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

<天璇>布拉格千面之旅

这是需要怎样的沉淀才可以到达的姿态?在经历了千山万水的跋涉,在走了一万一千里路以后,要留存自己本来的面目,这是要实现多少次蜕变才可以完成的真义呢。旅行的意义可能就藏于其中,去过河流一样的生活,秘密一样的生活,有清流急湍,千层浪,也有静水流深,心照不宣的静谧。守住自己的内心,内心无论如何光耀万丈,多少侧目驻足,只要做好自己,保存本真的姿态,这是布拉格的所在,是多少油彩用尽,也无法完成的旷世临摹。     布拉格千面之旅   文/余蜡树 (University of Würzburg)     一座城市有千张面孔,就在你捕捉到她的一个瞬间,你已错过更多的分分秒钟。但是只有你记住的那个模样,可以证明她勾人的魅力。 —- 布拉格侧影记,2012年   文艺布拉格:里尔克与卡夫卡   你的诗歌,他的城堡,我想起在大二时一堂写作课上,我忽然忘情的背诵起里尔克的这首《秋日》,仿佛我读它的时候也被缪斯劫持。我在那一刻仿佛没有听觉,只听见灵魂的洗礼;仿佛没有视觉,只看见圣洁的阳光。 对于和我一样学习文学的人来说,布拉格首先意味着卡夫卡。卡夫卡的一生都在布拉格度过,他的职业生活与创作历程,都与布拉格紧密相连。或者说布拉格在很大程度上就指向了卡夫卡,因为卡夫卡的出现,他在语言上所表现出来的天纵之才,让他成为二十世纪现代文学的奠基者之一。他的文学创作和思考,从布拉格的大街小巷甚至土坑地下道,一直冲上了城堡、圣维特教堂之巅,他的文学魅力与布拉格这座城市融为一体,这便是我对这座城市心生向往的原因。 同样是出生在布拉格,里尔克在故乡的名气显然不如卡夫卡。这位诗人,从离开故乡那一刻开始就在不停的寻求真正的故乡。对于诗人来说,也许只有不停地找寻,才是他心中唯一的归宿。   “谁此刻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 谁此刻孤独,就永远孤独 就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 在林荫路上停定地徘徊,落叶纷飞”   我想起在的大二的时候一堂写作课上,我忽然忘情地背诵起里尔克的这首《秋日》,仿佛我读它的时候也被缪斯劫持,我在那一刻仿佛没有听觉,只听见灵魂的洗礼;仿佛没有视觉,只看见圣洁的阳光。我一直困惑于是怎样的童年经历根深蒂固的让他如此执拗地在路上,又如此骄傲,仿佛不容于任何一处地方。当我在布拉格老城广场火药塔南边的干道上,邂逅了里尔克的雕像,我大概知道了答案。     我询问过在青年旅舍工作的捷克小伙,关于里尔克在布拉格的踪迹。后来我按着他给我在地图上渺小的粗略的标识,一步步走向那两个街口之间。前一秒钟我还在内心安慰自己,即使找不到,也没有什么,毕竟这儿就是他的故乡,这儿的每一片树叶和每一块石头,都可能在他儿时留给他印象。当我抬头看看逐渐明亮起来的晨光时,就在我眼前,我见着了里尔克。他是如此的削瘦,眼眶深陷,轮廓很细,是一个羸弱的诗人模样。布拉格他的故乡,因为他童年时光的不如意,谨慎的将他成年时期的雕像放置在这儿。他的故乡,也许有他不知道的恋想;因为在他还没有认出方向的时候,他离开了家。 我本来想捡一片树叶当作纪念,可是我环顾四周,正是欧洲的初春,所有的绿叶在树上正发芽生长。是啊,诗人瘦弱而春天丰满,春天之所以迷人,正是因为诗人不遗余力对她的歌颂,我想这是诗人留给人们的遗产,我们能够回报的,就是用深呼吸去感受这茁壮的季节和生命。 读过里尔克动人的诗歌,邂逅了他削瘦的面容;我不得不更快地被卡夫卡的意义所笼罩。让人啼笑皆非的是,我坐地铁到了布拉格东郊,在一处车站左右问了好多当地人,他们都不知道Franz Kafka的墓地所在。只有其中一个中年男子说好像在城堡区。我摇摇头但是表达了谢意。我知道卡夫卡就在附近,而就当我快要失望的时候,猛然瞥见,对面马路的建筑围栏缝隙中,好像是一块块墓碑树立。我走了过去,门里面有一块牌子立着:Dr. Franz Kafka.箭头指向右边的五百米。就是这儿了。     这座犹太人墓园,是布拉格城中最不知名的一处。别处都躺着布拉格有史以来最伟大和最出名的政界、宗教界人士。而我心中只有卡夫卡,所以直奔这儿来了。也许是天气太好的原因,实在是不怎么能够调动阅读卡夫卡时那种严肃低沉的情绪。于是拜谒卡夫卡之墓也就变得轻松了许多。几百座墓碑,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我一路走进去,只有卡夫卡的墓地前有最多的鲜花,也有好多他的文学爱好者留下的字条。我想这是所有文学语言爱好者之间最好的交流方式。已经不需要翻译,卡夫卡知道我们都是那寻找城堡入口的K,和快乐生活在现实世界的人,如同他当年一样。 在布拉格的很多地方,都是卡夫卡曾经常常驻足、来往的地点。包括城堡区内,几十米长的黄金小巷。他曾经居住过的22号房子,如今是一间小小的书店,墙壁刷成淡蓝色,温暖恬静。店内有很多卡夫卡的照片,我也发现了里尔克和莎乐美的肖像。的确只有书店是纪念一个作家诗人最好的存在方式。 在上去城堡的路上,我经过一家卖杂货的小店。这家店在转角处,面积很小只容得下两三个人,更多的东西都放在了外面的走廊上。当时带该是上午九点半左右,店主是一个中年男子,他腼腆而又低沉,默默地在摆弄和安置自己店里的东西。那一瞬间我相信,就是在卡夫卡的时代,这个中年男人的父亲或者祖父,每天清晨打开店门,也许恰巧弗兰兹·卡夫卡从山上下来,路过这里,打个招呼,卡夫卡博士露出少有的微笑,舒展他的眉头,那一定是一个轻松的周末。   颜色布拉格:油彩用尽也无法胜任的临摹   来到布拉格,视觉上最大的震撼,便是这儿富于变化又跃动的色彩。