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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思想 | 刘明:从国际金融危机看泡沫经济

  选择字号: 大 中 小                      本文共阅读 43 次 更新时间: 2011-09-04 10:58:17 刘明:从国际金融危机看泡沫经济 标签: 金融危机 泡沫经济 美国债务危机 ● 刘明        泡沫经济的发展早已经超出了国别经济的范畴,全球泡沫经济使得泡沫经济学进入了更广阔的领域,需要更宏大的全球意识和国际眼光。在泡沫经济的不断演进中,“主权债务”和“国家破产”成为新世纪最为抢眼的经济学热词。我们需要把握一个平衡:经济活力需要市场开放,政策目标需要市场控制。这种平衡对于市场的动态把握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市场与政府都是不可或缺的、极其重要的,但可能都是存在缺陷和局限的。仅仅从公共债务规模无法判断美国或美元是否已经确实形成了巨大的泡沫,或者这个泡沫是否即将破裂。美国作为国际货币的发行国,再加上美元自身的发行方式,使得它与普通国家存在着根本的区别。国际金融危机从美国引爆,但欧洲和转型经济体等国家却出现远为剧烈的经济和社会动荡,一个重要原因就在这里。          2007年肇始于美国的“次贷”危机迅速发酵,一年之内即已演化为一场自大萧条以来最为严重的国际金融危机。但是,超级泡沫的积聚和破裂往往在宏大的历史场景中与多层级、一系列的次级泡沫产生或隐或显的逻辑关联。这些或大或小的危机为我们研究和理解泡沫经济提供了经典的案例。           一、泡沫经济全球化和“国家破产”          泡沫经济是一个综合性概念,也是时间和地域上相对的概念,局部性与系统性掺杂其间。从商品泡沫经济、行业泡沫经济,到系统泡沫经济、国家泡沫经济,直至全球性泡沫经济,泡沫经济展现出多样式、多成因、多效应的复杂生态。     泡沫经济可能源自特定经济活动。美国就出现过并购泡沫。兼并、收购本是经济活动的常态。通过数度大规模并购,美国培植出汽车、钢铁、电子、石油、计算机、网络、电子信息等优势产业,大大提高了美国企业的竞争力。但是,上世纪60年代末和70年代的联合并购掩盖了企业自身的问题,从70年代末开始,不少超大型联合企业走上了分拆之路。并购浪潮的结束伴随着股市的暴跌。80年代,一些所谓的“企业狙击手”出现,其并购的目的就是再度全部或分拆出售,方式则包括所谓的杠杆收购,动机常常是追求短期暴利。短期的股价上涨制造了巨大收益,但由于大量资金游离在生产领域之外,从事着高风险的“击鼓传花游戏”,并购的最终结果往往是财务困难和再度破产重组,经济和社会损失惨重。     泡沫经济也可能源自国家发展模式和国际资本流动。20世纪60年代后,广大发展中国家大都通过举借外债发展经济。1982年8月,墨西哥宣布失去偿债能力,打破了“国家不会破产”的神话。继墨西哥之后,巴西、委内瑞拉、阿根廷、秘鲁和智利等国也相继宣布终止或推迟偿还外债。在1982—1983年这场震撼世界的拉美债务危机中,近40个发展中国家要求重新安排债务。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迅速提供援助,各债权银行额外提供融资。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贷款条件,拉美国家则实施紧缩政策,导致投资萎缩,失业攀升,通货膨胀率居高不下,进入了所谓的“失去的十年”。迄今为止,拉美大部分国家因国际债务危机而丧失了发展的基础,他们曾经有过的“债务繁荣”再也未能出现。     泡沫经济还可能产生于僵硬和扭曲的货币和汇率政策。1990年,英国决定加入西欧国家创立的欧洲汇率体系(ERM),维持1英镑兑2.95马克的汇率水平。1992年《马斯特里赫特条约》签署后,索罗斯等投资者认为一些欧洲货币如英镑、意大利里拉等被高估。由于经济长期不景气,英国试图降低利率,以刺激出口,提振本国经济。受限于欧洲汇率体系关于汇率浮动的规定,英国请求德国央行同时降低马克的利率,以免削弱英镑。但是德国央行拒绝了英国降息的请求。1992年9月15日,所谓的“黑色星期三”,索罗斯等投机者大规模攻击英镑、里拉等“疲软货币”,英镑与里拉一起双双退出了欧洲汇率机制。     泡沫经济常常发端于某些特定产业。由于房地产业大多是一国经济增长的重要支柱,与国民生活与财富积累息息相关,再加上它所涉及的上游和下游产业众多,与其他产业之间的关联程度较高,包括作为一国经济核心的金融和保险行业,因而往往成为这样的“高危产业”。经验表明,房地产泡沫是极常见的经济泡沫。日本金融业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尝试自由化,推动房地产投资者的融资条件进一步宽松,并出现了我们在此后的房地产泡沫中反复看到的商业模式:连续降低利率,滥用杠杆作用,金融机构大面积违规,不动产抵押贷款膨胀,各类企业将大量资金投资房地产业,政府监管形同虚设,土地和税收政策推波助澜,大量农村人口迁移到城市,“地产不灭”的神话为投资者广为接受,商业用地和住宅用地价格飞涨,号称“卖掉东京就能买下美国”,股市、楼市双双飙升,等等。1991年,日本房地产泡沫破裂,此后开始漫长的经济衰退。如同拉美国家一样,日本也经历了所谓的“失去的十年”,同样迄今未能走出阴影。     本轮国际金融危机的起因同样源自房地产泡沫——以美国次级抵押贷款和相关“金融创新”为核心内容的房地产兴盛。当然,美国的泡沫经济有其形成的内在必然性和自身的发展轨迹。事实上,房地产泡沫的背后是一个在相当长时期内不断积聚的超级泡沫。早在房地产泡沫产生以前,一系列其他各类经济泡沫就已经相继产生了。在房地产泡沫破裂以后,美国仍然存在超级泡沫继续膨胀的可能。     历史的考察可以发现:泡沫经济的发展早已经超出了国别经济的范畴,全球泡沫经济使得泡沫经济学进入了更广阔的领域,需要更宏大的全球意识和国际眼光。值得特别一提的是,在泡沫经济的不断演进中,“主权债务”和“国家破产”成为新世纪最为抢眼的经济学热词。在本轮金融危机演化的过程中,阿联酋第二大酋长国迪拜宣布其最大国企“迪拜世界”590亿美元债务延迟偿付,冰岛金融业危机则导致该国“国家破产”。此后,希腊、爱尔兰、葡萄牙、意大利、西班牙、英国等形势的发展形成了一轮迄今仍在发酵的“欧债危机”。泡沫经济正以人们越来越难以预料的方向和方式向前延伸。           二、泡沫经济的可知性与不可知性          在研究泡沫经济的时候,应特别注意其绝对性与相对性、可知性与不可知性以及泡沫经济标志的模糊性与可感知性的对立统一;在进行形势判断的时候要特别注意把握其两面性、多面性、复杂性、不确定性。     