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保柏(BUPA)健康小组今年6月至7月对12个国家12262人进行的在线调查显示:72%的65岁以上的人不感觉自己老,67%仍感觉健康。法国人心理最年轻,32%觉得超过80岁才是老年;巴西人盼老愿望最强,高达17%,远高于全球水平3%;俄罗斯人对老年生活很有信心,65%没有为养老做任何准备。前面都是些福利国家有充分的养老保障,尚能理解,非福利国家的印度人不担心老年生活竟然也高达70%。
该调查还显示:尽管中国人是世界上对晚年准备最充分的国家之一,中国人还是最担忧老年生活,26%对变老有恐惧感,30%对晚年生活表示担忧。中国人心态之老也格外突出,有45至54岁人群中约有54%已把自己看成是老人,65%的人认为60岁前就已经老了。
这些数字虽然触目惊心,但是环顾左右,的确符合实情。由于是网上调查,参与调查者的处境比起国民平均水平还要优越一些,如果全民抽样调查,比例只会更高,不会更低。1960前后出生的那一代人超过一半已经认老服老了,这说明他们放弃了努力、放弃了抗争、放弃了创新,他们适应社会发展的信心没了。
这意味着,那个二十年前怒吼“一无所有”的崔健已经“老”了。这意味着,人生从无到有只有二十年时间,然后是漫长的从有到无的老年生活。45岁至55岁是标准的人到中年,阅历、精力俱佳,本来是人生最精华的时期。假如不重振中年人的雄心,积极投入财富创造,任凭再高明的精算师也设计不出合理的社会养老方案。中国目前人均预期寿命72岁,人均有50年时间要靠25岁到45岁这20年的收入生活,如果应付得过来?
中年服老,不是能力衰退了,更不是健康出了问题,而是心理上的挫败感太强。一个社会总会有成功者,有失败者,但是比例过半的中年人挫败感强烈,这不是个人的失败,而是社会的失败,这印证了孙立平教授的社会溃败论。
国民心态老化是严格按年龄划线的“干部年轻化”政策的副作用。这些天因温总理深圳讲话,政治体制改革的话题俨然变热,须知80年代关于政治体制改革的设想非常多,而且最终还落实了一条,这就是干部年轻化。它曾经起到加快高层领导干部轮替的积极作用,但是也让很多基层年龄过线的干部早早失去进取心。
建国以来又有泛政治化的传统,既然干部要年轻化,国企工人年轻化、秘书年轻化、老婆年轻化便顺理成章,连私营企业招聘广告也不避讳对年长者的歧视,如此氛围,不能不让中年人气馁。
若再讲远一点,那是社会达尔文主义造的孽。社会达尔文主义的衍生品出了阶级斗争、两性斗争,其实还有代际斗争。中国原本是尊老崇老的国家,自从严复翻译的《天演论》在中国广泛之后,中国瞬间转变为欺老的社会。梁启超写《少年中国说》,鲁迅与左联青年的故事,再到文革的时候发动中学生造反,老人都成为阻碍社会进步的代名词。
社会达尔文主义虽然起源于西方,但是属于西方社会的旁门左道。西方现代社会对人的尊重,和中国古代的仁道异曲同工,都是让社会关系更和谐的理论。人不分男女,不分阶层,不分年龄应该受到平等的尊重。就拿官员来说,美国有克林顿、奥巴马这类四十多岁的年轻总统,也有里根70多岁才当选的老年总统,格林斯潘工作到80岁。错误的理论不仅让平民不幸福,官员也不开心。
崔健曾经唱道:“过去我幻想的未来可不是现在”。和崔健同龄的极少数幸运儿,他们在各个关键岗位尚能影响社会进程,莫等老大徒伤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