画家就算用尽所有的油彩,也无法完成这旷世的临摹。 在下火车之前的三个小时里,我已经与一个捷克姑娘成为了朋友。我们在车厢里热情的谈话,我们找到了许多共同话题。三个小时里我们谈过了文学,还有绘画;她的母亲是一位专栏作家,她的父亲经营着一间画廊。而她,正在布拉格的大学学习艺术管理。 我想再也没有另外一个家庭代表了我对布拉格的整体想象。事实上布拉格在视觉上的冲击,丝毫不亚于文学的浸染。在布拉格的视觉感官体验,甚至刷新了我对于文学之城的印象。     我到达布拉格的时候是一天中光影最丰富的时间。黄昏,风吹过伏尔塔瓦河,无数个斜阳倒影折射着岸上的万象。这夕阳的光沿着查理大桥横亘而来,仿佛是黄金的雕刻刀,把这颜色定格在布拉格每一座中世纪以来的建筑上。地面的每一块石头因而有了灵气,偶或飞过的鸽子羽毛也染成了橘色,教堂的尖顶试图搜集这万千光束,而交错的电车天线又像五线谱一样努力地挽留这富于旋律感的照耀。 在塔楼上的瞭望,更是把这座“千塔之城”的姿色揽尽。城市建筑的顶层,几乎都是橘红色,但是因为形状、位置的不同,夕阳时刻变化的角度和光照,眼前的鸟瞰之景,让我没有办法停下来记忆这一刻布拉格的样子;却只好在回忆的时候脑海里呈现一场流光溢彩的画面。 当沉浸在这般流动的光线中,时间就开始吝啬起来。但是这样的情感等来的是布拉格夜晚的更大魅力的释放。     布拉格这座城,用固态的建筑和流动的光影,抵抗时间的流逝。登上钟楼,老城广场的完美精致尽收眼底。这黄金一样的颜色,却丝毫不显得轻浮,反而空灵起来,如同一颗水晶装饰在城市的胸间。 独步在夜晚的布拉格,让我心生疑惑的是,如此热闹的城市,旅游的人群占据了大半的喧嚣,但是这座城市给我的感觉仍然是静谧的,一点也不漂浮于这些来来往往的过客的身影之上。她仍然很坚定,过着自己河流一样的生活,过着自己秘密一样的生活。 这是需要怎样的沉淀才可以到达的姿态?在经历了千山万水的跋涉,在走了一万一千里路以后,要留存自己本来的面目,这是要实现多少次蜕变才可以完成的真义呢。旅行的意义可能就藏于其中,去过河流一样的生活,秘密一样的生活,有清流急湍,千层浪,也有静水流深,心照不宣的静谧。守住自己的内心,内心无论如何光耀万丈,多少侧目驻足,只要做好自己,保存本真的姿态,这是布拉格的所在,是多少油彩用尽,也无法完成的旷世临摹。   表情布拉格:士兵的冷静与新娘的幸福笑容   布拉格的表情,大概就是在士兵冷静的表情之下,却异常幸福温暖的笑脸吧。 在参观城堡区的过程中,会时常碰到在城堡中四处走动巡逻的卫兵。因为捷克总统就在城堡内办公,又是游客聚集的地方,保卫这里的安全,同时他们本身,也成了城堡中的一大亮点。他们穿着深蓝色的制服,因为阳光的原因有的戴着太阳眼镜,显得酷劲十足。在门口的警卫岗笔直站立的两个士兵,并不阻止游客排着长长的队与他们合影。任游客趣味横生的摆各种Pose,士兵也都保持丝毫不动,表情也不变化。他们肯定是早就习惯了这种被当作一道景观的生活。 但是他们同时也不会忘记自己的职责。要怎样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又穿过这热情的人群,还要保持自己的姿态严肃冷静,又不能够有半点无视游客的表情。我不禁觉得这群士兵真是十足的可爱了。 每天中午十二点,有军乐队在城堡列队演奏军乐,而一队士兵会在广场上进行各个位置的换防仪式。每当此时会吸引众多游客驻足观看。 这是一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办公的地方,却也是最开放让游客游览的地方,还能一睹警卫的风采,不能不说是一件亦庄亦谐的事情。他们用枪杆有力地敲打着地面,发出的声响配合整齐划一的动作,带给人一种精神抖数的体验。 圣维特教堂是城堡区最高的建筑,和城堡的地标。哥特式的风格总是赫然的朝向天空指去,凛冽于风雨中,代表教皇权力的威严。我在城堡中漫步的时候,碰见了一对拍摄婚纱照的新人。新娘浪漫的婚裙和幸福的微笑,新郎眼中的温情,是布拉格城堡这一天一道亮丽的风景。 许多游客也都趁着他们拍照的姿态,记录下这幸福幸运的时刻。布拉格是许多恋人向往的蜜月之地。这里澄澈的天空,浪漫古老的城堡,温馨的小巷,都是为恋人们制造的圣地。恐怕难以找出第二个地方,可以培育出这么温情的时刻。 布拉格的表情,大概就是在士兵冷静的表情之下,却异常幸福温暖的笑脸吧。 品尝着布拉格这座老城喧嚣与孤独的双重性格,而其中滋味,只有当双脚踏上这里的石头路面,听见波西米亚风的高唱浅吟,遇见角落里沉思的一个写作者,或者触碰到这座城市日夜跳动的心,你便会了解。一座城市有千张面孔,就在你捕捉到她的一个瞬间,你已错过更多的分分秒钟。但是只有你记住的那个模样,可以证明她勾人的魅力。     (采编自投稿邮箱;责编:周拙恒)     您可能也喜欢: <七星微语>第四十期:一句话证明你…… <天璇>爱情故事 东欧剧变二十年 ——系列之三·静静的多瑙河 <开阳>退避者与乌托邦(上)——理想主义者的梦幻曲 <天玑>萧萧落木(一):老浑沌 无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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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鏡新聞網 | 薄熙來被雙開 政治結仍未解

