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斯林

译者 | 《半岛新闻》利比亚幸存者描述1996年的监狱大屠杀_

核心提示:一位曾经被囚禁在臭名昭著的阿布萨利姆监狱的工程师故地重游,他所提供的新细节揭露了卡扎菲政权最黑暗的一面。 原文: Libya survivor describes 1996 prison massacre 作者:Evan Hill 发自利比亚 发表:2011年9月3日 本文由志愿译者@skipper79翻译,经授权转载 【原文配图:Haraga (中)与他的狱友Mohammed Tukmak(左)和Mohammed al-Busufi(右)在监狱中度过了十年的时间。摄影:Evan Hill】 一天晚上,卡扎菲政权的内务安全特工来到了26岁的Anwar Haraga在的黎波里的家中。 那是1989年, Haraga刚新婚不久,正准备回英国完成自己5年制的学业。他希望以后能当计算机工程师,一份前途光明的职业。 Haraga留着胡子,穿着阿拉伯伊斯兰的传统服装,天天按时祈祷。然而这就是麻烦。在穆阿迈尔・卡扎菲统治的利比亚,他的这些习惯让他犯了异教邪说罪,而内务安全部门一向热衷于起诉这种罪名。随后Haraga被带到了位于的黎波里西南的阿布萨利姆监狱,这里关押着的政治犯和犯了”异教邪说” 罪的人超过了1,000人,接着Haraga在这所监狱里度过了11年。 在监狱里的日子,Haraga称自己见证了1996年数百名囚犯被屠杀,那次事件是利比亚现代史中最令人发指的一幕。 尽管在惨案发生八年之后,卡扎菲自己曾经提到过这次屠杀,然而阿布萨利姆监狱大屠杀一直被裹在迷雾之中,这也成为反对派对卡扎菲政权的仇恨之源。因为缺乏大屠杀的信息,最近几年在班加西的受害者亲属们开始展开例行抗议活动。结果是,为监狱惨案受害者家人代理的人权律师Fathi Terbil遭到逮捕,这就导致了二月份游行示威运动的开始,而这最终演变成了一场革命。 在海外的比亚的人权组织称,在1,700名左右的囚犯中,有多达1,200名被杀。仅有数名目击者敢于站出来,在2004和2006年,有人将此事告知了人管观察组织。不过,卡扎菲政府从未公布此事的相关细节。 周五晚上,Haraga告诉半岛新闻记者,他最近从曼彻斯特返回利比亚参加了推翻卡扎菲的革命。在据称大屠杀发生的监牢外,记者与他进行了攀谈,随行的还有他的狱友Mohammed Tukmak。在卡扎菲逃离的黎波里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故地重游。 关于导致大屠杀发生的缘由,Haraga给出了一些新的细节,期间透露出一位亲身经历者的恐惧。他吐露出的细节得到了人权观察组织相关资料的证实。 三位穆斯林游击队员 惨案的一切都始于1996年夏。Haraga称,当时警卫押进来三名新囚犯。就像有些利比亚人一样,这三人都曾到过阿富汗,参与过抵抗苏联入侵的战争。随后他们又与其他穆斯林军事派别进行作战。这三人是在巴基斯坦被捕的,接着被引渡回利比亚。 Haraga清楚地记得,这三人是被关在第四区的九号监房。在每个监狱区主通道的每一边都有约10个监房。每个监房里关押着25个人。Haraga他们是在第二区。 在这三人达到以前,第一区的七号牢房曾有13名囚犯越狱,监狱条件每况愈下。囚犯能吃到的仅有少量的无浇头的劣质意大利面。无论他们因任何原因离开监房都会遭到警卫的殴打。 Haraga介绍说,新来的这三个人决定越狱。他们是穆斯林游击队员,曾经去过阿富汗,也不怕死,他们可不愿意在监狱里消磨。 当年的6月28日,周五,他们开始按计划行动。下午4点半,警卫正在分发晚饭。按照相关条例,一位没有武装的警卫走进了监狱区,一个监室一个监室地发饭,一名武装警卫守在外面。发饭的警卫身上带着这一侧所有监室的钥匙。 当这名警卫来到第四区九号室,他一打开门,那三个人就冲向他,然后就夺走了钥匙。一名叫Hussein al-Shafai的厨师目击了这一切。他告诉人权观察组织,那名警卫和另一人被挟持作为人质。Haraga说,后来另一人不知怎么就跑掉了。 这三名囚犯开始快速地打开他们所在监狱区的所有牢门,随后又跑向其他区。一个人跑到第二区,不断地试着钥匙,但怎么也打不开。正是这一命运的拐点让Haraga和他的狱友活了下来。 囚犯们设法打开了第三区,又通过了第六区,只有Haraga所在的监狱区和第一区没有被打开。Haraga听到了监室外回荡着放出来的囚犯的喊叫声。 屠杀的序幕 半个小时后,当时的狱长Amr al-Masalati(现已过世)抵达现场,宣布将射杀任何任何离开监房的人。在那时监狱屋顶上,到处都是武装警卫。 监狱里每个监狱区之间都隔着一个露天的院子,从监房的高窗可以俯视那里。现在这些院子已经被铁丝网、水泥板和瓷砖封上了;而在1996年,那里没有什么遮蔽物,地面只有沙子。Haraga说,在囚犯寻找逃跑办法的时候,警卫居高临下打死了7个人。 随后不久,卡扎菲的军情部门的头目Abdullah Al-Senussi(注,卡扎菲的连襟,海牙法庭通缉的利比亚三人之一,传已经在联军空袭中丧生)也抵达了现场,他生气地命令停止开火。一位大家都熟悉的囚犯Muftah al-Diwadi被指定出来与军情头目Senussi谈判。