不断蔓延的国际金融危机,促使人们继续寻找资本主义周期性经济危机的答案。“马克思认为,经济危机本质上是一种制度现象,是资本主义生产相对于劳动者有效需求的过剩。导致危机的最深刻根源是资本主义经济的基本矛盾,即生产的社会性与生产资料资本主义私人占有制之间的矛盾”。 这就要求我们从资本主义基本经济现实中去求得泡沫经济形成和发展的动因。这样的基本经济现实也是泡沫经济能够为人们认识和把握的基础。由此,对于经济形势的判断集中在“经济基本面”这样的概念上。小到一个经济实体,大到国别经济甚至全球经济,都存在这样的经济基本面,它也是我们进行经济研究的基础和出发点。     但是,决定经济形势走向的是无数的市场行为主体;经济基本面只有一个,市场行为主体对经济基本面的判断和认识却并非必然地趋同。市场行为主体自身的利益需求、价值和信仰、先入为主的见解、教育程度、处境和环境、综合素质等等均有区别,他们在这些因素影响下对于信息的选择、分析、反应也不尽相同,这就决定了市场行为主体的决策和反应的多样性和易变性。他们对所处经济环境的“正确”认识和“错误”认识,他们对市场未来的各种不同预期,以及他们由此产生的理性行为和非理性行为,都将影响经济走势。泡沫经济的全球化使上述问题变得更为复杂。全球层面上市场参与者和市场信息的海量增加,市场参与者互动和市场信息传递的加速甚至全球化、即时性,使市场,特别是国际金融市场更加具有易变性。     另一方面,市场并不仅仅被动地反映经济基本面,同时也对经济基本面产生能动作用,甚至可能改变初始条件下的经济基本面,并由此成为经济基本面本身重要的组成部分。根据市场价格的变动方向,市场改变初始条件下的经济基本面可区分为正向和负向两类。例如,目前全球粮食价格飙升,它可能导致粮食供给增加,从而平抑粮食价格,这是市场价格正向改变初始条件下的经济基本面的基本模型。但是,粮食价格飙升也可能导致粮食供应商惜售,或者区外市场参与者因为粮食价格继续上涨的预期购入粮食,从而使粮食价格进一步飙升,引发世界粮食危机,这是市场价格负向改变初始条件下的经济基本面的基本模型。无论正向还是负向改变,价格都可能出现拐点,并对经济基本面形成新的改变,或者叫改变的反转。如果在某一拐点,出现急剧的、大规模的改变,我们事后会说,在拐点之前形成了经济泡沫。在引入做空机制后,从数学绝对值的概念上说,无论正向还是负向改变,都可能形成经济泡沫。     超出经济领域以外的其他因素的影响,甚至包括偶然事件,在特定的环境下也可以导致大势的方向性改变甚至反转,但也更加不可预测。例如苏联解体、“9.11”事件等。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以互联网为核心的现代信息通讯技术的迅猛发展,改变甚至颠覆了传统市场模式,它既可能使所谓的有效市场理论更有效,理性市场行为更理性,又不断侵蚀地缘和文化的障碍,加快沟通的速度,提供爆炸性增长的信息,改变着传统市场的功能,影响着包括政府等市场监管者在内的所有市场参与者的决策和行为,全球市场的不确定性因而进一步增加。     当然,由于前文所述基本经济现实或经济基本面的存在,在如何判断泡沫的形成和发展方面也并非完全无规律可寻。按照索罗斯的说法,经济泡沫一般经历(1)发端期;(2)加速期;(3)被成功的检验中断又进一步强化;(4)黄昏期;(5)逆转点或颠峰;(6)加速下跌;(7)形成金融危机。 不过,索罗斯也承认,要准确预测每个阶段的长度和力量是不可能的,尽管这并没有妨碍他成为世界上最成功的对冲基金经理。     趋势判断的难度实际上也对进行成功的趋势判断提出了更精致、更复杂的要求。设计模型越包容,占有信息越充分,囊括变量越完备,计算和处理能力越强大,趋势判断越动态,相应的结果就越能与形势的演进相一致。这种理论假定更适用于趋势判断者不是市场行为主体的情形。例如,假定趋势判断者,包括他所从事的研究以及他的研究结论都与研究对象绝缘。但事实上,趋势判断者大都同时也是市场行为主体;此时,则影响、操纵、控制能力越强大,趋势判断的结果就越能与形势的演进相一致。例如政府或者具有相当程度市场垄断能力的特大经济组织、基金会等等,与普通投资者对于金融市场的影响、操纵、控制能力是不一样的。即使在假定存在的完全开放的市场环境里,特殊市场行为主体实际上都试图去主导、控制,或至少具有这样的冲动。在极端的情况下,政府等特殊市场行为主体的目的更多地就是控制,例如军事当局对控制能力范围内的特定区域实施战时经济管制,则经济形势的演变大概就“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了。在这种环境下,形势“失控”或者“非理性泡沫”固然不至于出现,但是人类经济活动中最可宝贵的活力与创新精神恐怕也就离你远去了。     总的来说,我们面对着一个悖论,因而需要把握一个平衡:经济活力需要市场开放,政策目标需要市场控制,或叫市场“引导”。这种平衡对于市场的动态把握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如果要问国际金融危机给予市场行为主体最大的教训是什么,恐怕就是对于自己的形势判断尽可能多地再给一次怀疑、再进行一次检验。不断假设、不断怀疑、不断检验,在经济环境的不断演变中动态把握,可能是所有市场行为主体获取目标收益的最佳方法。这包括最重要的,也是最具影响力的市场行为主体——政府,只不过政府的目标收益被设定为公共政策目标。           三、政府与泡沫经济          膨胀——破裂的循环是泡沫经济演进的基本模型。政府或其他外部力量的干预在这个意义上被引入,他们被寄望能打破这一循环,推动经济趋于均衡。     人们寄望于政府干预的基本假定是:无论市场信息如何充分,也无论市场参与者如何“理性”,市场都有形成泡沫的内在动力和倾向。市场参与者认识到泡沫的形成,既可能促使他因为避险而远离泡沫,也可能促使他因为逐利而进入泡沫并助推泡沫的进一步形成。所以市场难以做到自行趋于均衡;即使最终趋于均衡,也是以制造经济危机的爆炸性方式实现的。由此,市场监管被引入,我们需要市场监管者进行反向操作,以避免泡沫的进一步扩大。当仁不让地,政府应当承担这样的监管责任。     但是,从这个基本假定出发,政府干预的困境也恰恰在这里:如果其他市场参与者不能准确判断市场何时形成了泡沫,或者何时泡沫将会破裂,政府是否就一定具有足够的信息和判断能力做出正确的决策?市场监管者同样远非具有绝对的充分信息,他们在与市场参与者的不断互动中做出决策,而市场参与者的初始决策以及对于其他市场参与者决策的反应,包括对于市场监管者决策的再反应,在很大程度上是不可预测的,至少不可准确预测。市场参与者做出决策的背景也是复杂的和不确定的。理性预期理论常常在市场参与者的“非理性”行为面前不知所措。     这就说明,政府与市场的关系只能是一个持续不断的互动过程。市场监管者获取市场信息存在一个决策——等待——反馈——评估的过程。在危机情势之中,就算市场能够提供充分的信息,市场监管者甚至也无法等待这一过程的完成,即在信息不充分的情况下就被迫迅速地做出决策。