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烈山

【喷嚏图卦20110829】离歌

免责声明: 以下内容,有可能引起内心冲突或愤怒等不适症状。若有此症状自觉被误导者,请绕行。若按捺不住看后症状特别明显,可自行前往CCAV等欢乐频道进行综合调理。其余,概不负责。 欢迎转载,转载请注明来源和链接。 每天一图卦,让我们更清楚地了解这个世界 【1】大连石油气厂大火 @ThinkHome :原来又是还是储油罐,大连,你们每次扑灭后就开表彰会,能不接二两三吗?这次扑灭后,求你了,别开表彰会了。 29日上午10点左右,中石油大连石化分公司突然发生火灾。视频为拍客现场拍摄的画面。最新消息,在中国石油大连石化公司正门已被封锁,两辆救护车在门口随时准备紧急救援。现场冒出的浓烟几乎遮住了半边天。目前记者受阻不能进入火灾现场。 http://t.cn/auYoz8 【2】真空时代 华表奖红毯。袁立阿姨,你hold住了 (摄影 @郑福德 ) @Real袁莉 :不是我太胆大,是有些人太胆小!没什么好后悔的,试衣服时灯光太暗,但我要感谢这阴差阳错借我的勇气,也许这件衣服不是最适合我的,但能hold住这件衣服的也不多!so,what! 蕾丝、镂空、透视,.袁立阿姨火了 《钢的琴》导演张猛的获奖感言:感谢政府给了我这个机会。 @作业本 :华表奖:《建国大业》、《建党伟业》均获优秀故事片奖。同时,《建国大业》又获优秀导演奖。再同时,《建党伟业》再获优秀编剧奖,又同时,《建国大业》还获优秀电影音乐奖。最后,《西柏坡》获得优秀动画片奖,《长安街》、《祖国至上》 获优秀纪录片奖。想获奖吗?拍红色电影吧~ 【3】我有一个愿望 我有一个愿望:一个13亿人口的国家,应该培养出自己的奶牛品种,生产出高品质的牛奶和乳制品,培养出自己的牛奶和乳制品品牌,不仅要在中国占领制高点,而且要在世界上占据领先地位。(27日温家宝考察蒙牛塞北乳业公司时表示) 8月26日晚,温家宝在张北县县城看望居民时与正在锻炼身体的老人切磋太极拳。新华社记者姚大伟摄 【4】万事不进步,而独防民之术乃突过于先进国 8月27日武汉政法委书记要求2万警察加强巡逻,为辛亥100周年创造平安环境。即日起武汉警方调动充足警力加强社会面控制,每天100名武警携枪、200名特警携带微冲进行街面巡控。—— “我国万事不进步,而独防民之术乃突过于先进国,此真可痛哭也。”辛亥前夕,梁任公与友人信中如是说。(via @宋石男 ) 【5】车主好心扶太婆反被赖上身 路人纷纷挺身作证 昨日下午,一电动车主途经汉口鄱阳街,见一婆婆避让其他车辆时摔倒,赶紧扶起,不料婆婆一口咬定被他撞。车主想赔200元了事,遭目击者极力反对,“怎能这样冤枉好人,以后谁还敢做好事?”民警调查后让车主离开。(楚天都市报) 图为电动车主欲给太婆200元私了 【6】即使只是和他一起喝一杯咖啡 乔布斯辞职后,《纽约邮报》和其他媒体采访了乔布斯的生父钱德里。80岁的钱德里是一名叙利亚移民,目前在内华达州的一家赌场担任副总裁。钱德里表示,他对于把乔布斯交给他人收养感到内疚,但直到近期才知道他的孩子是大名鼎鼎的苹果CEO。 他说:我确实没有准备好打电话给他,即使我们可能都即将逝去。目前我只是希望,在不要太晚之前他能够联系我,因为即使只是和他一起喝一杯咖啡,我也会很高兴。 【7】北大“裸体猛男”不再“对视”老子 3年前,北大光华管理学院门前伫立两尊雕塑,一尊是吐舌瞪眼的老子,一尊是裸露性器的猛男。4米多猛男与2米高老子相对,引发争议。前日晚,“猛男”被搬离到附近隐蔽处。校方管理人员称为自然规划使然,与争议无关。多数人认为将猛男安放在隐蔽地方较好。(新京报) 【8】用跑步向乔布斯致敬 东京人跑出苹果LOGO 乔布斯辞去苹果CEO一职,标志着苹果一个时代的结束,人们对乔布斯的纪念方式各不相同。东京的数字媒体制作人Joseph Tame为乔布斯献上了13公里。但不是直线跑步,而是通过iPhone和一个跑步应用Runkeeper在东京市中心跑出了一个苹果LOGO。 【9】快递行为艺术 @我苹果牛 :刚才我查了下快件单号为1234567891的圆通单子…的确是真的啊不信大家可以查下,查询地址 http://t.cn/hxIGv 【10】原以为iPad2没有电话呼叫功能 @毛丹青 :我在神户跟在上海的 @苏静johnny 用iPad2通上话了,原以为iPad2没有电话呼叫功能,但他告诉我有,于是看了下iPad2说明,才知道打往中国一定要加加号再加国家号,结果这么一弄很快就通了,拨号后不到30秒。 【11】卫生带 @老武是文建 :我小时侯爱折腾,夏天穿裤衩时腿上总是有伤。一次小哥们给我一小袋消炎粉,我想买点纱布绷带。在商店视察多日,突然发现有卖“卫生带”的。我从小就聪明,“卫生带”推理出就是纱布绷带。某日向售货员阿姨说“给我买个卫生带”,售货员说“给谁买啊?”我说“我要”,“不卖!”售货员没好气地说 不管怎么说车还是修好了 @女流氓文摘 :与哥们喝闷酒聊天,谈爱情.“恋爱一次失败一次, 恋爱一次失败一次,真TM羡慕你….”“我怎么了?”“恋爱一次成功一次,恋爱一次成功一次….”“这TM有区别么?” 【12】野田佳彦将出任日本新首相 日本财务大臣野田佳彦在29日举行的民主党代表(党首)选举第二轮投票中获得215票支持,反超经济产业大臣海江田万里当选新党首,将出任下一任首相。野田在选举结束后表示,将与同僚一起尽全力为国民奋斗,使此次政权交替顺利进行。 在新党首的5位竞选人讲演时,菅直人呼呼睡起了大觉 【13】英国电视台用黑色喜剧纪念9-11袭击十周年 英国每日邮报报道,作为纪念9-11袭击十周年节目季的一部分,英国电视四台即将播出描写英国穆斯林自杀人弹的黑色喜剧电影《四头狮子》。该片制作人曾试图在9-11当天播出以制造更大争议,但电视台高管对此持抵制态度。 【14】利比亚人民的领袖 @老榕 :中国日报:卡扎菲曾经的五名贴身女保镖近日投诉称她们都曾遭受卡扎菲和他儿子的强奸。一名前女保镖说,她是被迫加入卡扎菲保镖队伍的。不加入就把她兄弟关进监狱。她先遭卡扎菲强奸,后又遭其一个儿子的强奸,还被“赏给”其他高级军官。这些女保镖的证词可能将被国际刑事法庭作为指控卡扎菲的罪证。 @押沙龙 :CNN记者在卡扎菲儿子豪宅里发现了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保姆。这个保姆两次被女主人捆在浴室里,浇上滚烫的开水。被烫完后,她又被饿了三天。卡扎菲的儿媳下令谁要是给她食物,就会得到同样的下场。另一个保姆告诉记者,自己经常被主人用刀子割伤。 【15】据说这个人被捕的罪名是辱骂了中国淫民的老朋友 【16】您知道卡扎菲家族利比亚的国名全称吗? @鄢烈山 :您知道卡扎菲家族利比亚的国名全称吗?”大阿拉伯利比亚人民社会主义民众国“,与北韩金朝一样好听!大使馆则叫“人民办事处”,大使称“秘书”(书记),是跟中国学的吗? 【17】何必这么牛头不对马嘴的瞎拽呢 @北京徐晓 :太好玩了,党报《光明日报》网站发表文章,抨击骆家辉轻车简从的背后,是资本主义及西方价值观的渗透,是美国的“新殖民主义”、“文化殖民主义”的体现。恼羞成怒挂不住了不如直接说,何必这么牛头不对马嘴的瞎拽呢? 【18】动车遇难赔偿50万能干什么 @我们都是美女控 :能买30000斤猪肉;能喝700瓶茅台;能在天上人间找500次小姐;能够红十字会吃50次天价宴席;能让官员去美国考察20次;能给国企高管发6个月工资;能买5个爱马仕包;能买1块百达翡丽表,能在省会城市买0.5套一室的房子;能买0.2辆玛莎拉蒂;能够铁道部造0.003公里高铁。 【19】1946年,美国记者拍摄的三峡 美好的实物已经消失了 【20】“艾琳” 【21】孤独寂寞让人患癌 @治愈系心理学 :最新研究证明,孤独、寂寞的生活方式,可使癌症的发病率增加2—3倍。美国、芬兰和瑞典联合研究,把四千个健康男女分为“社会活动活跃”和“与社群疏离”两组,通过12年观察,后组被试患癌症等严重疾病的人数较前组高2—3倍;而且,与社会疏离程度越高,越易得病,死亡率也越高。 【22】不论年轻与否,多彩的世界属于你 @花甲背包客 是一对中国老人,他们用6个月时间,走访了14个国家和地区,自助环游南半球一圈。他们在南极露营,在亚马逊睡吊床,在教堂参加复活节弥撒,在马丘比丘寻找历史,在旅途中与病魔斗争,在星空下与篝火为伴…他们用行动宣告:不论年轻与否,多彩的世界属于你。 【23】平民百姓只能拼爹拼钱还有让孩子拼命 @吴祚来 :中青报报道北京小升初择校费平均8.7万 ,这是一个巨大的腐败坑。如果没有熟人,想送钱给校长都送不进去,而且要提前占坑。不断送钱送礼,才能将孩子送进名校,也有不收礼的,那进校的经费更为巨大,一些国家单位有定点学校,但平民百姓只能拼爹拼钱还有让孩子拼命。名校公开收费以补助弱校,这是必须的。 【24】抗战最艰难的时刻,真正实现了免费义务教育 @高丹青Mistie :1947年 临潼 小学生. 骗子希望工程,本来就是国家责任!维基百科:《ROC宪法》第21条规定,人民有受国民教育之权利与义务。第160条规定,6-12岁之学龄儿童,一律受基本教育,免纳学费;其贫苦者,由政府供给书籍;已逾学龄未受基本教育之国民,一律受补习教育,免纳学费,其书籍亦由政府供给。 【25】三大油日赚8亿 国内三大石油公司发布半年报,中石油则因炼油亏损和税费增加等多重原因净利润仅同比微涨1%。但中石油仍以660亿元净利位居榜首,其次分别为中石化的402亿元和中海油的393亿元。由此计算,三家石油公司上半年合计平均每日净利约8亿元。 @李承鹏 :刚知道,上半年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共和国三胞胎,每天能赚8亿元。就是说除四亿纯农民外,中国人每人每天向哥仨交一元钱。这就是真正的壹基金了。所以不要为自己没捐款而内疚,你天天都在捐,天天都是善人。只是三兄弟没及时把款子送到灾区,他们在路上喝茅台醉了,至今未醒。 【26】一片汪洋中的路标 @谢谢静静 :8月26日上午,北京,十里河桥下,这个穿着印有“北京排水”橘色工作服的年轻人,像雕塑般,伫立在雨中,积水没过膝盖,他却一动不动。他的身旁,是一口排水井。他在雨中伫立3个多小时,只是守护这口井,“井”示路人。他,就像一片汪洋中的路标、警示牌 【27】无论在哪个社会,都会有人站出来为了正义而呐喊! 动漫大师宫崎骏为了反核而走上街头!事实说明,无论在哪个社会,都会有人站出来为了正义而呐喊!尤其是文化人们。 via @毛丹青 【28】离歌 @包丽敏 :【又是一首离歌】今日中青报头版的主图没有给汤唯,给了这个小女孩。暑期要结束,“于那些在家乡读书的外来工子弟而言,这一开学,就是漫长的离别。”留守儿童们,又该离开亲爱的爸爸妈妈了。他们的童年,没有爸爸妈妈陪伴,独自长大。 @阿里爱爱 :新闻联播报道:中国给蒙古国建保障房,还给蒙古国人民免费医疗。真是太有钱了,纳税人的钱呐!真是钱多人傻B,欺宗卖祖裆二蛋。国内住房天价卖,医保都是坑爹状。买美国国债帮助美国度过金融危机,日本地震的时候忙着送油,现在又帮蒙古建保障房,哎,真的不知道这是哪国的政府。马勒戈壁的……   来源: 喷嚏网 综合编辑 友情提示:请各位河蟹评论。道理你懂的 喷嚏新浪围脖: http://weibo.com/dapentizk 喷嚏官方淘宝店: http://shop.dapenti.com 广告联系:dapenti#dapenti.com (# 换成 @) 1988——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韩寒最新小说) 用手机上 喷嚏网 :m.dapenti.com        每周精华尽在【 喷嚏周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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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烈山 | 历史就是历史,理当摒弃功利

