,并表示欢迎讨论问题。      你首先问我生活在改革前的中国没有?既承垂询,我愿告诉你,我与你都是同时代人。你仅比我大8岁。应该说都在那中华民族史上最黑暗的毛年代摸爬滚打过来的。别的不敢自夸,我吃的苦肯定比你多。只因为流沙河的《草木篇》鸣了几句不平,和你—样打成“右派”后,又因所谓“收听敌台罪”判刑15年,直把黑牢坐穿,还强迫“留队就业”。除了当“右派”,我敢说那些苦你都没“享受”过。所以你说的“改革”前的黑暗,我比你体验更深,至少不比君少(请参看《往事微痕》丛书卷10我的自述——黄河清先生主编)。      但是我对君所言的中国巳“全面开放,生活改善,享有自由,都不是假大空,而是实实在在的变化。看不到这些变化是不对的”。则殊不敢苟同。      首先所谓“全面开放”就不能成立,既云“全面”自应包括政治、经济、文化才能称“全面”吧。请问中国的政治,对谁“开放”了?中国的政治难道不是处处由中共—手包办的吗?所谓的人大代表会形同虚设,什么国家主席,总理,省长,县长乃至乡镇长哪—个不是由中共一手包办的?普天之下莫非党土,率土之滨莫非党臣。连律师事务所,居委会都由中共党支部“领导”这种政治是“开放”的?你老兄也堪称德高望重了,你别说去“组党”,你敢去成立个什么会,明天国保就请你去“喝茶”。若换成我等草民,恐怕就不只是“喝茶”而是不堪设想了。这样的政治叫“开放”?实不敢承教!      再说文化又是开放的吗?台湾、香港的书藉、报刊,普通的中国民众能订阅吗?更遑论西方民主国家了(当然,我说的是普通民众,你老兄可能例外)。甚而一部电影都要通过中共审查放行后才能上映,有时还被剪刀剪得面目全非才准看。据说那里面有“毒”,那些审查官员看了怎么没中“毒”呢?莫非他们是“特殊材料”制成的?至于什么“敏感”内容、“敏感词”不许见报,禁书、封网、封博克、屏蔽网站、删贴……这些事罄竹难书。这能叫“文化开放”吗?       至于说到经济,恐怕是先生感到底气最足的了。不可否认近年来中国经济有了较大发展。但应看到两点:1、其代价是大规模污染环境,破坏资源与生态平衡,已到了杀鸡取卵,竭泽而渔的地步,而且是以低人权(甚而无人权),低工资,把中国广大劳工(特别是农民工)当牛马驱使,供海外资本与“我党”官僚、奸商尽情压榨剥削,比马克思所谓的“资本原始积累”阶段更残酷的方法来取得的。2、得利的只是少数人,所谓人民生活改善,对广大民众只能是画饼而已。全国约占人口总数0.4%的富豪拥有全国70%的财富。这样的“日新月异”的发展,真是世界上没有几个国家敢与它相比。尤其是工人下岗,厂产“流失”(流入私人腰包),农民失地,强制折迁……诸多社会不公,不义之弊端,使冤民如潮水般地涌向“天子脚下”,形成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上访潮”奇观。你在北京,虽位居高层“食有鱼,出有车”但也不可能一无所闻吧?而他们即使逃过“拦访、截访”(这又是世界上没哪个国家敢与之相比的“奇观”),来到“天子脚下”,得到的只是驱赶,打压,关黑狱,被殴打,被侮辱,受冻挨饿,甚至被所谓的“保安”强奸!这难道就是先生所谓的“生活改善,人民享有很大的自由”吗?在血与泪凝成的事实面前,恕我直言,你那些美妙的颂词确与中国民众的悲惨境遇大相径庭。      当然不可否认,中国现在确实有些人不但富得流油,而且生活在比皇帝还滋润的“天上人间”,还更享有充分的“自由”。但那只是“一小撮”。由于中国人多,即按毛的5%为“一小撮”的标准,也是五、六千万人,足可撑起一派歌舞升平,繁荣“娼”盛的“太平景观”。也就给一批被收买、被犬儒化了的知识份子提供了 “歌德”的绝妙素材和创作灵感。而这些人自已也已加入到这个既得利益的俱乐部里了。      至于先生说“任何进步都应该肯定”,抽象而言可以这么讲。但要具体看这个“进步”是以什么标准、与谁比。若“纵向”的与最黑暗凶残的“反右”,“文革”年代比,若与“大清朝”比,我们当然“进步很大”,如与原始人、类人猿比,我们的文明更是“日新月异”。但若“横向”的与当今世界先进文明的美英法比比,与亚州的日本甚至台湾比比,我们这些年来,实际上还在开历史的倒车。说个笑话式的比方,我若与孔子比,我肯定比他“学识渊博”,孔子会解方程式吗?会上互联网吗?肯定这样的“进步”,似无多大意义,不过强词夺理耳!      当年闻一多先生,就曾在一首诗中写道:只是为了—本书,—杯茶/ 静夜里钟摆摇来的—片闲适/ 便听不见四邻的呻吟/ 看不见孤儿寡妇颤抖的身影……今天我们有的知识份子,为了从既得利益中分得一杯羹,他们自然只看到歌舞升平,对民众的苦难,则采取“选择性的失明”了。