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道

香港雜評 | 梁文道:遊客的夢想

【飲食男女】所有在外旅行的人,都想尋找最具當地風味,當地人最喜歡光顧的食肆。於是他們上網,找到了「Tripadvisor」。弔詭的是,「Tripadvisor」顧名思義,乃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遊客網,你在上頭看見的,全是其他遊客的意見。舉個簡單的例子,我們香港人可有習慣在「Tripadvisor」上面發表意見,暢談自己對某家餐廳的看法,而且還特意使用英文書寫嗎?最有趣的是,我還常常看見一些旅客好心提醒其他人,千萬不要到某家餐廳吃飯,因為它是一個「遊客陷阱」。而這裏的「遊客陷阱」,意思不一定是騙錢宰人的黑店,很可能指的只不過是食物不夠正宗,當地人不大愛去而已。一個遊客對另一群遊客投訴某個地方太遊客了,這難道不是很好笑嗎? 必須留意,這類旅遊資訊網站還有地區差異,同樣一個「Tripadvisor」,它在不同地方所顯示出來的性格是不一樣的。在某些國際知名的大城市如紐約、倫敦,它或許還不會太過走樣,因為這些城市的訊息太過公開,太過透明,就像一具被徹底解剖開了的身體,再也沒有多少秘密可言。但是某些稍為不那麼顯赫的旅遊地點,網站上的有關評論很可能就會被摻進一些水分了。當地的旅遊餐飲業者大可自己貼上一些評論(尤其是在論壇部分),匿名誇耀自己的東西正宗,甚至匿名攻擊對手騙人欺客。更合乎道德也更常見的情況是主動邀請顧客留言,讓他們回家之後在網上多替自己美言幾句。能夠這麼做的,當然得自己有點本事,不可能給人三流貨色還要人家眛着良心誇它一流。可它也不一定是該地頂級的代表,很可能就介於第一等與第二等之間,加上殷勤勸告,使得心軟遊客感到自己好像有義務要為它回報些甚麼。如此一來,它在網站上的排名就會變得更高了,甚至高到遠遠超出它真正所值的地步。 然而,真正的問題並不在於這些擅於利用旅遊網站的業者,也不在於網站本身,而在於旅遊者的心態。我們出門在外,以異地陌生人的身份出現在其他人的家鄉,卻希望臨時擺脫這種根本擺脫不了的身份,一嘗只有當地人才懂得門徑的本地「正宗」風味,在住店和出行等方方面面做一個假裝的當地人;我們到底想要甚麼?我們為甚麼要這麼想?這麼想又對不對呢?我時常覺得,有時候跑到一個遙遠的異鄉,走進某家全是當地人的小店,要是遇上人人抬頭盯視着自己,而且眼光並不友善,這實在不是這個地方的人善良與否的問題,而是我是否冒犯了他們的問題。因為我能理解,特別是在一個旅遊業特別發達的國度,那些每天面對遊客,要對他們時時露出微笑,時時展現好客之道的職業人士,他們是不是也該有喘息的一刻?他們是不是也想給自己保留些許純屬自己的空間呢?好比酒店的員工休息室,又好比郵輪上的船員食堂,他們已經畢恭畢敬地服侍了你十幾小時,好不容易可以鬆開領釦喝杯咖啡抽口煙,這時時候你居然闖進來說要享受一家酒店的真實面?所以任何熱門旅遊地點,都一定擁有所謂的「最佳秘密」,一些通常只有當地人才曉得的好地方。在我看來,這種秘密就該讓它們繼續秘密下去,我們不該汲汲尋求打進其中的方法,因為那都是些讓當地人安心做回自己的休憩之地,我們最好尊重,保持距離,保持自身遊客的本份。 早在幾十年前,一些專門研究旅遊文化的學者就已經指出,現代人試圖在度假的日子裏偷窺異地人的「真實」生活,其實是嫌自己的生活不夠「真實」,總以為他人的人生比自己更真實更有意義。我不肯定這套說法至今是否仍然成立,但我相信我們這群既不在當地工作定居,亦不在當地生死,因此也不可能理會當地人之幸福與苦難的外來者,絲毫沒有在旅遊地點成為真正本地人的機會。