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即将走出内蒙古的时候,我忽然心生怅惘,那就好像一个人忽然决定搬出”豪宅大院”,住进一间狭窄小屋时的感觉,很不情愿,不得不为,但,我的旅行进程就是这样。由黄河的上游出发,过兰州后北上,经宁夏上至包头后折返南下,沿陕晋界下行最终过风陵渡抵洛阳,划出一个大大的”几”字。因此,纵使我有千番悲喜,又奈得了黄河其走势”几”何?
榆林,地处陕西最北,与内蒙古接壤。至榆林,已身处真正的”毛乌素沙漠”了。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沙漠里的人又靠的是什么来吃呢?当然你会说现在的榆林有天然气,有煤炭,有石油。这是没错,但传统的却仍旧是”沙”,沙漠之沙。
谢家坬,牛家梁下属一个大队,位于榆林城北。在我和谢家坬村民座谈的时候,得知前不久村子里发生了一种多年罕见的现象。由于村民们怀疑乡、村干部在村集体沙地支配权上暗箱操作且多有不公,以至有假公济私现象存在,谢家坬的村民们没有忍气吞声,而是集体请愿,讨要说法,据村民介绍说,这样的请愿最高聚集达三百人之多,已经几乎是全队人口了。但这样做于事无补。在这种情况下,村民们又开始采取了写文章,誊写在纸上,又贴到街头上去的方法公开是非真相。这同我一路走来所见的大多农民们面对村干部的公然违法行为不敢吱声恰成相反。
我在内蒙古普盖希里村和马氏村民聊天的时候,他对我讲了个中原由:村民没有了血性男儿,大多去了外地打工,剩下些七老八十的谁敢干。
我去村中寻找村民们说的”贴到墙上”的文章。却只见村子里很和平,村头农民开设的商店正在门前架火炉烘烤土制月饼。一群男女和面的和面、叩模子的叩模子,还有的为每一个月饼中央拓印一枚红色标记。那边泥巴垒砌的烘炉里就有阵阵油香飘洒……村中小路上时不时开过的是小轿车、摩托车,却很少见得农用车和传统的驴马车……天气很好,远处可见挖沙的机械斗不停地高昂起头,装运沙石,传来强大的机械响声……
在走了一圈,几乎查看了村中所有墙壁后,我并未发现什么”贴在墙上的”文章。我问村民。村民说全被人撕掉了,不知道是谁干的。
就村民们文章所说内容我大致了解到,村大队事后将所辖三个小队做了”分沙”处理,所谓”分沙”就是把大队所辖范围沙地分成三份,各小队分别持有支配权。有点”包产到户”再现的意思。而沙子的利益在于可以出售沙子获利。而挖去沙子的平地则可交由开发商”盖别墅”(村民语)
问题的解决看起来出乎意料的简单,从此村中一派和平景象。
有村民热心带我去看残留在路边垃圾桶上的”贴在墙上的”文章,那是已经被人撕掉半拉的A4纸张,已经很难看清上面的内容,我拍下了照片大家细看(见上)。
告别村民的时候,我注意到一老者小声嘟囔”事情没完,没有解决根本,祸根留着呢。”
我对其它村民说:”知道在墙上写文章是什么行为吗?”村民们说不知。我说这叫”大字报”,是一种三十多年前就被写进宪法,并被禁止的群众舆论表现载体,即所谓的”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四大之一。
村民们听后一律噤声,有年纪大的频频点头说知道知道,文革那个年头……
我说,禁的,就是错的吗?”物质的错误”是不能成立的。大字报作为一种物质存在其本身并无错误,而在它的利用。如今不是被村民们利用以后产生了很好结果吗?这不是很难得的事情吗?我问村民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村民又说不知。我说这就是”民主”。
谢家坬村民们的大字报是一次民主维权行为,因此是民主的一次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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