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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识网 | 左春和:政治权力的剧场化

  威权主义时代的政治权力早已失去了他们前辈的革命激情,也没有民主政体中的底气与开放,出于权力的利益自卫而对权力的主体及其目的进行刻意的化妆,或者用一种无处不在的舞台效果来讨好观众,这是所有威权体制中政治权力剧场化的共同特征。在极权主义时代,政治权力自负对万物享有普遍的权力,不会考虑用过多的政治化妆来进行统治,他们发出的任何指示无需论证,也不容置疑;在革命时代,政治权力在暴力的支持下形成高度统一,虽然革命的号召中不乏剧场效应,但更多的是一种广场式的鼓动,以此来凝聚起支持革命的乌合之众;在民主政体中,由于政治机制设立的透明和开放,政治权力很少具有剧场化表演的舞台,任何有意掩饰和遮蔽政治权力主体动机的表演可能弄巧成拙,或者前功尽弃,得不偿失。民主政体中还不具有政治权力剧场化的观众条件,公民社会本身都是一个个独立的权利个体或维权组织,没有全体公民的授权,任何政治权力的表演都是一种玩火自焚,败露者自然受到国民的审判;在威权主义时代,由于表面上淡化了其前辈极权的严酷与血腥,又在与民众的权利博弈之间拉开回应架式,这个时候的政治权力具有了广泛的剧场化机会,因此,政治权力自此走进了剧场化时代。   政治权力的剧场化源于深刻的政治危机。如果没有政治危机的出现,或者不想挽救政治危机,这种剧场化效应也就无从出现,或者是难以全民剧场化。威权时代的意识形态已经完全失去了社会的整合功能,尽管政治权力运用单向的强制宣传进行最后努力,但已经徒具自我辩护的形式化特征。意识形态危机意味着政治权力的传统运作手段已经失效,任何理想化的目标号召已经无法引起人们的认同,过度的阐述、重复和强调已成为剧场中的丑角。这个时候的意识形态在实质上已经失去了正统原教旨的道义支持,因为其道路本身已经否定了原初的承诺和宣誓,人们不再有对其盲目的幻想和支持。令其尴尬的是这个时候的意识形态难以有任何理论上的发展和创新,因为其先辈已经把幻想描摹得登峰造极,那种人间天堂已经超越了人们的继续想象。在今天,关于这种意识形态的坚持只能是一种变相的,或者移花接木般的诠释,在每一个不再坚持原教旨理想的基础上,每一次诠释都会成为一种表演,也成为自己道路和理想的反讽。吉拉斯说,共产主义的英雄时代已经过去,其伟大领袖和政治强人的时代也已经结束,在这个现实人物的时代,新的阶级已经建立。“如今它们在权力和财富方面正处于巅峰状态,不过,它缺少新观念。它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向人民宣扬了。所剩下来的事,只是它为它自身辩护而已”。应该说在革命的初创时期和革命过程中,尽管这种幽灵导向邪恶,但坚持者们并不具有过多的表演故意,他们一方面对此怀有不可思议的邪教般的真诚,一方面又通过它达到了力量的整合与统一,从而加固了革命的手段。但在其理想败死之后,关于这个幽灵的任何继承都是一种无奈的剧场行为,否则,其权力体制的存在就出现了合法化危机。即便是今天市场管控的放松或者引进市场机制,也并不意味着已经抛弃了这种意识形态,单方面的经济自由照样是极权主义的遗产,是政治权力剧场的一部分。   吉尔茨曾经提出过“剧场社会”的概念,他所说的“剧场社会”实际上是在政治权力运作中出现的用一种表象掩盖了真实生活的社会,一个仪式化的表演胜过实际言行的社会。在这样的社会中,政治权力巧妙地把意识形态的焦虑和危机转化到经济的发展方面,以社会淡化对意识形态的关注来继续坚持意识形态的表演,使其剧场化的效应自觉地扩散到人们的逐利追求方面。这种经济生活的剧场化的确在化解意识形态的根本性危机方面起到了一定缓冲作用,事实确实如此,人们已经不管白猫黑猫,只要能抓紧赚就是好猫。