                                    历史:摒弃功利                                                                       鄢烈山           什么叫历史?中文字面的大意是纪录“过去了的人和事”,英文(History)字面意思是记述“他者的故事”。信史的要求是“不虚美,不隐恶”,即据实而录。可是,要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         中国古代的历史书写者、讲述者且不去说了,只看当代中国人是如何对待历史的:用两个字或一个词可以概括:功利!所谓“功利”大致分两种:政治性的“功”,商业性的“利”;当然,有时两者是搅和在一起的,比如为了商业利益而假借政治“大义”,打出“政治正确”的旗号。               在中日关系史与中苏(俄)关系史上,历史被功利主义玷污得最厉害。先说中日关系,我小时候(上世纪60年代),一方面是看大量的讲共产党领导的敌后抗日的小说电影(当然与历史教科书观点一致),另一方面是时常要支持“日本人民”特别是冲绳人民要求收回美军基地的抗议,根本不知道正面战场国军的历次大会战,也不知道冲绳县本是琉球群岛一部分,二战后本来应是中美共管的。改革开放之初,日本是最支持中国的,援助最大,日本影视也被大量引进中国,于是中日友好成了主调:《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等电影也相继问世;聂荣臻元帅如何关心日裔孤儿的故事也广为传扬;只有1945日本宣布投降后,大量的日军医生护士和技术人员为共产党军队收编,跟随四野一直打到海南岛,有讲述,但不为普罗大众所知。       关于中苏(俄)关系历史叙述就更荒谬了。我们知道,著名作家萧军是解放前就因对苏联有微词而受贬,原国民政府高官、云南省主席龙云,解放后是重要的民主人士,50年代也因对苏联不恭而挨整。后来中苏两党关系破裂,苏共成了“修正主义”,苏联成了“社会帝国主义”,于是历史旧账可以算了,甚至有了珍宝岛上的两军交火。现在两国关系正常化了,但俄国人比日本人对中国人的防范与排斥要严厉得多,我们似乎也不便多说什么……       至于历史叙述中的商业利益追求,就不必多说了,不仅炎帝、黄帝这些上古时代的祖宗出生地要争,诸葛亮、包公这样的名贤遗迹要争,连潘金莲与孙悟空这样虚构人物的“遗产”也要不惜代价地争夺和开发了。争所谓文化与旅游资源,无非为了一个钱字!       说了这么多大的社会背景,再来看这个新闻事件就不难理解了。       一则关于“黑龙江方正县为吸引日商投资花了70万为侵华日军逝者立碑”的微博在网上迅速发酵。该微博称,为了GDP和政绩,黑龙江省方正县花费70万元为侵华日军逝者立碑,以求吸引日商投资,并把这一事件称之为“中国式碑剧”。说“方正县为吸引日商投资”我大体相信,这么多年一些地方政府为了“招商引资”,什么卑躬屈膝的事,甚至无法无天(无视税法与土地法等)的事都干得出来。但是,人家分明立的是“日本开拓团民亡者名录”,为什么偏要说成“侵华日军逝者”呢?分明是“反日愤青”拿“政治正确”煽动嘛。       报道引网民“深蓝的海”的话说:“如此换来的投资与乞讨何异?难道诺(偌)大的中华民族为了不一定能挣到的小日本的那几个臭钱就要摇尾乞怜,甚至忘记国耻,放弃尊严?”“小日本”一词显示出此人是民族主义的“愤青”,应该警惕。         而网民“纠缠的麻花”说:“正视历史才能面向未来,而不是为了所谓的友好而歌功颂德、去立碑,那些默默牺牲的英雄给立碑了没?这是讨好,不是友好!”这话我很认同。我很不认同的是,黑龙江方正县常务副县长洪振国的说法:为日本开拓团立碑,是为了让日本人感受中华民族“以德报怨”的胸怀。当年,中国政府放弃战争赔偿也是这套说辞, 如今悔之晚矣。前不久有报道说,德国人终于还清了一战时对法国的赔款——瞧人家,钉是钉,铆是铆,用孔夫子话说,这就是“以直报怨”嘛!       话说回来,既然是“日本战败宣布投降后,尚在东北的各开拓团老人、妇女和儿童纷纷结队出走,寻找回国途径,当时部分开拓团民集结在方正县,人数达1.5万人。因长途跋涉、体力耗尽,加上传染病流行,开拓团民纷纷倒毙,死亡人数超5000人,其尸骨被方正人民收集起来合葬在现在的方正地区日本人公墓。部分开拓团民辗转回国,但仍有4500多名日本妇女和儿童滞留方正县,方正人民则‘以德报怨’(鄢:应该是出于人道主义或者说朴素的人类的同情心、恻隐之心)收养和照顾了这些开拓团民,方正县逐渐演变成黑龙江省华人华侨和归侨侨眷人数最多的县”,这是历史和现实。有日本人自发来寻找和纪念养父母以及暴死在中国的父母亲人骨殖,中国官方提供人道主义的方便,有何不可呢?将心比心即可,何必讲那么多政治大道理呢?至于出于招商之类动机的做法,就更是等而下之或可曰“贱”了。         “文革”之后,教育和文艺两条“战线”(领域),在邓小平的主导下,已抛弃了为政治服务的方针与口号,历史不应该为政治服务像变色龙,更不应该为财神服务,变成“秽史”。       对待历史,我们最应该学习印度人,不论是伊斯兰化或突厥化的蒙古人建立的莫卧尔王朝的德里“红堡”,还是英国殖民者在加尔各答、孟买等地留下的历史遗迹,或荣或辱,或爱或恨,或恩或仇,都尽可能存真。怎么解读可以与时俱进地变化,历史就是历史。                                   2011/08/01     This entry passed through the Full-Text RSS service — if this is your content and you're reading it on someone else's site, please read the FAQ at fivefilters.org/content-only/faq.php#publishers . Five Filters featured article: A ‘Malign Intellectual Subculture’ – George Monbiot Smears Chomsky, Herman, Peterson, Pilger And Media Len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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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识网 | 崔永元:中国的电视台全世界最脏

现在中国的知识分子,能做到洁身自好就相当不错了。哪一次商业炒作,哪一次对消费者、读者、公众的欺骗,后头没有学者、科学家、甚至院士帮忙?哪一次没有?这是中国文化的悲哀。 如果我们的电视台都是公共电视台的话,那我们的电视台就是全世界最脏的公共电视台;如果我们的电视台都是商业电视台的话,那我们的电视台就是全世界最差的商业电视台,又不好看,又挣不着钱。 如果我做商业电视,我做的节目会比他们庸俗得多,我有好多招呢。 《超级女声》的那些评委一塌糊涂 人物周刊:先求证一下,“收视率是万恶之源”这句话确实是你说的吗? 崔永元:那天通知我去开一个播音员和主持人的会,去了后看到标题,才知道是《抵制庸俗化》。这个会我可以参加,我有话要说,我也想听听别人的说法。 “收视率是万恶之源”这个话不是我说的,是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研究所的时统宇说的,他是很有名的媒介研究者。他讲这话时,既有前提,又有论据,而不是喊口号。我说不是我说的,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我是坚决同意他的这一说法的,我今天可以在这个场合正式说这话:收视率是万恶之源,没有问题。 时统宇准确的意思是片面追求收视率会造成很坏很坏的影响,他说之所以出现电视节目低俗化,是收视率闹的鬼,所以“收视率是万恶之源”,表述得非常清楚。他说这话时,我注意到现场有很多记者,大概20多家媒体,他们在那儿聊天,发短信,没有一个人在认真听,当时我就想,可能会出问题。 那天两个人的发言最精彩,一个是时统宇,一个是清华大学的尹鸿,他们的发言对我们从业者是最有帮助的,但是后来的报道几乎没有他们的声音,都是我和李咏、朱军的。这就是媒体的问题了。多万恶啊你说,一个很好的学术研讨活动,那么多明确的、清晰的、真实的观点,最后给描述成一个批判会、批斗会,这不万恶吗?非常万恶。 人物周刊:你觉得《超级女声》庸俗吗? 崔永元:那天时统宇也只说了一句:《超级女声》这样庸俗的节目,对电视节目的健康发展是不利的。我记得大意如此。为什么不利,他没有解释,因为当时会议快结束了。在我、朱军、李咏3个人的发言中,好像我跟朱军提了,李咏没有提。我提的是,比如央视十套《人物》、《探索·发现》这样的节目,它的收视率是没法跟《超级女声》比较的,在那之前我还有很长的铺垫,讲什么是公共电视,什么是商业电视。我认为我那天的发言真的非常好,是我人生发言史上的一个里程碑(笑),但是都给写成那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大概过了五六天,好几个朋友问我,你为什么老攻击《超级女声》呀?我就回想我怎么攻击《超级女声》了,可能性很小啊,因为我都没有看过《超级女声》,我从来没有看过《超级女声》。 人物周刊:你没说过《超级女声》庸俗? 崔永元 :我当时就是说,像《人物》、《探索·发现》跟《超级女声》这样的娱乐节目做收视率比较是不公平的。《超级女声》无疑是娱乐节目,严肃节目和娱乐节目是没法比收视率的。 有很多因素会影响节目收视率的。比如《焦点访谈》和《新闻联播》。对全世界的电视台而言,晚间7点到9点档,都是高收视率时间(中央台的广告收入绝大部分是7点到9点挣的,而且都是一套节目挣的,其他那么多频道,那么多时间挣不了几个钱)。如果你把《焦点访谈》安排到凌晨1点半,它再尖锐也没有现在这个收视率,这是毫无疑问的。离黄金时间越近,你的收视率就越高。 人物周刊:你后来仔细看过《超级女声》吗? 崔永元:人家老说我骂《超级女声》,后来我就看了10分钟。这个时候不能退,男人不能退啊,不能说“我没骂过《超级女声》,对不起我特别喜欢《超级女声》”,我才不是那种人呢。我看了10分钟,确实不好,节目不好,就可以骂,没有问题。 我觉得那些女孩想唱歌想表演,青春活力,特别可爱,但那些评委一塌糊涂,我都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资格坐在那儿指手划脚。如果你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你可以告诉她们应该怎样;为了活跃气氛,你也可以开些善意的玩笑,作为娱乐节目都是可以的。但是他们在说什么呢?我认为一定程度上他们是在侮辱人家,甚至有评委说你多看她两眼就会爱上她。下面观众哄声四起,我认为非常恶心。