根据人权观察的资料,与他同行的还有其他三名代表。 Haraga回忆道,军情头目Senussi对Diwadi说:”让他们回到自己的监房,关上牢门,否则我会调两架喷气机,就在你们头顶上把这里炸平。” Diwadi转述了囚犯们的请求。他们要求改善饮食,家人可以探监,要有合法的诉讼程序。在这些囚犯中,没有几个人见过法官,或是说没几个人是曾进过法院而被控有罪的。 起先,军情头目Senussi要求囚犯们送出那七名被打死的囚犯和120名患有重病的囚犯。这些病人被搬上公共汽车拉走了。Haraga说,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些人,他和其他狱友都猜测那些人已经被杀了。 随着谈判的继续,Haraga和他的狱友们被告知,军情头子Senussi正不时地与卡扎菲商量着什么。 在日出前,警卫砸开牢门进入了Haraga所在的监狱区,他们将每个监房的牢锁砸开。指挥者对待这些囚犯挺和蔼,还将手放在囚犯的肩头上。 Haraga记得,那个人说:”我的孩子,出来吧。带着自己的鞋和毯子。” “他们正在杀害我们的兄弟” 根据Haraga和Tukmak的回忆,第二区关押着大约270人,第一区大概也有这么多人。囚犯们被带到一处四面围墙的院子里,这个院子连接着阿布萨利姆监狱的政治侧楼和军事侧楼。明亮的弧光灯照在院子里,武装警卫站在高墙上,高射机枪也指着这些囚犯。囚犯们被命令冲墙站着。当时Haraga想,他们就要被杀死了。有人还在轻轻地背诵《古兰经》。 然而,他们随后被带进了军事区,关进了新牢房,这应是有意让这些囚犯离开他们原先所关押的地方。根据人权观察的相关记录,对于哪些区被隔离,厨师Shafai给出了不同的描述,不过他也说过,第二区的囚犯被转移到了军事区。 早晨七点半,Haraga和他的新狱友吃到了一份令人眩目的早餐,有咖啡、牛奶、面包、奶酪和鸡蛋。这要比他们多年吃的那些好得多。一些囚犯都已经忘了鸡蛋是什么味道了。还有一些人仍旧认为这就是刑前餐。 随后在十点四十五左右,他们听到远处传来一声爆炸。接着还有第二声。根据厨师Shafai所报告的,屋顶上的警卫至少投下了一枚手雷。 自动武器射击的声音持续了大约两个小时。Tukmak说,这听起来就像是士兵在训练。 Haraga说:”我们完全清楚发生了什么。我们知道他们正在杀害我们的兄弟,因此我们想,他们也会杀了我们。有些人当时就吐了。” 两个小时后,枪声停止。随后零星的枪声又响了15分钟,Haraga认为,这是枪手在解决幸存者。 厨师Shafai称,在尸堆中拿着手枪走来走去的是一些穿着土黄色特殊制服,带着绿色丝帕的武装人员。 有一名警卫就住在Haraga家的附近,当他在阿布萨利姆监狱看到Haraga后,就通知了Haraga的家人。在屠杀转天,这名警卫告诉Haraga:”你的那些兄弟都被射杀了。”然后被埋在监狱里。当Haraga和其他囚犯问别的警卫的时候,其他警卫都闭口不谈。 根据厨师Shafai的描述,逃跑的囚犯是被说服或被强迫聚集在两区之间的院子里。Haraga称,那些逃跑的囚犯是被告知军情头子Senussi有话要对他们说,接着这些囚犯身后的门被锁上,屠杀随即开始。 迷雾重重 厨师Shafai称,这些尸体被埋在阿布萨利姆监狱的一处建筑坑道之中,随后又被灌进了水泥,不过后来这些尸体又被移走了。 Haraga和其他囚犯在新监房里待了三个月,身边只有在那个越狱之夜带出来的毯子和鞋。在向警卫抱怨之后,他们被允许返回他们在第二区各自的监房拿床垫和其他个人物品。Haraga称,连接旁边监狱区的大门紧锁,但是他还是能闻到刚粉刷的味道。 在屠杀之后,监狱的条件有所提升。殴打变少了,食物变好了,不过家人探监还是被完全禁止。Haraga说:”就这样,什么消息也别想出这个监狱。” 就像半岛电视台采访过的其他利比亚人一样,Haraga说,对那些死去囚犯的关注一直就没断过,他们的家人从未被告知他们亲人的命运。Haraga在2000年被释放出狱,他自己通知了一些家庭。Haraga至少有一个狱中的朋友在那场屠杀之后就消失了。Haraga说,那人的哥哥还没有把此事告诉自己的母亲。 站在屠杀之日前他被关押的监房外,Haraga说,他心中不断回想起在监狱中度过的漫长岁月。 他在监狱里熟背了《古兰经》和其它一些书籍。尽管他2000年出狱时连微软Windows都不知道,在科技上脱节了10年,他还是返回英国的学校,取得了网络安全专业的硕士学位。 8月21日,他随着反抗军的的黎波里旅进入了首都。接下来,他计划马上就返回曼彻斯特。 Haraga说:”对所发生的,我没有感到难过或遗憾,不过作为穆斯林,[我感觉]这是真主的安排。” 相关图文: 《外交政策》图说:坏蛋中的坏蛋 发送邮件至 yyyyiiii+subscribe@googlegroups.com 即可订阅译文;译者的音频博客已登录iTunes,到 这里 即可收听往期的译者音频节目;下载更新需翻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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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思想 | 林达:“花革命”能带来阿拉伯的春天吗?