如此一来,意识形态在今天的剧场化已经从广场走进了市场,已经从神圣的血腥仪式走进了赤身裸体的逐利范式。每一个参与市场剧场化的个人已经很难察觉到其背后的权力表演,并且把剧场化带来的功利效果完成了自己的追求自觉。这就是为什么今天参与市场经济分红的人已经失去了对意识形态的关注兴趣,而实质上,对于市场经济剧场化的参与正是对政治权力剧场效应的真正兴趣,只是人们已经从服从变成了自觉。应该说,这种市场化条件下的权力剧场化带给社会的危害变得更深更广,如果说,过去的意识形态接受只是肤浅的政治表面,而今天则已在潜移默化中深入骨髓了,尽管人们在口头上不予承认。在民主法治社会,罗尔斯说,目标互异的个人中间,一种共有的正义观建立起公民友谊的纽带,对正义的普遍欲望限制着对其他目标的追逐。而在威权时代的政治剧场中,只有整个社会的逐利行为和权力设租建立起了一种辽阔的剧场效应,人们不再有正义的理想目标,只是把配合与互动当作唯一的目标。在任何时代,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人们在追求奴役之路上是如此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每个人都有逐利的天性,这是动物性本能,是动物的天然防卫机制决定的。这种逐利的动物性本能是动物性激情,无私是一种理性的结果。正如霍布斯所说的,“来源于动物天性的激情本身并不是邪恶,尽管它们引起的行动有时邪恶,例如当它有害或违背义务的时候”。也就是人人享有对万物的权利,不经限制,每个人权利的滥用只能是永远的混乱和无边的黑暗,基于此,人们才转让自己的部分权利组成国家,然后用法律的形式保障和限制权利与权力。在威权国家,当意识形态的合法性危机被市场经济转移之后,放开市场本身就是放开人的本性,在政治权力的统一指挥下,人们马上加入一场空前绝后的对于财富的掠夺。没有超验信仰底座,没有宪政保证的市场化注定是威权政治剧场化的组成部分,或者是政治权力的深化和延伸。一方面,市场本身没有法律保证,参与市场剧场化的每一个人无法得到权益保障,一方面,政治权力依然凌驾于法律和市场之上,也就是整个市场剧场化的总指挥。另一方,威权主义的体制框架排兑了信仰自由和社会阶层的形成,整个社会没有拦阻人性滥用的伦理堤坝,社会自身缺少自我净化功能。由于没有有效的法治环境,公权力会在市场中广泛设租,而参与市场剧场化的人也会为了达到各种目的收买权力。在不完全的市场经济活动中,逐利者只要与政治权力配合默契就能顺利完成自己的原始积累,然后与政治权力剧场达成共鸣。这种情况下,由于威权体制中公民社会的匮乏,个人力量不足以对权力寻租范式进行分解,为了达到目的,只是自觉地予以配合。其结果形成法律的形式化,意识形态的隐形化,逐利的赤裸化,信仰的溃败化,伦理道德的碎片化,这样的剧场效应又使得各种市场环境下的潜规则公开化、合法化、道德化、普遍化。当部分逐利人群在这种剧场化的市场中寻租到好处时,会进一步加深与政治权力的剧场化合作,开始以各种方式维护这种新的威权模式。因为人都是政治的动物,当完成了原始积累的新贵们开始用理性打量这个世界时,他还要进行一种感恩式的表达,这个时候,他的来自其利益立场的政治言论完成了与政治权力剧场的互动。其中不仅包括一些对于政治权力的贿买、政治身份的寻租,同时还包括宣扬自身形象的各种慈善义举,其背后不仅有着个人的利益动机,还有着对于政治权力寻租的更大雄心。寻租者因为是成功的群众演员和观众,在与主演一起默契的演奏中还想占有更多资源,最后想用经济剧场化的手段买回丧失已久的尊严。为了这最终的目的,他们在表演的过程中可以出让尊严以及人格。   要知道,在政治权力剧场化转移到经济领域之后对于社会的危害是巨大的,也是整个社会伦理底座轰然倒塌的罪魁祸首,因为它解构了整个社会文明的肌体。这样一来,政治权力可以公开地在市场经济中剧场化,而参与互动者促成了社会性腐败的泛滥,使腐败成为人人痛恨,人人又积极参与合作的独特现象。