你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个话呢! 又回到了我在会上发言的话题:什么叫公共电视?什么叫商业电视?我认为目前中国所有的电视都是公共电视。公共电视就是一个公共平台,收看不受限制,任何人、任何时间都可以看。电视机前还有很多不接受《超级女声》理念的人,包括孩子,他会问为什么看两眼就会爱上这个姐姐呢,爱上是什么意思呢。 国外这种纯商业节目,都有个告知的义务,你愿不愿意参加?如果愿意,你可能遇到如下问题,这个节目将给你带来什么后果。参与者要有知情权,甚至要签合同。在做《实话实说》时,我们也没有规范,不签文本什么的,但是我们都会告知。很多人第一次上电视,可能不清楚媒介的力量。在国外,这是用法律界定的,比如BBC,我们国内是靠道德。显而易见,《超级女声》连这个都没做,那些评委想说什么他们自己都不清楚。 人物周刊:一定要在区分了商业电视和公共电视之后,才能讨论《超级女声》吗? 崔永元:一定要这样,否则《超级女声》的事儿永远说不明白。公共电视,它有非常严格的责任,这个责任就是:教育。我们看到“教育”这两个字时很刺眼,因为中国观众现在最烦的就是“教育”,说你教育谁啊,你就让我们高兴就行了。但是国外的公共电视起的就是教育作用,宣传民族传统、民族文化,表述各党派政策,不做评论,他就干这个事,服务人民。 我们这儿没人研究商业电视,为什么?因为商业电视不用研究,商业电视和任何商品的销售都是一样的,就算投入产出,就算利益最大化,只要能多挣到钱,又不被人抓到尾巴,那就是商业上最大的成功。卖衬衫是这样,卖袜子是这样,卖电视节目也是这样。回过头来说《超级女声》,如果它是商业电视台的一个商业节目,任何人都不要说三道四,管得着吗?卖得好就是好;如果它是公共电视平台播出的一个节目,那就不止骂,必须要封掉。 人物周刊:我们国家现在没有这样的区分。 崔永元:对,那天讨论会我说的就是这个事:为什么严肃节目收视率低会被攻击?娱乐节目收视率高会被攻击?弄得电视人没法做。我认为我们首要的工作是把电视台划分出来,分清楚谁是公共电视台,谁是商业电视台。我们有没有公共电视台?有没有商业电视台?比如中央电视台,我们都认为它是公共电视台,但是它的资金来源是广告收入,这叫什么公共电视台呢?你说它是商业电视台,我们想做很多挣钱的节目,没人同意我们做,得台里立项,上级批准才可以,哪有商业电视台是这样运行的呢?在体制不理清的情况下,无论你是做严肃节目,还是做娱乐节目,都会面临种种困惑。我当时希望解决的是这个问题,被媒体描述成我攻击《超级女声》。 人物周刊:你不承认《超级女声》有非常高的收视率? 崔永元:我不承认。如果说它收视率高,你一定要把最科学的数据拿给我。我去过日本,我专门看过它的调查公司,日本人口1亿多,它的收视仪有一万一千个,一万一千个收视仪!我们也做过测试。而我们的样本采集少则500个,多则2000个,用这么少的采集量来推论十几亿人口的收视口味和收视率!既然大家觉得收视率重要,就要花力气去做,一边觉得它重要,一边又不用科学态度,对不起电视制作人,也对不起观众啊! 人物周刊:好像有数不清的人在看《超级女声》,你不怕你这样的批评是“站到人民的对立面”吗? 崔永元:我不怕,首先我不觉得站在人民的对立面是件坏事。我清楚地记得,当时党代会表决开除刘少奇党籍,只有一个人投了反对票,只有这个人站在人民的对立面,后来的历史证明他是正确的。我对公共电视和商业电视的评述,将来终有一天会证明我说的是对的,这不是《超级女声》节目本身的问题,而是我们的体制问题。其实我也为《超级女声》的操作者鸣不平,因为在本土将一个外来的商业概念实验成功是非常不容易的。 人物周刊:不容置疑的是大家都在谈论《超级女声》。大众的喜好有那么可恨吗? 崔永元:我认为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超级女声》很好看,所以街谈巷议都是这个话题;第二,是《超级女声》操作过程中出现的事情多,议题操作得多。 比如说我投资5万块钱,就可以让《电影传奇》成为街谈巷议的话题。为什么?只要崔永元在拍摄《电影传奇》的过程中,每两天出一个绯闻,那《电影传奇》就是街谈巷议的议题。这些东西是可以操作的,没有问题。 人物周刊:现在央视栏目的生存是否也是靠收视率决定? 崔永元:如果你问主管领导,他们都说不是,有观众评价,领导评价,还有成本回收是否成比例等等。他们说很多,但是节目制作者感受到的,只是收视率。收视率低,你就没有什么资格说话。 我反对的是公共电视庸俗化 人物周刊:你是否给电视赋予了太多的社会责任?也许大家今天更需要的是开心和娱乐。 崔永元:我女儿快9岁了,看到我天天这么难受,她也不是很开心。我不在家时,她在看美国、日本动画片,我回家了,她说,哎呀爸爸回来了,咱们看爸爸喜欢的节目吧。那天晚上国家地理频道连续播放了两个纪录片,其中一个讲海洛因,讲美国毒品市场的演变过程。这是个非常严肃的节目,又用了非常好看的方式,但看这个节目时,我女儿又说爸爸咱们不看这个行吗?为什么呢?因为里面有很多血腥场面,贩毒、杀人、毒瘾发作,她受不了。一个严肃电视台的严肃节目里都有孩子不能接受不能容忍的镜头,何况商业电视,那种无节制的所谓娱乐? 人物周刊:前几年你就开始炮轰中国电视节目的庸俗化了,现在看来,我们的电视节目是更庸俗了,还是相反? 崔永元:越来越多了,不可抑制,庸俗到头了,要复苏了,很可能向严肃这个方向复苏,如果复苏不了,就会往荒诞这个方向走了,已经到头了。我没反对庸俗化,大家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再明确表述一下,我是反对公共电视庸俗化。现在大家都不界定清楚,所以老瞎争,一点意义都没有。如果我做商业电视,我做的节目会比他们庸俗得多,我有好多招呢。做商业电视,我只会考虑市场效应,不会考虑其他事情的。如果这个前提不解释清楚,我觉得大家永远是乱打一气,一点意义都没有,对谁都不公平。 人物周刊:你觉得电视节目的庸俗到头了,你能举个例子吗?《超级女声》可以作为例子吗? 崔永元:说实在的,我就看了10分钟,我还不敢说它是最庸俗的。我们台一个主持人在做谈话节目,采访一个艺术家,这个艺术家很投入,很忘情,主持人也在现场号召大家向他学习。出来后他跟我说,这傻B真配合今天。我说过,有些人根本不配当主持人,他们没有这样的人格。但是观众看不到这些,比如,策划会上有人会说,这丫呢,挺聪明的,咱们得找点招,弄弄丫,设点圈套,这叫策划会。讨论会上又有人说,这种傻B以后不要让他来了,找他又费劲又不讨好,还不如做做流行歌星什么的呢。做流行歌星时,会跟他的经纪人谈,经纪人说你能不能这样,能不能那样,他说行,那你能不能给我们点钱,如果你给我们节目组5万块钱,我们还可以在现场推销一下你的唱片。好多好多,我下次再乱说时,我就给你揭行业黑幕:一个电视节目是怎么做出来的!一部电影的票房是怎么统计出来的!我都有数据和证据。我在看这个节目时,他(那个主持人)在哭,我就呕吐。真恶心,太恶心了!观众不知道,全蒙在鼓里,大家所说的人民,被他们像傻B一样对待,你知道吗?我们心里怎么能踏实呢? 人物周刊:这是你绝对不能容忍的? 崔永元:一个电视节目主持人,尤其是谈话节目主持人,他的节目的人格,节目组的人格和这个主持人的人格应该是统一的。尤其是节目是好的人格,他是坏的人格,这是不能接受的。 人物周刊:可以用你的这个标准衡量央视吗? 崔永元:在央视就不要提这样的要求,奢望。 人物周刊:在哪儿能用这样的标准呢? 崔永元:到哪也不要提这样的要求。BBC,NHK,也许可以,但他们也有问题,只是比我们好得多。科学家贩卖人口,博士剽窃别人的论文……我确实是悲观的,我已经无数次重复我的悲观了。 人物周刊:节目是否低俗,标准是什么?应该由谁来制定这个标准呢? 崔永元:如果是公共电视,这个标准是可以制定的,我给你准备了些资料,你可以看,非常清楚,什么是低俗,制定得非常明确。商业电视的标准无法界定,比如花花公子台,我们怎么能评价哪个节目好呢?做爱时间长,姿势多,就是好节目吗?《超级女声》该用哪个标准呢?不知道,我们根本不知道湖南卫视是商业电视台,还是公共电视台。 人物周刊:我们经常听到一种逻辑,说一个孩子因为看了电视,开始学做坏事了,这是电视人的某种自大吗? 崔永元:绝对不是。以低级趣味博取收视率,绝对不是公共电视的发展方向,势必会造成恶果,如果我们假定国内所有的电视台都是公共电视的话。因为已经有一些案例出现了。即便在公共场合讨论这个问题,也有人反驳我,说那只是极个别的现象,整个社会还是平稳的,没有因为电视受那么大的影响。我非常反对这种说法。我知道对社会来说,它只是极个别现象,但对这个家庭这个人来说却是灭顶之灾。中国的看客太多了。很多人都说,不就是一个孩子自杀吗,那又怎样?你想没想过,如果他是你的孩子呢?你不会觉得问题非常大吗?所以对公共电视应该有极高的要求。 不光影射我,还影射和晶,怎么不让人愤怒呢? 人物周刊:《手机》“事件”后,你一直没有接受媒体采访? 崔永元:大概一年了吧,我把手机什么的全换了,所以现在几乎没有媒体知道我的手机号,大概只有三个记者知道吧,即使这样,还是经常看到对我的“采访”:情况可能分两种,一是他(她)从别人的采访里编一些,这个还说得过去,起码是你的意思;有的就是瞎编,根本没这事儿,也没给我打过电话,没提过这问题,我也没有回答过,就编出一整篇“报道”来。 人物周刊:你说的公共电视和商业电视的区分,是不是有点像电影的分级制? 崔永元 :当时我批评冯小刚的《手机》,也是类似的讨论,我认为是一次非常平心静气的讨论,最后就被媒体渲染成人身攻击,当时我真是焦头烂额,非常难受,因为我的意思被无限曲解了,完全变成一个小心眼的人,特别没有意思。我以前也说过这个看法,作为3级片来看,《手机》太差了,该脱不脱,该上床也不上床,那叫什么玩意?作为无限制级播放的电影,它也有问题,里面已经有性暗示等等,那是不行的。我是在探讨这个问题。现在电影局在酝酿电影分级制,这就是进步。到那时候,我会大摇大摆地到电影院去看我该死了,你谁也说不着我什么,社会允许。 人物周刊:即使过去这么久,我还是很想知道,你当时那么愤怒是因为“严守一”影射了你吗? 崔永元:那次我主要针对的是电影的分级制度。我当时说了,崔永元的生活可以比这个更糜烂,可以比这个更龌龊,但是艺术家没有权利把它搬上银幕,这是我的原话。也就是说,一个人的生活品性可以是堕落的,但是影视作品、公共作品,要对受众负责,尤其是电影还没有分级,男女老少都买票去看的时候,不能这样做。我觉得那部电影是在美化婚外恋。 人物周刊:你还是认为《手机》对你来说是个凶险的圈套? 崔永元:起码让我看到冯小刚的为人。我后来就跟他没有接触,我对他的评价还停留在《手机》之前跟他的接触上。比如他请我到他家,给我包饺子,说想拍一个主持人题材的电影,不知道主持人的生活是什么样,希望我给他提供一些好素材。我问他拍的是什么电影,他说是喜剧片。后来我把自己工作中的一些苦恼啊什么的都讲给他了,他当时咬着手指头听,上映前一周我们俩还坐一块吃饭,他说你看吧,你肯定喜欢这个电影。他给我讲了这个电影的故事,把脏的部分去掉了。为什么?他心虚,没说。等到电影出来我才看到,连那个主持人的接班人,都是他的情人。所以不光影射我,还影射和晶,怎么不让人愤怒呢?和晶是个弱女子,我好歹还是个男子汉啊,我不拍案而起,谁拍案而起呢?既然说了,就说个明白,所以冯小刚的为人,电影分级制度,影视文化的价值取向全谈了,但是后来媒体描述出来的是一场人身攻击。 人物周刊:之后你没有和冯小刚再聊过? 崔永元:没有,他在报纸上说过一段话,但是我不记恨他,因为我不相信报纸。我说文艺作品起码要对得起父母,对得起孩子,你不管其他的人,你得管自己家里的人吧。然后冯小刚说,崔永元说,一个作品要上对得起父母,下对得起孩子,这不是我对作品的要求。