林达:“花革命”能带来阿拉伯的春天吗? 进入专题 : 花革命 阿拉伯        即便顺利革命成功,花革命也并不一定是百利而无一弊。因为虽然花革命主旨是非暴力,但它是一个骤变,所以,最后还是要看这些地区的原来状况。     记得去年年中,《经济学人》就发表了一篇分析文章,题目是《阿拉伯国家的专制统治》。开篇就是“无论好坏,埃及和沙特阿拉伯即将发生变革”。作者把埃及和沙特推到变革前沿,只因这两国的统治者都年事已高,必然要面临自然死亡带来的交接班转折,而对一个内部张力很大的国家,任何转折对它们都是一个难关,历史不乏先例。文章不止于此,作者还历数阿拉伯联盟二十二个成员国,指出它们“没有一个是稳定而成熟的民主国家”,指出了这些国家政权的脆弱性,非常容易在一点风吹草动之下就顷刻崩溃。     记得作者的说法当时给我留下印象,他在民主国家前面加上了“稳定、成熟”的定语,提醒了大家:在讨论各国民主诉求的时候,我们心中的参照物常常是“稳定而成熟”的民主,而我们面前纷纷扬扬心怀民主渴望的国家,它们的状况却各不相同。然而,渴望依旧,不可阻挡。那二十二个阿拉伯联盟国家,早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列在那里,就等着那一个手指的推动了。     不到一年,果然。意外的是,埃及总统穆巴拉克还健在,埃及已经变革,沙特阿拉伯正处在高度警戒状态。埃及本身并没有一个特殊触发点,只是被后面那块宿命的骨牌碰到,政权就被推翻了。触发点竟然是才一千多万人口的小小突尼斯。     那篇文章发出预言才半年,突尼斯就率先动荡。说起来是个城管欺负小贩导致自焚的事件,背后却是经济达到巅峰后的突然陨落。国民根本承受不了云霄车效果,尤其是年轻人失业率已经高达百分之五十二,不反又看不到其它出路。突尼斯街头突然爆发要求推翻政府的抗议,西方媒体立即敏感地提出,它可能对阿拉伯国家带来难以估量的连锁反应。但是,在纽约大学做研究的突尼斯学者Mustapha Tlili很不以为然,基于对自己国家的了解,他认为,突尼斯是个非常现代化的西化国家,有庞大的中产阶级,参与抗议的都是年轻人,好多女孩连头巾都不戴,结论是:这只是一场与宗教无关的世俗革命,它的状况很特殊,和阿拉伯不阿拉伯,伊斯兰不伊斯兰,没什么关系,即没有民族宗教问题的共鸣,也就不会影响其它阿拉伯联盟国家。他认为,突尼斯是个例外:只是早就准备好了民主,水到渠成而已。不到一个月,三十八年前推翻一个昏君而成为突尼斯民族英雄的总统本•阿里,落荒而逃,也因最终维持不了持续的经济强盛,以昏君形象离开了自己的国家。     这位突尼斯学者对世俗革命的判断是对的,然而,他对中东其它国家的预言,却显然错了,突尼斯的多米诺效应在中东地区迅速推开。突尼斯循其国花,叫做“茉莉花革命”。一处处花传他国,被称为“阿拉伯的春天”。那么,它必然而迅速传染的原因是什么?     突尼斯能够推动阿拉伯的春天,它引发的根本共鸣点,是这些国家的民众有了痛苦却缺乏改变痛苦状况的制度渠道。以前可能要憋很久很久,憋到实在活不下去,发动暴力革命。现在它们有了新的榜样,就是来自东欧的系列颜色革命或者说花革命。它们区别于暴力革命,源头都是1989年发生在布拉格的天鹅绒革命。1968年华沙条约组织占领捷克斯洛伐克,镇压了“布拉格之春”的改革,把支持改革的杜布切克撤了职,又持续了二十三年的集权统治后,从1989年11月17日始,每天超过十万民众上街游行,直至几十万民众涌入广场。仅一个星期,共产党第一书记雅什克就辞职。经民主选举和平政权更换,哈维尔当选为总统,杜布切克当选国会议长,完成了柔如天鹅绒的革命,为世界树立了一个特殊变局的标本。     在最近十年,东欧几个国家效仿捷克斯洛伐克,发生了类似由大城市民众街头和平抗议主导的颜色革命或称花革命。除了此类政权下没有通过选举解决政权交替的渠道,花革命同样也发生在一些民主尚不成熟的国家:选举可能受到操纵、因舞弊而失去民众信任,便反过来求诸花革命。既然在东欧成功率极高,便蔓延到其它地区。最常见的都是大城市街头抗议,起因通常为单一具体事由,却迅速发展为要求现政府立即下台的大诉求。     当突尼斯,一个从十八世纪末就有一代代领导人向欧洲和启蒙运动寻找出路,又经历法国殖民、世俗化程度很高的独特阿拉伯国家,引花革命进入北非,同样花开顺利,自然形成示范作用,导致中东凡政府专权腐败、民生问题成堆的国家,群起效仿,引发阿拉伯国家的遍地开“花”。甚至为推进变革,效仿突尼斯小贩自焚的具体触发形式,自有人舍身成仁站出来,点燃自己为火种,以期燃为遍地野火:阿尔及利亚马上出现四人自焚,埃及和毛里塔尼亚也出现自焚。当时各媒体预测是埃及、阿尔及利亚、摩洛哥和约旦可能首当其冲,现在看到的,是埃及、利比亚、巴林、也门、叙利亚等,相继爆发花革命。