这是何等的可悲。      先生既然欢迎讨论问题,我故直言相告。并欢迎先生不吝赐教,不仅这封信中所言,我近年来在国内、外网上—百多篇拙作,都欢迎先生加以最严苛的评论。临楮草草,敬祈原宥。即颂       文安 严家伟上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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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周末 – 中国还处在艰难转型中——吴敬琏访谈录

来自: 南方周末-首页 – FeedzShare    发布时间:2010年08月13日,  已有 4 人推荐 “1990年代国企改革进展不多,政府改革进展不多,法治进展不多,这都是它的缺陷。” ” 如果强势政府强化到一定程度,那就不叫市场经济,而叫权贵资本主义了。乡镇企业改制意义极其重大,是继农业承包之后一次大的革命,改变了中国经济最基础的结构。” ” 我个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国家的发展方向不能出错。人们并没有看到问题的症结是政府权力太大,反而认为是政府管得不够,希望用扩大政府权力的办法去解决问题。” 现场访谈,易中天先生(右)与吴敬琏先生相互致意 (南方周末记者 麦圈/图) 没有法治上的推进,经济改革走不远 南方周末: 新世纪头10年,中国经济从GDP来看一直在以10%的速度增长,但即便取得如此不俗的成就,为什么社会上仍有一些不满的声音? 吴敬琏 :我想可能有这么一个问题。现代化的过程往往是各种矛盾被暴露、被释放,而且有时变得激化的一个过程。发展经济学有个可以说是定理性的概括,就是说:在现代性已成为现实的情况下,这个社会趋于稳定;但在这个现代化的过程之中,社会矛盾错综复杂而且容易激化。 旧体制下,虽然整个经济发展水平很低,大众的生活水平也很低,但整个社会是一个冻结的状态,大多数民众也不知道可以有另一种生活。现代化的过程中, 人们发现几千年留下来的旧体制可以打破,自己还可以过另一种生活。于是,期望值就变得很高。可这种具有现代性的社会不是一天就能建立的。当这个期望值和现实之间的差距拉得很大时,就蕴藏着一个矛盾激化的危险。我想,现在的中国也是这样。世纪之交,我们的经济总量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这是前20年改革所积累起 来的能量的总释放。但与此同时,各种社会矛盾也越来越尖锐了。 南方周末: 有一般的规律起作用,但是不是也有时代的特殊性在起作用?换句话说,1990年代的市场经济是向上生长的过程,简单而明快。比较而言,2000年以后是不是更复杂一些? 吴敬琏: 这样说大体上是对的。但1990年代固然向上,也不无遗憾。1990年代国企改革进展不多,政府改革进展不多,法治进展不多,这都是它的缺陷。事实上,没有政治体制尤其是法治上的推进,经济改革是走不远的。但 1990年代我们还认识不到这一点。所以,到了2000年以后,缺陷逐步扩大,只是因为经济高速增长,有些缺陷被暂时掩盖了。 政府成市场主体,就不叫市场经济了 南方周末: 如果顺着您刚才的逻辑展开,过于强势的政府加市场经济,本来只应该是一种过渡状态。 吴敬琏: 对,只能过渡,而不能一直强化,以致成为常态。市场经济最本质的特点,是自由的、自主的交换,如果上面始终有行政力量在控制,如果强势政府强化到主导经济资源配量的程度,那就不叫市场经济,而叫权贵资本主义了。1988年经济学界讨论过权贵资本主义的一种重要经济现象:权力寻租。大概从1998年开始,我就提出了权贵资本主义问题。 南方周末: 有的地方,政府其实已经成了市场主体,资源配置主要是由政府来完成的。 吴敬琏: 应该说是这样的,主要的资源,比如土地资源、信贷资源,相当大程度是这样。 南方周末: 以政府为市场主体的这种形态还叫市场经济吗? 吴敬琏: 这就不叫市场经济了。 南方周末: 我注意到您抨击过“重商主义”。是不是当下的情况跟历史上的“重商主义”更接近? 吴敬琏: 是这样,80年代我还用过一个词,叫“原始资本主义”,也就是重商主义。重商主义不能叫市场经济.看亚当·斯密的著作就会明白,整个《国富论》就是批重商主义的。