我們或許吃得到他們的節慶食品,但我們不能明白那些節慶的具體價值;我們只能抽空地簡單地憑主觀感受判斷這些東西好不好吃,卻無法掌握它們在當地人一生裏面的全部意義。而好不好吃,在任何文化的食物系統裏面,都可能不是最重要的考慮。身為遊客,我們只好放下奇想,不要太在乎吃到嘴裏的東西究竟有多正宗。就算正宗,它也未必美味,你更未必懂得它背後的一切。遊客都想在某方面當個暫時的本地人,可這卻是個注定行不通的幻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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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雜評 | 梁文道:糧草先行

【飲食男女】去年有一個朋友送了我一包非常特殊的禮物,那是一份「MRE」——「Meals, Ready To Eat」的簡稱。但這可不是任何一般的即食食品,「MRE」乃是美軍野戰食品的專有名詞。外裝是一層棕色的鋁箔,必須用刀劃開。內裏則有一份主菜(我手上這一包是燉牛肉),一份蔬菜為主的伴菜,一包餅乾加上一小盒芝士醬,一塊蛋糕,一包朱古力粉飲品,還有一點別的小吃。這包「MRE」你可以在市面購買,大概十幾元美金,有些人會買來當做儲糧,以備不時之需。它的好處之一是保鮮期夠長,第二則是能用冷水煮熟,很適合世界末日的時候躲在地下室裏讓人多活幾天,出來之後正好見識人類文明盡成廢墟之後的景象。 「兵者,凶器也,聖人不得已而用之」。的確,戰爭奪人性命,讓別人再也看不到明天,也再吃不到下一口飯,確實是人間至凶,遠比任何傳說中的惡鬼可怕。然而,執行這項可怕任務的軍人卻得想盡辦法餵飽自己,讓自己活命,就像拿破崙所說的:「士兵要靠肚子行軍」。所以,不妨從飲食的角度,把戰爭簡化成一種要令自己繼續吃飯,好使他人再也吃不了東西的行動。為了達成這個目的,軍事強國總是會在軍隊的飲食問題上費盡心思,投入大量資源。比起平常大家在電視上看得到的炫目軍火,這些不易看見的東西可能更能說明一個國家的軍事實力。就拿美軍的「MRE」來說吧,它的主菜口味繁多,除了燉牛肉,還有火腿奄列、肉醬意式餃子、豬排配牙買加醬汁,和火雞肉配薯仔等十餘款花樣,全是美國大兵日常愛吃的東西。必須記住,這是野戰在外,不便回到基地時才吃的伙食。要是情況許可,這些士兵一般都在營地用膳。而營地裏的食堂,俗稱「Chow Hall」,聽起來可不是個教人開胃的地方。但是美軍基地的食堂今天已經變成了綜合性的快餐店,食物選擇比從前多,口味也比從前好,有漢堡和熱狗等尋常垃圾快餐,更有中式雞飯等讓人想像不到的菜式。美國軍人私人閒聊,常有的話題之一,便是比較哪一個軍種那一支部隊的伙食較好。有很多陸軍認為海軍的食堂最好,海軍則以為空軍更棒。 當年美國佔領伊拉克,推倒薩達姆政權之後,過了四、五年,巴格達很多地區的供電系統都還沒有修復,每天限時給電數小時;可是美軍基地的食堂卻早在入侵的頭一個月就已經修得非常完備了。基本上,這不叫食堂,而是一整座food mall,薄餅、炸雞、費城牛肉三文治,甚至亞洲風味專賣店,一個個間隔繞着整座冷氣空調的大房子,把沙漠營地變成美國商場的食物廣場,大概能夠稍解軍人思鄉的腸肚之愁。我甚至在電視上看過他們航空母艦的BBQ派對,直接在甲板上架起一大排鐵灶,大兵就站在灶旁烤牛扒和熱狗。而甲板底下的餐廳二十四小時開放,讓全天候輪班值勤的軍人隨時有東西可吃。不知道是為了宣傳,還是偶一為之的節慶大餐,我居然還在這部紀錄片裏看到他們從廚房端出一盤盤開邊龍蝦尾。 按照許多人的傳統觀念,如此嬌慣的飲食生活只會腐化士兵的作戰能力;只有吃苦耐勞,才能磨煉出銅鐵般的冷血機器。