在市场经济的权力剧场中,由于互动双方占据的绝对社会资源,不仅可以绑架全体国民的目标选择,还可以反过来维护其意识形态下的特色制度,然后进一步加固剧场化的权钱合作。整个社会在这种剧场效应中只能顺势而为,否则就会被淘汰出局,成为剧场效应的牺牲品。这样一来,腐败现象已经无处不在,腐败现象也已经令人麻木,甚至最终出现对于政治权力干预这一现象的呼唤。这种情况下,民众的呼唤其实又成为剧场效应的一个环节和乐章,为加强政治权力提供了民意的合法性。这个时候的剧场效果已经出现冲突,也正是剧场的高潮前奏,正是给了演员得力表演的大好机会,这个时候的煽情之举往往可以得到热烈掌声,因为民众并不知道幕后的剧情安排。剧情冲突的观众会焕发出动物般的激情,剧场气氛中的欢呼会淹没一切理性。   广泛的社会性腐败自然引起人们的不满,这个时候,大部分人会寄希望于强健的政治权力,很少有人去关心制度的成长。尤其针对无处不在的腐败造成的社会不公而怀念极权时代的公平,民众并不深究极权时代根本没有公平。如果说极权体制下存有公平,那么世界上没有比囚徒更显公平。然而,在剧场效应中,政治权力会在这种情势下大有作为,因为反腐和承诺公平会进一步满足观众的激情化心理。人们并不知道公平承诺不仅可以化解政治剧场化中的权力危机,转移矛盾焦点,还可以进一步加固权力体制,使民意纳入权力资源。我们知道哈耶克所说的社会正义其实是一种幻象,任何以公意之名进行的强制分配必然是剥夺自由。也正如弗里德曼所说的,一个社会,若是把平等置于自由之上,那么最终的结果是既无平等也没有自由。运用强制力量来追求平等,只能摧毁自由。而且,强制力量,即便最初是为了实现良好意图才使用的,最终也会成为一小撮人所攫取,他们以此来谋取私利。但是危险的是,人们不相信其中的权力意图和剧场表演,充分寄情于政治权力在平等公正方面的作为无疑于当年寄身革命。结果使自己的自由和权利被革命所吞没。要知道,政治的权力剧场中,权力的社会化表达并非是表达主体的内心真实世界,其表达的目标也非表达者的真实目的,任何剧场化的表达,其目的是把观众导向一个虚假的世界,以此转移民众对于表演者真实目的关注。威权时代的这种剧场化完全迫于对民众意愿自由的压力,是自身权力生存的一种需要。因为这种情况下,已经无法让民众放弃当下而去建造人间天堂,必须顺应或者巧妙化解汹汹民意给剧场效果提出了更高要求。否则,不仅不能产生预期的剧场效果,还可能引起人们用脚投票,或者观众的反抗给舞台带来致命的威胁。这种情况下,在剧场中往往进行斩钉截铁般的反腐承诺会受到掌声,或者提出均贫富的口号也会应者云集。这种情况下,参与剧场互动的观众并不知道真正的危险正在降临,因为这把反腐与公平之刀不仅砍向腐败,同时也砍人们的自由与权利,人们不知道自己贡献给权力的不仅是掌声,还有捆绑自己的绳索。   在政治剧场中权力最担心的不是斗争而是被冷落,也就是舞台上最害怕的是观众的不感兴趣,最渴望的是观众的点击与要求。如果说没有观众的点击配合,舞台效果就会大打折扣,或者一味的陈词滥调引起厌烦的话,那么这种呼吁威权政治主持公平的要求正好应合了权力的膨胀路径,一种在公意之下的权力延伸正好开始。博登海默发现,“建立在公意无限至上的基础上的社会制度,包含一种导向专制主义的危险”。屠刀身后而来,民众浑然不知。剧场表演中,民众往往会对这种扩大公意的制度鼓掌,但并不知晓放大公意名义下的扩大公权造成了接近专制和统一。在这样的欢呼中,处于剧场中心位置的舞台始终占据主导,民众只是被动地随着不停变幻的灯光和手势起伏。在群体心理中,人们往往已经不再感到这里是剧场,而是活生生的现实,从而完成了自己的异化和自欺。这样一来,表演者会不断提高演技,久而久之,真以为自己能给社会带来公正,在心理防卫机制的建构下已经不再考虑道德良知的谴责,只让演技服从自己的动物激情和权力理性。政治剧场中表演难度的加大意味着公民社会的成长,意味着人们独立判断和独立人格的形成。