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China周刊 | Jeffrey Gettlemam:世界最危险的地方
“内战频繁的索马里仿佛外交政策的墓地,由于不了解当地历史和背景,西方的武力干预均以悲剧告终。在过去20年里,这个国家仅有6个月的和平。在外国干预者中,美国是最糟糕的一个:美国军队曾在错误的时候,支持错误的军阀。” 内战频繁的索马里仿佛外交政策的墓地,由于不了解当地历史和背景,西方的武力干预均以悲剧告终。在过去20年里,这个国家仅有6个月的和平。在外国干预者中,美国是最糟糕的一个:美国军队曾在错误的时候,支持错误的军阀。9·11后,美国试图挑拨地方势力互相残杀结果再次弄巧成拙。2006年,布什政府借埃塞俄比亚军队之手扶植了一个前军阀组成的过渡政府,终结了索马里17年来首次享有的短暂和平,导致非洲之角再次陷入无休止的混乱,数百万人推向饥荒边缘。 在摩加迪沙国际机场降落,你会被要求填写一张表格,除了自己的姓名和地址外,还要求填上你所携带的武器。你也许会觉得难以置信,但在索马里首都,仍然还有几家航空公司,只是有的运气比较差。2007年被击落的一架俄罗斯货运飞机的残骸仍然躺在跑道末端。 机场外面是世界上最令人叹为观止的冲突“纪念碑”:一幢接一幢被烧焦的建筑,连绵数英里变成焦土的街道。摩加迪沙的意大利式建筑曾经是印度洋边美丽的风景,如今变成了一堆破烂的砖瓦。自从1991年中央政府垮台后,索马里一直冲突不断。18年,14个失败政府之后,杀戮还在继续———自杀炸弹、白磷弹、砍头、吸毒的娃娃兵随处可见。偶尔还能看到美国产巡航导弹从天而降。在海上是同样的混乱无政府状态。索马里的海盗正在扼杀世界最重要的航道之一。在海盗肆虐前,每年有2万艘轮船通过亚丁湾。2008年,装备精良的索马里海盗劫持了超过40艘船只,获得多达1亿美元赎金。造成现代历史上最严重的海盗问题。 在过去2年半里,我10多次拜访索马里,对这个国家的混乱也逐渐有新的认识。在伊拉克费卢杰,感受过叛军的疯狂和暴怒,也曾在阿富汗的山洞里度过寒冷刺骨宁静得古怪的夜晚,但没有什么地方比索马里更让我感到毛骨悚然。刚踏上这块土地,也许还来不及抹去额头上的汗水,你可能已被绑架,或者脑门中枪。从南部基思马约(Kismayo)便于埋伏的沼泽,到摩加迪沙致命的城市迷宫,到亚丁湾边臭名昭著的海盗老巢布萨索(Boosaaso),无论从那个角度看,索马里都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 整个国家已变成军阀、海盗、绑匪、炸弹制造者、极端恐怖分子、雇佣军的温床。愤怒无所事事的年轻人没有学校可上,口袋里却装了大把子弹。不同于伊拉克,这里没有“绿区”,没有加固的堡垒,当你受伤或者陷入麻烦没有地方可以躲藏。在索马里,你只能依靠自己。当地医院物资奇缺,包裹伤口的纱布也不够。 索马里的混乱像瘟疫一样越过边界,引发邻国肯尼亚、埃塞俄比亚和厄立特里亚的暴力冲突,更别提扰乱国际航运的索马里海盗。麻烦的出口也许仅仅是个开始。和基地组织有牵连的反叛武装正在渗透整个索马里,把这个国家变成吸引国际极端分子、暴徒和匪徒的磁铁。这些人最终将回到自己的国家(如果他们能幸存下来)传播杀戮风气。索马里的过渡政府诞生于4年前,受联合国制裁,自诞生之日起就千疮百孔,它的气数将近,也许会引发另一场注定失败的国际救援行动。美国支持的老军阀总统阿卜杜拉希·优素福·艾哈迈德在与总理奴尔·哈桑·侯赛因长期纠纷中落败,终于在去年12月辞职。表面上,两人的冲突原因是处理伊斯兰极端分子的方式和几个内阁职位的分配。事实上,所谓冲突根本是个形式,因为政府已经没有控制国家的实权。今年初,索马里政府的控制区域减少到几个街区,而这个国家的面积相当于得克萨斯州。 就在局势似乎已经不可能更糟的时候,在索马里却依然能继续恶化。除了政治危机,一场全面饥荒正蓄势待发。