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北韓的軍隊大概就是今日世上其中一支最勇悍的部隊了。大家知道,北韓奉行「先軍政策」,甚麼經濟民生都不重要,惟有國防擺在最前頭;明明人人勒緊褲頭,它還是要傾舉國之力,保證先把軍人餵飽。難怪不少北韓青年最渴望的職業就是從軍,起碼不必捱餓。不過,最近幾年情勢有變,他們的經濟狀況實在太糟,食物真的太過短缺,乃至於連最受重視的軍人竟然也面對了吃的問題。這群吃得很不好很不夠的軍人可會變得更有戰鬥力嗎?根據報道,實況並非如此,有些軍人棄甲歸田,理由就是找不到當兵的理由,反正當兵也不能保證不捱餓。當然,關於北韓的任何消息,我們都只能半信半疑。 根據史書記載,歷史上有些軍隊吃飯的狀況倒是可以確證的。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奧圖曼土耳其帝國的禁衞軍。在這個古老帝國仍未成為歐洲病夫,仍然強盛壯大的年代,它的禁衞軍可是出了名的善戰,其編制管理方式之先進,更成了包括英國御林軍在內等西歐各國禁衞軍的靈感來源;可是這些西歐國家卻沒有學到土耳其禁衞軍對吃的重視。他們不止胃口奇佳,能吃會吃,甚至乾脆用廚房裏的職位來命名各個層級的軍階,「燒湯師傅」是高級指揮官,「麵包師傅」可能低級一點,「廚房雜役」則是最底層的小頭目。無論打到那裏,這個威名赫赫的軍團最要緊的大事就是搞好廚房。萬一不慎丟了軍旗,那就和其他軍隊一樣,是必須懲罰的奇恥大辱。但要是丟了連隊裏的煮飯大鍋,那它的指揮官可能就要免職,甚至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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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雜評 | 梁文道:香港不相信大話

【蘋果日報】香港不是不相信愛,它只是不大相信成天到晚從嘴裏吐出來的愛,不相信任何藉着一種地域身份的愛所發展出來的宏大論述。事實上,過去的香港根本難以接受所有宏大而高遠的陳述及理念。每回聽到有人高談「正義」和「自由」等各式各樣的重要價值,香港人總是要懷疑的,就算他談得大義凜然,口若懸河,我們還是忍不住要冷冷說句:「懶正義」。「懶」這個字真是巧妙,把它加在一個很偉大很正確的價值之上,那個價值立時便被懸空,多了一段距離,多了一股演戲的味道。沒錯,要是換做十年以前,今天動不動就要激動地高喊「這是個大是大非的問題」的人,一定會被香港人看做演員,就像周星馳電影裏的搞笑角色。我們回應他的最佳方式便是周星馳式的態度,非常戲劇非常誇張地揚起下巴,提高聲調地說:「係嘛,咁勁呀?」 所以香港人的名字一直離不開「功利」和「實際」這幾個形容詞。猶如史上任何一座偉大的商業城市,香港並不以「信仰」聞名。今天主張城邦自治的論者有時會提起威尼斯,而威尼斯正正就是一個不談理念不講原則的商人城市。在宗教分歧折磨全歐洲的時候,威尼斯人的格言是「首先是威尼斯人,然後才是基督徒」。在羅馬教宗,君士坦丁堡牧首和穆斯林之間,他們小心計算,左右討巧。對這種人來講,除了利益,這個世界根本沒有什麼事情稱得上「大是大非」。 我一直懷疑香港人「功利」和「實際」的名聲。在我看來,香港人並不真的都是唯利是圖,我們只不過是不喜歡大話而已。然而,這種不喜歡「大話」,傾向在任何偉大德目前面加個「懶」字,並在所有事關原則的討論之後補上一句「這是個觀點與角度的問題」的按語的態度,卻也促成了一種虛無的犬儒主義。 出於這種犬儒,當年市區重建局拆除利東街,當局死活不願相信有人真的熱愛社區。