相反的是,政治权力的剧场化效果的突出,尤其不断赢得喝彩与支持,意味着一个社会文明底座的崩溃,意味着极权主义的基础依然存在,观众理性甚至经不住一段念念有词的改革巫术。   威权时代的政治权力表演自然离不开道德的化妆,而他们不愿触及法治。道德在政治权力中近似巫术,它根本无法制约政治权力,就像有人提倡儒家宪政一样,本身就是一种悖论,政治权力的道德包装只能使政治剧场更多些神秘色彩,也更有助于舞台效果的形成。道德往往是抽象的,而人们的自由才是具体的,人们的自由存在于法治的保障之中。道德化的政治权力会形成更加广阔的表演舞台,法治化的政治权力只能实事求是,挤掉了其表演的水分空间。虽然亚里斯多德说人有合群的天性,但是霍布斯发现,人们的合群天性并不是出于善良的愿望,而是各自的利益目的,尤其是以公共事务之名建立的政治关系,他们彼此的恐惧更甚于彼此的爱。有的是因为小团体的利益起因,但绝不是他们道德说词中声言的友善。霍布斯说:“迄今为止道德哲学家的著述丝毫无助于认识真理。它们的作用不在于开启心智,而在于赋予各种轻率肤浅的观点以有魅力的、煽情的语言影响。”道德包装中的政治剧场除了民众的参与之外自然离不开文人学者的支持,这些人不但为舞台量身打造剧本,还要以求得真理的名义来串供台词,然后征服观众的审美判断。自由民主社会的知识分子是一个独立的群体,他们始终与舞台保持距离,始终是舞台的批判者和审判者。威权社会中,由于利益设租,诱使一部分文人学者加入到剧场的真情表演中,然后分得演出成功之后的利润。本来,知识分子与威权主义是势不两立的,知识分子的使命在于保卫真理,揭示真相,在于捍卫人们的自由。但是,利益设租之后的政治剧场使部分文人学者已经彻底腐化,他们在尽情地配合表演中已经不再考虑道德良知底线,利益的关系已经与政治权力形成同盟。这些人又不像商人那样袒露心迹,商人坦诚自己就是为了攫取利益,甚至可以不择手段。而这些文人学者在帮凶专制之时还要贴上道德的标签,甚至把自己打扮成“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卫道之士,不失时机地挤出几滴秋雨之泪。这些文人学者为了能真正进入剧场表演的中心,甚至拼命挖掘传统意识形态的遗产,对于当下的道路进行粉饰,以使表演者的技艺更加神圣化。   与此同时,与剧场形成互动最为密切的还有体制中的文化艺术界,因为自身占据了演出资源,舞台本身为其提供了更好的机会和条件,这个群体本来就擅长表演,在政治剧场中自然有着得天独厚的位置。文化艺术界具有自身的表演天赋,专场和堂会又是其偏好与擅长,红歌与红画又是其走入舞台的捷径,这样一来,政治权力剧场失去了它的单调性而增添了丰富多彩。文化艺术的加盟又掩盖了剧场背后斗争的残酷性,用鲜花包裹起了权力的屠刀。威权主义格局下政治剧场的无处不在致使走上前台的文化艺术实现了自己的彻底虚伪化,与整个社会的剧场效应一起构成了表演的合法化。这种结果使得坚持真理表达的文化艺术被压制在剧场之外,剧场割断了他们与观众的联系,使之成为一种自生自灭的小众文化。走上舞台的文化艺术考虑的是自己的利益获得与剧场的承认,时间一久,内心已经没有良知的纠结和拷问,自己成为自身的他者,成为对于人性健康力量的否定。可以说,文人学者以及文化艺术加入政治权力剧场的表演之后,对于社会文明生态的破坏是彻底性的,彻底毒化了一个社会的文化秩序,助长了一个社会文化的虚伪。这一切在道德化的表演中不断取得舞台中心的嘉奖,成为整个社会向之看齐和模仿的虚假标志,颠倒了价值取向。威权主义体制下政治结构的失衡,导致了文人学者与文化艺术生存的窄化,对于剧场设租的通道标志了唯一的合法与利益路径。使得一个社会最具理性和独立判断的阶层因此而失去了自我,甘愿奴役在这种剧场效应的奖赏之中。剧场化之后的利益立场又决定了获益者继续高唱以德治国之歌,并对特色制度颂歌无限,以此成为抵拒普世价值和现代政治文明的主要因素,不断阻挠威权主义向民主社会转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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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识网 | 羽戈:下跪的国度