监管者在一定意义上也只是市场参与者之一,甚至在特定情形下被其他市场参与者强行逼迫为“被动反应者”,只不过“权重”过于特殊。     市场监管者的决策既可能引导市场趋于均衡,也可能进一步扭曲市场。如果市场监管者远非“独立的第三方”,则情形将更为复杂。例如,政府可能有目的地制造泡沫,或者别无选择,形成泡沫是其不得不接受的代价。这样的假定在美国“次贷”危机及其引发的国际金融危机,也包括美国政府至今持续推进的经济刺激计划中得到了验证。     2007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之一的埃里克•马斯金教授曾表示:“美国‘次贷’危机爆发的主要责任在政府的监管失误。” 其实,这样的判断只是看到了美国泡沫经济形成与发展的表象,甚至可以说是本末倒置。     传统观念认为,市场的局限性推动泡沫的形成,政府干预阻止泡沫的形成。事实上,这是一个典型的“似是而非式”的理论假说。“市场机制可能有缺陷,但政治程序更是如此”。 市场和政府均可推动形成泡沫经济,也都可能是泡沫经济的出口和解决手段。美国政府及其支持的“两房”在“次贷”泡沫形成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这远不是监管者缺乏监管的问题,而是有意识地制造泡沫。     所谓“有意识”,最根本的是指美国在“新经济”泡沫破裂后急需找到新的经济增长点,继续刺激美国经济的增长,避免陷入衰退。其结果是美国的政府干预阻断了市场机制,助推形成新的更大的泡沫。“房利美”和“房地美”本来就是由美国政府出资创建的,其主要业务是购买抵押贷款并证券化,然后在市场上出售,从而获取资金并提供给购房者作为新的贷款。美国政府对银行业的补贴、长期过于宽松的货币政策,都使得美国房地产泡沫愈演愈烈。随着“两房”担保的住房抵押贷款违约增加,相应的金融机构遭受巨额亏损,“次贷”危机终于爆发,并演化为波及全球的金融危机。     更深层次看,在资本主义政治现实中,连美联储和白宫都可能为国际资本家所操控,则市场更可能被恶意扭曲。     对应于政府干预与泡沫经济关系在经验世界中的演进,政府干预与自由市场的理论互动也在延伸。在传统资本主义阶段,或者自由资本主义阶段,亚当•斯密那支“看不见的手”成为广为追捧的教条,被认为实际操纵着我们的一切经济活动。大萧条之后,以凯恩斯为代表的主流经济学又将政府等同于社会正义和明智,将政府干预视为摆脱危机的法宝。三四十年后,美国的里根经济学、英国撒切尔夫人的治国方略重新将市场捧为效率和理性的化身,以致获得了“市场原教旨主义”这样的“美誉”。在美国以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主导国际经济机构的推动下,自由资本主义甚至被作为“普世”的价值,不仅在转型经济体中广为实验,而且试图在全球予以推广,并形成了若干具有代表性的教条即所谓的“华盛顿共识”。但是,美国学者约瑟夫•斯蒂格利茨却批判说,“如果说当前关于促进世界上穷国的发展还有什么共识的话,那就是共识根本不存在,华盛顿共识没有给出答案,它既不是成功增长的必要条件,也不是充分条件,尽管其政策建议在特定国家的特定时期曾是有意义的”。 亚洲金融危机的爆发在实践上促使人们开始反思这一思潮;特别是本轮全球性经济危机的爆发,更促使人们全面地重新审视国家发展模式、经济体制模式和全球治理模式。自由资本主义遭遇普遍的质疑。     无论“左转”还是“右转”,政府的角色,以及政府与市场的关系模式恐怕都难以再度回到某一个原点,或者退回到某个从前的时代。各国在国际金融危机到来时的大规模救助、庞大的经济刺激措施以及随后相继采取的退出政策,勾勒出一个政府、市场以及各市场行为主体互动演进的新型模式。     事实上,市场与政府都是不可或缺的、极其重要的,但可能都是存在缺陷和局限的,更遑论“万能”和“绝对正确”。今天,很少有人再度相信单一的充分市场或者单一的全能政府就是“灵丹妙药”。市场与政府将进行日益频繁、强度日益加大的互动,并在这种互动中认识外部经济环境,建立假定,对假定进行证实或证伪,并随着经济形势的演进建立新的假定,重新证实或证伪。“过程论”将成为认识外部经济环境的核心理念。与此同时,包括政府在内的市场行为主体,对于自身的行为也不断地进一步自我反省、自我认知、自我评估、自我校正,并构成整个经济形势持续演进的要素。     更广泛意义上的市场行为主体也日益发挥重要影响力,他们“都超出了政府管治的范围,因而有了比government的内涵更为宽泛的governance的概念,用以包含公民社会(civil society)参与国家政治生活”,当然更不用说经济和市场活动。 国家和世界正在加速进入多元化的时代。这样的时代需要,也的确正在发生系统性、全局性的大变革,它为想象能力、变革能力、创新能力、领导能力的充分发挥提供了更广阔的舞台。           四、“特里芬难题”批判与美国债务危机          讨论政府与泡沫经济的关系并非简单的理论问题,它对于我们认识和理解美国经济是否正在形成更大的超级泡沫具有重要意义。     人们常常更为重视研究“非理性”行为如何制造泡沫,研究政府干预如何避免泡沫。但上述讨论说明,政府行为同样可以制造泡沫。对于这一点,即使不是故意被忽略,也至少是研究远远滞后。这一现象导致另一派学者认为,本轮金融危机的根本原因不是政府干预缺失,而是市场远不够自由,是政府干预过度。     现在的问题是,美国推动复苏的经济刺激政策是否正在催生更大的超级泡沫。美国金融机构事实上正在通过政府补贴走出困境。量化宽松政策的目标在短期内是避免银行体系的崩溃,在中长期内是刺激增长。美国政府的做法是将新旧银行业务剥离,通过向金融机构注入资金,使新的银行业务重归正常,引导资金进入有价值的投资领域,特别是私人部门。这正是设计量化宽松政策机制的目标所在。但是,美国的传统产业已经过于成熟,有效需求不足,而新的革命性变革,以及具备担当新的经济增长点的产业是否能够及时出现,我们还不能得出明确的结论。而如果没有这一肯定的回答,由于量化宽松政策使短期利率几乎为零,那么大量低利率资金投放市场的结果,可能最终并不是流向有价值的投资领域,而是被迫回流美国政府债券。银行完全可能利用这一机会低成本借贷,然后投资政府债券牟利。美国政府债券因此将处于不可持续的危险境地,新一轮的超级泡沫由此可能出现、积聚。这也是部分经济学家对美国经济中长期发展持悲观态度的原因。     政府债务原本是非经常性的财政收入,但在如今各国政府的实践中,它实际上“经常性”了。政府可支配资金的增加固然是好事,但债务迟早要偿还。“欧债危机”以及此前的历次主权债务危机早已经打破了“国家不会破产”的神话。现在,轮到当今资本主义经济体系的中心——美国接受这样的检验了。     2011年1月6日美国财政部长盖特纳致函参议院称,美国的公共债务规模很快会达到国会设定的上限14万亿美元,接近GDP的规模。