饥荒的原因除了常年战乱、干旱还有国际粮食价格上涨和外国救援人员的撤退。上次索马里饥荒爆发于上世纪90年代初,造成数十万人饿死。去年5月,在索马里一个饱受干旱折磨的地方,我站在一个简陋的窝棚外,亲眼目睹一个小男孩躺在垂死的母亲身边奄奄一息。她的衣服被汗水湿透,呼吸微弱,看样子已经几天没有吃东西。一位过路的老人说,“她大概是活不成了。” 索马里正处在生死存亡的时候,而整个世界就像我一样,在袖手旁观,眼看这个国家的战火和混乱持续了20年,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过去的国际干预行动均以失败告终,没有人再想涉足这一滩泥沼。在过去的外国干预者中,美国是最糟糕的一个:美国军队曾在错误的时候,支持错误的军阀,而且向来无视当地宗教和部落的传统势力。因为诸如此类的原因,索马里变成外国干预者的坟墓,错误的国际干预激化了部落和宗教冲突,加深了这个国家的不稳定,把数百万人推向饥荒边缘。 索马里是一个政治谜题———表面上统一,暗中各种势力分裂割据。理论上它应该是世界上最单一性的国家,全国900万至1000万人口几乎都说一种语言(索马里语),信奉一种宗教(逊尼派伊斯兰教),分享相同的文化,源于同样的种族。但事实上,在索马里一切都和部落有关。索马里人把自己分成五花八门的部落,大部落下面又有若干小部落,以此类推,错综复杂的背景和效忠关系让外国人理不清头绪。 19世纪末,意大利和英国殖民者瓜分了索马里大部分地区,但他们推行西方法制的尝试屡屡失败。当地人碰到纠纷时依然习惯找部落长者仲裁。维持秩序的关键是威慑:“如果杀死我,你将遭到我的部落的复仇。”,英国人比较能容忍传统的部落纠纷仲裁方式,而意大利殖民政府则竭力排挤部落长老。长期来看,过去的英国属地比较意大利属地(比如摩加迪沙)相对稳定。 1960年,索马里独立,这是个贫穷落后的国家,人民依然过着游牧民族式生活,大多数目不识丁,但由于位处亚非交接的非洲之角战略位置,很快成为冷战的棋子。苏联人最早向这里输出武器,美国武器接踵而至。索马里在转眼之间成为外国武器的垃圾堆。中央政府形同虚设。甚至到了上世纪80年代,索马里的统治者,反复无常的穆罕默德·西亚德·巴雷将军(1969年至1991年执政)还被嘲弄为“摩加迪沙市长”,因为这个国家的大部分地区实际上已经不受政府控制。 1991年,当巴雷终于被军阀赶下台,接下来的情况正如所有人所预料。军阀们陷入混战,动用了手头所有武器。任何值钱的东西———每个港口、每条飞机跑道、每个渔码头、每条电线杆———都成为争夺目标。人们为了几个硬币相互残杀。女人被强奸。未成年人也卷入战争。混乱中诞生了一群发战争财的投机商,其中包括军火走私犯、毒品贩子、劣质奶粉进口商,这一部分人巴不得混乱和战火永远持续下去。索马里是现代世界中最接近托马斯·霍布斯所描述的“自然状态”的地方,这里的生活短暂、残酷而肮脏。称之为“失败国家”都是对它的抬举。民主刚果共和国或津巴布韦可称为失败国家,它们的军队和政府也许腐败但至少还算是真正的国家军队和国家政府。自1991年起,索马里已不能算是国家,而只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地方,有边界却无政权。 1992年,美国总统乔治·H·W·布什试图伸出援手,派遣了几千名海军陆战队士兵去索马里保护运送食物的船只。冷战时代刚刚结束,许多人认为“新世界秩序”拉开序幕,美国成为世界上唯一超级大国,可以随心所欲地按它的理想引导世界。索马里被证明是一个糟糕的开始。布什总统和他的顾问们毫不了解索马里的部落背景,无法理解索马里人对部落领导的誓死效忠。在内部纠纷的压力下,索马里社会往往会分崩离析,但在遭遇外来敌人时,又会立刻团结起来。美国通过惨痛的教训才了解到这一点。美军试图逮捕当时霸占一方的军阀穆罕默德·法拉德·艾迪德。结果造成1993年10月在摩加迪沙上演的惨剧。