你要强化重商主义,贫富悬殊就不能避免。 现在贫富分化特别严重,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增长方式,主要靠投资拉动的增长,一定会造成劳动收入的比重下降,这是马克思已经讲清楚了的问题;再一个是体 制上的原因,就是重商主义、普遍寻租这么一个体制基础。当然,贫富差别扩大也跟市场经济有关,但扩大到如此程度,则不是市场经济的结果。 南方周末: 除了两极分化,重商主义还有一个后果您也谈到过,就是现在普遍的再杠杆化或资产的泡沫化。这给中国经济带来的风险,可能不比美国的金融危机小。 吴敬琏: 不独中国,这在东亚国家和地区是普遍现象。东亚国家和地区受政府主导下的“新重商主义”泡沫化之苦,比发达国家严重得多。无一例外地,都是泡沫一破灭就陷入长期的停滞。当然,如果改革决心很大,客观条件又容许,也不是不能走出停滞。典型的例子是韩国。 国企改革最大的成就是“放小” 南方周末: 韩国是怎么走出来的? 吴敬琏: 亚洲金融危机之后,它在经济上完全改弦更张。从跟日本和其他东亚国家完全一样的出口导向,转到以提高效率作为中心任务。 尤其是进入信息时代之后,它马上意识到知识经济的重要性,请了很多外国咨询机构做了一个规划,就是在信息时代韩国应该怎么办。除了讲要提高效率, 建设一个新的经济基础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要求,我印象非常深刻,叫“重新界定政府职能”。应该说它的威权主义政府加市场经济模式一度搞得不错,受到全 世界赞誉,搞了八大财团,那是世界级的财团,而且跟政府领导人之间的关系很密切。像朴正熙在地图上画一道线说,我要修一条从汉城到釜山的高速公路,你来修 怎么样?郑周永就回应道,好,我来修。朴正熙政府就给他各种各样的政策,他很快就把那条高速公路修起来了。 关键是从这种过度强势的政府主导中走出来。你看韩国八大财团现在剩下什么?就剩下“三星”、LG。“现代”那简直是家破人亡。所以,这个转型并不容易,挺痛苦的,代价挺大的。 南方周末: 这正是我们今天如此焦灼的一个重要原因。太难了! 吴敬琏: 但是这个关总要过啊。 回顾1990年代初期,那时我们太天真了,以为只要市场经济发展起来,政府就会自动退出,就可以很平滑地过渡到自由市场经济了,不知道这里有一个路 径依赖的问题。如果政府有很大的配置资源的权力、干预企业的权力,就会相应产生一个寻租空间。所以,你要政府退出它应该退出的领域,就触及到许多官员的利益了, 做起来就很难。 后来的实践也证明了这一点。从近期看,2003年第四季度经济开始出现过热,于是用行政手段加强“宏观调控”。就是开单子,哪几个行业过热,就用各种行政办法去“压缩产能”,这个单子越开越长,政府的手也越伸越长,宏观调控就变成了微观干预。本来1990年代最后几年政府审批有少的趋势,虽然减少得不够快,中间还有好多猫腻。比 如说把一个项目分解成十个项目,然后就报告砍掉了多少多少个项目,其实没砍掉那么多,原来就有这样的问题。2003年以后,加强所谓“宏观调控”实际上是加强了审批制度,比原来的审批还要厉害,这就扩大了政府权力,扩大了寻租的基础,引起腐败的蔓延和贫富差距的扩大。 但也不能说就是一无是处,有的方面是有进步的。比如我们最近到山西永济考察。茅于轼、汤敏老师在那里做的小额贷款实验就非常令人鼓舞。我们一家家问了,农民都说,3到6个月还了贷款以后,他们的净收入是贷款的100%。我们到他们家里去,他们住的比我们城里人好多了,文化生活也很丰富。从小额贷款覆盖的范 围,能够看到一个新农村正在出现,证明只要把金融自由这个基本人权还给农民,民间的力量,市场经济的力量,就能够这样从根本上改变农村的面貌。但那个富平小额贷款公司资本还很少,现在只有一千几百万元,跟中国这么大的一个国家比较起来,还是沧海一粟。如果我们扶贫的资金,还有一些农村的信贷机构都做这样的事,我 们就能把这个势头加快,把新农村的面扩大。这对于整个社会的稳定和发展,是一个积极的力量,能够抵制那种走向动乱、走向衰退的力量。 这谈的是农村改革。就国企改革来说,我觉得最大的成就是世纪之交的“放小”。放小问题是1993年十四届三中全会提出来的,可是只有少数地方响应, 比如说山东的诸城、广东的顺德。直到1997年“十五大”决定调整所有制结构,放小就变成党中央、国务院的方针,就在世纪之交这几年全部放开了。乡镇企业 改制了,一般第一步是改成股份合作制,然后股份流动,形成了比较规范的有限责任公司或股份有限公司。