  若非发生在我的家乡,我可能不会顾及这一新闻。前不久,网上流传一张图片,图中横幅高悬,上书“迎上级领导莅临我校视察指导”(前面应该漏了一个“欢”字),横幅下面跪了七名学生。据媒体调查,此事发生在安徽阜阳市京九实验中学,下跪学生出自八年级2班。至于他们下跪的原由,流言云,以跪姿迎接领导;校方说,因这些学生打架,事后为求老师原谅而主动下跪;知情学生曝光道,这七人,因欺负一位低年级学生,被老师处罚而下跪——比照之下,显然是最后一种说法更可信。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流言纷纭,耸人听闻,这一幕未必能成为举国聚焦、热议的新闻,因其实在是寻常。教师处罚犯错的学生,令他们下跪的案例,在今日中国,何止千百?虽舆论时时声讨,政府三令五申,却屡禁不绝。也许在一些老师眼里,体罚学生,并非对教育的反动,反而是教育的重要零件,镶嵌于他们的教学思维当中,怎么可能弃若敝屣。   罚跪是体罚的一种。它的盛行,早已逾出学校的领地。不怕读者诸君笑话,兄弟少时顽劣,便常被家长罚跪,睡懒觉要罚跪,迟写作业要罚跪,欺负邻家小妹要罚跪,与抚养我成人的祖母顶嘴要罚跪,大抵可谓“三天不罚,上房揭瓦”。不止我如此,身边的孩子,鲜有不被罚跪的经历:非但在家中跪,甚至跪在街头,跪在讲台,跪在校门口。打折的膝盖与低沉的头颅所组成的惨淡阴影,覆盖了我少年的记忆。我尝怀疑,是不是吾乡——阜阳市颍上县——有此源远流长的风俗呢,抑或乡民的膝盖更容易弯曲?   后来我才知道,甘于下跪,不仅是吾乡的风俗,更是吾国的传统。千百年来,吾国吾民,为感恩而下跪,为忠孝而下跪,为祈祷而下跪,为屈服而下跪。有些下跪,不是没有道理,譬如由于敬畏,由于情感的刺激;有些下跪,则不啻是一种屈辱的表达与卑贱的象征,譬如古代的法庭之上,当事人向审判者下跪,与执行死刑之时,死刑犯跪地受戮——这些陋俗,不但戕害了当事人的人格,还导致国人的权力观、平等观等,从源头便开始扭曲。   可以姜文导演的电影《让子弹飞》为例。卖凉粉的小贩冲撞了南国一霸黄四郎府上的团练教头武智冲,二人纠纷,闹上鹅城县衙,小贩先跪,武教头不跪,反冲假县长张麻子叫嚷:“老子是光绪三十一年皇上钦点的武举人,论官职,比你官大,你应该给老子跪下!”——这里清晰呈现了权力对膝盖的主宰:民跪官,小官跪大官。不曾想,张麻子掏出的不是官印,而是手枪,枪口之下,武教头迅速跪下了——这同样表现为对权力的屈服,且此处的权力,色彩愈加鲜明:谁能生杀予夺,谁就是高高在上的权力者,手枪面前,官阶一文不值,军权面前,政权沦为橡皮泥。   审判结束,张麻子高举手枪,去驱散围观的民众。民众一见他,便下跪高呼“青天大老爷”,张麻子朝天开了一枪,喝道:“起来!不准跪!皇上都没了,没人值得你们跪!”待这帮人站起身来,张麻子说他来鹅城只办三件事:“公平!公平!还是他妈的公平!”民众一听,无限感动,再次跪倒高呼“青天大老爷”。张麻子只得再放一枪,再喝一声:“站起来!不准跪!”   这一幕我至少看过十遍,实在意味深长。权力者用手枪号令民众不许下跪,然而民众站起来,却是基于对权力的遵从,而非自身的觉醒。换言之,他们不是主动站起来,而是被动站起来;他们的膝盖挺直了,精神却匍匐如故。悖论由此而生:强迫臣民站起来,强迫奴隶成为自由人,这本身便是一种奴役行为,其结果,往往适得其反。   电影哪有现实残酷呢。张麻子们的枪声,响彻了二十世纪,并未唤醒几多国人的膝盖,遑论精神。而今,对权力下跪的人与逼迫无权者下跪的人,依旧如恒河沙数。下跪的景观,布满了倾斜的视界。