在花时代下,他们感觉有了外部支持,只需要一点点暗示就可以。阴差阳错的是,利比亚的卡扎菲不仅是个暴君,更是炸过民航客机、拥有国力威胁国际安全的重大隐患。在恐怖战争时代,北约不敢错过这个去除卡扎菲的机会,于是趁卡扎菲镇压和平示威之际,借人道救援理由出兵打击,其结果是使得上述规则还出现了一个国际支援力度的错觉,结果必然是进一步激励了花革命。     花革命已经在近年来形成固定模式。它看上去是一个个不同国家的孤立现象,其实都有当今国际间三条规则在支撑:一是政府必须保障民众和平抗议的权利;二是国际社会不容忍武力镇压和平抗议。尤其是包括中国在内的安理会,一致通过了制裁利比亚的1970号决议以后,更确认大规模武力镇压和平抗议为反人类罪行;三是大众要求专权政府让位于民主制度,后者被认为是更具合法性的政府来源。     这一模式自然令手无寸铁的平民,终于有了机会,去瞬间改变长期利用国家机器强行维护专权的统治。花革命的手段非常简单,它看上去只是和平抗议,而政府似乎没有任何理由去阻挡,但事实上并非如此简单。和平抗议在“成熟民主社会”和“非民主或不成熟社会”,有很大差别。前者哪怕是大规模民众上街,通常还是局限于具体议题,早上出门时会知道晚上一定如期收兵:表达过,引起政府重视,目的就达到了;后者不论初始诉求如何具体,却很可能迅速聚集民众、引出要政府下台的大诉求。因为民主社会的民众不满,通常就是具体的不满,如果要换政府,可以通过选举完成。如最近9月3日的以色列民众抗议,四十五万人上街,对高价住房、经济困境表达了强烈不满,而游行还是会散去,反对党领袖Tzipi Livni最后还是说,“解决经济不满的最后通道还是投票箱”,虽然选举还远在两年后的2013年。而专制国家的民众因为缺乏同样渠道,他们的不满往往就是牵一发就必动全身。更何况,专制国家通常可能在和平抗议的事后报复民间领袖,所以民间领导者也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推了,就一推到底。这个规律和国际背景两头一凑,花革命就很容易发生。     随着花革命蔓延,我们也看到,因众多因素的具体国情差别,后继者和源头已经有了很大差别。花革命只是一个改变现状的手段,改变过程和革命成功后的后续状况,还是要由这个地区的原本基础决定。在源头捷克斯洛伐克,不仅能做到在天鹅绒革命中没有死一个人、没有焚烧一辆汽车、没有袭击一个政府机关,甚至没有打碎一块玻璃。天鹅绒革命之后,前当权者也并没有被追究。更令人惊讶的是,随着经济差距拉大、民族矛盾凸显,他们还有能力通过公民投票,再次完成平顺的“天鹅绒分离”,捷克和斯洛伐克和平分为两个国家。而同样是从专制高压下脱身,南斯拉夫的宗教和种族纠纷就必定要打到全世界都看不下去,还断不肯罢手。因此,它并不说明,凡效仿者都能得到同样的结果。在中东,即便是花革命最为顺利的突尼斯,也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就有七十八人死亡,九十四人受伤,官方宣布的经济损失为二十亿美元。在叙利亚,9月9日人权组织宣布的死亡人数已经高达三千。     在中东我们看到,不仅是发起花革命的民间领导者怕清算,反过来,哪怕是中途放弃的当政者,也害怕在放弃权力以后遭到对其过去政治镇压和贪腐等问题的清算,怕自己和家人也许都会在放弃权力之后保不住。即便是非常顺利成功的突尼斯,前总统本•阿里也以走私毒品等罪名,被缺席判处了五十年徒刑,只不过新政府试图把他从沙特引渡回来的努力一直没有成功。穆巴拉克是在花革命中放弃坚持镇压、中途认输交出权力的统治者典型。现在,他和两个儿子都正在接受审判,甚至有可能被判处死刑。有学者闻讯着文对此欢欣鼓舞,认定这是对独裁者的警告和威慑,殊不知如此一来,只要简单逻辑推论,就会知道,它给了期待制度变革的国家怎样的暗示效应。当权者及其家属都卷入了个人的身家性命,对抗双方都怕被清算,就更可能转为你死我活的斗争。且不论卡扎菲这个特殊情况,就眼前已经出现动荡的巴林、叙利亚和也门的领导人来说,都在拼死镇压。如此一来,以和平、非暴力为标志的花革命,很容易就在中东地区演化成了暴力冲突,甚至出现地方武装的武力对抗、游击战争,不同程度地离开花革命的初衷。就论武力镇压和平示威的国际制裁来说,北约出于反恐需要,借“对镇压示威之反人类罪行零容忍”的宣示,以轰炸支持反对派清除卡扎菲的行动,事实上不可能全面复制。而传统的经济制裁,在国际社会有能力解决有组织走私之前,作用极有限。     即便顺利革命成功,它也并不一定是百利而无一弊。因为虽然花革命主旨是非暴力,但它是一个骤变,所以,最后还是要看这些地区的原来状况。例如一些国家并没有准备好适应骤变,这一模式就会大大压缩它们原本渐变、调整的空间。