我说,MD,这人禽兽不如,连自己父母孩子都不顾忌,哪还能顾忌别人!真是禽兽不如!但是为什么我没有对此发表言论?我不敢相信这是他说的,有可能是记者杜撰的,对吧。 人物周刊:当时大家都很明显地感觉到你的愤怒。 崔永元:愤怒,非常愤怒。后来我还看了一些影片,比这个还要脏,还要恶心,特别特别恶心。社会在进步,为什么影视却不断堕落呢?社会往前走,他们往后走,我当然愤怒了。可以说,如果我们的电视台都是公共电视台的话,那我们的电视台就是全世界最脏的公共电视台;如果我们的电视台都是商业电视台的话,那我们的电视台就是全世界最差的商业电视台,又不好看,又挣不着钱。《手机》也吃了没有分级的亏,如果有分级制,就敢拍露骨的镜头了,对票房大有好处。 人物周刊:国外影视作品也有影射或者直接批评名人甚至总统的,比如《9?11》,你怎么看? 崔永元:要看有没有法律保障。在那之前我还打过一个官司,维护自己的名誉权和肖像权,那官司打得也是一塌糊涂,让我体验到了司法的腐败。 人物周刊:名誉权的案子你赢了吗? 崔永元:赢了。但是他们挣了3000万,赔了我10万,你觉得我赢了吗?这个案子一个礼拜就可以结案,用了3年,你认为我赢了吗? 我们不能容忍在《实话实说》里说假话 人物周刊:你离开《实话实说》,和失眠抑郁有关,更主要的原因,应该是节目话题面临瓶颈,越来越脱离现实、不痛不痒吧? 崔永元:对,非常对。这说明我们当时多么浅薄,认为我们已经引领了时代话语的风潮。我做的时候已经发现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自己退下来。 人物周刊:这是最主要的原因? 崔永元:对,根本不是实话实说,这里有政策和制度的原因,个人能力微不足道,无法逆转,我们可以容忍《实话实说》说得不是那么精彩,但是我们不能容忍在《实话实说》里说假话。 人物周刊:你离开《实话实说》后,收视率一路下跌,仅仅是因为主持人的原因? 崔永元:没有人能证明它的收视率一路下跌,我主持时用的是日历卡调查方式,现在是收视仪,两种不同的统计方式,无法比较。 人物周刊:但总体的印象是,《实话实说》不怎么好看了。 崔永元: 一方面,这样评价和晶、阿忆非常不公平。现在的《实话实说》是在近200个同类型的节目里竞争,而我主持时,只有一两个;另一方面,我也认为他们做得确实不如我。昨天我还跟和晶讨论这个问题,她说有一个观点认为崔永元做的《实话实说》就是有意思,和晶的呢,则过分强调意义,所以就不好看了,没意思了。她问我,“你是这么做的吗?”我说,“不对,和晶。用‘有意思’的方式表达‘意义’,当然是最完美的方式,如果我们只能选择一个,应该把意义放在前面,把有意思放在后面。”她说她明白了,也接受了。和晶目前的节目可能在“意思”方面欠缺一些,但“意义”方面肯定没有什么减弱。#p#分页标题#e# 人物周刊:能具体评价一下和晶的表现吗? 崔永元:女主持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矫揉造作,辽宁的黑龙江的,都说香港话,和晶没有,不浓妆艳抹,得体,值得赞赏。还有一点,她的心理素质特别好,跟我不一样,我那时像惊弓之鸟,听到非议会紧张,她应对自如,她根本不在乎这些声音,她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呢,这是她的优点,是我不具备的。 人物周刊:缺点呢? 崔永元:她生活中就是个比较中规中矩的、严肃的人,不爱开玩笑,可能大家会觉得没什么意思。大家习惯了在《实话实说》中有意思地探讨话题,如果不叫《实话实说》,改个名字,大家可能一下就接受了。 人物周刊:你给她的主持打多少分? 崔永元:在女主持人里可以打80分以上。 人物周刊:在《实话实说》里呢? 崔永元:勉强及格。 人物周刊:你怎么评价阿忆? 崔永元:阿忆不及格。阿忆是个特别好的人,我们很熟悉,他的文笔非常好,学识比我高,我很喜欢看他的文章,我一直在想,为什么阿忆的学识在主持节目时显露不了呢?阿忆可能不适合做主持人,他就适合做学者,写文章,做学问,给学生讲课,当他面对镜头,还要化妆吹头发,这些可能彻底摧毁他的自信心。我觉得生活中的阿忆是100分,镜头前30分都不到,差异很大。 我跟阿忆开玩笑说,你看这本书我看3页,我能发挥出5页的内容,你看100页,但你连个前言都说不上来。人和人有区别,他在口头表达能力上可能有点欠缺。还有一点不好,就是他极力希望做到有意思。生活中他不是个特别爱开玩笑的人,很严谨,电视机前非要开玩笑,可能节奏就很难掌握。 人物周刊:你现在做的《电影传奇》很接近你的理想吗? 崔永元:《电影传奇》特别近,它离我的理想特别近,只是不被市场认可,大家不觉得它是个好节目,这是个问题。《实话实说》人民认为它是个好节目,但是我觉得它离人民越来越远,我每做一期就觉得离我的理想又远了一步,这也是我自己不能接受的。 《电影传奇》就是干事,因为没有人愿意干这个,费力不讨好。中国电影100年,我们有多少关于100年的资料呢?我们采访了1000多位电影人,其中几十位现在已经离我们而去了,再也没有他们自己的影像资料了,等到中国电影150年、200年时,只能到我们这儿来找到他们的资料了。我跟我的伙伴们说,咱们不功利,咱们做一个资料收集,采访每个人都是从他记事开始谈起的,说的跟电影毫无关系,但是我们把它完整记录下来,我觉得这是有意义的,对整个中国电影史是有意义的。但是把自己累得半死,也挣不了钱,不盈利,也没人说这个节目受欢迎。我也可以做《超级女声》呀,我要去做主持比他们主持棒多了,我有这份自信。 现在这个节目已经被中国电影博物馆收为馆藏作品了。据我所知,这是电影博物馆惟一的电视作品,这就说明了它的史料价值。现在,起码电影圈的老人,天天都在鼓励我,每次我见到他们,都像摸自己儿子似的摸我的脑袋,说小崔,你干了一件好事,你帮我们干了一件好事,这应该是我们电影人自己干的,让你给做了,我们得感谢你。他们对我特别好,还给我寄吃的,寄治病的药,我特别感动。 人物周刊:你觉得自己在《电影传奇》里的演技如何? 崔永元:我很敬业,但演技根本不值一提,我哪有什么演技呀? 人物周刊:《实话实说》、《小崔说事》、《电影传奇》,你怎样评价自己在3个节目中的表现? 崔永元 :《小崔说事》就不评价了,不值一提,挺随手的,好像少年时候练过武,老年了再比划两下,这么回事。《电影传奇》非常伟大,将来总会有人写它一笔的,它为百年电影做出了贡献,真的可以这么说,一点都不觉得脸红,也不愧疚。 《实话实说》了不起,创造了一种全新的谈话节目方式,但是美中不足的,它是模仿,实际上学的是美国《脱口秀》。《电影传奇》全世界没有第二个,是我们自己的发明。《实话实说》顶峰时,我特别有成就感,觉得自己真了不起,我是中国第一号男主持人,后来才发现这个想法非常非常愚蠢,那只是在我们通往理想的过程中非常艰难地迈了一步,就误以为自己成功了,现在想来真幼稚,还没到青春期呢。实话说,《电影传奇》真是让我有成就感。 人物周刊:你说过希望自己心态调整好了后,再杀回去做个严肃节目,是什么类型的节目? 崔永元:读书节目。《电影传奇》很严肃,准备做4年,现在已经做好3年的量了,很快就可以全部完成。我们还打算做《歌曲传奇》系列,但也不一定能延续下去,因为这是个商业项目,台里不投资的,很有可能没有人愿意投资,或者没有人愿意购买,就夭折了。 人物周刊:这个读书节目做成的可能性大吗? 崔永元:现在几乎都没有可能了,因为那时候严肃节目还有生存空间,有人喜欢看娱乐的,有人喜欢看严肃的,尤其是40岁以上的受众群。现在是娱乐节目通吃,上到99,下到刚会走,大家都喜欢了,全民娱乐。 人物周刊:你希望自己做主持人做到什么时候?你会以什么方式告别这个舞台? 崔永元:随时可以不做。我希望我做的永远是高品位、高格调的节目。但是如果电视台不需要,那我掉头便走。 人物周刊:人民可能不答应啊? 崔永元:做《实话实说》时人民把我捧上了天,我也没乐晕了头,对吧,现在又有人说我“站在人民的对立面”,所以我就从来没在意“人民”这个概念,哪有人民呀,没有人民呀,只有甲、乙、丙、丁,张三、李四这些具体个体,我希望了解他们的喜怒哀乐。 我是难得一见的优秀主持人 人物周刊:你听到过的对你最恶毒的评价是什么? 崔永元:骂我的很多,最恶毒的评价是,这小子会玩,既炒作自己,还不露痕迹,显得很有学问,很有修养,很宽容,这是对我最大的伤害。真的,骂别的,比如他长得难看,没有一个女人会喜欢;他早点死,死得越早越好,他怎么还不死,他老说自己要自杀,怎么还不自杀啊,快点啊——这些我经常听到,我根本不在乎,但是刚才那个评论,我认为是最狠的,也可能说到了我的痛处吧。(笑) 人物周刊:你觉得你是一个优秀主持人吗? 崔永元:是,难得一见的优秀主持人。 人物周刊:不为自己担忧吗? 崔永元 :我不担忧。我不说我难受,所以我就说,更多的时候是媒体曲解了我的意思,他们为了制造轰动效应,故意把我的语言妖魔化了。 人物周刊:有没有拍错的时候? 崔永元:我没有拍错过,都是媒体给我拍错的。我最近见到一些大画家、大作家,他们都劝我不要这样,他们说,哎呀你管好自己就行了,不要老站起来说话。我理解的意思,是他们觉得我根本没有那种学识,话说多了,漏洞百出,被人揪着尾巴多难受啊。 也可能是他们也堕落成那样的人了,觉得洁身自好就是好的了,不用再拍案而起。有段时间我对网络陷入了困惑,只看到了它的负面效应,觉得它为什么这么不负责任,后来我看了《南方周末》对鄢烈山的采访,茅塞顿开。他没有说BBS一句坏话,这是我没有料到的。他说这是个公开的论坛,每个人都可以表达自己的思想和智慧。记者接着问他,那你的杂文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他说我们的社会还是需要有逻辑思维的、对自己名声负责任的表达。我看完后特别高兴,我觉得他说得太好了,也就是说我们并不排斥BBS这种新兴的方式,但是这个社会确实需要对自己名声负责任的表达。 崔永元:我每天晚上都非常难受,特别孤独,寂寞。我都无法跟你形容我的难受,经常晚上9点就躺在床上,到第二天早晨7点还没有入睡。我老在想这些事,想不通,想不明白:以前有那么多拍案而起的人,现在他们都上哪儿去了?我知道崔永元无法跟他们比,这个时代有可以跟他们比肩的人,做人做事都无可挑剔,但是他们都在洁身自好,我见过很多很多,他们不愿意站出来对这个社会负责任。 人物周刊:一个正人君子,一定得要求别人也是正人君子吗? 崔永元:大概就是有病,只能说是有病了。我其实只是希望从业人员要有职业道德,知识分子要有责任感,其他的真的没要求了。 人物周刊:你希望中的自己,希望中的别人,希望中的外界社会,有没有点乌托邦色彩? 崔永元:我才不认为那个是乌托邦世界呢,我认为那是美好的世界,我相信有这样的地方。比如我带我女儿去朗布拉邦(音),老挝一个城市,那地方非常非常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让人特别感动。回来我就想,什么叫文明?什么叫发达?是不是纽约就叫文明?华盛顿就叫发达?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大概就叫文明吧。 人物周刊:你认为自己已经做到了你对别人的那些要求了吗? 崔永元:对,我就能做到绑票不撕票,收了红包不塞纱布。主持人请人家来做节目,人家好好配合你,你别背地里骂人家,我就这个要求,这个要求高吗? 人物周刊:你老站出来说话,你的家人怎么看呢? 崔永元:我的家人也觉得我像个疯子,甚至从一定程度上讲像个疯狗,见什么都要咬一口。看电视时在骂,看报纸也在骂。比如前些日子黎莉莉去世了,那是个对中国电影做出过卓越贡献的老人,报纸上连个豆腐块都不愿意给她,把那么大的篇幅给王菲、李亚鹏、《七剑》。我认为这不是一个健康的社会,起码是个文化不高的社会。 人物周刊:医生建议你换个轻松的、不需要太多责任的职业,你觉得自己可以离开吗? 崔永元:当然可以,这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这个行业? 人物周刊:但现在你还是在干这一行。 崔永元:我能做什么呢?我没有别的手艺啊。比如我想过做房地产,那样可以挣很多很多钱,那时候崔永元是个商人,在商言商,我就挣钱,你管得着吗?但是偷税漏税、偷工减料,我又不能容忍,就没法去;也有一些企业找我做形象大使,推荐这个药那个保健品,干那么三五档就够这辈子花了。但这东西行吗?真是虎骨做的,蚂蚁泡的吗?我会跟人较真,一较真就会露馅,然后心里又不平衡,所以简直是没法选择,非得坏了良心。我要坏了良心,我就不要换职业,我就可以在这个圈子里如鱼得水,我水平比他们高,这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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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选举与治理 | 我也觉得我像个疯子