到了清理菜園村,他們仍然不相信有人真的要求「不遷不拆」。在他們的眼中,問題只是賠償的數額罷了。他們當時還不曉得香港正在變化。 香港變了,變得開始相信理念、原則和立場,變得喜歡爭論「大是大非」,更變得開始不介意談「愛」。這是好事嗎?當然是好事。除非我們走向另一種極端,把一切討論都變成「愛」和「不愛」的問題,把所有事物都連上了「大是大非」的價值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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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雜評 | 梁文道:不必去愛的香港

【蘋果日報】我愛香港,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我小時候在台灣接受過國民黨的愛國教育。我越來越愛香港,是因為過去這麼多年來回大陸,聽厭了老要把愛國掛在嘴上的訓令(想想看,甚至有家國產電器品牌叫做『愛國者』)。而香港,我一度以為,是一個不必要求我愛上它的地方。你生在這裏,住在這裏,或許會愛上它,或許對它有很多不滿,無所謂,沒有人一天到晚教你應該怎樣愛它,週圍也沒有那種「愛」的氣氛約束你的心智感情。如果移民,沒人罵你叛徒;如果回來,居然又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照樣指手劃腳。如果多拿一本外國護照,沒有人會質疑你的忠誠,甚至可能根本沒人考慮過「忠誠」的問題。 前陣子香港人如此反感國民教育,在我看來,絕非什麼「港獨vs中國」的意識對立,而是我們身上一股氣質使然。縱觀全球華人社會,台灣人當然要愛台灣,中國人當然要愛中國,新加坡人愛新加坡更是愛到不太願意接受批評的地步。但我們香港人不來這套,「愛」在這裏沒有那麼大的市場,我們比較相信愛不能勉強。就算愛,我們也不會隨便說出來。倒不是含蓄,而是氣質使然,我甚至要說它關乎審美與格調。要是有一個政治人物大聲疾呼「我是香港人,我愛香港」,然後很台灣地跪了下來在電視攝錄機前親吻土地,我們大概會覺得肉麻。要是看見有人使用一款手機,上面的品牌名字大剌剌地寫着「愛國者」,我們一定會忍不住笑了出來,低聲嘖嘖「駛唔駛呀」!換句話說,香港人不像其他華人這麼地「愛」,是因為我們覺得這種宣之於口的方式「唔型」。 於是我們便有意無意地為自己保留了一塊自由和理性的空間,在辯論公共事務的時候,不會動不動就舉起「愛香港」的旗子,像大陸的網站討論那樣,掄着大棒指責對手「你不愛香港,你是港奸」。也不會在一聽到別人批評這座城市的時候,就氣血上衝地罵他「你這麼討厭香港,你滾出去」。而在其他地方,這種基於地域身份的愛往往都會演變成一套意識形態的霸權。愛台灣也好,愛中國也好,立場很容易就會取代冷靜的思辯,使得大家費盡心思地去證明自己的愛和對方的不愛。然而,就像漢娜.阿倫特(Hannah Arendt)分析法國大革命時所說的,這種熱愛與忠誠根本是證明不了的。於是討論就成了一團泥沼中的混戰。 香港,曾經因為這種帶着點酷味的氣質,成了華人社會中唯一一個不相信「愛」的地方。所以我愛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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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雜評 | 梁文道:民以食為天