他提醒国会要及早行动提高美国公共债务的上限,以避免引起支付困难和市场混乱。 美国国会预算局预测,美国公共债务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将从2008财年的40%攀升至2011财年的近70%。 欧元区发生主权债务危机的国家中,希腊和爱尔兰的债务与GDP之比高于美国,葡萄牙和西班牙则低于这个数字。有经济学家说,这还不是美国的真实债务。例如,目前美国50个州中的47个州政府和许多市政府都面临不同程度的财政危机,按华尔街分析师的说法是“美国百座城市面临破产”。此外还有政府对国民的社保欠账,还有诸如“两房”债券、美国各大财团的债务等等所有显性、隐性债务。他们说,“如果我们将一个国家看做一个公司,那么国家也有一张自己的资产负债表”。 果真如此,则美国早已经资不抵债、破产清算了。     但是,美国毕竟没有破产,而且真正认为有此风险的主流经济学家也并不多。奥秘究竟在哪里?奥秘就在于国家毕竟不能简单地看做一个公司,尤其是美国。     理论上,由于美元在国际结算、国际储备中的特殊地位,美元的需求是全球性的,因而美元的发行量对应的就是需要以美元来“反映”和“反应”的经济总量。如果美国经济和世界经济持续复苏,这种持有美元或者美元资产的需求也可能随之走强。在特定情势下,比如战争、政治社会动荡、经济危机等等,由于美元为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尤其是唯一的超级军事霸权所“担保”,因而其避险的功能和优势还可能凸显。反之,当投资者重新表现出风险偏好,大宗商品和证券价格可能上扬,美元可能走低。     不管成因分析如何,目前的事实是:世界各国大量拥有美元或者美元资产,拥有对美国的债权,美国则对所有这些国家负债。这是现代杨白劳与黄世仁关系模式的全球版本。但是如果你认为杨白劳可以让黄世仁破产,至少在目前是不现实的。美国和各“债权国”的关系不是简单的欠债还钱的问题,而且具有各国至少在迄今为止的时间段里,在多大程度上需要美元这种“全球金融服务”的特性的问题。往“合理”的方向说,美国是在收取“世界中央银行”的铸币税,至少是管理费。往“恐怖”的方向说,美国是在滥用国际货币发行的特权,谋一己之私利,说美元绑架了世界也不为过。如果债务真的到了要清算的地步,清算的对象也不仅仅是美国,而是所有使用美元的广义上的“美元经济体”。郎咸平甚至认为“两败俱伤只是痴人呓语”。     在美国国内,债务至少在一个侧面上是个记账问题。美国国会提高美国公共债务的上限,实际上就是美国国会批准美国财政部多发行债券,美联储则在收讫后发行同样多的美元,这是美元发行的方式。如果我们指令国家的中央银行直接发行货币,而并不记为财政部的债务,其结果是一样的。从这个角度而言,国际、国内经济总量会不断上升,美元的需求和相应的发行量将不断扩大,美国的公共债务规模也会不断上升,而且永远会上升。美国的公共债务规模是一个货币供应规模的问题,不是通常的“借债”和“还债”的问题。这个“债”是永远还不清的。     50多年前,美国经济学家罗伯特•特里芬部分地解释了上述原理。他的基本论点是,“美元被其他国家作为储备资产积累起来,以作为调节国际收支波动的手段,这要以美国的国际收支逆差为前提,只有美国的国际收支状况不断恶化,储备资产不断减少,才有可能向其他国家提供美元。然而美国国际收支的恶化,储备资产的减少又会动摇美元币值的稳定,最终影响国际货币制度的稳定”。 这里存在两个互相矛盾的要求,因此是一个悖论。这一内在矛盾被称为“特里芬难题(Triffin Dilemma)”。罗伯特•特里芬在考虑美国贸易逆差形成的必然性时,将美元作为国际结算与储备货币来看待,因而得出了合乎经济现实的结论。     但是,所谓的“特里芬难题”在这里同时出现了一个根本性的理论错误:使用标准的双重性。当他考虑美元币值稳定性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把美元作为国际结算与储备货币来看待,而用普通的国家与国家间贸易的模式来论证贸易差额与币值之间的关系,从而不能完整解释——如果还不能说是故意掩盖的话——美元币值变动的趋势及其国际、国内的复杂表现。按照特里芬的第一种标准,美国贸易逆差的必然性既然是全球对于美元作为国际结算与储备货币的需求导致的,其相当的一部分也至少在理论上是作为国际结算与储备之用而游离于美国与各国双边贸易以及美国国内经济之外的。例外的情形只有一个极端的假定:世界各国,至少是各主要美元和美元资产的持有者采取集体行动,要求偿付和实物兑现。那无异于推翻美国作为“世界中央银行”地位的“世界革命”或“超级世界大战”,美国维护自身全球统治地位的应对也必然是同样极端的。     对于美国政府来说,罗伯特•特里芬的理论错误反而成为了一项重要的理论“贡献”,因为这一原理“自然地”推导出:美元长期贬值趋势是美元作为国际结算与储备货币的必然结果,美国由此所获取的利益是它作为“世界中央银行”收取铸币税的合理收益。这样的结论掩盖了美国国内经济政策,比如目前推动的量化宽松政策对于美元加速贬值的核心作用,掩盖了美国出于本国利益的考虑对于世界各国财富的有目的的掠夺。即使在事实上,美元发行规模的扩大也并不必然地等于美元的恶性贬值,前提在于它与其所对应的广义上的“美元经济体”的经济总量是否相当。这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平衡,但并不是不可能的平衡。问题的关键在于,美国作为“世界中央银行”获取了相应的权利之后,是否存在法制或者哪怕是道义上的约束,使它同时承担起如同各国中央银行那样的责任,去试图维持这样的平衡。     结论是:美国公共债务规模持续扩大,的确已经存在积聚新一轮超级泡沫的基础,并已经开始出现若干类似病例通常出现的症状;但是,仅仅从公共债务规模无法判断美国或美元是否已经确实形成了巨大的泡沫,或者这个泡沫是否即将破裂。“至于负债,它本身从来都不是问题;有问题的是不创造福利、价值和利润的负债。美国在19世纪同样有过巨大的经常账户赤字,但那是美国经济发展最好的时期之一,19世纪后半期美国还超过英国一跃成为世界最大的经济体,原因就在于这些负债投资到了大量创造价值和利润的、有效率的部门,这些价值和利润不仅足以偿付债务,而且可以用于新的经济发展”。 在这个问题上,美国作为国际货币的发行国,再加上美元自身的发行方式,使得它与普通国家更加存在着根本的区别。国际金融危机从美国引爆,但欧洲和转型经济体等震中边缘国家却出现远为剧烈的经济和社会动荡,一个重要原因就在这里。这样的基本分析方法是我们判断下一次危机在哪里,危机将如何演进,以及我们采取何种对策的逻辑出发点。          (原载《国际问题研究》,2011年第4期 作者是全国人大常委会办公厅外事局副巡视员 刘明) 本文责编: frank 发信站:爱思想网(http://www.aisixiang.com ) ,栏目: 天益学术 > 经济学 > 金融经济学 本文链接:http://www.aisixiang.com/data/4385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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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五常 | 北京要考虑放弃以货币政策调控经济