成千上万名武装的索马里人冲上街头,他们携带火箭炮、手榴弹、手持自动步枪,击落了美军直升机,杀死18名美国士兵,把他们的尸体拖上街头游行。这是美国人武力干涉索马里所获得的第一个教训,后来被改编成电影《黑鹰降落》。 美国人颜面尽失,立刻撤离了这个是非之地。索马里又陷入混乱的“自然状态”。接下来10年里,西方国家对这个地方惧而远之。但来自阿拉伯国家的势力(许多来自沙特阿拉伯)和瓦哈比教派的追随者慢慢地悄悄地进入索马里。他们在当地建起清真寺、古兰经学校和社会服务机构,鼓励伊斯兰教的复兴。21世纪初,摩加迪沙部落领导人建立起一个松散的社区法庭网络,为这座急需法治的城市提供了一点儿秩序。他们逮捕窃贼和杀人犯,把他们关进铁笼,举行审判。伊斯兰教教法是唯一被不同部落所认可的统一法律;部落长者称他们的执法网络为“伊斯兰法庭联盟”。 摩加迪沙的商人看到了一个机会。摩加迪沙不缺少军阀和财主。当军阀把这个国家弄得四分五裂时,财主们竭力维系了这个国家的勉强统一,提供通常是政府提供的服务———比如医疗、教育、电力供应、邮政等等———当然,这些服务的价格不菲。财主们甚至帮助维系调节索马里的货币政策。索马里先令的价值在上世纪90年代———没有中央银行的情况下———甚至比有挂名政府的80年代更稳定。但是巨大的商业利益也伴随巨大风险,比如绑架勒索。伊斯兰武装提供了一种解决办法。他们成为无需纳税的军队,没有政府的政权。财主们开始向他们购买武器。 2005年,美国中情局再次错误阅读索马里局势,导致第二次失败的干预。 9·11恐怖袭击后,索马里成为重点盯防地区。美国担心索马里会像阿富汗一样蜕变成圣战工厂,成为基地发动第二轮袭击的据点。然而这一担忧仅仅是捕风捉影,并无实际证据的支持。一些西方军事分析者告诉政客,索马里太混乱,连基地组织也无法对付,因为这个地方太难懂,不知道到底可以信任谁,即使恐怖分子也需要可信的同盟。虽然如此,固执的乔治·W·布什政府依然制定了一个廉价扫除伊斯兰极端分子的策略。中情局特工暗中笼络军阀,试图用他们对付伊斯兰极端分子。然而,多年来正是这些军阀搞得索马里生灵涂炭,民不聊生。2008年3月我曾采访一名当地军阀。他告诉我,两名美国特工詹姆斯和大卫曾携带装满钞票的皮箱找到他家门口。特工告诉他,“用这些钱购买枪械。有任何问题通过电子邮件联系我们。”这名军阀还告诉我两名特工提供的邮件地址是:no_email_today·yahoo.com. 这个计划最后弄巧成拙。索马里人天性喜欢夸夸其谈;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个国家拥有非洲大陆最好最廉价的移动电话服务。传闻像风一样传播开来,已经招人深恶痛绝的军阀们被收买,成为美国人的走狗,这反而使伊斯兰武装更受拥护。到2006年6月,伊斯兰武装将最后一批军阀赶出摩加迪沙。接着发生的事情让所有人瞠目结舌:伊斯兰武装似乎成功整治了这个曾经被认为不可能被驯服的地方。 这是我的亲眼所见。2006年9月,我飞抵摩加迪沙,目睹工作小组在城里收集垃圾,孩子们在海滩上游泳嬉戏。多年来,夜晚第一次没有听到枪声。在伊斯兰的旗号下,武装分子统一了相互争斗的部落,在部落领导的支持下,收缴了大部分平民的武器,甚至成功镇压了肆虐的海盗。他们首先利用部落关系,成功说服海岸城市不再支持海盗,如果这一招不管用,就派军队突袭被劫持的船只。根据伦敦国际海事局统计,2006年,索马里海岸共发生10起海盗袭击事件,是10年来最少的一年。 伊斯兰武装对索马里统治时期是1991年来,这个国家仅有的和平时期,虽然只持续了6个月。团结起来推翻军阀是一回事情,决定下一步行动却是另一回事。在伊斯兰组织内部,温和派和极端派迅速分裂。极端派继续推动圣战。其中一个最激进的派系叫Shabab,是一个由多个部落组成的军事阵线,信奉瓦哈比教派。Shabab成员开着黑色敞篷货车在摩加迪沙横冲直撞,看到裸露脚踝的妇女就施以拳打脚踢。