東方日報 被扣查近半年的前政治局委員兼重慶市委書記薄熙來,受到簡稱「雙開」的開除黨籍和公職處分,這是黨內的「極刑」,而其涉嫌犯罪部分則移送司法機關處理,意味着這宗轟動海內外的大案終於到了收尾階段,也意味着薄熙來難逃牢獄之災。 薄熙來涉及的罪狀不少,包括在王立軍及薄谷開來殺人案中濫用職權、利用職權為他人牟利、收受他人巨額財物、與多名女性發生或保持不正當性關係、違反組織人事紀律、用人失察失誤等;單是收受他人巨額財物一罪,已足以令薄熙來面臨無期徒刑。 值得一提的是,當局在公布薄熙來罪狀的同時,亦宣布了十八大舉行日期,顯示圍繞薄案及未來人事安排的爭議已經取得共識,中共換屆開始進入交棒階段。事實上,繼薄谷開來案和王立軍案完成審理,現在處理薄熙來案可謂順理成章,十八大召開在即,當局顯然不想此案再拖下去,以免夜長夢多。 作為根正苗紅的紅二代,薄熙來曾是備受注目的政治明星,風頭一時無兩。他表面上勤政愛民,嫉惡如仇,以唱紅打黑、鐵腕治渝得到人心,甚至被譽為黨內的「清流」;然而撕開漂亮的外衣,他實際上是一個權力欲膨脹,專橫跋扈,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當代惡吏。如果說百姓之前對執政當局還抱有一點希望和信心,那麼,隨着薄谷開來案、王立軍案和薄熙來案陸續曝光,百姓的希望已經完全幻滅,信心已經徹底崩潰。 特殊黨員 前腐後繼 官方媒體評論薄熙來案時稱,黨內決不允許有「特殊黨員」,無論職務有多高、影響有多大,只要違反了黨紀國法,都要受到嚴肅追究和嚴厲懲處。類似言論,當年在處理陳希同及陳良宇等大案時,人們早就聽過了,百姓一次又一次對當局寄予希望,換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如今誰還會相信這種鬼話呢?實際上,當權力不受監督和約束,自然就會產生腐敗,自然就會出現「特殊黨員」,一個薄熙來倒下去,必定還有更多薄熙來站起來,無論官方如何義正詞嚴,也無法掩蓋這個事實。 有人說,薄熙來事件曝光,對太子黨勢力和左派勢力造成沉重打擊,其實,受到沉重打擊的豈止太子黨勢力和左派勢力,愈揭愈多的貪腐巨案,使執政黨逐漸失去民心,其誠信和形象已經蕩然無存,其執政合法性也愈來愈受到質疑。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腐敗,八千多萬黨員龍蛇混雜,黨風不正,黨紀不彰,薄熙來案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對於執政黨來說,腐爛不堪的權力機制以及核心價值觀崩塌,才是最大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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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外楼 | 现在离一场新的“文革”有多远?

现在,我们有两个中国:一个是电视中的中国,一个,是网络中的中国。电视里的中国,领导很忙,人民很幸福,外国很乱。现实与网络里的中国,领导不知为谁在忙,人民为生计奔忙,外国人民很幸福。 作为中国人,我们真不知道该相信哪一个中国更真实。我们都是“不明真相的群众”、是“不明真相的围观者”,我们都是祖国的陌生人。 我们是中国人,但是我们不知道我们国家边界谈判是如何进行的,只知道签署了什么条约,但哪些收回了,哪些丢失了,我们一无所知。我们不知道援助了哪些国家,花了多少钱,有什么结果……因为这是国家机密。 我们是国家的主人,但我们不知道自己的仆人的真实情况。除了我们村委会的人,是我们一人一票选出的,别的,我们都“被代表”了。我们根本不知道那些乡长、县长、市长、省长从哪里来,他的为人、能力、水平如何,但是,他们都成了我们的仆役。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实际上连户口都没有迁到他工作的主人们的辖区之内,有的则将自己的老婆儿女的户口迁到国外番邦去了。我们是主人,但是主人不能知道仆人们有多少私有财产,因为,这也是国家机密。 我们不知道我们的政府是如何开支的。我们不知道我们的家底究竟有多少。我们不知道一年里有多少人犯罪,有多少人被判处死刑。我们不知道现在传得沸沸扬扬的王立军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只知道黑箱里整天在雷霆万钧地响,但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我们的三公消费究竟是多少。我们不知道以后我们的养老金的明天会怎样,我们不知道我们的未来究竟是什么……。 不是我们不想知道,不想明白,而是不让我们知道。本来,新闻是以提示真相为目的,它有责任和义务为读者提供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我们有的只是宣传,没有新闻。我们宪法上言之凿凿的“言论自由”,不过是看上去很美的一纸空文。本来,政府是为选民服务的,公务员们是靠我们养活的,我们的衙门中,到处可见的也是“为人民服务”这五个大字,但一个“刁民”想了解某个事件的真相与实情,想问一个局长的办公电话,恐怕同想上月球一样地困难。 本来,上网也是了解事件真相的重要渠道,但在中国大陆,网络也是宣传。任何与上级不一致的言论,都会被屏蔽和删除,如果得罪了土皇帝,可能还会被拘留、警告、跨省通缉或追捕。本来,台港澳都是中国领土,我们都是一国同胞,但他们出版的一些介绍大陆真相的书,却不能进入大陆,看他们的书,也象做贼一样地偷偷摸摸。我们除了小道消息,只有猜测和谣言,只有谎言与恐惧。 一个国家,当大部分人是不明真相的群众的时候,怎么让人相信,他们是国家的主人。当说真话需要勇气,揭示真相需要去外国领事馆依仗洋人支持的时候,这个国家已经不是我们的。