这个意义极其重大,是继农业承包之后一次大的革 命,改变了中国经济最基础的结构。广大的中小企业的解放,使整个经济有了前所未有的活力。 有识之士要捐弃小的差异 南方周末: 我 觉得吴老的思想,最大的魅力之一就是浓厚的人文关怀。您对重商主义的批判,就是从对人的关怀这个人类普遍价值的角度出发的。中国经济学家都有那么一个情怀 的话,可能历史对中国经济学家的评价会更高一些。经济学家应该对中国的经济发展推动比较大的,但是在社会上,很多人都以骂经济学家为荣。这有一个妖魔化的 问题,但恐怕也有某些经济学家自身的原因。 吴敬琏: 有人群的地方就有左中右,经济学家也不例外,什么样的人都有。但总的讲,不好的比重未必就比别的领域多。我觉得还是要看正 面,不能总是文人相轻,互相指责。中国还处在一个非常艰难的转型中,在建设富裕、民主、文明、和谐这个大方向一致的条件下,各个领域的有识之士,不管是“左”一点的,“右”一点的,还是“中间派”,应当捐弃小的差异,要联合,要团结,要合作,致力于共同的事业,才能把中国建设成一个现代国家。 南方周末: 除了人文主义,吴老的另一个特征是强烈的理想主义,这超过很多年轻人。您八十多了还在讲台上,还在到处调研的旅途中,那么有激情有劲头,就像您女儿所说的那样,根本停不下来。 吴敬琏: 因为我们这代人盼望能够有所作为盼望得太久了,现在真的是可以有所作为了。 问题在于政府权力太大,而非管得不够 南方周末: 您 最早而且一直坚持不懈地呼吁社会公正,呼吁警惕权贵资本主义,这会得罪很多人吧? 吴敬琏: 我个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国家的发展方向不能出错。新世纪以来,我们社会有两个愈演愈烈的趋势值得特别警惕。一个是腐败的趋 势。新世纪以来的城市化过程,出现了一个新的寻租空间即政府垄断的土地资源。据农口专家说,因为土地被征用,农民损失的价值,换句话说政府能够拿到的土地价值是20万-35万亿,这么大规模的财富被政府控制,可见寻租空间有多大。所以跟土地有关的一些不良官员,腐败是前仆后继。另一个是贫富悬殊的趋势愈演愈 烈。我们现在的基尼系数,大致在0.5左右,这样的贫富悬殊在世界上都是前列了。 但这两个趋势的愈演愈烈还不是最可怕的。社会问题如果能够认真、理性地讨论,我们应该能够找到理性解决的办法,不会没有出路。但是又碰到了另一个不 好的势头,即在两个愈演愈烈出现之后,一些人并不认为问题的症结是政府权力太大,反而认为是政府管得不够,希望用扩大政府权力的办法去解决矛盾。问题越多 越强化政府权力,政府权力越强化问题越多。这样的恶性循环就愈演愈烈,直到最后出现国进民退这套东西,路径依赖就到了一个死胡同里面。但我们现在还来得 及,要上下同心来解决问题。 南方周末: 也是您现在最大的担心。您强调的转型,首先就是从这种锁定状态中退出来? 吴敬琏: 所以我在1990年代提出,我们处在一个赛跑的过程中,结果要看腐败和法治的市场经济哪一个跑得更快。 南方周末: 如果说我们处于转型时期,那么转型的拐点在哪里?应该用怎样的尺度来评估? 吴敬琏: 从传统社会到现代社会的转型,经济上的转折就是蔡昉教授讲的“刘易斯拐点”,就是说农村剩余劳动力无限供给的情况已经改变,劳动力供给从最高点下来了。人的价值因此得到空前提升,经济的增长不能再主要靠资本和资源的投入,而主要靠人力资本(人的知识和技能)的投入来推动了。 南方周末: 用这个尺度来衡量,我们离经济转型的拐点还很远。好比看到了彼岸,也离开了原来的岸,我们在水中间。 吴敬琏: 你说的这个是一种不进则退的状态。如果总是不进,演化到一定程度之后可能是整个往后退。 南方周末: 您作为这一代经济学家的代表,超额完成了您的使命,现在这个市场经济的路会更多依靠中青年经济学家以及其他学科的互动来完成,您放眼看去,对他们有多大的信任,有什么期待或者是告诫? 吴敬琏: 对于新一代经济学家来说,他们的条件比我们好得多,学术上的训练和素养应该说是比我们要强多了,所以应该给他们寄予更大的希望。但是现在也有问题,一方面是客观存在的体制问题,另一方面,是主观上的精神状态问题,现在的年轻学者,可能缺乏1980年代知识分子的追求。我们那一代知识人实在被压抑得太久了,所以憋着一股劲,努力实现我们民族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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