【飲食男女】很多朋友對莫言得到諾貝爾文學獎很不以為然,他們看不慣他在許多官方場合上替政府塗脂抹粉,也受不了他那種左右逢源的「老好人」架勢。再分析下去,便有人說他是個「實際而狡獪的農民」。我瞭解這話不是貶損農民,而是試圖勾勒出某種並不罕見的農民形象:土地上生活逼人,於是斤斤計較但又目光短淺地營圖眼前小利;村子裏人事複雜,於是忙着討好各方,絕對不得罪那些三姑六婆。 我不知道莫言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但是看他自述平生,尤其是早年捱餓的經歷,總是會叫我想起二十年前我在大陸火車上遇見的那些農民,想起他們常掛在口上的那句:「共產黨算是不錯了,要養活十二億人可不容易呀」。 研究中國農業史的名家黃宗智先生判定明清以來的中國一直以「小農經濟」為基礎,地寡人多,如何以有限土地資源養活眾多人口,一直是中國經濟的頭號難題。在這樣的狀況底下,「普遍貧窮」乃是常態,一日兩餐則是最叫每一個人憂心惆悵的大事。且看「民以食為天」這句老話,與其說它表達了中國人有多愛吃,有多麼熱衷美食;倒不如說它是個赤裸裸血淋淋的生死課題。國家好不好,政治得不得民心,它首先是個我吃不吃得飽的問題。政府說到底就是個我吃飽了沒有的事,而不一定是眾人之事。 大家總以為「忠君」是個中國人很看重的傳統美德;只要讀讀歷史,就能發現戲曲小說裏那些岳飛關羽,那些忠烈千秋的傳奇,其實從來都是讀書人講給農民聽的故事而已。歷代殉國的忠勇之士幾乎全是士大夫,我很少聽說一般老百姓會忠君忠到跑去為崇禎自殺。相反地,他們只想過上太平日子,不管你是李自成還是多爾袞,只要給我吃飽的希望,我就投降叫你做大王。很多年前,一位殿堂級的大陸作家便曾拿中共那套農民起義史觀開玩笑,說中國歷史的真正骨幹力量不是「起義」,而是「投降」;全靠老百姓會投降,任你城頭變換大王旗,我民間照樣把日子過下去,中國才有了這兩、三千年綿延不絕的歷史文化。 遠的不說,光看抗日,當年頗有一批愛國學生下鄉宣傳抗日,呼籲農民子弟參軍報國。結果有不少紀錄顯示,不少學生被農民們駡得狗血淋頭,給人轟回城去。為甚麼?因為經過多年軍閥割據,這些小老百姓實在受夠了,他們再也不想當兵,只要好好種地。他們不管亡不亡國,也不怕鬼子進村。反正今天鬼子還沒打過來,我還有活命吃飯的機會;要是我去當兵拒敵,我馬上就是死路一條。 莫言拆解過「吃」這個字,說它拆開「就是『口』和『乞』,這個字造得真是妙極了。……口的乞求,口在乞求,一個『吃』字,饞的意思有了,餓的意思有了,下賤的意思也有了」。 衣食足然後知榮辱,是否吃飽之後就不必下賤了吧? 可我懷疑飢餓已經成了集體記憶,而吃又是中國人感知世界的基本模式,甚至立身處世的原點。所以我們連思考社會和政治等規模宏大的問題時,也還是擺脫不了吃的格局;當我們在判斷正義與道德等涉及歷史與記憶的價值時,照樣離不開吃的限制。就像當年那些忘了自己曾因荒謬攻策挨餓,忘了家人被暴政逼死的農民,他們跟我說「共產黨算是不錯了,十二億人吃飽不容易」。吃,如此肉體,如此現世,它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它「當下即是」。又好比今天讚頌盛世的那群人,他們不關心盛世背面的陰暗,也不想關心那些「吃飽了撑着沒事幹」,跑去和政府作對的人;最重要的是我,是我今天日子過得好,是我衣食無憂富貴太平。這甚實是另一種我有沒有吃飽的思路。 我不敢批評莫言在政治上的取態,正如我當年不忍駁斥那些在火車上和我一同喝茶一同剝瓜子的農民。我沒捱過餓,但我知道怹們餓過,真的很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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