上星期写好《货币调控非儿戏》,思往事,想着些什么,叫太太在网上找到老师布鲁纳( Karl Brunner, 1916-1989 )的资料,读到师兄 Alan Meltzer 追悼布老师的文章,禁不住叫不懂经济学的太太也要读。像布鲁纳那样的学者,今天不容易找到了。布鲁纳是二十世纪的货币理论大师,跟弗里德曼平起平坐。 Meltzer 是他的学生,也是他数十年研究不断的唯一拍档,相得益彰,在行内是有口皆碑的。粗略地分界,弗里德曼在货币理论的贡献主要是在货币需求那方面,布鲁纳的贡献主要是在货币供应那方面,而师兄的贡献是在货币银根( monetary base )那方面。这三位对货币研究之精,之深入,我高山仰止快五十年了。布鲁纳没有拿得诺贝尔奖是运程的问题,不是贡献的问题。师兄还健在,拿到,替老师平反一下我会站起来拍掌。 我几次在文章内提到布鲁纳。今天轮到自己日暮黄昏,回顾自己在一门学问上走过的漫长的路,对事实考查的执着主要来自阿尔钦的教诲,对逻辑与科学方法的坚持则主要来自布鲁纳。想当年,在思想上布老师跟我是合不来的,有点格格不入。任何推理他喜欢把逻辑与科学规格放在前头,而我则喜欢天马行空,或魂游四海。这是称赞自己。要批评你可以说我喜欢胡思乱想,不依常规。我要到一个题材或理论假说的结构有了眉目,才一下子排山倒海地转到逻辑与科学规格那边去。受到布老师的影响,在这后阶段我很执着,一丝不苟,往往翻来覆去想多天。当年在思考上跟老师合不来,因为我不懂得怎样把后阶段的严谨推理搬到前面去,但我在后阶段的执着严谨,是受到布老师的影响。 说起来,我没有用英语在国际学报发表过一篇关于货币的文章。然而,关于货币的话题,我这一辈在美国求学的不可能不受到感染,何况我是出自这话题的两大重镇:洛杉矶加大与芝加哥大学。一九六一与一九六二这两年的暑期,在洛杉矶加大,我是布鲁纳的研究助理,档次最低的,替他收集及计算美国数十年的不同货币量的数字变化。跟着是阿尔钦跟我研讨他后来发表的《为什么有货币?》,再跟着是 Axel Leijonhufvud 同期同校写他后来大名远播的《凯恩斯学派的经济学与凯恩斯的经济学》。布鲁纳一九六五年离开洛杉矶加大。我也离开,任教于长滩,一九六七年转到芝加哥大学。当时芝大有三个货币理论大师:一个是米尔顿· 弗里德曼,一个是夏理 ? 约翰逊,一个是今天还健在的罗伯特· 蒙代尔。同事们天天谈货币,我喜欢跑到那里的法律学院找科斯,有时到那里的商业学院找施蒂格勒。当然还有法律学院的戴维德。芝大是我知道唯一的分学系但不分彼此的大学。当时作为系主任的 Arnold Harberger 对我说:「历史上经济学阵容最强是今天的芝大,几个学系都是一家人,你要到处跑才学得多。」 提到这些陈年旧事,因为这几年西方的金融与财赤给整个地球带来麻烦,而我认为这些麻烦主要起于货币政策出现了严重失误。不要告诉我是哪位专家的货币调控出错,或是今天某大师有较佳的货币调控方法。半个世纪以来,有什么货币规则大家没有听过呢,有什么货币纪律大家没有建议过?还有什么货币调控的方法没有尝试过?我不怀疑不同的名家建议还会继续出现,不怀疑继续有名家认为货币政策可以调控经济,但我也不怀疑错失会继续出现。货币的主要用场是协助贸易与投资大家早就知道,怎会转到调控经济那边去是复杂无比的学问。弗里德曼当年说的不可能错:在无锚的货币制度下,货币量要有适当的约束。但到后来,货币量应该怎样算,通胀的预期为什么老是看不准,为什么要转用利率调校,皆复杂无比的学问。 不要把问题看得太复杂吧。三年前雷曼兄弟事发给美国带来的不幸,显示出来的因由与效果跟二十多年前日本遇上的不幸大有雷同之处。主要是三点。 其一是借贷扩张得太多,收缩时一下子使国家以金钱量度的财富下跌了三分之一或以上。其二是银行恐怕借钱出去收不回来,成本息低也不愿意借出去。这跟凯恩斯说的流动性陷阱是两回事。其三是福利制度、工资管制及利益团体的左右,收入的预期无从提升。是多么可怕的不幸:日本的经济衰退了二十多年还没有起色,害得今天四年要换五个首相。 费雪的简单方程式不是说得清楚吗?财富等于年金收入除以利率。这年金收入后来弗里德曼称固定收入,是不同的预期收入折现后的平均预期收入。因为借货扩张过甚,收缩时使房地产及股市之价暴跌,即是费雪方程式的财富暴跌了。市民消费的意向当然受到影响而下降。国家的资源依旧,原则上这消费意向是可以调校再上升的。然而,怎样才能把财富再推上去呢?调低利率吗?银行见风险大不愿意借出。提升收入的预期吗?解除最低工资谈何容易,拆散利益团体处处山头。大手削减福利吗?英国最近出现的动乱是效果。 原则上大手搞起通胀是一个办法,但老人家的生活怎样过呢?在西方,最有权反对通胀的是老人家。他们工作时投进了退休金给政府,搞起通胀可以看为政府毁约。当然,这些退休金往往有通胀调校的安排,但政府需要增加的支出来自何处呢?经济不景,提升税率是大忌。 中国又怎样呢?尽管我认为北京的朋友应该接受但没有接受我二○○九年三月二十日提出的建议——《温家宝大可煞掣》;尽管我认为高铁建造得太快,打压楼价的方法用得不对,抄袭老外的劳动法例是劣着,抄袭老外的货币调控也是劣着——我认为今天众说纷纭的硬着陆的出现机会不大。除非真的把楼市打死。楼价一般急跌三分之一会出现硬着陆,机会不是没有,但我认为北京会懂得及时松手。 我明白北京的朋友为什么要打压楼市。说他们恐怕泡沫是过于抽象的说法。远为具体的说法是他们恐怕日本二十多年前的经验及美国几年前的经验在中国上演。目前看,这些不幸经验是不会在中国出现的:打压楼市的直接政策及借贷紧缩的间接政策推出了好几个月,这里那里楼价只下降了百分之十左右。更重要的是楼价跌得慢。急跌三分之一会出现硬着陆,慢跌三分之一多半不会。那些所谓泡沫,从历史的经验看,永远是跌得快的例子。这几个星期内地楼价的下跌有加速的迹象,这只是个人的随意观察,作不得准。北京的朋友可能认为跌得快好世界,或者认为经济硬着陆是好事,但我不这样看。二十多年前日本硬着陆,几年前美国硬着陆,跟着欧洲也硬着陆。 我认为中国的楼市根本没有北京朋友担心的泡沫,刻意地炮制出来不智。纾缓楼价是另一回事。增加楼房的土地供应及提升建筑容积率都可以考虑,推出经济适用房(香港称居屋)不坏。我没有确实的数据,但听到及读到的,从香港及西方的经验看,中国的经济适用房的大量急推可能操之过急。 最令我担心的是央行采用的货币调控政策。是从西方的无锚货币( fiat money )制度抄袭过来,加上一些中国式的左不准右不准。其中最大的麻烦是以利率调控。