我们是中国人。我们却是围观中国的看客。我们起哄,我们嘲笑,我们冷漠,我们痛哭,我们诅咒,我们呐喊。但我们都不明真相。 愚民的结果,必然是愚官。我们的公仆们会相信官方的统计数据吗?一个只想听到颂歌的官员,听到的就只会是颂歌。皇帝说马,肯定就是马。皇帝说鹿,肯定就是鹿。当年的秦二世,最不喜欢听到坏消息,所以,谁告诉他真相(“天下大乱”,“烽烟四起”)谁就吃刀板子,最后他听到的,便全是“形势大好,越来越好”和二世同志“伟光正”这样的“盛世放歌”了。 不明真相的主人占绝大多数的国家,也就是不明真相官员占绝大多数的国家。这是互为因果的。中国正处于“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之境。 尤其可怕的是,在不明真相中,第二场文革却似乎离我们非常之近,人们在举国体制的操纵下,几乎人人都可能成为不辨真相不明真理的暴民,丧失了起码的判断能力和基本的人性立场。记得几年前看过一篇关于东德的文章,大意是,在柏林墙推倒之后,曾对一些士兵进行了审判,其中一个士兵因为枪杀企图越墙逃往西德的人士而被判有罪。记得审判官说的的大意是,作为一个士兵,执行上级的指示并没有错,但是,法律之上,还有良知。你可以开枪,这是你的职责,但是,你可以将枪抬高一厘米,打不准他,这不是错,而是你的良知。 这几年一直在想这样一个问题:在中国,我们也有非常多同样的情况,事后会得到审判吗?在中国,会有士兵肯在举枪的时候,将准星抬高一厘米吗?在中国,如果有了这样的不愿抬高枪杆的士兵,事后会受到自己良心的谴责吗?!通过这几年的观察得出的结论是,三个都不会——我们的士兵不会有良心的不安,他们在瞄准时也不会抬高准星,他们的这些践踏良知的行为更不会受到审判。 这是中国的现实——所有理想大厦,都建立在这样一个现实的土地之上。 这使人想起,中国还会发生文革吗?如果发生,需要多少时间。 1980年代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曾有一段思想解放的美好时光。在一次会议上,人们慷慨激昂,欢呼解放思想、大胆创新、革除旧习,以民主、自由、平等等普世价值来引领时代。会议的记录者记下了他们的精辟言论。但是,时隔不久,风向180度转弯,按照上面的指令,要开会肃清流毒。于是同一拨人,又在同一个会议室召开了座谈会,几乎大家都坐原样的位置,却能讲与上次意思完全相反的话,而且同样表现出慷慨激昂、出自肺腑。这些人,按照现在的说法都是社会精英。他们会上所说,同上次发言,观点完全相反,却是同一个思想敏捷、神志健全的成年人。会后他们没有表现出任何道义上的不适,谈笑风生,饮酒吹牛。那时,才真正理解了孔子的话是多么苍凉与无奈:“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 1990年代末,上面号召在全国县处级干部中开展“三讲”教育,组建了巡视组,指导开展工作。组长是一个老同志,身体非常好,冬天仍然坚持洗冷水澡。巡视组的工作,是听班子成员一一汇报,让他们对所有班子成员作出评价,查问题找原因,如实反映。然后找他们单位的相关人员核实,提出处理意见,报告上级。几个单位听下来,毛骨悚然。一是各个单位里,看似风平浪静,却都是杀机重重:班子成员之间,正副职之间,上下级之间,下级之间,真是一个个都是乌眼鸡,恨不得将对方吃了。相互揭发之狠,上纲上线之高,相互都恨不能将对方致于死地。而组长因为经历过文革洗礼,对这一套非常熟悉,安之若素。后来幸亏后来上面没有将这一运动“持久深入地开展下去”,不了了之,否则如果继续下去,开批斗会将充满火药味,而且马上拿起武器投入战斗的人,也不在少数。而现在的战斗,再也不会象文革那样了,只会更狠,更斩草除根。 现在的中国,文革随时随地都会发生。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社会情况,事实上比现在好多了。现在官民对立比当年严重,贫富不均比当年更加加剧,政府的信任度已经低到没有多少人相信政府的承诺和所有的辩解的地步,流动人口或失业者比当年更加众多,民意中的暴戾之气也比当年旺盛。这几年,我们社会上发生文革的气氛根本没有消除,而是越积越多。官场上,只要看看各地对唱红歌的趋之若鹜,就可从中看出一些端倪。社会上,只要看看网络上有多少暴力语言,就会知道现在是什么时代。 一个社会,起关键作用的,是三种人:官员(有权)、知识分子(有智)、商人(有钱)。官员中,对文革有切肤之痛的人,在权利面对,未必会反对文革。没有经历文革的人,因为对文革的不了解,常常抱着不妨一试的态度。一旦文革发动起来,官员中积极参与的,至少占半数以上。而知识分子,更让人心寒,大多是骑墙派,几乎绝大多数都会“积极参加”。 对文革,知识分子里,除了巴金、冰心等老作家作过真心的忏悔,更多的,都是以无辜者的面孔出现。作家浩然一直认为自己是功臣,刘绍棠则认为挨打是应该。哪怕如梁晓声这样经历过文革苦难的人,也在为文革中知青运动高呼“青春无悔”。原来以为张艺谋是一个有点国际视野有点良知艺术家,不料每况愈下,不过也是一个见利忘义之人。 再看看那些大艺术家们,齐白石、徐悲鸿运气好,去世早。除了林风眠先生,其他的大师如李可染、傅抱石、黄胄、石鲁、黎雄才、关山月……哪一个不是在饿殍遍野的时候、在一片哀鸿中讴歌盛世的?真是“画家争夸黄河清,意在歌颂毛圣人”。如果说,在当时强作欢颜还情有可原,那么等到文革结束,他们中有谁曾对自己的颂圣行为忏悔呢?可有谁曾想将功补过再作《三年大饥荒》、《饿殍万里图》、《文革武斗惨状图》呢?没有!相反他们都说自己是受害人。 商人呢?只要不要搞到自己头上,是不愿去理会法治还是人治的。