在突尼斯花革命成功的时候,我看到很多媒体称之为阿拉伯世界的第一个范例,其实之前也有,历史上的伊朗革命,就是这样一个模式,伊朗革命就是通过和平的街头抗议迫使国王放弃权力流亡,国家发生骤变。可是它反而给宗教极端分子带来了机会,导致国家的全面倒退。在一些中东国家,宗教极端分子长期以来也是对政权的威胁,而长期以来政府暴政压制的反对派,也常常包含了极端的宗教政治组织。     另外,在一个现代政治制度尚不成熟的地区,也可能出现最佳选择的国内、国际后果两分的情况,在中东地区就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某花革命对某国民众完全是正面的结果,是推翻专制最好的,甚至是唯一的出路;但是,它的结局还是可能给国际局势带来负面效应,例如,埃及变革显然给中东局势带来新变数。     二次大战以后,如果说国际社会关心的头等大事,莫过于国际安全与和平,没有比联合国安理会更为重要的组织了。而中东地区情况极为复杂,所以,当它花开遍地,国际社会一边观察,一边也必定怀着极为复杂的心情。     1948年5月以色列按照联合国决议立国,当即遭到埃及、伊拉克、约旦、黎巴嫩、叙利亚、沙特阿拉伯、也门等国军队的进攻,并且这些国家受到其它阿拉伯国家的支持,连续几场战争之后,造成的最大后果就是在阿拉伯国家积累了民众的反以情绪和仇恨,始终难以平息,冷战结束后,中东地区就成了最大的危机根源。     埃及既和以色列相邻,又是中东冲突中首当其冲的大国,为开启中东和平,促使埃以两国签下1978年的《戴维营和约》以及其后1979年的《以埃和约》,美国不仅说服以色列向埃及归还了西奈半岛,还承诺每年向埃及提供十三亿美元(1979年协议又增加两亿美元)以上的各类援助,其后也一度承诺给约旦每年两亿美元的援助(各不同时期对各中东国家还有不同援助项目)。这些努力使得中东和平有了一个开端。西方国家虽然无力改变阿拉伯国家的民众情绪,却成功使得中东国家的领袖们,一个接一个地,逐渐理解和接受了以和平途径解决国际争端的思维方式。然而,也因此在这些国家形成了政府和民众的巨大落差和冲突。     在《以埃和约》之前的三十年冲突中,中东国家的政府竭尽所能地煽动民众的仇以情绪和民族情绪,三十年发酵下来,当政府打算转弯,后面的民众已经转不过来。这些国家对以色列的仇恨,在其领导人趋于接受和平共处思维的那一刻,即时转为政权和民众间的国内冲突。此后几十年来就是政府强压路线。也就是说,假如这些国家走民主路线,顺应大多数民众的意愿,结果很可能是更不利于维护中东和平。     所以,金援买和平的路线,其实是一条上层路线,而上层路线也是当时唯一可行的路线,可它的副作用显而易见。对一个没有监督机制的政府,金援只能导致政府更腐败而走向崩溃。所以,这是一个没有两全之策的怪圈。它实际上是一个拖延术,就是希望拖过最危险的阶段,使得民众慢慢能够消除仇恨,接受与以色列和平共处的观念。而事实上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政府对民间极端情绪的长期压制甚至以国家机器暴力相向,更强化了他们的愤怒和诉求。在减压的时候,立即爆发出来。     在埃及变革之后,以埃关系立即趋于紧张,状况不断,终于在9月9日,数千开罗民众袭击以色列大使馆。中国记者张洁平曾在穆巴拉克下台后来到埃及采访,现在看到这条新闻,她回忆起当时“在那里听到很多年轻人叫喊‘以色列猪’,并要求变更《以埃和约》”。她说:“在那个时候,就感到了会有这一天。”她注意到在FACEBOOK上有埃及人自己做的民意调查:“投票的问题是:你觉得埃及和以色列该打一仗吗?竟然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选了‘当然’。” 9月10日,以色列派战斗机抵达开罗,接走了它的大使和外交官员。最后几名使馆保安是埃及军方实弹镇压暴民才救出来的。《纽约时报》评论说,这不由让人想起1979年伊朗革命之后,以色列派机接走使馆人员的同样一幕。当然,埃及不是伊朗,大家也在寄希望于现在尚能控制局势的埃及军方,可军政府只是过渡,下一步必然要转为民选政府,民众对以色列的仇恨情绪还是会再度冒上来,自然也会影响未来埃及政府的对以政策以及它和伊朗等反以国家的关系。影响到什么程度、会不会酿成中东新冲突,只能静观发展了。     同时,花革命模式在不同国家的传播感染和扩大,必然形成越来越强的“花压力”,也必定会改变那些潜在可能发生革命的国家,改变它们的行为模式。原来的一些中东国家,如同欧亚所有的古老传统国家一样,因为传统权力悠久稳固,就认为不会被撼动。而实际上外部环境在变化,在花革命时代新的国际环境下,原来维持内部稳定的强悍手段已经开始失效。