利率是一个价,应该由市场决定。当年弗里德曼极力反对以利率调控。师兄 Meltzer 提出的调控银根法则在西方用了一段时日,后来格林斯潘主席联储,转用利率调控。表面看有一段长时期格老之法可行,但他把利率不断地辘上辘落,辘个不停,终于辘出大祸来! 我曾经屡次提出,而下一篇再会申述,把人民币下一个稳定的锚然后让汇率自由浮动,是最可取的货币制度。央行的职责只是守锚与监管银行,调控经济要让另一些部门处理,与央行无干。西方——尤其是美国——今天面对的一个困难,是他们的无锚货币制度用了那么多年,以货币调控经济调了那么多年,他们的政治与经济制度是织进了他们的货币制度中,要转用另一种货币制度很困难。不久前读到一些联储委员的言论,反对联储以货币政策调控通胀之外的经济事项。可能太迟了。 中国呢?迷途未远,还可以选择,还可以采用跟西方不同的货币制度。北京还可以选择一个完全不用货币政策调控经济的货币制度。 (话说天下大势,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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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五常 | 第三节:漠视局限人数不符

( 五常按:本文是《受价的行为》的第三节 ) 以纵轴为价横轴为量,需求曲线向右下倾斜是需求定律。这是个别消费者的需求曲线。市场的需求曲线是所有消费者对同一物品的需求,由个别消费者的需求曲线向右横加,即是每价加个别个消费者的需求量。市场的需求曲线因而也向右下倾斜,遵守着需求定律。 传统的分析及格吗? 然而,受价的行为是指一个生产出售者面对的需求曲线是一条平线。市场的需求曲线向右下倾斜,个别出售者面对的却是平线,因而要受价。传统的解释,是受价市场有数之不尽的消费者与出售者,而个别的出售者只占同一产品的的市场总量很小的、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只看横轴,好比市场需求量的一公分代表着十万件物品,而个别出售者的横轴一公分只代表着五件,相比起来后者微不足道。这样看,五件只代表着市场需求曲线上的一小点,把这小点向横拉开,转换了横轴的尺度,个别生产出售者面对的需求曲线就近于平线一条了。近于平线但不是真的平线,推到尽头市场的量无限大而个别出售者的量无限小,后者面对的需求曲线愈推愈近于平线,但不是真的平。不需要是真的平,大约是平出售者就要受价。 上述是传统说的竞争市场。觅价是指出售者面对的需求曲线向右下倾斜,所以要自己决定或找寻一个价,而推到尽头该产品的整个市场只有一个出售供应者。一个出售者供应整个市场,面对的需求曲线是市场的需求,向右下倾斜,可以加价减产或减价增产,要觅价。那是垄断,觅价因而又称垄断价格。 从逻辑推理的角度看,上述的传统分析我给六十分,强可及格,扣了四十分是因为交易费用的局限没有说清楚。从解释世事的角度看,我要再减三十,剩三十,不及格了。这是因为在真实世界受价与觅价跟供应或出售者的人数多少不一定有关系。下文可见,引进讯息费用,觅价的行为往往连带着较多的出售者。 寡头竞争的处理 同学们要记住,在社会中竞争永远存在,无日无之。市场的销售竞争也如是。第三章会指出,有垄断权利的机构竞争也存在,只是竞争的地带及方向有所不同。传统上,经济分析最麻烦的地方不是受价的竞争也不是觅价的垄断,而是只有几个竞争者的寡头竞争, oligopoly 是也。经济学没有出现过可以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寡头竞争的理论,虽然一八三八年处理双头竞争的法国大师 A. A. Cournot 是个顶级人物,我拜服。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起以博弈理论处理寡头竞争再盛行。这玩意五十年代热闹过约十年,跟着消声匿迹,四分之一个世纪后卷土重来。说过了,博弈理论可以解决某些问题,但推不出可以验证的假说,对解释行为没有用处。 我自己处理那所谓寡头竞争的法门,是从微小之别看垄断或从个别例子的局限变化衡量。例如两间店子在街头街尾卖同样的咖啡,因为地点略为不同市场有别,各自面对的需求曲线不会是平线,某程度有觅价的选择。从一般市场看,同类的产品细看有别,严格来说可以看为不同的产品,出售者可以跟着行家的价格走,也可以觅价。竞争无所不在,产品的质量有别或地区不同可以作为垄断看。一般而言,替代物品愈多面对一个出售者的需求弹性愈高,即需求曲线愈平坦。我们要看问题及需要解释的现象作取舍。同样的市场我们有时以受价处理,有时以觅价处理,要看需要解释的是些什么。有时某些局限来得特别——例如某些政府法例管制——处理的方法也跟着不同。 哈佛大师不及剑桥夫人 产品有微小之别可以作为垄断看是一九三三年哈佛的张伯伦( E. Chamberlin )发表的 The Theory of Monopolistic Competition 的主题。那是一本红极一时的书,写得好,可惜没有经济内容。作者提供的均衡是一个几何曲线的巧合,而我认为为他最大的缺失是对租值理念的掌握不到家,因而整个分析来得空洞,是定义性的玩意了。 要对同学们说的,是这里牵涉到的是很少经济学者注意但我认为是重要的哈佛与芝加哥学派之争,环绕着张伯伦之作究竟有没有经济内容。我可能是最后一个跟进这争议的后学,当年花了不少时间思考,得到启发,后来走通了自己的路。 当年在芝加哥,认为张伯伦的理论没有经济内容的主要是四个人:奈特、戴维德、施蒂格勒、弗里德曼。他们认为除了风落,市场不会有盈利( profit )——竞争受价或垄断觅价都没有盈利。他们也认为,算进租值,平均成本曲线永远会落在没有盈利的地方。弗里德曼在他的《价格理论》说得清楚:面对一个垄断者的需求曲线是该垄断者的平均成本曲线。说得有点怪,但重要。可惜弗老跟着说的不容易明白。他说一个生产者要争取极大化的是非合约的成本。其实他应该说要争取的是最高的租值。 这里也要提及,同在一九三三年,英国剑桥的鲁宾逊夫人( Mrs.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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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五常 | 第四节:供应曲线的阐释