学生下跪,小贩下跪,上访者下跪;因受罚而下跪,因伸冤而下跪,因叩谢权力者的宠幸而下跪……中国盛产的不是贵族,而是“跪族”。   回头说那七名学生,不管是自愿下跪,还是被责令下跪,他们的确跪下了;这一跪所折射的奴性,不管是自发,还是教育的恩赐,的确是一种奴性。反观我们身边,何尝不是“奴”性横行呢,尤其是房奴,你能说他们只是房屋与银行的奴隶吗?有人总结,中国的普罗,当可分作两种人:想做房奴而不得的人,与暂时做稳了房奴的人。这与鲁迅先生以奴隶为界论中国古代一样令人警醒。   1949年后,中国人民的站起来,更多是物质的站立,而非精神的站立。我们依然生活在一个下跪的国度:商人流行“跪着挣钱”,律师流行“跪下去辩护”(吾友张培鸿律师曾主张“蹲下来、但直着腰的辩护”,落实起来却无比艰难),学生对教育制度下跪,民众对权力者下跪,小权力者对大权力者下跪……   欲打破这一困境,不仅要给国人的膝盖补钙,更得给他们的精神补钙;不仅要使他们的物质自足,更要使他们的精神自立。质言之,他们不仅要自由,更要独立——空有自由而不能独立,终究还是奴隶。   只有当民众见到张麻子们,不再一口一个“青天大老爷”,不再主动卑躬屈膝,他们才真正站了起来。只有当一国的民众不再对强权屈身,不再对邪恶俯首,这个国家才真正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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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级教师蒙冤 | “早请示、晚汇报”竟然是毛泽东自已推广的

原文地址: “早请示、晚汇报”竟然是毛泽东自已推广的 作者: 申江居士       “早请示、晚汇报”竟然是毛泽东自已推广的                            ——毛的造神运动之“早请示、晚汇报”       1967年11月13日,毛主席的警卫部队8341部队向毛主席报送《关于北京市针织总厂支工情况的报告》。《报告》中第一次提到了“上班前向毛主席请示”、“下班后向毛主席汇报”等做法。15日,毛泽东批示:“看过,很好”。17日,中共中央转发。  除了毛主席势力范围之外鞭长莫及的港澳台地区之外,全国实行。       每天早上,开始学习或工作以前,立正站在毛泽东像前,仰望画像,手握红宝书《毛主席语录》贴胸,由一人带领齐声高呼“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边喊边把“语录本”一起举向上前方,按节奏摆动。之后,由领头人代表大家高声向毛主席画像报告:“敬爱的毛主席,今天我们要遵照您的……教导,决心……”。最后宣布解散,各就各位,这一过程叫做“早请示”。“晚汇报”的程序与  “早请示”基本一样。乡下叫“早敬”,不叫“早请示”,带有“敬神”的意味。       有时,还会强要外宾也来这套“请示”“汇报”。时任外交部阿尔巴尼亚语主要翻译的范承祚回忆,1968年初春,他奉命陪阿尔巴尼亚驻华大使纳塔奈利到天津参观访问,在这种“表忠心”、“献忠心”的场合,纳塔奈利也举手挥动《毛主席语录》,但是天津市外办的军代表让大使像中国人一样向毛主席像三鞠躬时,这位大使却不愿意。这位军代表便一再要范承祚“提醒”大使,但范氏认为不能强外宾所难,于是对军代表说:“人家对自己的领袖霍查都不行三鞠躬礼,为什么要对毛主席像三鞠躬呢?”军代表回答说:“霍查是一个国家的领袖,而毛主席是世界领袖。”                   注:此文转自章立凡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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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雜評 | 梁文道:正義從不缺席