他们恶名昭彰,其他伊斯兰武装分子对他们也惧怕三分。2006年12月,在阿拉伯茶(一种有迷幻作用的树叶,当地人当成口香糖一样咀嚼食用)被收缴后,一些当地民众开始反抗横征暴敛的Shabab.Shabab领导人据说和外国圣战分子有紧密联系,其中包括基地恐怖分子。美国国防部后来把Shabab加入恐怖组织名单。美国官员声称Shahab组织藏匿恐怖分子,其中包括制造1998年制造肯尼亚和坦桑尼亚美国大使馆爆炸案的嫌疑犯。 索马里也许确实藏匿着少数阴险的国际歹徒,但如果硬要说这个国家是恐怖分子温床未免夸大其辞。2006年,曾有机会让索马里伊斯兰组织中的温和派分离出来。一些美国官员确有这样的打算。其中包括美国众议院非洲委员会主席,民主党议员唐纳德·M·佩恩。佩恩和其他几位美国官员曾和伊斯兰温和派对话,鼓励他们和索马里过渡政府达成权力分享协议。 但是,布什政府再一次决定依靠武力。美国兵不想自己卷入战争。在伊拉克和阿富汗战火尚未平息的时候,又开辟第三片战场无疑等于发疯。因此,美国决定借刀杀人,这次他们决定利用埃塞俄比亚军队。这将是美国的第三次干预行动。 埃塞俄比亚是美国在非洲最好的朋友,它的政府是美国一直以来竭力塑造的“被伊斯兰极端主义包围的基督教防波堤”。埃塞俄比亚领导人懂得投其所好,言谈很讨布什政府喜欢。他们说,伊斯兰武装是恐怖分子,无法无天,威胁整个地区的稳定,甚至可能袭击邻国肯尼亚的美国游客。 当然,埃塞俄比亚政客有自己的小算盘。埃塞俄比亚的统治阶级大多是基督教徒,而这个国家有近半人口信奉伊斯兰教。在当权者看来,伊斯兰运动觉醒是迟早的事情。此外,埃塞俄比亚正与多股叛军作战,其中包括一支索马里族人组成的强大武装。埃政府担心一个伊斯兰的索马里政府将成为叛军的后台和外国基地。埃塞俄比亚人还担心索马里武装分子和埃国主要敌人厄立特里亚结盟。最后的结果证实他们的担忧绝对正确。 在华盛顿,并非所有人都相信埃塞俄比亚人的话。这个国家的人权状况令人担忧。埃塞俄比亚政府军队被控欺压本国民众。但是,2006年12月,布什依然向埃塞俄比亚提供珍贵军事情报,授权他们入侵索马里。数千名埃塞俄比亚士兵越过边界(有一部分人几个月前已经陆续潜入),几周之内击溃伊斯兰武装。在埃塞俄比亚军队中甚至混有美国特种兵。美国还发动了多次空中袭击,试图清除伊斯兰武装的领导人。美国巡航导弹多次打击所谓恐怖分子据点,造成大量平民伤亡,让反美情绪更加高涨。 伊斯兰武装转入地下,过渡政府在索马里成立。有人欢呼,更多人嗤之以鼻。短短几天内,混乱局面卷土重来。过渡政府主要由前军阀组成,是自1991年以来,索马里第14次尝试组建中央政府。之前的13次纷纷失败。最新的过渡政府从成立第一天就备受指责。部分非议确实是无中生有。但多数指责集中于过渡政府的无能。从一开始,政府领导人似乎就只关注自己能得到什么样的头衔,而不是关心与职位相应的职责。这个政府试图用残酷手段铲除叛军(结果失败)加之它严重依赖埃塞俄比亚军队,很快就失去主要部落的支持。由于欧加登地区的归属问题,埃塞俄比亚和索马里多次交战。埃塞俄比亚现在宣称拥有该地区主权,但这个地区大部分居民为索马里族,因此,与埃塞俄比亚结盟被视为等同叛国。 伊斯兰势力利用这一情绪,自诩真正的索马里民族主义者,得到广泛支持。伊斯兰反叛武装和索马里部队之间爆发激烈枪战,导致数千平民丧生。埃塞俄比亚军队往往不加区别地炮轰整片地区(引发欧盟的战争罪行调查),并使用惨无人道的白磷弹(这种化学物质接触氧气产生黄色火焰,造成致命烧伤,接触人体的磷颗粒会一直燃烧,严重的可腐蚀骨头。)战乱逼迫数十万人搬离摩加迪沙,居住在帐篷里。这些临时定居点成为疾病和仇恨的温床。死亡比从前任何时候更频繁地降临。我认识一名男子,他和妻子正在打电话,突然一块迫击炮弹片从天而降,把他的妻子切成两半。另一名男子外出散步,碰上交火,腿部中弹,他倒在地上等了7天直到交火结束,这7天他一直靠吃草维生。 对外国记者,索马里更是死亡之地。