现在中国的知识分子,能做到洁身自好就相当不错了。哪一次商业炒作,哪一次对消费者、读者、公众的欺骗,后头没有学者、科学家、甚至院士帮忙?哪一次没有?这是中国文化的悲哀。 如果我们的电视台都是公共电视台的话,那我们的电视台就是全世界最脏的公共电视台;如果我们的电视台都是商业电视台的话,那我们的电视台就是全世界最差的商业电视台,又不好看,又挣不着钱。 如果我做商业电视,我做的节目会比他们庸俗得多,我有好多招呢。 《超级女声》的那些评委一塌糊涂 人物周刊:先求证一下,“收视率是万恶之源”这句话确实是你说的吗? 崔永元:那天通知我去开一个播音员和主持人的会,去了后看到标题,才知道是《抵制庸俗化》。这个会我可以参加,我有话要说,我也想听听别人的说法。 “收视率是万恶之源”这个话不是我说的,是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研究所的时统宇说的,他是很有名的媒介研究者。他讲这话时,既有前提,又有论据,而不是喊口号。我说不是我说的,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我是坚决同意他的这一说法的,我今天可以在这个场合正式说这话:收视率是万恶之源,没有问题。 时统宇准确的意思是片面追求收视率会造成很坏很坏的影响,他说之所以出现电视节目低俗化,是收视率闹的鬼,所以“收视率是万恶之源”,表述得非常清楚。他说这话时,我注意到现场有很多记者,大概20多家媒体,他们在那儿聊天,发短信,没有一个人在认真听,当时我就想,可能会出问题。 那天两个人的发言最精彩,一个是时统宇,一个是清华大学的尹鸿,他们的发言对我们从业者是最有帮助的,但是后来的报道几乎没有他们的声音,都是我和李咏、朱军的。这就是媒体的问题了。多万恶啊你说,一个很好的学术研讨活动,那么多明确的、清晰的、真实的观点,最后给描述成一个批判会、批斗会,这不万恶吗?非常万恶。 人物周刊:你觉得《超级女声》庸俗吗? 崔永元:那天时统宇也只说了一句:《超级女声》这样庸俗的节目,对电视节目的健康发展是不利的。我记得大意如此。为什么不利,他没有解释,因为当时会议快结束了。在我、朱军、李咏3个人的发言中,好像我跟朱军提了,李咏没有提。我提的是,比如央视十套《人物》、《探索·发现》这样的节目,它的收视率是没法跟《超级女声》比较的,在那之前我还有很长的铺垫,讲什么是公共电视,什么是商业电视。我认为我那天的发言真的非常好,是我人生发言史上的一个里程碑(笑),但是都给写成那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大概过了五六天,好几个朋友问我,你为什么老攻击《超级女声》呀?我就回想我怎么攻击《超级女声》了,可能性很小啊,因为我都没有看过《超级女声》,我从来没有看过《超级女声》。 人物周刊:你没说过《超级女声》庸俗? 崔永元 :我当时就是说,像《人物》、《探索·发现》跟《超级女声》这样的娱乐节目做收视率比较是不公平的。《超级女声》无疑是娱乐节目,严肃节目和娱乐节目是没法比收视率的。 有很多因素会影响节目收视率的。比如《焦点访谈》和《新闻联播》。对全世界的电视台而言,晚间7点到9点档,都是高收视率时间(中央台的广告收入绝大部分是7点到9点挣的,而且都是一套节目挣的,其他那么多频道,那么多时间挣不了几个钱)。如果你把《焦点访谈》安排到凌晨1点半,它再尖锐也没有现在这个收视率,这是毫无疑问的。离黄金时间越近,你的收视率就越高。 人物周刊:你后来仔细看过《超级女声》吗? 崔永元:人家老说我骂《超级女声》,后来我就看了10分钟。这个时候不能退,男人不能退啊,不能说“我没骂过《超级女声》,对不起我特别喜欢《超级女声》”,我才不是那种人呢。我看了10分钟,确实不好,节目不好,就可以骂,没有问题。 我觉得那些女孩想唱歌想表演,青春活力,特别可爱,但那些评委一塌糊涂,我都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资格坐在那儿指手划脚。如果你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你可以告诉她们应该怎样;为了活跃气氛,你也可以开些善意的玩笑,作为娱乐节目都是可以的。但是他们在说什么呢?我认为一定程度上他们是在侮辱人家,甚至有评委说你多看她两眼就会爱上她。下面观众哄声四起,我认为非常恶心。你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个话呢! 又回到了我在会上发言的话题:什么叫公共电视?什么叫商业电视?我认为目前中国所有的电视都是公共电视。公共电视就是一个公共平台,收看不受限制,任何人、任何时间都可以看。电视机前还有很多不接受《超级女声》理念的人,包括孩子,他会问为什么看两眼就会爱上这个姐姐呢,爱上是什么意思呢。 国外这种纯商业节目,都有个告知的义务,你愿不愿意参加?如果愿意,你可能遇到如下问题,这个节目将给你带来什么后果。参与者要有知情权,甚至要签合同。在做《实话实说》时,我们也没有规范,不签文本什么的,但是我们都会告知。很多人第一次上电视,可能不清楚媒介的力量。在国外,这是用法律界定的,比如BBC,我们国内是靠道德。显而易见,《超级女声》连这个都没做,那些评委想说什么他们自己都不清楚。 人物周刊:一定要在区分了商业电视和公共电视之后,才能讨论《超级女声》吗? 崔永元:一定要这样,否则《超级女声》的事儿永远说不明白。公共电视,它有非常严格的责任,这个责任就是:教育。我们看到“教育”这两个字时很刺眼,因为中国观众现在最烦的就是“教育”,说你教育谁啊,你就让我们高兴就行了。但是国外的公共电视起的就是教育作用,宣传民族传统、民族文化,表述各党派政策,不做评论,他就干这个事,服务人民。 我们这儿没人研究商业电视,为什么?因为商业电视不用研究,商业电视和任何商品的销售都是一样的,就算投入产出,就算利益最大化,只要能多挣到钱,又不被人抓到尾巴,那就是商业上最大的成功。卖衬衫是这样,卖袜子是这样,卖电视节目也是这样。回过头来说《超级女声》,如果它是商业电视台的一个商业节目,任何人都不要说三道四,管得着吗?卖得好就是好;如果它是公共电视平台播出的一个节目,那就不止骂,必须要封掉。 人物周刊:我们国家现在没有这样的区分。 崔永元:对,那天讨论会我说的就是这个事:为什么严肃节目收视率低会被攻击?娱乐节目收视率高会被攻击?弄得电视人没法做。我认为我们首要的工作是把电视台划分出来,分清楚谁是公共电视台,谁是商业电视台。我们有没有公共电视台?有没有商业电视台?比如中央电视台,我们都认为它是公共电视台,但是它的资金来源是广告收入,这叫什么公共电视台呢?你说它是商业电视台,我们想做很多挣钱的节目,没人同意我们做,得台里立项,上级批准才可以,哪有商业电视台是这样运行的呢?在体制不理清的情况下,无论你是做严肃节目,还是做娱乐节目,都会面临种种困惑。我当时希望解决的是这个问题,被媒体描述成我攻击《超级女声》。 人物周刊:你不承认《超级女声》有非常高的收视率? 崔永元:我不承认。如果说它收视率高,你一定要把最科学的数据拿给我。我去过日本,我专门看过它的调查公司,日本人口1亿多,它的收视仪有一万一千个,一万一千个收视仪!我们也做过测试。而我们的样本采集少则500个,多则2000个,用这么少的采集量来推论十几亿人口的收视口味和收视率!既然大家觉得收视率重要,就要花力气去做,一边觉得它重要,一边又不用科学态度,对不起电视制作人,也对不起观众啊! 人物周刊:好像有数不清的人在看《超级女声》,你不怕你这样的批评是“站到人民的对立面”吗? 崔永元:我不怕,首先我不觉得站在人民的对立面是件坏事。我清楚地记得,当时党代会表决开除刘少奇党籍,只有一个人投了反对票,只有这个人站在人民的对立面,后来的历史证明他是正确的。我对公共电视和商业电视的评述,将来终有一天会证明我说的是对的,这不是《超级女声》节目本身的问题,而是我们的体制问题。其实我也为《超级女声》的操作者鸣不平,因为在本土将一个外来的商业概念实验成功是非常不容易的。 人物周刊:不容置疑的是大家都在谈论《超级女声》。大众的喜好有那么可恨吗? 崔永元:我认为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超级女声》很好看,所以街谈巷议都是这个话题;第二,是《超级女声》操作过程中出现的事情多,议题操作得多。 比如说我投资5万块钱,就可以让《电影传奇》成为街谈巷议的话题。为什么?只要崔永元在拍摄《电影传奇》的过程中,每两天出一个绯闻,那《电影传奇》就是街谈巷议的议题。这些东西是可以操作的,没有问题。 人物周刊:现在央视栏目的生存是否也是靠收视率决定? 崔永元:如果你问主管领导,他们都说不是,有观众评价,领导评价,还有成本回收是否成比例等等。他们说很多,但是节目制作者感受到的,只是收视率。收视率低,你就没有什么资格说话。 我反对的是公共电视庸俗化 人物周刊:你是否给电视赋予了太多的社会责任?也许大家今天更需要的是开心和娱乐。 崔永元:我女儿快9岁了,看到我天天这么难受,她也不是很开心。我不在家时,她在看美国、日本动画片,我回家了,她说,哎呀爸爸回来了,咱们看爸爸喜欢的节目吧。那天晚上国家地理频道连续播放了两个纪录片,其中一个讲海洛因,讲美国毒品市场的演变过程。这是个非常严肃的节目,又用了非常好看的方式,但看这个节目时,我女儿又说爸爸咱们不看这个行吗?为什么呢?因为里面有很多血腥场面,贩毒、杀人、毒瘾发作,她受不了。一个严肃电视台的严肃节目里都有孩子不能接受不能容忍的镜头,何况商业电视,那种无节制的所谓娱乐? 人物周刊:前几年你就开始炮轰中国电视节目的庸俗化了,现在看来,我们的电视节目是更庸俗了,还是相反? 崔永元:越来越多了,不可抑制,庸俗到头了,要复苏了,很可能向严肃这个方向复苏,如果复苏不了,就会往荒诞这个方向走了,已经到头了。我没反对庸俗化,大家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再明确表述一下,我是反对公共电视庸俗化。现在大家都不界定清楚,所以老瞎争,一点意义都没有。如果我做商业电视,我做的节目会比他们庸俗得多,我有好多招呢。做商业电视,我只会考虑市场效应,不会考虑其他事情的。如果这个前提不解释清楚,我觉得大家永远是乱打一气,一点意义都没有,对谁都不公平。 