在当下,谁不知只有官商勾结才能赚大钱,谁不希望头上弄个红顶戴戴?巴结官员都来不及。只是聪明一点的有钱人,早就办好外国护照了,是法律上的外国了,但人还在,心还在,依旧在赚中国人的钱。他们当然怕文革,但他们有了后路无所谓了。 我们离上一场文革有多远?从时间上说,如果从开始的1966年算起,有46年,如果从结束的1978年算,也有30多年了,但是,文革的思想思维依然,我们并没有清算过,从社会文化上说,我们还没有走出文革。 我们全社会离上一场文革的心理距离,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如果要发生文革,只要中央有一声号令即可做到。上一场文革,从《人民日报》发社论《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到全面发动,因为传播问题,还有一个时间跨度。现在传媒发达了,只要领导人在中央台作个直播讲话,全国所有的省市县电视、广播电台都会同步直播,全国除了港澳台就可以实现全覆盖。讲话一般为30分钟。估计待讲话一结束,不用号召,肯定全国人民都行动起来了–从开始讲话,到全面发动,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当然,发出这样的号召完全不必用文革的词句,但可用文革之精神,即以一个神圣的名义,从内部寻找敌人,挑起国民的内斗,统治者从中渔利:如惩治卖国贼一个不留,如消灭贪官腐吏绝不手软,如打倒不法奸商大快人心,如为富不仁天理难容,如破坏环境天诛地灭,如误人子弟教师可杀、医生害人不打如何平民愤……不论提出哪一条,都足以点燃全体民众心中的怒火,都足以让全国人民热血沸腾,觉得自己真理在手,只待缚住苍龙! 当然,这一小时里,会有少数人抵制。但只要是上面有“诏书”,有“圣旨”,“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人到处都是,这些敢于抵制的不会超过1%,要么默不作声,要么在24小时里就消失了。企望有能够抬高一厘米准星的人吗?对不起,没有。如果有,可能已经被同伴打死了。 这一小时过后的23小时里,全国会进入狂欢状态。那一套原先熟悉的状态,会瞬息之间复苏。红歌、红海洋会马上出现,口号声、枪炮声、呼救声会响彻神州大地,中国会陷于一片血海之中。 现在是多事之秋。东边钓鱼岛事件,南边黄岩岛纠纷,西边有疆独藏独,北边有青皮光棍玩大炮仗。外患之大,莫过于莫明其妙的总与北极熊结盟,莫过于匪夷所思地总与山姆大叔为敌。但是,同要发生文革的内忧相比,这些外患都不过是疥癣之疾。 何辉新律师在陈平福煽动颠覆国家政权案的一审辩护词中,说道:“……文革早已被否定,今年在两会出席记者招待会上,中国政府行政首长温家宝先生还在忧虑和担心‘文革’有重演之势。我们的国家绝不能再搞文革那一套。坚决要防止文革复辟!我们要阻击这种苗头!文革斩断了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根脉,对我华族文明摧残之甚,中外罕见,古今独步!毁人不倦,谁与争锋!那些史料所呈现的残酷,让人肝胆欲裂,悲愤万分。痛恨极了!从此以后,国士近乎绝迹,人人恐惧,噤若寒蝉,唯唯诺诺,但求自保”。这段对文革历史的批判,是沉痛的。文革给中华民族的危害,归纳起来有以下几点。一,破坏了无数珍贵文化典籍、器物,二,侵害了无数民众的人权,三,使国人没有心思搞建设,破坏了生产力,四,破坏了世代相传的伦理道德,扭曲了人性,使国人的伦理素养严重下降。五,使文革时代成长起来的人,既与世界文化脱节,也与中华传统文化脱节,精神世界陷入一片真空。六,使许多知识分子,谈虎色变,不敢思想,不敢讲真话,人人自危,比清军入关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1978年,我们从政治上结束了文革。但文革的后遗症,仍然严重存在!一方面,我们这个时代的教材和影视,仍然有十分浓厚的文革时代痕迹。许多有权有势的人,他们对文革时代的管治方式,仍然情有独钟!他们的头脑,没有民主自由观念,没有人权观念,没有法治观念,不把人当人看,不尊重人的价值,习惯于举国体制,习惯于集中精力办大事,习惯于习惯于一言堂、家长制,没有权力接受监督和约束的观念。在稳定压倒一切的帽子掩护下,文革那一套,在卷土重来!另一方面,国人——尤其是这个时代的读书人——的精神世界严重萎缩。缺乏独立人格,缺乏独立思考,缺乏良好而扎实的人文基础,缺乏人性情怀。因此中国大陆各方面都没有大师,没有传世名作,没有思想有价值的电影、电视,到处都假冒伪劣的水货!只给人们带来低级、感性的刺激,却不能给人以心灵的启迪,不能使人对人生的意义有更加深刻的理解! 实际上我们仍然还处在文革状态!仍然,有许多人在苦苦坚守。他们批判文革。他们批判现行体制的弊端。他们批判当前法律政策的缺陷。他们捍卫做人的独立人格。他们探索人生的价值与意义。他们批判这个时代的道德败坏、分配不公。他们为权利遭到损害的民众打抱不平。他们对被歪曲的近现代史,作了澄清。他们倡导尊重人的价值的人道主义,谴责不把人当人看的兽道主义。他们对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什么是文明,什么是野蛮,什么是英雄,什么是强盗,什么是成功,什么是失败,什么是荣耀,什么是耻辱,重新作了还原。他们全面反省这几十年的阶级斗争论、经济中心论、市场经济论、反传统文化、无神论文化、社会主义观。他们置人的精神自由于物质生活之上。 一些内心丑恶的人,百般丑化他们。说他们是敌对分子。说他们是黑五类。说他们危害国家安全。为他们罗织种种罪名。但是,每一个良心未泯、稍有判断力的人,则认识到:这些苦苦坚守的人,是这个时代真正的良民,他们具有健康人的人性和思维,他们具有忧国忧民的社会责任感;他们所写阐述的观点,是对文革和文革遗毒的必要拔乱反正;他们的所作所为,有助于每一个人回到正常人的人性和思维,有助于我们的社会成为良善的社会,百姓安居乐业,在国际社会也赢得人们的广泛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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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China周刊 | 赵楚:假如甲午战争重新来过