现在,很少有外国记者敢于踏上这片土地。绑架是外国人面临的最大威胁。在肯尼亚为联合国工作的朋友告诉我,如果没有私人保镖,在索马里遭到绑架或被枪杀的机会是100%.现在,我踏上索马里土地的第一件事就是雇佣10个彪悍枪手充当保镖。 1月末,过渡政府控制的地方只剩下一小块联邦政府领地,范围还在不断缩小。这片政府领地由一小群非盟维和部队成员把守。埃塞俄比亚军队前脚撤离摩加迪沙,为填补权力真空,各伊斯兰武装派系之间立刻爆发战斗。伊斯兰武装只用了几天时间就从政府军手中夺回全国第三大城市拜多阿(Baidoa),立刻实施伊斯兰教教法。目前,Shabab在当地并非广受欢迎,但他们确实令人畏惧;目前,他们拥有一支目标明确,纪律严明的千人军队。虽然一位信奉伊斯兰教温和派的前伊斯兰法庭联盟领导人当选新总统,混乱的交战局面依然没有停息的迹象。 假如Shabab派控制整个国家,也许不会满足于此。他们可能派最强悍的战士进入埃塞俄比亚、肯尼亚和吉布提,尝试收复这些国家的索马里语区。这一直是泛索马里国支持者的梦想。实现这个梦想必然导致冲突国际化,把邻国及其盟国拖入这场战争。 Shahab还可以发动一场不对称战争,对信仰异教的索马里邻国发起恐怖袭击,甚至可能在美国发动袭击。这无疑等同火上浇油,激化其他地区冲突。首先,埃塞俄比亚和厄立特里亚自上世纪90年代开始就因为边界纠纷战火不断,已导致10万人丧生。两个国家在边境上都囤积重兵。如果号称拥有厄立特里亚支持的Shabab接管索马里,世界很可能看到第二轮埃塞俄比亚和厄立特里亚战争。最糟糕的情况是,整个地区的数百万人因战乱流离失所,影响当地粮食生产,切断国际救援线路。简而言之,一场饥荒将在世界最贫困的地区爆发。 最艰巨的挑战在于阻止最糟糕情况发生。迄今为止我所听到的最好建议是利用索马里社会流动、分散的特性,依靠地方机制解决冲突。秩序基础建筑在部落为单位的村庄、城镇和社区政府之上。这些小单位再组合成地区政府。最后一步是把地区政府联合起来,组成松散国家联邦,共同管理协调全国事务,比如制定货币政策、打击海盗等等。 西方国家应该在过渡政府依然存在的时候,竭尽所能帮助伊斯兰温和派加入过渡政府。无论外人是否赞同,许多索马里人相信伊斯兰教教法是解决国家问题的答案。也许他们并不喜欢Shabab派强加给他们的苛刻教法———至少有一名少女被强奸后反被伊斯兰法庭判处通奸罪,遭乱石砸死———但适当程度的伊斯兰统治却是相当一部分索马里人的愿望。这一意愿不能和支持恐怖主义混为一谈。 一种更激进的观点主张联合国接管索马里,像在东帝汶一样实施委任统治。但索马里原本就是一个独立国家,这一方案恐怕很难被索马里人所消化。即使通过这一方式,联合国也必须把权力分配给部落领导,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他们的势力都不容忽视。根据前车之鉴,外交官们应该更多和索马里财主合作,减少对军阀的依赖。 但是索马里的最大问题在于,经过18年的混乱,伤亡惨重,一拨拨的军阀崛起又被推翻,现在已经很难判断谁是真正的领导人,甚至不知道是否有这样的人存在。需要修复的不仅是摩加迪沙被战火摧毁的建筑;更需要修复的是这个国家的国民精神。这是个深受创伤后遗症荼毒的国家。索马里国民必须冲破狭隘的部落利益,过去也许这曾经是他们的保护层,但未来,他们更需要一个统一的国家。 即使一切尽如人意,挑战并未结束。近一代索马里人对政府毫无概念,更无从了解政府的职能。在索马里各个角落,我曾碰见这失落的一代,他们目光空洞,口袋里装满子弹,手持卡拉斯尼科夫冲锋枪,在街头闲逛,无所事事。对于他们,法律和秩序都是绝对抽象的概念。对于他们,唯一的生存法则就是手中的冲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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