例如,1982年,因国内逊尼派伊斯兰兄弟会起义,当今叙利亚总统的父亲老阿萨德总统就杀了约两万逊尼派穆斯林平民,详情并没有传遍世界。而现在完全不同,全世界几乎都天天在电视上数着小阿萨德总统治下的叙利亚在冲突中死亡人数的增加。阿拉伯联盟一向对外比较抱团,这次迫于压力,沙特阿拉伯表态对叙利亚镇压平民表示谴责;阿联酋和卡塔尔撤回他们的大使以示反对;阿拉伯联盟也罕见地表示谴责。也就是说,上面提到的三条原则已经扩展到中东地区,虽然表示接受这些原则的国家,本身还不是成熟的民主国家。     如此一来,专制政府应对和平抗议的选择,越来越有限。好像一旦发生和平抗议游行,就有下台之虞,假如选择镇压可能还是要下台。其结果,如沙特这样还没有发生花革命的中东国家,会尽量改善和改革,避免把非政治化的普通民众都逼上反路。同时也会选择把一切遏制在萌芽之中,避免大规模抗议发生。可是,这也可能意味着加剧对民间活动家紧逼盯人,以及滥用司法、严重侵权,等等。于是,花时代的一些民间政治活动者与政府之间,紧张程度可能会增加。     再回看捷克斯洛伐克的天鹅绒革命,我们看到,他们在自己的一方水土,千年来持续构筑文明的努力,没有一点一滴是白费的。它可能被一个强权扭转方向,但是只要时机来临,他们会回到原来的道路上,那么自然,就像从来不曾离开。所以,一个哪怕尚未有彻底改革机会的区域,每一个人构筑文明的努力也不会是白费的,这些努力甚至有着更为恒久的意义。     归根结底,不论是经济、失业率、腐败、公民权利、表达自由、司法公正,这些古已有之的问题,在花革命时代之下,有了新的改革压力。压力的根本原因,还是来自人类进步的基本规律。你可以忽视一些价值的存在,但是,只要它并非虚幻,它自会慢慢显示自己的存在。     所以,有一些事情的变化是可以预料的,不可预料的只是它发生的时间。来源: 东方早报    进入专题: 花革命 阿拉伯    文章分享到 : 新浪微博 QQ空间 人人网 抽屉网 腾讯微博 豆瓣 百度搜藏 更多 本文责编: frank 发信站:爱思想网(http://www.aisixiang.com ) ,栏目: 天益评论 > 环球评论 本文链接:http://www.aisixiang.com/data/4467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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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澧 | 原则下卫国,宪法内反恐

作者: 吴澧  |  评论(1)  | 标签: 反恐 , 宪法 , 刑求 有的时候,艺术真的是现实的先导。早在9·11恐怖袭击之前,1998年,好莱坞出品了一部大片《全面包围》(The Siege), 预演了9·11之后美国将会遇到的可能动摇其立国理念的一个两难问题。 《全面包围》的故事,从1991年的第一次伊拉克战争开始。二十年过去了,想来很多读者已经不甚了了,这里顺便谈几句历史。当时的伊拉克总统萨达姆·侯赛因挥兵占领邻国科威特。当时的美国总统老布什拿到了联合国安理会的驱逐侵略者的决议,将伊拉克打出了科威特。萨达姆兵败如山倒;但老布什行妇人之仁,否决战区将领再打二十四小时、解决伊拉克主力的要求,提前宣布停火。同时,在伊拉克什叶派(萨达姆属于伊拉克的少数教派逊尼派)起义时,老布什又表态支持。老布什虽然阅历广泛,对第三世界国情毕竟了解不深。他以为伊拉克军队已经没有战斗力;却不知道在那些国家,胜了是兵,败了是匪,残害老百姓出气时更狠毒。什叶派起义被萨达姆的败兵血腥镇压。 影片中,什叶派起义失败后,中央情报局女特工莎朗·布里奇(安妮特·本宁饰)将一些起义人员带入美国,其中包括她的情人夏米尔。为了防止这些人在中东进行反政府恐怖活动,美国将军威廉·德瓦若克(布鲁斯·威利饰)绑架了他们的阿訇。夏米尔觉得自己在政治上和爱情上被美国人双重出卖了。女特工指使他打入在纽约的中东恐怖分子小组,他就利用这一身分自己搞爆炸。联邦调查局干员安东尼·哈巴德(丹泽尔·华盛顿饰)受命处理这些案件。在他能抓住夏米尔之前,失去耐心的总统下令在纽约的布鲁克林区实施戒严。德瓦若克将中东族裔男子都关进集中营,激起了当地各族裔居民的示威抗议。 坚持依法办案的安东尼干员和只求尽快破案的德瓦若克将军发生了冲突。当德瓦若克说,“有些时候,为了数千人的生命,某个人必须受苦”,准备刑求嫌犯时,安东尼激动地问:两个怎么样,六个呢,当众处死怎么样?如果他们想要的就是军队上街,就是人人走路时惊恐回头,就是破坏一点宪法呢?安东尼说:如果你拷问他(嫌犯),那么他们就赢了,他们已经赢了,你和我发誓为之流血、为之奋斗、为之牺牲的一切,就已经统统完蛋了! 