人物周刊:你觉得电视节目的庸俗到头了,你能举个例子吗?《超级女声》可以作为例子吗? 崔永元:说实在的,我就看了10分钟,我还不敢说它是最庸俗的。我们台一个主持人在做谈话节目,采访一个艺术家,这个艺术家很投入,很忘情,主持人也在现场号召大家向他学习。出来后他跟我说,这傻B真配合今天。我说过,有些人根本不配当主持人,他们没有这样的人格。但是观众看不到这些,比如,策划会上有人会说,这丫呢,挺聪明的,咱们得找点招,弄弄丫,设点圈套,这叫策划会。讨论会上又有人说,这种傻B以后不要让他来了,找他又费劲又不讨好,还不如做做流行歌星什么的呢。做流行歌星时,会跟他的经纪人谈,经纪人说你能不能这样,能不能那样,他说行,那你能不能给我们点钱,如果你给我们节目组5万块钱,我们还可以在现场推销一下你的唱片。好多好多,我下次再乱说时,我就给你揭行业黑幕:一个电视节目是怎么做出来的!一部电影的票房是怎么统计出来的!我都有数据和证据。我在看这个节目时,他(那个主持人)在哭,我就呕吐。真恶心,太恶心了!观众不知道,全蒙在鼓里,大家所说的人民,被他们像傻B一样对待,你知道吗?我们心里怎么能踏实呢? 人物周刊:这是你绝对不能容忍的? 崔永元:一个电视节目主持人,尤其是谈话节目主持人,他的节目的人格,节目组的人格和这个主持人的人格应该是统一的。尤其是节目是好的人格,他是坏的人格,这是不能接受的。 人物周刊:可以用你的这个标准衡量央视吗? 崔永元:在央视就不要提这样的要求,奢望。 人物周刊:在哪儿能用这样的标准呢? 崔永元:到哪也不要提这样的要求。BBC,NHK,也许可以,但他们也有问题,只是比我们好得多。科学家贩卖人口,博士剽窃别人的论文……我确实是悲观的,我已经无数次重复我的悲观了。 人物周刊:节目是否低俗,标准是什么?应该由谁来制定这个标准呢? 崔永元:如果是公共电视,这个标准是可以制定的,我给你准备了些资料,你可以看,非常清楚,什么是低俗,制定得非常明确。商业电视的标准无法界定,比如花花公子台,我们怎么能评价哪个节目好呢?做爱时间长,姿势多,就是好节目吗?《超级女声》该用哪个标准呢?不知道,我们根本不知道湖南卫视是商业电视台,还是公共电视台。 人物周刊:我们经常听到一种逻辑,说一个孩子因为看了电视,开始学做坏事了,这是电视人的某种自大吗? 崔永元:绝对不是。以低级趣味博取收视率,绝对不是公共电视的发展方向,势必会造成恶果,如果我们假定国内所有的电视台都是公共电视的话。因为已经有一些案例出现了。即便在公共场合讨论这个问题,也有人反驳我,说那只是极个别的现象,整个社会还是平稳的,没有因为电视受那么大的影响。我非常反对这种说法。我知道对社会来说,它只是极个别现象,但对这个家庭这个人来说却是灭顶之灾。中国的看客太多了。很多人都说,不就是一个孩子自杀吗,那又怎样?你想没想过,如果他是你的孩子呢?你不会觉得问题非常大吗?所以对公共电视应该有极高的要求。 不光影射我,还影射和晶,怎么不让人愤怒呢? 人物周刊:《手机》“事件”后,你一直没有接受媒体采访? 崔永元:大概一年了吧,我把手机什么的全换了,所以现在几乎没有媒体知道我的手机号,大概只有三个记者知道吧,即使这样,还是经常看到对我的“采访”:情况可能分两种,一是他(她)从别人的采访里编一些,这个还说得过去,起码是你的意思;有的就是瞎编,根本没这事儿,也没给我打过电话,没提过这问题,我也没有回答过,就编出一整篇“报道”来。 人物周刊:你说的公共电视和商业电视的区分,是不是有点像电影的分级制? 崔永元 :当时我批评冯小刚的《手机》,也是类似的讨论,我认为是一次非常平心静气的讨论,最后就被媒体渲染成人身攻击,当时我真是焦头烂额,非常难受,因为我的意思被无限曲解了,完全变成一个小心眼的人,特别没有意思。我以前也说过这个看法,作为3级片来看,《手机》太差了,该脱不脱,该上床也不上床,那叫什么玩意?作为无限制级播放的电影,它也有问题,里面已经有性暗示等等,那是不行的。我是在探讨这个问题。现在电影局在酝酿电影分级制,这就是进步。到那时候,我会大摇大摆地到电影院去看我该死了,你谁也说不着我什么,社会允许。 人物周刊:即使过去这么久,我还是很想知道,你当时那么愤怒是因为“严守一”影射了你吗? 崔永元:那次我主要针对的是电影的分级制度。我当时说了,崔永元的生活可以比这个更糜烂,可以比这个更龌龊,但是艺术家没有权利把它搬上银幕,这是我的原话。也就是说,一个人的生活品性可以是堕落的,但是影视作品、公共作品,要对受众负责,尤其是电影还没有分级,男女老少都买票去看的时候,不能这样做。我觉得那部电影是在美化婚外恋。 人物周刊:你还是认为《手机》对你来说是个凶险的圈套? 崔永元:起码让我看到冯小刚的为人。我后来就跟他没有接触,我对他的评价还停留在《手机》之前跟他的接触上。比如他请我到他家,给我包饺子,说想拍一个主持人题材的电影,不知道主持人的生活是什么样,希望我给他提供一些好素材。我问他拍的是什么电影,他说是喜剧片。后来我把自己工作中的一些苦恼啊什么的都讲给他了,他当时咬着手指头听,上映前一周我们俩还坐一块吃饭,他说你看吧,你肯定喜欢这个电影。他给我讲了这个电影的故事,把脏的部分去掉了。为什么?他心虚,没说。等到电影出来我才看到,连那个主持人的接班人,都是他的情人。所以不光影射我,还影射和晶,怎么不让人愤怒呢?和晶是个弱女子,我好歹还是个男子汉啊,我不拍案而起,谁拍案而起呢?既然说了,就说个明白,所以冯小刚的为人,电影分级制度,影视文化的价值取向全谈了,但是后来媒体描述出来的是一场人身攻击。 人物周刊:之后你没有和冯小刚再聊过? 崔永元:没有,他在报纸上说过一段话,但是我不记恨他,因为我不相信报纸。我说文艺作品起码要对得起父母,对得起孩子,你不管其他的人,你得管自己家里的人吧。然后冯小刚说,崔永元说,一个作品要上对得起父母,下对得起孩子,这不是我对作品的要求。我说,MD,这人禽兽不如,连自己父母孩子都不顾忌,哪还能顾忌别人!真是禽兽不如!但是为什么我没有对此发表言论?我不敢相信这是他说的,有可能是记者杜撰的,对吧。 人物周刊:当时大家都很明显地感觉到你的愤怒。 崔永元:愤怒,非常愤怒。后来我还看了一些影片,比这个还要脏,还要恶心,特别特别恶心。社会在进步,为什么影视却不断堕落呢?社会往前走,他们往后走,我当然愤怒了。可以说,如果我们的电视台都是公共电视台的话,那我们的电视台就是全世界最脏的公共电视台;如果我们的电视台都是商业电视台的话,那我们的电视台就是全世界最差的商业电视台,又不好看,又挣不着钱。《手机》也吃了没有分级的亏,如果有分级制,就敢拍露骨的镜头了,对票房大有好处。 人物周刊:国外影视作品也有影射或者直接批评名人甚至总统的,比如《9?11》,你怎么看? 崔永元:要看有没有法律保障。在那之前我还打过一个官司,维护自己的名誉权和肖像权,那官司打得也是一塌糊涂,让我体验到了司法的腐败。 人物周刊:名誉权的案子你赢了吗? 崔永元:赢了。但是他们挣了3000万,赔了我10万,你觉得我赢了吗?这个案子一个礼拜就可以结案,用了3年,你认为我赢了吗? 我们不能容忍在《实话实说》里说假话 人物周刊:你离开《实话实说》,和失眠抑郁有关,更主要的原因,应该是节目话题面临瓶颈,越来越脱离现实、不痛不痒吧? 崔永元:对,非常对。这说明我们当时多么浅薄,认为我们已经引领了时代话语的风潮。我做的时候已经发现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自己退下来。 人物周刊:这是最主要的原因? 崔永元:对,根本不是实话实说,这里有政策和制度的原因,个人能力微不足道,无法逆转,我们可以容忍《实话实说》说得不是那么精彩,但是我们不能容忍在《实话实说》里说假话。 人物周刊:你离开《实话实说》后,收视率一路下跌,仅仅是因为主持人的原因? 崔永元:没有人能证明它的收视率一路下跌,我主持时用的是日历卡调查方式,现在是收视仪,两种不同的统计方式,无法比较。 人物周刊:但总体的印象是,《实话实说》不怎么好看了。 崔永元: 一方面,这样评价和晶、阿忆非常不公平。现在的《实话实说》是在近200个同类型的节目里竞争,而我主持时,只有一两个;另一方面,我也认为他们做得确实不如我。昨天我还跟和晶讨论这个问题,她说有一个观点认为崔永元做的《实话实说》就是有意思,和晶的呢,则过分强调意义,所以就不好看了,没意思了。她问我,“你是这么做的吗?”我说,“不对,和晶。用‘有意思’的方式表达‘意义’,当然是最完美的方式,如果我们只能选择一个,应该把意义放在前面,把有意思放在后面。”她说她明白了,也接受了。和晶目前的节目可能在“意思”方面欠缺一些,但“意义”方面肯定没有什么减弱。 人物周刊:能具体评价一下和晶的表现吗? 崔永元:女主持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矫揉造作,辽宁的黑龙江的,都说香港话,和晶没有,不浓妆艳抹,得体,值得赞赏。还有一点,她的心理素质特别好,跟我不一样,我那时像惊弓之鸟,听到非议会紧张,她应对自如,她根本不在乎这些声音,她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呢,这是她的优点,是我不具备的。 人物周刊:缺点呢? 崔永元:她生活中就是个比较中规中矩的、严肃的人,不爱开玩笑,可能大家会觉得没什么意思。大家习惯了在《实话实说》中有意思地探讨话题,如果不叫《实话实说》,改个名字,大家可能一下就接受了。 人物周刊:你给她的主持打多少分? 崔永元:在女主持人里可以打80分以上。 人物周刊:在《实话实说》里呢? 崔永元:勉强及格。 人物周刊:你怎么评价阿忆? 崔永元:阿忆不及格。阿忆是个特别好的人,我们很熟悉,他的文笔非常好,学识比我高,我很喜欢看他的文章,我一直在想,为什么阿忆的学识在主持节目时显露不了呢?阿忆可能不适合做主持人,他就适合做学者,写文章,做学问,给学生讲课,当他面对镜头,还要化妆吹头发,这些可能彻底摧毁他的自信心。我觉得生活中的阿忆是100分,镜头前30分都不到,差异很大。 我跟阿忆开玩笑说,你看这本书我看3页,我能发挥出5页的内容,你看100页,但你连个前言都说不上来。人和人有区别,他在口头表达能力上可能有点欠缺。还有一点不好,就是他极力希望做到有意思。生活中他不是个特别爱开玩笑的人,很严谨,电视机前非要开玩笑,可能节奏就很难掌握。 人物周刊:你现在做的《电影传奇》很接近你的理想吗? 崔永元:《电影传奇》特别近,它离我的理想特别近,只是不被市场认可,大家不觉得它是个好节目,这是个问题。《实话实说》人民认为它是个好节目,但是我觉得它离人民越来越远,我每做一期就觉得离我的理想又远了一步,这也是我自己不能接受的。 《电影传奇》就是干事,因为没有人愿意干这个,费力不讨好。中国电影100年,我们有多少关于100年的资料呢?我们采访了1000多位电影人,其中几十位现在已经离我们而去了,再也没有他们自己的影像资料了,等到中国电影150年、200年时,只能到我们这儿来找到他们的资料了。我跟我的伙伴们说,咱们不功利,咱们做一个资料收集,采访每个人都是从他记事开始谈起的,说的跟电影毫无关系,但是我们把它完整记录下来,我觉得这是有意义的,对整个中国电影史是有意义的。但是把自己累得半死,也挣不了钱,不盈利,也没人说这个节目受欢迎。我也可以做《超级女声》呀,我要去做主持比他们主持棒多了,我有这份自信。 现在这个节目已经被中国电影博物馆收为馆藏作品了。据我所知,这是电影博物馆惟一的电视作品,这就说明了它的史料价值。现在,起码电影圈的老人,天天都在鼓励我,每次我见到他们,都像摸自己儿子似的摸我的脑袋,说小崔,你干了一件好事,你帮我们干了一件好事,这应该是我们电影人自己干的,让你给做了,我们得感谢你。