( 五常按:本文是《受价的行为》的第四节。 ) 说过了,物品或服务的供应是不需要画出一条曲线的;传统对垄断的分析就不画供应曲线。不是画不出,而是不需要画——只提出供应的价与量,以点处理,足够。供应牵涉到产出,技术及局限的变化多,供应曲线可以有多条,花多眼乱,违反了理论以简单为上的原则。另一方面,在《收入与成本》的第一章我解释过,需求曲线与供应曲线是同一回事。这是最简单的看法,上世纪六十年代我想出来,老师阿尔钦同意,后来我用几何分析证实,被一位同事写进他的课本去。画出曲线容易,阐释其内容可不简单。这是本节的工作,有传统成见的同学恐怕不容易读得懂。要先忘记自己学过的吧。 从萨伊定律说起 从一个此前提及的例子说起吧。我收藏印章石,一方一方的,收了数十年,数量不少。今天,价够低我还会多购;价升呢,我会考虑沽出。事实上,只要你出够高的价,我会把自己拥有的全部卖给你。为什么我会出售自己心爱的印章石呢?因为我有其他物品的需求。我供应是为了自己的需求,我需求是因为市场有人供应。 是简单的道理,不可能错。这里旧话重提,我 突然想到那可能是大名鼎鼎的起自一八 ○ 三年的 萨 伊定律( Say’s Law )的最浅版本,于是挂个电话给才子张滔(他是我认识的唯一的经济学百科全书),请他替我重温一下 萨 伊定律的旧课。张滔说 萨 伊定律有多个版本,而他举的第一个版本是他昔日在伦敦经济学院时老师 Lionel Robbins 提出的。我叫他不要再说第二个,因为 Robbins 的版本跟我的印章石例子完全一样。我对此公心仪已久,相信他,不想受到其他版本的污染。 弗里德曼与凯恩斯 我跟着想到两个有关的问题。其一是二十世纪价格理论高人弗里德曼曾经写下,价格之外,决定需求的因素要与决定供应的因素不同,然而,除了生产活动有技术上的不同处,需求与供应还有什么不同呢?弗老是很熟的朋友,早就想问他有什么不同,可能认为不是那么重要而忘记问。今天认为重要,但弗老不在了。希望本节能解释得同学们明白,除了生产技术带出的变化,需求与供应没有什么不同。 另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是 萨 伊定律被后人认为只能在没有货币或限于物品换物品的情况下才对。其观点是:货币只协助交易,如果被贮藏,藏而不用对生产没有贡献,所以在有货币的情况下该定律不能成立。这跟凯恩斯的思维一脉相承,认为储蓄是漏失,不鼓励产出,导致经济不景。 我不同意,在《收入与成本》第三章第一节指出,投资与储蓄是同一回事,只是角度不同。我写道: 弗老问:一位仁兄花巨资购买了一幅油画挂在墙上,是消费呢,是储蓄呢,还是投资?我的答案三者皆是,只是消费那部分通常不大。油画挂在墙上,每次观看或让亲友欣赏是消费。原则上该画作可以租回来,付出的租金是消费。不租,自己买下来,挂在墙上,每天放弃了的租金收入,或放弃了的利息,是消费。余下来的画价所值既是储蓄,也是投资 …… 把钱存放在银行是储蓄,但也是投资,有利息的回报。银行一定要转贷出去给其他消费者或投资者才可以不亏蚀。银行不付息或负利率的情况出现过,但那是起于货币政策有所失误。把钱藏在家里,放在床底下,不用,称作贮藏( hoarding )。这是最接近凯恩斯学派的「漏失」概念。同样,我的母亲二战逃难时携带着一些黄金,不到危难之际不用。这样的行为是购买安全或购买保障,像上文的购买油画的仁兄那样,利率的放弃属购买保障的消费,贮而不用的属储蓄,也是投资。 贮藏有其用场 说货币协助交易是对的,但交易不需要贮藏货币。贮藏货币不可能没有其他用途:有些人喜欢闲时数钞票自娱,有些人以货币作为安全的保障,皆有所用。储蓄与投资是同一回事,但我曾经指出,凯恩斯及其学派受到误导的,是有些投资不事产出活动,对工人的就业没有帮助,但不是漏失的效果。例如投资于不打算动土的土地,或购买古文物,皆不事产出。在好些前景大有问号的情况下,市民偏于采取不事产出的投资,于是误导经济学者。 我也曾指出,财富的累积需要有仓库,而重要的是需要有些仓库像古物收藏品那样,没有产出,其价值因而没有上限。在《收入与成本》第四章的结语中我写道: 逻辑上,不引进虚无悖论,财富累积的理论推不出来。以产出为主的资产,作为财富累积的仓库,有收入预期以利率折现的上限。如果社会只有这类资产,没有空置,产出的收入消费后余下来的,不容易找到地方累积。虚无悖论说的仓库,本身没有产出,没有收入折现,容纳累积的上限不存在。任何社会,有生产力的资源就是那么多,愈是运用得宜,收入增长愈快,财富的累积愈需要没有上限的仓库的协助。 不要以不事产出的投资来否定 萨 伊定律。今天看,依照张滔的老师的版本,我认为这定律永远对,只是听来有点空洞,有点套套逻辑的味道。但我们可以加进内容而使这定律丰富起来。 需求曲线也是供应曲线 回头说我的印章石方吧。选之为例因为够简单。让我假设方方一样,长存不变,暂且不牵涉到产出那边去。如果市价六百一方我拥有一千,高于六百,我会逐步卖出去,到市价一千六百我一方不留。我的需求曲线向右下倾斜,纵轴为价,横轴为量,市价一千六百我的需求量是零,市价六百需求量是一千。这曲线的每一点代表着我的最高边际用值(见《科学说需求》第五章)。 从市价六百上升到市价一千六百,我出售之量是按着我对石章的边际用值走,即是价高于边际用值我会沽出,低于边际用值我会留为己有。这样看,我的印章石的供应曲线是在市价六百元以上的需求曲线对着镜子看,即是从六百元上升起画出一条向右上升的曲线。这是我的印章石的供应曲线了。跟我对石章的需求曲线完全一样,只是对着镜子看。 边际用值是边际成本 读下去同学要认真了。从市价六百向右上升的供应曲线反映着我对印章石的边际用值,一分不差。这曲线向右上升是代表着我要放弃的印章石的边际用值。边际用值是指最高的边际所值,成本是指最高的代价,所以我的印章石供应曲线也是我的边际成本曲线——不是印章石的边际 生产 成本,而是放弃印章石来求取其他物品的成本。是的,供应曲线是代表着物品的边际用值的放弃。最高的,而成本是最高的代价。 一个消费者对某物品的需求(或边际用值)曲线是他对其他物品需求的边际成本曲线,也就是他的供应曲线了。当然,以印章石为例我只论一种物品的放弃,而事实上一个消费者对某物品的需求往往要考虑放弃多种其他物品,每种放弃一点。这样,他对某物品的需求所需要放弃的可能是多种物品的组合,选择性地每种一小点,而这样以篮子物品组合而成的边际用值曲线,对着镜子看,就是他对该物品需求的边际成本曲线了。这也是他的供应曲线。 引进生产活动 上面没有提到生产活动。引进生产活动其分析类同,但多了变化。从一个独行侠在街头卖花生说起吧。此公产出需要放弃的是自己的生产要素的组合。对他来说,每项生产要素都是经济物品,有自己的需求,有其边际用值与需求曲线向右下倾斜的约束 。这些边际用值的放弃是他的供应的边际成本,供应花生是为了其他物品的需求。需求定律之外,生产活动牵涉到边际产量下降定律的约束,也有不同产量会有不同生产方法的选择。这些对生产成本的影响我在《收入与成本》的第六章作了详尽的讨论。然而,这些变化的蹂躏不可以埋没供应是为了需求,不能忘记需求定律界定的从镜子看的以边际用值约束着的边际成本曲线还是供应曲线的主要内容。 更为复杂的问题起于多人合作产出。以专业而分工合作有巨利可图。斯密提出的造针工厂的例子不仅没有夸张,更可能低估了分工合作之利。套入本节要阐释的供应曲线,最简单是把所有合作活动以件工处理看,虽然时间工资也普及。件工是一种合约,时间工资是另一种,还有其他合约形式可以选择。