“ 100 多年来,因为惨痛的近代史,中国人对于国家竞争的看法始终不能摆脱谁拳头大谁有理的思维,这是简单的山寨政治学“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观念的国际版,这种历史心理积淀的危害也许大大超过今日外部危机。力量当然重要,但倘若没有价值观和制度的优越和进化,及高明政治的配合,倘若仅把力量主要界定为枪杆子,那是注定一事无成的。”   在当代中国,日本二字犹如超级G点,各种形式夸张地渲染历史仇恨的东西多如牛毛,但很少有人敢于大大方方地承认,近代以来,日本除了伤害中国,从留学东洋到辛亥到改革开放,日本也是于中国大有恩惠、确有共同利益的国家,一味的仇恨历史观会把我们自己的国家带到哪里去?这个问题不值得思考和反思吗? 甲午过去100多年了,中国人大部分还是没明白,假如回到1894,那么我们应该直面的问题是:在那场战争背后中日的核心竞争是什么?从甲午到中国抗战胜利,战场上的胜负都是暂时的,但现代政治和社会的转型,文明、制度和社会发展竞争才是核心的,因为这是国运与民族命运的竞争,也是最实质性的国际权力之争,今天,在新的时代背景下,中日这场竞争再次复燃,但中国还是远远落在后面。 大多数中国人除了爱漫无边际抒发莫名其妙的豪情,也爱奢谈历史,可自甲午至辛丑间的历史文档俱在,资料唾手可得,我们不妨去读读,相比那些惨痛失败后当时人的反省之沉痛,措置之坚定,谋划之艰难,我们今日如此草率议论国家长策,是不是愧对先人? 说起甲午,总有一些自以为是的军事迷拿北洋海军说事,而不看当时淮军和国内社会总体状况。中日当年的差距决不仅是什么主力舰火炮射速、军舰航速等等,而是总体性的、制度性的和全面的。淮军军制完全处于旧制,而日本已完成包括普遍义务兵役制为基础的现代陆军建设,即令相对国际化和现代化的北洋海军,其实也处于太多传统弊政与弊端的掣肘之下,维护军力之不济,原因在于政治,而由于军令、军政不修,观念、决心不明,遂发生驱逐琅威理事件,使战力建设江河日下。一句话,当时的战争,实际上是发生在一个已完成现代化转型的国家与一个尚未转型的老大帝国之间的,因此结局不难预知。很可叹今日中日整个社会和文明发展水准差距也未见得比甲午缩小多少。坐井观天,忽悠自己唯一结果只能是灭顶之灾。 甲午战前,办洋务的,经手实际事务的,几乎个个保持谨慎立场,只有所谓“爱国”清流,主战高调唱到云端,这些人主要推动下,颟顸的最高层做出了错误的战争决策,然后才谈得上战场上的失败与责任,正是这些文辞抄自烂漫古书的清流以满腔自以为真理在握的豪情乱来葬送了国家自强的前程。在这种武臣与文臣、疆臣与朝臣之间的矛盾,实际上折射的是国家政治的不上轨道,社会没有整合,因此没有合理和有效的战略决策体制,因为那种优良的体制是不可能在一个没有、甚至压制政治转型的社会萌生与扎根的。 19世纪侵台事件后有大办海军的战略讨论,甲午战败,遂有建设新式陆军的举措,这些史实最起码表明,100多年前的前辈在内外交困的处境,尚能为保国保民做长远切实的谋划,今日内外环境如此复杂,何曾见士大夫或食肉者能体味当年苦涩反思的情怀?中国人自己拿人命和国运换来的教训已被丢至脑后! 百年以来日本给中国造成难以衡量的伤害,这要由日本负责,但同时,中国人屡丧先机,不能反省,好了伤疤忘记疼,坐失国家民族大好发展机遇,这要由我们中国人自己负责。日本虽有历史罪恶,但其在近代以来的东亚乃至全球文明竞争中成就斐然,这值得中国人再三再四低首拜服并学习,无此态度,则中国也许永无超越日本之一日。 自甲午到侵华,日本对中国几十年功夫,从山川草木到民情地理,几乎到了如数家珍的程度,而今日中国旅日人民据说高达百万,但一般”爱国家”说起日本,还是“小鬼子”、本尼迪克特那点陈词滥调,与激烈仇视态度并举的是极度无知。与日本所谓“右翼分子”对中国的无知一样,中国大众很多人对战后日本以及当代日本社会、经济与一般情况的了解,也是惊人无知的,而某些以极端民族主义情绪为商业招徕的媒体又推波助澜。试问:以这种现状挑起中日对决,结局可能比1894年好吗? 历史非常辛辣,回顾抗战前,抗日救国是倚天剑屠龙刀一类道义大杀器,但事实表明,很多当初高喊抗日口号的,在战时丝毫不犹豫与日寇妥协和合作,原来他们喊抗日,喊爱国,只是操纵公众、谋求私利的工具,对于他们,个人和小团体的利益才是至高无上的。梅思平之类大汉奸今日已臭名昭著,即令汪精卫本人,在九一八和热河事变后,何尝不是以高调惊悚世人?再看今日试图操纵网络舆论的各种“爱国家”,明眼人都知道,有人正在重操故伎。 100多年来,因为惨痛的近代史,中国人对于国家竞争的看法始终不能摆脱谁拳头大谁有理的思维,这是简单的山寨政治学“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观念的国际版,这种历史心理积淀的危害也许大大超过今日外部危机。