【蘋果日報】我第一次知道《孤星淚》,就是因為〈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這首歌。八九那年,一個朋友帶來唱片,要我們聽聽看天安門廣場上學生們正在合唱的歌。沒想到它竟是一首英文歌;但那裏頭的每一句話我們都不陌生,簡直就是為我們而寫,為那個時代而寫。 自從那年開始,我看過兩次《孤星淚》的現場演出,每一次都會在它結尾的時候流淚。並非為了一眾劇中人物的命運之哀苦,而是為了這首歌的第二次響起。這一回,它的歌詞變了,不再只是憤怒人民的呼召,還多了一層對未來正義的肯定,漂渺虛幻,但又堅信不移。更重要的,是這一回演唱它的演員多半已成亡魂,彷彿再生,又似在來世,純靠一股信念維繫公義之不朽。對於觀眾來講,這是最經典的悲劇,靈魂之洗滌與昇華。對於我們這些現實上的敗者而言,這是一個美好到幾乎不真實的許諾: 「正義只是遲到,但它從不缺席」。 這種亡靈與生者在一部戲劇結尾處共同現身,於音樂的萬千氣象之間達至完美彼岸的場面,也曾見於另一部政治意義十分強烈的電影,那便是近期在大陸備受關注的《V煞》(V for Vendetta)。還記不記得那列載滿了炸藥以及「V煞」遺體的列車駛向英國國會大樓的場面?在《1812序曲》的伴奏之下,象徵統治者的巨大建築炸出了滿城煙火,底下一個個蒙面的人民百姓終於可以摘下面具,坦露真我。仔細看,那裏頭有一個因為塗鴉反政府標號而被殺的女孩,有一對因為性取向犯禁而死在獄中的情人,還有許多其他被暴政迫害的冤魂。在這一刻,他們全都神奇地「活」過來了。因為此世的解放,便連受難的過去也能得到救贖。 一者企盼未來還我青天,一者功成當下以洗昔日之恨,它們都相信正義必將出入生死,貫穿時間的向度。是的,它從不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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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lidot | 网警起诉新浪微博监管不力一审胜诉

济南一位网警因为在新浪微博上遭网友辱骂,遂以“监管不力”为由,将新浪微博运营商微梦创科公司告至法院。去年12月20日,法院作出判决,要求新浪微博停止侵权,删除含有侮辱等相关内容的微博。起诉书称,多位微博网友“通过评论、跟帖、转播等方式”对原告进行“肆意侮辱、诽谤,此类评论有100多条”。法院经审理后认为,对原告批评、辱骂的字句直接导致了其名誉的降低,构成了对原告的名誉侵权。法院认为,微梦创科公司“作为电子信息服务提供者,发现其电子信息服务系统出现侮辱或诽谤他人、侵害他人合法权益的信息,应立即删除或停止传播”。而微梦创科公司曾删除部分帖子,但仍有大部分帖子并未删除,致使帖子在网上留存达几个月,降低了原告的社会评价。北京师范大学民商法教授薛虹认为,网络服务提供者不是法院,没法采取措施进行听证、质证,它只能做最表面的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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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民议】【CDTV】“国家只是让你尽量拿不到退休金,其他死不死,活不活它可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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