看丹泽尔·华盛顿和布鲁斯·威利两位大牌明星辩论,铿锵有力的男低音,听着真是长精神。 三年之后9·11,电影里的情节,全都有了现实对应。美国政府认为自己是在维持联合国框架内的现存秩序,比如,以色列作为联合国成员国,有她的生存权利。但中东乱麻般的历史和现实,终将恐怖主义祸水引向美国。那些搞恐怖活动的人,或许还是美国曾经支持过的“友军”。9·11之后,美国并没有将中东裔男子关入集中营,小布什总统还呼吁保护美国的穆斯林。不过,美国搞了个关塔那摩拘留营,此举同样激起了各族裔居民的抗议。而关于刑求恐怖嫌犯的争论,则贯串了9·11之后的整整十年。至今还有民主党左翼,要求司法部调查小布什总统“纵容刑求”的责任。 历史表明,和平时期的民主程序往往难以应付动乱压力。古罗马共和国平时由元老院集体管理,但在非常时期,他们会推选两位“狄克推多”,暂时由这两人“独裁”内外大事。我们现在说的“专政”,其英文(dictatorship)就来自这一古老头衔。狄克推多的特权里,最厉害的是法律豁免权——任期内任何作为,事后不受法律追究。所以列宁曾将无产专政定义为“直接凭借暴力而不受任何法律约束的政权”。罗马共和国最终毁于拥兵自重的狄克推多之手;即使民主传统深厚如美国,也逃不脱动乱的负面影响。 通常,美国行政权的作为,受到立法权和司法权的限制。美国最高法院多次否决了小布什政府试图略去程序要求、对关押的恐怖嫌犯进行特殊审讯的做法。美国议会也多次质询政府的反恐措施。但是,这一次,最强大的反对力量,还是来自美国的成熟的公民社会。特别是新闻界,始终坚持了美国宪法里“不得施加残酷和非常的惩罚”的原则,坚决反对刑求恐怖嫌犯。记者们揭露了中央情报局的海外“黑监狱”,并对释放者作了追踪采访。强大的社会舆论力量,在9·11最初的混乱和激烈反应过去之后,迫使小布什政府逐步退回常规。到他的第二任期,海外“黑监狱”被关闭;基本不再有刑求新闻;押在关塔那摩的近八百囚犯中,六百多人被释放;国家安全部门的监听被置于法庭监督之下(地方警察部门的监听一向须有法庭批准),等等。 美国政府反恐,是否可以为所欲为?美国人正色道:NO! (本文已于今日见报。此处文本比见报版加了一句列宁的话) 一五一十部落原文链接 | 查看所有 1 个评论 吴澧的最新更新: 逢阿毛忌日,说江青轶事 / 2011-09-16 16:26 / 评论数( 14 ) 奥巴马有种,飞海豹用命 / 2011-09-07 13:12 / 评论数( 5 ) 穷男愁建房,好女怕离婚 / 2011-08-28 13:20 / 评论数( 5 ) 拿起碗吃肉,放下碗造反 / 2011-08-23 15:32 / 评论数( 17 ) 撰文讲逻辑,投稿被枪毙 / 2011-08-20 07:30 / 评论数( 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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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C | “支持巴勒斯坦立国者居多”

巴勒斯坦的支持者在欧洲发起声援运动。 BBC在全球范围所作的一项调查显示,支持巴勒斯坦以独立国家加入联合国的人数多于反对人数。 这项在19个国家进行的调查显示,平均有49%的民众支持巴勒斯坦的立国主张,21%的人表示反对。 被调查的四个以穆斯林为主的国家埃及、土耳其、巴基斯坦和印度尼西亚都强烈支持巴勒斯坦的立国建议。 其中埃及的支持率高达90%,仅有9%的人反对。土耳其的支持率为60%,巴基斯坦52%,印尼51%。 中国民众也表示了强烈的支持态度,支持率高达56%,反对者仅占9%。 美国和菲律宾的反对者均为36%,但两国的支持率则分别为45%和56%。 支持率最低的国家是印度,仅为32%,反对者25%,其余的人没有表态。 三个最大的欧盟国家所表现的支持与反对人数十分接近:法国支持率为54%,反对20%;德国支持53%,反对28%;英国支持53%,反对26%。 在俄罗斯和智利,有超过半数的被访者没有明确表态。 巴勒斯坦说,它将于本周向联合国申请正式成员资格。但美国表示,届时它将投票否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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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C | 记者来鸿:上传下载干革命