力量当然重要,但倘若没有价值观和制度的优越和进化,及高明政治的配合,倘若仅把力量主要界定为枪杆子,那是注定一事无成的;因为,世界变了,帝国主义的外交理念已经为这个时代所抛弃,中国的未来全球地位不可能基于船坚炮利和霸权主义,而只能在于对全球生活正面价值观的贡献及参与。世界将乐于见到一个强大的中国,因为中国将选择和平的、建设性的、分享的政策,与其他人一道,帮助世界建立一个更公平和有利于共存共赢的未来。 从南海到东海,中国在战略上隐然有四面出击之势,有人以所谓鹰派自居,对这种全面开花的对外战略大力欢呼,然而,这种有强烈新冷战思维的政策理念,既非中国国力所能承担,也与当代世界潮流相违背,同时,在近年兴起的新民族主义思潮笼罩下,社会上新极左势力上下其手,借机追求操纵大众意识,如此下去,不要说什么战略机遇期,可以预言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新甲午。真正的爱国者应该站起来阻击这种逆流。 (赵楚,军事专家,专栏作家。 原文链接: http://zhaochuboke.blog.163.com/blog/static/2073191472012813114749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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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宗彪:我们距二次文革就一个小时

几年前看过一篇关于东德的文章,大意是,在柏林墙推倒之后,曾对一些士兵进行了审判,其中一个士兵因为枪杀企图越墙逃往西德的人士而被判有罪。原文找不到了,记得审判官说的的大意是,作为一个士兵,执行上级的指示并没有错,但是,法律之上,还有良知。你可以开枪,这是你的职责,但是,你可以将枪抬高一厘米,打不准他,这不是错,而是你的良知。        这几年,我一直在想这样一个问题:在中国,我们也有非常多同样的情况,事后会得到审判吗?在中国,会有士兵肯在举枪的时候,将准星抬高一厘米吗?在中国,如果有了这样的不愿抬高枪杆的士兵,事后会受到自己良心的谴责吗?        我通过这几年的观察后,得出的结论是,三个都不会–我们的士兵不会有良心的不安,他们在瞄准时也不会抬高准星,他们的这些践踏良知的行为更不会受到审判。        得出这一结论,让自己非常沮丧。        但是,我清楚,这是中国的现实–我们的所有理想大厦,都必须建立在这样一个现实的土地之上。           二      这使我想起另一个问题:中国还会发生文革吗?如果发生,需要多少时间?   我想起自己亲身经历的两件事。        一件是:我八十年代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曾有一段思想解放的美好时光。这时候,开一个本地文艺家的座谈会,来者都是本地最聪明的人,都在各个专业上有成就有地位者,会上,他们慷慨激昂,欢呼解放思想、大胆创新、革除旧习,以民主、自由、平等等普世价值来引领时代。我是会议的记录者,所以,他们的精辟言论,都记下了。但是,时隔不久,风向180度转弯,按照上面的指令,要开会肃清流毒。于是,同一拨人,又在同一个会议室召开了座谈会,几乎大家都坐原样的位置,我依然是记录者。让我至今记忆犹新的是,同样这批人,却能讲与上次意思完全相反的话,而且同样表现出慷慨激昂、出自肺腑。这些人,按照现在的说法,可都是社会精英啊。他们会上所说,同上次发言,观点完全相反,却是同一个思想敏捷、神志健全的成年人。会后,他们也没有表现出任何道义上的不适,照样谈笑风生,照样饮酒吹牛。        那时,我才真正理解了孔子老先生的话是多么苍凉与无奈:“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悲乎!        另一件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末,上面号召在全国县处级干部中开展“三讲”教育(即讲学习、讲政治、讲正气),组建了巡视组,指导开展工作。我被抽调去从事这项工作,当了副组长,巡视9个行政单位。组长是一个老同志,身体非常好,冬天仍然坚持洗冷水澡。巡视组的工作,是听班子成员一一汇报,让他们对所有班子成员作出评价,查问题找原因,如实反映。然后找他们单位的相关人员核实,提出处理意见,报告上级。几个单位听下来,让我有毛骨悚然的感觉。一是各个单位里,看似风平浪静,却都是杀机重重:班子成员之间,正副职之间,上下级之间,下级之间,真是一个个都是乌眼鸡,恨不得将对方吃了。相互揭发之狠,上纲上线之高,相互都恨不能将对方致于死地,让我大开眼界。而我们的组长,因为经历过文革洗礼,对这一套非常熟悉,安之若素,在私下和我的交流中,颇有可以大干一番的豪情,让我有点发怵。后来,我因另有任务,提前离开了巡视组。幸亏后来上面没有将这一运动“持久深入地开展下去”,不了了之,否则,后果还真难以逆料呢–至少我相信,如果继续下去,开批斗会将充满火药味,而且马上拿起武器投入战斗的人,也不在少数。而现在的战斗,再也不会象文革那样“文斗”了,只有武斗,只会更狠,更斩草除根。      三      现在的中国,文革随时随地都会发生。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社会情况,事实上比现在好多了。现在官民对立比当年严重,贫富不均比当年更加加剧,政府的信任度已经低到没有多少人相信政府的承诺和所有的辩解的地步,流动人口或失业者比当年更加众多,民意中的暴戾之气也比当年旺盛。这几年,我们社会上发生文革的气氛根本没有消除,而是越积越多。