他们对我特别好,还给我寄吃的,寄治病的药,我特别感动。 人物周刊:你觉得自己在《电影传奇》里的演技如何? 崔永元:我很敬业,但演技根本不值一提,我哪有什么演技呀? 人物周刊:《实话实说》、《小崔说事》、《电影传奇》,你怎样评价自己在3个节目中的表现? 崔永元 :《小崔说事》就不评价了,不值一提,挺随手的,好像少年时候练过武,老年了再比划两下,这么回事。《电影传奇》非常伟大,将来总会有人写它一笔的,它为百年电影做出了贡献,真的可以这么说,一点都不觉得脸红,也不愧疚。 《实话实说》了不起,创造了一种全新的谈话节目方式,但是美中不足的,它是模仿,实际上学的是美国《脱口秀》。《电影传奇》全世界没有第二个,是我们自己的发明。《实话实说》顶峰时,我特别有成就感,觉得自己真了不起,我是中国第一号男主持人,后来才发现这个想法非常非常愚蠢,那只是在我们通往理想的过程中非常艰难地迈了一步,就误以为自己成功了,现在想来真幼稚,还没到青春期呢。实话说,《电影传奇》真是让我有成就感。 人物周刊:你说过希望自己心态调整好了后,再杀回去做个严肃节目,是什么类型的节目? 崔永元:读书节目。《电影传奇》很严肃,准备做4年,现在已经做好3年的量了,很快就可以全部完成。我们还打算做《歌曲传奇》系列,但也不一定能延续下去,因为这是个商业项目,台里不投资的,很有可能没有人愿意投资,或者没有人愿意购买,就夭折了。 人物周刊:这个读书节目做成的可能性大吗? 崔永元:现在几乎都没有可能了,因为那时候严肃节目还有生存空间,有人喜欢看娱乐的,有人喜欢看严肃的,尤其是40岁以上的受众群。现在是娱乐节目通吃,上到99,下到刚会走,大家都喜欢了,全民娱乐。 人物周刊:你希望自己做主持人做到什么时候?你会以什么方式告别这个舞台? 崔永元:随时可以不做。我希望我做的永远是高品位、高格调的节目。但是如果电视台不需要,那我掉头便走。 人物周刊:人民可能不答应啊? 崔永元:做《实话实说》时人民把我捧上了天,我也没乐晕了头,对吧,现在又有人说我“站在人民的对立面”,所以我就从来没在意“人民”这个概念,哪有人民呀,没有人民呀,只有甲、乙、丙、丁,张三、李四这些具体个体,我希望了解他们的喜怒哀乐。 我是难得一见的优秀主持人 人物周刊:你听到过的对你最恶毒的评价是什么? 崔永元:骂我的很多,最恶毒的评价是,这小子会玩,既炒作自己,还不露痕迹,显得很有学问,很有修养,很宽容,这是对我最大的伤害。真的,骂别的,比如他长得难看,没有一个女人会喜欢;他早点死,死得越早越好,他怎么还不死,他老说自己要自杀,怎么还不自杀啊,快点啊——这些我经常听到,我根本不在乎,但是刚才那个评论,我认为是最狠的,也可能说到了我的痛处吧。(笑) 人物周刊:你觉得你是一个优秀主持人吗? 崔永元:是,难得一见的优秀主持人。 人物周刊:不为自己担忧吗? 崔永元 :我不担忧。我不说我难受,所以我就说,更多的时候是媒体曲解了我的意思,他们为了制造轰动效应,故意把我的语言妖魔化了。 人物周刊:有没有拍错的时候? 崔永元:我没有拍错过,都是媒体给我拍错的。我最近见到一些大画家、大作家,他们都劝我不要这样,他们说,哎呀你管好自己就行了,不要老站起来说话。我理解的意思,是他们觉得我根本没有那种学识,话说多了,漏洞百出,被人揪着尾巴多难受啊。 也可能是他们也堕落成那样的人了,觉得洁身自好就是好的了,不用再拍案而起。有段时间我对网络陷入了困惑,只看到了它的负面效应,觉得它为什么这么不负责任,后来我看了《南方周末》对鄢烈山的采访,茅塞顿开。他没有说BBS一句坏话,这是我没有料到的。他说这是个公开的论坛,每个人都可以表达自己的思想和智慧。记者接着问他,那你的杂文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他说我们的社会还是需要有逻辑思维的、对自己名声负责任的表达。我看完后特别高兴,我觉得他说得太好了,也就是说我们并不排斥BBS这种新兴的方式,但是这个社会确实需要对自己名声负责任的表达。 崔永元:我每天晚上都非常难受,特别孤独,寂寞。我都无法跟你形容我的难受,经常晚上9点就躺在床上,到第二天早晨7点还没有入睡。我老在想这些事,想不通,想不明白:以前有那么多拍案而起的人,现在他们都上哪儿去了?我知道崔永元无法跟他们比,这个时代有可以跟他们比肩的人,做人做事都无可挑剔,但是他们都在洁身自好,我见过很多很多,他们不愿意站出来对这个社会负责任。 人物周刊:一个正人君子,一定得要求别人也是正人君子吗? 崔永元:大概就是有病,只能说是有病了。我其实只是希望从业人员要有职业道德,知识分子要有责任感,其他的真的没要求了。 人物周刊:你希望中的自己,希望中的别人,希望中的外界社会,有没有点乌托邦色彩? 崔永元:我才不认为那个是乌托邦世界呢,我认为那是美好的世界,我相信有这样的地方。比如我带我女儿去朗布拉邦(音),老挝一个城市,那地方非常非常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让人特别感动。回来我就想,什么叫文明?什么叫发达?是不是纽约就叫文明?华盛顿就叫发达?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大概就叫文明吧。 人物周刊:你认为自己已经做到了你对别人的那些要求了吗? 崔永元:对,我就能做到绑票不撕票,收了红包不塞纱布。主持人请人家来做节目,人家好好配合你,你别背地里骂人家,我就这个要求,这个要求高吗? 人物周刊:你老站出来说话,你的家人怎么看呢? 崔永元:我的家人也觉得我像个疯子,甚至从一定程度上讲像个疯狗,见什么都要咬一口。看电视时在骂,看报纸也在骂。比如前些日子黎莉莉去世了,那是个对中国电影做出过卓越贡献的老人,报纸上连个豆腐块都不愿意给她,把那么大的篇幅给王菲、李亚鹏、《七剑》。我认为这不是一个健康的社会,起码是个文化不高的社会。 人物周刊:医生建议你换个轻松的、不需要太多责任的职业,你觉得自己可以离开吗? 崔永元:当然可以,这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这个行业? 人物周刊:但现在你还是在干这一行。 崔永元:我能做什么呢?我没有别的手艺啊。比如我想过做房地产,那样可以挣很多很多钱,那时候崔永元是个商人,在商言商,我就挣钱,你管得着吗?但是偷税漏税、偷工减料,我又不能容忍,就没法去;也有一些企业找我做形象大使,推荐这个药那个保健品,干那么三五档就够这辈子花了。但这东西行吗?真是虎骨做的,蚂蚁泡的吗?我会跟人较真,一较真就会露馅,然后心里又不平衡,所以简直是没法选择,非得坏了良心。我要坏了良心,我就不要换职业,我就可以在这个圈子里如鱼得水,我水平比他们高,这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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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在《引  子》里写道: 亲爱的朋友,你到过三峡吗?当你从焦(作)柳(州)(铁路)线鸦鹊岭车站往西,驱车过白河桥西河桥,走白土山翻李家坡,踏乌龟山爬葫芦包,跨后河群桥和临江溪特大桥,越下牢溪踩大石门,绕红岩峰揽仙人桥,经三峡第一桥——干沟子桥,穿天柱山隧道之后登上坛子岭,为世界上最雄伟的水电工程气势所折服的时候,可知道当年为凿通这条高峡出平湖的梦想之路,多少万民工知青黑七类子弟的汗水曾在这里挥洒?正是他们默默奉献垒起的基石,才铸就了今天的辉煌伟大。当你为西陵峡秀丽的自然风光所陶醉的时候,可知道这里曾经有多少青春迸溅的热血,育红了烂漫的山花? 遵照毛泽东一九七零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对兴建万里长江第一坝的批示,在当时边境形势严峻,不可能抽调更多的解放军部队参加施工,而工程技术队伍力量极其单薄的情况下,以张体学为总指挥长的湖北三线建设指挥部毅然决定,抽调全省各地二十多万农民采取人海战术,用落后简陋的工具,开凿崇山峻岭,从鸦官铁路一直到宜莲公路,硬是劈开了一条通往三峡工程的血路。 按照规定,每个生产队必须出男劳动力三至五人,三到四个月换一次班。凡是上三线的人员,国家每天补助七毛钱,队里工分照记。根正苗红的男子,多数只对参军入党提干招工结婚生子感兴趣,不怎么愿意出远门,结果相当一部分名额,就落在那些知青、被遣送农村的黑七类及其子弟身上了。 ………………                         鄢按:对于这一段历史,我略有所知。作者写的江汉县江汉民兵师,就是我们沔阳县的事,小说中很多连队的名字就是本县公社的地名。我们沙岭四队有个姓梁的富农子弟就是在工地上自杀的。对此我记忆犹新。 我没有上过三三O工地,但对故事里的各色人物,我很熟悉。他们是我的乡亲。当然,故事里除了江汉平原水乡神韵,还有夷陵峡江风情,国民党抗战老兵、新四军战士的故事,是我不熟悉的。 小说里的风物,如农民们戴的御寒的“狗钻洞”(作者说如放下来如三K党的帽子,卷起来如店小二,很形象),如说县里干部吸新华(牌香烟,二毛五一盒),公社干部吸鸡巴(大公鸡牌每盒一毛六),队里干部吸红花(牌,九分一盒),孤老百姓吹喇叭(自卷烟草),还有民工们意淫高音喇叭里的女播音员,等等,把我带回了从前的世界。 经作者授权,我选载部分章节。下面是最后一节。民工一起对长江里撒尿,完全是写实,如果你说有什么寓意也未尝不可。 五十九 三条拖轮各自推着一只驳船,组成一支颇具规模的船队,恋恋不舍地告别了黄鳝洞码头。船队穿云破雾,推波助澜,流过“无峰非峭壁,有水尽飞泉”的灯影峡,明月峡,扇子峡,黄猫峡,流过被称为忠勇的大拐弯的三峡第一湾,流过“东方的斯大林格勒”石牌要塞,再经平善坝,从南津关下的西陵峡口流了出来。 峡口明珠宜昌,春和景明。西陵峡山缝里撤退出来的修路大军,从九码头西边的一条趸船上走了下来。 他们除了无一例外地挑着简单的行李之外,绝大多数都拄着一根拐杖。拐杖取材于三峡的树根,依据根部的形状,量材雕刻成千奇百怪各种各样的头像:有龙头、虎头、狗头、猫头、老鹰头、鬼怪头,真是应有尽有。有的还用黑墨水点着眼睛,也有的将红色广告颜料涂抹在鬼怪的口腔,令其张开血盆大口。 “到了宜昌了!”民工们纷纷拉下狗钻洞,用贪婪的眼光瞄着岸上,发出欣喜的欢叫,他们不敢有什么入住宾馆饭店,逛商场下馆子的奢望,他们只是想借机看看街景。今天艳阳高照,正好可以见识一下这个宜昌,到底是个啥子模样。 “一个个走好,不许瞎跑!”执勤民兵吆喝的声音,粉碎了民工们的梦想。 因为大家都要散伙,执勤民兵对民工们携带东西的检查比较宽松,虽然带箱子的一律没收这个政策没有更改,其他什么扁担拐杖,他们视而无睹,假装没有看见。马上也要回家乡的执勤民兵们,已经顾不上管这么多了。 九码头和大公桥之间的江滩,由低而高的斜坡上,用石灰水画了一个U字形状的大半圈,U字的缺口面对宽阔的长江。U字最高处的后面是沿江大道。执勤民兵从东、北、西三个方向站在U字形状外围,不许民工们走出圈子。 “大家就地休息。”师后勤组长罗砚文拿着喇叭在命令大家。毕竟是从部队出来的,他还把大家提高到正规军的待遇:“各营连整理好自己的队伍,原地待命!” 待什么命呢?民工们在U字形圈子作短暂停留之后,便会被送上开往沙市的轮船,运回江汉老家。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下面播送国际新闻。阿尔巴利亚劳动党第一书记恩维尔·霍查……”宜昌毕竟是个中等城市,街头高音喇叭到处可见,市民们随时都可以听到国家最权威的声音。 民工孙朝阳们连忙竖起耳朵倾听,这个遥远的山鹰之国哪怕发生一点点屁打不过来的小事,也会牵扯着听众孙朝阳们的心。 