看不见的相机、卫星电话,向外部世界传递着信息 在贝鲁特,两名来自邻国叙利亚的年轻人在网上积极活动,支持国内的抗议示威,期盼着祖国的变革 BBC 记者侯赛因走访了这两位靠“上传下载干革命”的青年异见者。 贝鲁特。在一间狭小拥挤、弥漫着烟雾的公寓内,我遇到了两位年轻人。现在,在我看来,他们把叙利亚的抗议示威具体化了。 这两人都是流亡者,先后逃离了阿萨德统治下的利比亚。现在在黎巴嫩,过着非常相似的地下生活。 其中一人名叫拉米·纳克赫尔,在推特圈儿中,化名马拉斯·奥姆兰。今年1月,拉米被迫逃离叙利亚。当时,安全部门开始怀疑,他在脸书上激烈批评叙利亚当局。 拉米年纪不大,但人很严肃。他的一举一动、一呼一吸,仿佛都是伴随着电脑完成的。他每时每刻都在网上关注国内的抗议示威,孜孜不倦地向世界各地发布叙利亚事态的进展。 叙利亚的抗议示威开始后只有几个星期,我们第一次在贝鲁特见面。 和其他一些异见者不同的是,拉米不怕在摄像机前露面,解释从叙利亚搜集新闻、以及如何向大众媒体传播这些新闻的过程。 那天是星期五,穆斯林的祈祷日。拉米和网上的其他活跃分子一道,等待着国内传来大规模的抗议活动和当局强硬压制的消息。公寓内充满了焦虑、不安。 一段视频 拉米好像靠香烟和上网过活 被人引见给拉米之后没过多久,我就觉得自己好像被运到了大马士革。拉米的全部存在价值,仿佛都奉献给了他所说的“叙利亚斗争”。 看上去,他可能好几个星期都没睡过囫囵觉了。拉米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电脑屏幕,只有当外国电视和电台请他去做现场连线时才暂时走出房间。 我坐在拉米身旁,看着他监视脸书和推特。突然,电邮发来一段视频,标题是“哈马市的烈士”。拉米说,“我一般都不看这类视频。”但是,他还是点击了一下打开邮件。 我做好准备,原本以为屏幕上会出现死尸的画面。但是,这段视频中的男子刚刚中弹倒在地下,一片深红渗透了他身上的衣服。身边有一些人在手忙脚乱地急救,另外一些人则举着手机拍照。 拉米和我都大受震惊,一时无语。过了片刻,拉米突然站起身来,走出屋外。 我留在屏幕前,看着最后一幅静止的画面。在任何一个其他地方或者场景之下,旁观者拍照死亡的现场,都会被看作丑陋的行为。但是在这里,好像每个人都有分配好的任务—-你的任务是挽救生命,我的任务是拍照取证。 那天晚些时候,我看到新闻报道,一人在哈马市被打死。这一次,我可以清楚地想起死者的样子。以前,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一个诗人 另外一名流亡的异见者是奥马尔·艾迪尔比。他和拉米看上去很不同,但同样很有说服力。 奥马尔说,我是诗人,不是政客 奥马尔有个年幼的儿子。他有一个强烈的愿望:为下一代创建一个更美好的叙利亚。 和拉米不同的是,今年三月抗议示威刚刚开始有动静的时候,奥马尔仍然在叙利亚。他也开始鼓动、组织人们上街。 他说,第一次在大马士革示威集会是为了声援埃及、突尼斯。当局甚至曾经鼓励他们,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声援别人家的民主同时却在自己家里搞打压的滑稽之处。 和拉米一样,奥马尔心中也很内疚。在被他说服上街的人当中,有些就在他的眼前被打死。很明显,他深切地体味着别人的痛苦以及自己的责任。 支撑奥马尔的是一个理念:一个能够让他引以自豪的叙利亚,一个能与邻里和平共处的叙利亚。 奥马尔的一番话不仅非常诚挚,而且字字句句都能拨动人的心弦。摄像机停止后,我说,将来,你应该在叙利亚参加竞选。 奥马尔笑了笑,摇摇头说,我不会去的。我是诗人,不是政客。 17 个密码 随着示威活动的继续展开,富有的叙利亚流亡者开始在贝鲁特购买卫星电话,然后走私带到边境另一边。 这样做很危险。但是,在当局试图将示威者彼此、以及与外部世界的联系掐断的时候,卫星电话是活跃人士的生命线。 活跃人士互相掌握着对方的密码。如果其中一个人被逮捕、突然失去了联络,那个密码很快就会被改掉,以防止信息落入阿萨德令人生畏的安全部门手里。 在我和拉米的一次会晤中,他承认,他掌握的20个密码当中,已经改掉了17个。这就意味着,20个人中,17人已经被捕了。 在黎巴嫩,叙利亚异见人士生活在一个秘密世界中。我从来也没搞明白,拉米和奥马尔是否互相认识。 他们两人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叙利亚抗议示威的结果。也许现在他们并没有距离目标更近,但是,拉米和奥马尔都坚信不疑,最终,他们一定会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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