官场上,只要看看各地对唱红歌的趋之若鹜,就可从中看出一些端倪。社会上,只要看看网络上有多少暴力语言,就会知道现在是什么时代。      四      一个社会,起关键作用的,是三种人:官员(有权)、知识分子(有智)、商人(有钱)。   官员中,对文革有切肤之痛的人,在权利面对,未必会反对文革。没有经历文革的人,因为对文革的不了解,常常抱着不妨一试的态度。我在八九十年代的经历,让我相信,一旦文革发动起来,官员中积极参与的,至少占半数以上。而知识分子,更让人心寒,大多是骑墙派,几乎绝大多数都会“积极参加”。        对文革,知识分子里,除了巴金、冰心等老作家作过真心的忏悔,更多的,都是以无辜者的面孔出现。我所知者,浩然一直认为自己是功臣,刘绍棠则认为挨打是应该。哪怕如梁晓声这样经历过文革苦难的人,也在为文革中知青运动高呼“青春无悔”。原来以为张艺谋是一个有点国际视野有点良知艺术家,不料,作品每况愈下,也不过是一个见利忘义之人。不过,想想居然有100个知名的作家,能堂而皇之地为那篇扼杀艺术的讲话做帮闲,我们还能说什么呢?他们可都是中国作家的主流,都是当朝当红的精英人士!“四十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人是男儿?”喜乎?悲乎?        我们再回头看看那些大艺术家们。齐白石、徐悲鸿运气好,去世早。除了林风眠先生,其他的大师如李可染、傅抱石、黄胄、石鲁、黎雄才、关山月……哪一个不是在饿殍遍野的时候、在一片哀鸿中讴歌盛世的?真是“画家争夸黄河清,意在歌颂毛圣人”。如果说,在当时强作欢颜还情有可原,那么,等到文革结束,他们中有谁曾对自己的颂圣行为忏悔呢?可有谁曾想将功补过再作《三年大饥荒》、《饿殍万里图》、《文革武斗惨状图》呢?至少,我没有看到过听说过。他们都说自己是受害人。        商人呢?只要不要搞到自己头上,是不愿去理会法治还是人治的,在当下,谁不知只有官商勾结才能赚大钱,谁不希望头上弄个红顶戴戴?巴结官员都来不及呢。只是聪明一点的有钱人,早就办好外国护照了,是法律上的外国了,但是,人还在,心还在,依旧在赚中国人的钱。他们当然怕文革,但是,他们有了后路,也就无所谓了。      五      我们离上一场文革有多远?        从时间上说,如果从开始的1966年算起,有46年,如果从结束的1978年算,也有30多年了,但是,文革的思想思维依然,我们并没有清算过,从社会文化上说,我们还没有走出文革。看看现在到处依然红歌嘹亮的场面,就不会觉得奇怪。我以为,我们全社会离上一场文革的心理距离,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如果要发生文革,只要中央有一声号令即可做到。上一场文革,从《人民日报》发社论《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到全面发动,因为传播问题,还有一个时间跨度。现在传媒发达了,只要领导人在中央台作个直播讲话,全国所有的省市县电视、广播电台都会同步直播,全国除了港澳台就可以实现全覆盖。讲话一般为30分钟。我估计,待讲话一结束,不用号召,肯定全国人民都行动起来了–从开始讲话,到全面发动,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当然,发出这样的号召完全不必用文革的词句,但可用文革之精神,即以一个神圣的名义,从内部寻找敌人,挑起国民的内斗,统治者从中渔利:如惩治卖国贼一个不留,如消灭贪官腐吏绝不手软,如打倒不法奸商大快人心,如为富不仁天理难容,如破坏环境天诛地灭,如误人子弟教师可杀、医生害人不打如何平民愤……不论提出哪一条,都足以点燃全体民众心中的怒火,都足以让全国人民热血沸腾,觉得自己真理在手,只待缚住苍龙矣!      六      当然,这一小时里,会有少数人抵制。但是,只要是上面有“诏书”,有“圣旨”,“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人到处都是,这些敢于抵制的少数人(不会超过1%)要么默不作声,要么在24小时里就消失了。企望有能够抬高一厘米准星的人吗?对不起,据我所知,没有。如果有,可能已经被同伴打死了。        这一小时过后的23小时里,全国会进入狂欢状态。那一套原先熟悉的状态,会瞬息之间复苏。红歌、红海洋会马上出现,口号声、枪炮声、呼救声会响彻神州大地,中国会陷于一片血海之中。        文革的实质是什么?是无法无天,是践踏法律。而现在,法治精神又有多少呢?         七      现在是多事之秋。东边钓鱼岛事件,南边黄岩岛纠纷,西边有疆独藏独,北边有青皮光棍玩大炮仗。外患之大,莫过于莫明其妙的总与北极熊结盟,莫过于匪夷所思地总与山姆大叔为敌。        但是,但是,同要发生文革的内忧相比,我以为这些外患都不过是疥癣之疾。   我不知道文革隐患能否会在二三十年内消除。   我不乐观。   因为,一小时的时间,一切都会改变,一切都可能发生。   我们距离文革的浩劫,就只有一个小时。   谁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呢?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摘自《凯迪网络》 —白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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