在这个闭关锁国的年代,国内新闻除了报道阶级斗争的伟大胜利之外,便是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让人感到枯燥无味。国际新闻多多少少可以让人们知道一些外部世界的情形。霍查、谢胡、阿拉法特、金日成、西哈努克,以及新近的尼克松、基辛格们,还有什么巴勒斯坦、法塔赫、约旦河西岸,加沙地带等这些扯不请道不明的名称,占据了听众孙朝阳们的大部分耳膜。 一辆解放牌卡车,由西向东,很懂交通规则似地,停在沿江大道的边边上。十几箩筐馒头,几大桶开水,从车上抬了下来。抬进了U字圈内。民工们按人头每人四个馒头,开水敞开供应。 “热烈欢送,三峡战士,光荣返乡!”宣传队在队长肖文玉的带领下,呼着整齐的口号,走到了U字的最高处。他们要在这里为民工们作最后一场演出。 宣传队的锣鼓,惹得沿江大道上的行人纷纷驻足,等到他们接近U字圈子时,才发现眼前是何等壮观的景象。 宜昌人见过大世面,什么演出没有见过?江汉的土宣传队,他们才懒得看呢。U字圈内的民工,足以让市民们大开眼界。 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哟!?一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其貌不扬不说,被子行李破破烂烂像逃荒似的,真是影响市容,有碍观瞻。民工们一点也不自爱,仍然是我行我素。头发好久没有理过的赵守法和三娃子,眼睛凹陷,像一大一小的两只猴子。大猴子赵守法正把手伸进小猴子三娃子的后背,似乎在捞痒痒,似乎在抓虱子。他们的旁边还有一只老猴子:丁远鹏正蜷缩在地上,看着波涛汹涌的大江。还有一位叫做孙朝阳的民工更不雅相,在弯腰打开水时候,补有五十七个补丁的裤子屁股,肆无忌惮地向外撅着,和街头的叫花子硬是没有两样。 市民们的表情,刚开始像是在看动物园里的大猩猩,目光很是惊讶,继而转为怜惜,同情。有几位大嫂还用衣角擦了几下眼泪:“好遭孽……” “看什么,都是个人,有什么好看的!”大猩猩漏撮瓢把一个馒头吞噬到喉管,猛喝一大碗水之后,随即圆睁怪眼,破锣嗓子对着围观的市民们敲打了几下。 U字外面的马路边上,安放一张桌子,师政工组长武金龙伏在桌子上,很认真地在写些什么。 武金龙写完一张纸,便念一个名字。被念到名字的人则走过去,接过纸片,很仔细地看了好几遍,再小心翼翼把纸片折叠好,揣在怀里,而后欢天喜地走了回来。 “章小瑞!”武金龙的语气和神态,颇像《木兰诗》里的那位坐明堂的天子,在颁发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 “到!”没待武金龙喊声落地,现代花木兰章小瑞急忙答应着,跑了过去。 肖文玉笑着看了看章小瑞,又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大声吩咐队员们:“时间到了,准备开场。” 一个长相清纯文静的女孩子,从宣传队中走了出来。看样子是准备报幕。 “这个姑娘是谁呀?好水灵的。”大猩猩队伍里,不知道是谁在赞叹。师部宣传队里的几位名角,民工们大都晓得。经常报幕的章小瑞虽然长得很漂亮,却不具备这位女孩子的高雅气质。 “江汉民兵师,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欢送返乡战友慰问演出,现在开始。”气质高雅的女孩子走到前面,开始报幕。她纯正流畅而又甜美的普通话,一开口就惊倒了民工观众,话还没有落音,U字圈内的呼喊声响成一片:“王仙宁!” “王仙宁!”民工们异口同声,有的还发出了尖叫。 王仙宁的声音,胜过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里的金牌播音员。平日在工地高音喇叭里听得耳熟能详,却是神龙首尾不现,一直没有见到真身。今天竟然出现在了告别演出的舞台上!民工们不由得使劲鼓起掌来! “王仙宁!好好好!”王仙宁的拥趸们掌鼓得很有节奏,粗犷的掌声压过沿江大道上的汽车喇叭,震动着长江:“王仙宁,妙妙妙!” 王仙宁平日只是在广播室里播音,一个人感到十分孤独,万没有想到有这么多热心的听众在抬爱自己。她激动得一个劲地直抹着泪水,直到领舞的徐艳明在台口亮相,肖文玉在台后面小声提醒,她才走下台来。脚跟还没有站稳,便听到了武金龙的点名:“王仙宁!” 王仙宁呆了呆,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仙宁,快过来!”武金龙呼喊第二遍的时候,她才移动脚步,眼泪像潮水样涌了出来。 江汉师撤离三线工地,意味着就地解散。干部们可以各回各的领导岗位,可是师部里的一些工作人员,包括人员众多的宣传队员,都是临时农村抽上来的,也有好些知识青年。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是农村户口,就地解散也意味着树倒猢狲散,他们都要回原来的生产队去烤黄日头种田。 男子汉们听到解散的消息,虽然难受倒也可以坚持得住,可女孩子们就受不了了,这么两天,特别是夜晚,女寝室里哭声一片。 王仙宁是哭得最厉害的一个。平常她是爱哭,在年三十那天,播完音之后的痛哭,是想家,想念爸爸妈妈,这么两天的哭是因为水田里的那种小小的动物。 王仙宁不怕种田烤黄日头,眼下回去又是插秧的季节,她最怕的是蚂蟥。最怕蚂蟥游到她的腿上大肆猖獗。 虽然听说上面有政策,师部里的工作人员可以在城里安排单位,但她却不敢抱这个奢望。别人的成分都是响当当的贫下中农,只有自己的出身成分不好,似乎一辈子都是种田的命。 武金龙手里的那些纸片,其实是一迭介绍信。 周闻名师长怜惜部下随同自己来三峡征战一场,不忍心让他们再回农村烤黄日头,得让他们有个好的归宿。于是同后方交涉,江汉县革命委员会形成决议,对属于师部编制的工作人员,一律予以优先安排工作。农村户口也可以转为“商品粮”。武金龙的介绍信,无异可以决定一个人一辈子的命运。 至于那些跟随自己征战的万余名民工,除了让他们回乡种田之外,周闻名当然不会再作什么考虑。 周师长还专门召开了师部会议,决定安置工作由李贤木副师长牵头,武金龙具体执行。 肖文玉,安排到了县直机关;章小瑞,要去百货公司。其他队员有的到纺织品公司;副食品公司;石油公司;五交化公司。商业局八大公司都有人去报到。还有两个分到县花鼓剧团。几个武汉的知青,由于武汉钢铁公司的招工人员已经进驻江汉县招待所,于是通知他们直接到那里去领招工表。 王仙宁是上海的知青年,可不能让人家在江汉受了委屈。周闻名特意把她安排到粮食局上班。王仙宁捧着介绍信心潮难平,上海的同学们在遥远的边疆受苦,回城的信息遥遥无期,自己竟然能够到最热门的粮食部门工作,自然感动得热泪盈眶。 宣传队员们怀揣着介绍信已无后顾之忧,个个神采飞扬,载歌载舞尽情表演,他们要为革命站好这最后一班岗。 领舞的徐艳明面若桃花,跳得更为欢畅。她没有要武金龙的介绍信。李贤木已经为她预留了三个单位:卫生局,邮电局,知青办,任她三选一。她其实还有一处可以选择,田陋室早就在教育局给她留了一个位置,到底去哪里,她还没有考虑好呢。 李贤木坐在武金龙旁边,吊儿郎当地架起二郎腿。终于要离开这个该死的三峡了。他还是回到知识青年办公室去就职,这个位置权利大着呢。 大权在握的李贤木一会儿看看长江,一会儿看看跳舞的徐艳明,似乎又来了什么灵感,吟诵什么江山美人。 得到分配的师部工作人员欢天喜地,民工队伍中的夜壶嘴看在眼里急在心,他看到了高处的李贤木,于是向上面蹭了过去。 江滩是个斜坡,坡度有点儿陡。李贤木高高在上正在抖腿。走不上去的夜壶嘴不敢随便乱叫,只得狗爬一样,爬到了U字的边边,只要还爬两三下,就可以爬到李贤木的脚下。 “走开,不许走出圈子!”执勤民兵厉声呵斥着夜壶嘴。 夜壶嘴抬起头翻开夜壶嘴巴叫得可怜巴巴:“李师长……” “啊,小叶,快上来。”李贤木见脚下的救命恩人狼狈像,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李师长,我咋个安排……”眼下是决定自己前途的关键时刻,夜壶嘴厚着脸皮,向李贤木乞求着。 “老武,给他开一张介绍信。”反正指标还有多的,李贤木打算卖夜壶嘴一个人情。 按照规定,只有师部人员才可以解决工作。武金龙犹豫着,不好下笔。 “怎么这么拖拖拉拉?”李贤木一把夺过武金龙手里的自来水笔,奋笔疾书: 文化局革命委员会: 兹有我师政工干部叶乎哉,以贫下中农宣传队员身份到你处报到,请安排工作是荷! 末了还很为得意地用花俏的笔法,签上李贤木三个字。 李贤木在这里玩了点小花招,夜壶嘴不是师部工作人员,自然不能够把农村户口改为商品粮,他不会为夜壶嘴冒牺牲原则这个风险。写上贫下中农宣传队员这个称号,虽然是农村户口,已经变成了背袋子的,却可以为将来的转正打下基础。 夜壶嘴拿着李贤木的介绍信很是满意。在这个工农兵全面进驻上层建筑领域的年代,光凭贫下中农宣传队员这个金字招牌,就可以在那些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为所欲为了。 让李贤木没有想到的是,夜壶嘴就是凭他写的这么一张纸条,还真的在文化系统站稳了脚跟,末了还混到一个中层干部的位置。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只认识一千来字的夜壶嘴竟然混进了江汉县的作家协会,当了个什么副主席。其间虽因多次嫖娼被抓贪污公款诸般劣迹被开除党籍工作籍,但同他一个土包子能够混到这般田地来比较,却也是瑕不掩瑜。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罗砚文在马路边上走来走去。民工们还得好几批才能够撤退完毕。他暂时还不能够走,还有好多善后工作要作。死亡人员倒好办,按政策一次性地给家属一两百圆就解决了问题。最难办是的那些在工地受伤的人,缺胳膊少腿的差不多上百位,有的伤员在宜昌、武汉、甚至上海的医院接受治疗。这些人的医疗费用怎样结算,给多少补偿,都是一些很棘手的事情。 “良相哥,你在看什么呀?”有人在问趴在U字背边边上的许良相。 “我在看宜昌的街景。” 大公桥一带,马路两旁空荡荡的,只有几间低矮的平房。让许良相颇感失望:“这个宜昌这么小,还抵不上我们那儿姚家嘴的街道,简直不如杨家场。” 民工们当初准备进峡的时候,有幸在宜昌一中到北门小河码头这么一段马路上,虽然天还没亮什么都没有看清楚,好歹是溜达了一趟。可怜的民工许良相们对宜昌的印象,也许是瞎子摸象。他们终竟没有看见真实的宜昌。 “ 这个鬼地方,连个解手的地方都没有。”许良相腆着血吸虫肚子,嘟哝着走到江边,扯开裤子撒开一泡尿。众人见状,纷纷奔至江边站成密密的一长条,各驱水龙对准江中,进行密集扫射。 “哈哈,我射的最远!”漏撮瓢扯开破锣嗓子,得意地狂笑。 长江开始涨水了,众民工的尿液随同淘尽英雄的一江春水,向东奔流不回头,溶四海,荡五洲。 完稿于2010年8月12日                       This entry passed through the Full-Text RSS service — if this is your content and you're reading it on someone else's site, please read the FAQ at fivefilters.org/content-only/faq.php#publisher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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