合约的选择是卷四的话题,阐释供应曲线的原则哪种合约都一样 ! 斯密描述的造针产出的过程,原则上,每部分可用件工处理。 件工的角度让我们看得清楚:每个参与分工合作的人是个独行侠,投入自己的生产要素加上租用其他的。整件产品由很多的局部或零件组合,每个合作的产出者的供应曲线就像卖花生那个独行侠那样画出来,然后把所有合作的产出者的个别供应曲线组合。 分享利益的变化 这里出现的复杂问题,起于分工合作带来的收入往往远超街头卖花生。难题出现,因为分工合作带来的巨大利益需要分享。由竞争处理怎样分经济分析没有困难,但牵涉到工会及政治的左右难度甚高。 分工合作带来的利益是租值,要摊分。原则上,租值的出现只会影响平均成本,不会影响边际成本,所以供应曲线不变。然而,加上边际产量下降的约束与不同生产方法的变化,上述租值的分布可以随产量之变而变。供应曲线会再有变化,重要的是边际成本可以先下降而后上升。这不是指传统的不让某些生产要素变动的效果,我也在《收入与成本》的第六章讨论过。 无论怎样说,画出曲线容易,放进经济内容困难。何谓经济内容有争议。我个人认为,经济内容是指需求定律的含意与成本概念的变化。二者皆不可缺!我希望同学们能从本节看到,供应曲线的阐释永远环绕着需求定律与成本概念。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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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五常 | 第五节:剪刀比喻误导

作学生时我老是不大明白为什么那完善竞争市场(即受价市场)的分析有供应曲线,而垄断市场(即觅价市场)却没有。老师们无法解释得我满意。说一个垄断销售的市场画不出供应曲线是不对的。有人画过出来,只是没有人用。说分析垄断觅价可以只用成本曲线,不需要供应曲线,有道理,但竞争市场也可只用成本曲线。较有说服力是竞争市场的供应曲线是由多个竞争者的多条边际成本曲线向右横加起来,而垄断只一条边际成本曲线,不用加。这是我作学生时能接受的最佳答案,但总是觉得有点不妥,好像欠缺了些什么。 二刃相交比喻模糊 我要到一九七三年构思《价格管制理论》时才恍然而悟:竞争市场有供应 曲线是因为传统要保留马歇尔的那把剪刀。这是指市场供应与市场需求的两线相交作为均衡点的、彷佛二刃相交的剪刀了。马氏一八九○年的巨著的卷五的第三章,题为《正常需求与供应的均衡》,其中一段这样说: 我们或许可以合理地质疑,当我们用一把剪刀剪一张纸,究竟是上面的刀刃还是下面的刀刃在把纸剪开,正如我们问价值究竟是由功用还是由生产成本主宰着的。当一刃固定不动,另一刃把纸剪开,我们可能不小心而又简单地说纸是由后者剪开的。这样说其实不正确,但如果只是作为一个通俗的说法而不是一个严谨的科学论证,是可以原谅的。 上面说的功用指需求,生产成本指供应。伟大如马歇尔,我认为这段很有名的话说得似是而非,似非而是,没有真的解释什么,误导 了后人。是的,自马氏之后的百多年来,经济学第一科教的一定是供应与需求二线相交的那把剪刀,说在竞争市场这交叉是均衡点,决定了市价及成交量。价高于这点供过于求,有剩余,市场压力会使价下降;价低于这点求过于供,有短缺,市场压力会使价上升。 结果不是理由 我曾经指出,供应量与需求量皆意图之量,无从观察,不是真有其物,而均衡是说有足以推出验证假说的局限指定。局限要与世事相符,要可以观察到,但均衡只是概念,不是真有其事,无从观察。更重要是在市场上,在某些交易费用容许的局限下,供应与需求的二线相交的均衡只是竞争带来的结果,不是决定市价与成交量的理由,没有解释什么。我在《科学说需求》第七章第二节作了如下的申述: 市场需求与市场供应相交之价,可不是受到马歇尔( Marshall )所说的剪刀决定的。市价的决定,是因为数之不尽的需求者与供应者,各自争取最高的交易利益,以自己的边际用值与面对的价格相比,或购入,或沽出,而这些行动或使价格上升,或使价格下降。达到每个需求者的边际用值与价格相等时,大家的边际用值相等,而含意着的大家相等的价格就是市价。达到了这一点,市场的需求曲线刚好与市场的供应曲线相交。 这段说的是有一个固定的供应量、没有生产的情况。加进生产,边际生产成本要放进去,逻辑推理一样,只是市场的均衡变作每个参与的人的边际用值等于市价等于边际生产成本。市场的任何参与者可以是需求者或是供应者,又或者同一个人是二者的合并:卖花之人插竹叶,但也可以插花,自己有花的需求也。 让我再说一次。市场的需求与供应二线相交的均衡,是市场参与的人各自为战、各自争取最大利益的结果,不是决定市价与成交量的理由,没有解释什么。不要以为我吹毛求疵。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传统把需求或供应曲线移来移去来解释现象的分析不一定错,但往往是灾难性的思维。 两个示范例子 举一个例子就够了。传统对配额的分析是把需求或供应曲线移来移去,或二者皆移。我对配额的分析可见于《科学说需求》第六章的第六节 —— 《成衣配额的分析示范》 —— 得到的结论与现象的解释跟传统的相去十万八千里。我是从个人面对局限转变而参与竞争的基础入手,得到的解释可以在事后以移动曲线的方法处理,但质、量与价皆有变,曲线图表要更换几个了。数学方程式也可以用,但要有解释内容还是要从个人面对局限的竞争入手。斯密的传统没有其他法门。 我还可举另一个例。最常见的把需求或供应曲线移来移去的分析,是政府抽税。这是我知道最可信的从一把剪刀转到另一把剪刀的分析,也最有说服力。例如政府抽香烟的从量税( unit tax ,即每包抽一个固定的税额),香烟之价会上升。这是最顺理成章的曲线移动了。然而,一九七 ○ 年,巴泽尔和我研讨香烟从量税时,大家得到的结论是此税也,会有增加香烟长度的效果。美国当时有些省份抽香烟从量税,有些不抽。他追查资料,果然证实抽从量税的省份出售的香烟较长。是有趣的现象,有趣的话题,显浅的分析,有解释力,但传统的剪刀是剪不出来的。 大师之见可以改进 话得说回来,细读马歇尔的卷五第三章,不管他的剪刀比喻,他的需求与供应分析是大师级,虽然我认为他的成本与均衡概念皆可改进。他没有后之来者提出的剩余与短缺的分析那么低能。张滔说马歇尔是古往今来最伟大的经济理论家,我同意,但伟大还是可以改进的。马歇尔的剪刀均衡是一个市场运作的总结,好的,重要的,教我很多,作为后学我只是补充了应该怎样用。我认为这均衡的主要用场,是如果观察到的现象与这均衡合不来——例如有人排队轮购——我们知道局限一定有变,要调查其变,然后从个人竞争的角度入手再推出另一个均衡。只把曲线移来移去的命中率不高,就是命中也不会有多少经济内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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