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天潘 | 评论(3) | 标签:《新自由主义简史》, 大卫•哈维
《新自由主义简史》(美)哈维著,王钦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12
米考伯是狄更斯小说《大卫•科波菲尔》中的人物,虽然穷得叮当响,但生活积极乐观,“会好起来的”(something will turn up),成为其一个口头禅与鲜明的。于是,在诸多的国家政策上,米考伯原则也就顺势频频而出了——“好事情准要来了”。在大卫•哈维看来,这就是在新自由主义世界最新正流行的一个梦呓般的声明,所有关心国家与世界利益的人,都应会对这样的梦呓感到焦虑与担忧。而对于自由的前景,哈维也同样正在焦虑之中。
《在社会正义与城市》、《新帝国主义》等之后,著名经济学家哈维的力作——《新自由主义简史》又在国内推出了中译本。虽然这是一本探讨新自由主义发展历程的当代社会史读本,但是其中却有这非常丰富的有关“自由”与“自由主义”的辨析。鉴于之前的一些书评,都是把重心放在了作者所做的“简史”上,本文将着重提炼出作者对“自由”与“自由主义”的探讨,论述二者在新的发展阶段所遭遇各种内在矛盾的尴尬。
在书中,哈维一上来就说“自由只是个代名词”,他引援文化批评家马修•阿诺德的话说:自由是匹好马,但关键是看它向何处去。而哈维则感叹说,好的自由已经丧失,而坏的自由横行霸道。他看见了自由的实质,看见了自由主义内在的那种无法规避的矛盾,最终让自由,成为了一个华丽但却并不真实的代名词。
获得过诺贝尔经济学奖的阿马蒂亚•森,在《以自由看待发展》中,把重要的社会权利和政治权利包裹在自由市场互动的外衣之中。似乎是在说,离开了自由主义市场,其他自由都会失灵。但是哈维看来不同意森的那套理论说辞,他认为,“自由只是一个代名词”,如今,名义上“自由”、“民主”的国家,在这两方面的缺陷非常严重。“新自由主义作为一项确保未来资本积累的可行理论指导,就算没有实际死亡,也陷入了重重困难。(但)这并不影响它继续被用来当作维持精英阶级力量之重建/创建的巧言辞令。”
就这样,新自由主义在很多情况下被重建或建立阶级力量的冲动歪曲了,以适合统治精英们的利益打算。在这些“自由”的国家,政治代表向金钱势力低头,并被后者腐蚀,更不用说非常容易就被操控和腐化的选举体系了。古代雅典的民主,与我们今天所必须赋予这个词的意义毫无关系。而自由产生了波兰尼所谓的“好的自由”与“不好的自由”,后者有“剥削他人的自由,或获得超额利润而不对社会做出相应贡献的自由,阻止技术发明用于公益事业的自由,或发国难财的自由”,于是,新自由主义把权利和自由,带给了那些“收入、闲暇和安全都高枕无忧”的人,而人民大众仅拥有微薄的自由。
在被世界范围内高举新自由主义的旗帜下,那些被市场体系抛弃的人,他们从新自由主义化过程中只能盼来贫穷、饥饿、疾病、还有绝望。他们仅剩的希望是千方百计进入市场体系,要么作为微不足道的商品生产者,作为非正规商贩(买卖物品或劳动力),作为乞丐小偷;要么争先恐后地抢食富人餐桌上的残羹冷炙,或参与大量非法走私交易——毒品、枪支、妇女,或其他任何非法但有需求的东西。于是,就有了斯蒂格利茨的讽刺:这是多么古怪的世界啊,反倒是贫穷的国家在补助最富裕的国家。
当然,哈维自己也坦承,“我无法依靠哲学来论辩——指出新自由主义权利制度是不正义的——来说服人们。但是,反对这种权利制度相当容易:接受它,等于接受我们没有别的选择而只能生活在一种无止境的资本积累和经济发展的制度下,不计社会、生态、政治上的后果。”而且还为我们指出了新自由主义的几个内在悖论:
第一,一方面,新自由主义国家被认为应该只是设置市场运作的舞台而不进行干预;但另一方面,新自由主义国家又被假定要积极创造一个良好的商业环境,并在全球政治中扮演竞争性实体的角色。也就是说,在一个认为国家不该干预的世界,国家和政府却通过精英和专家忙于干预活动。
第二,市场施行过程中的权威主义与个人自由的理想令人不安地并置在一起。新自由主义越是偏向前一方面,它就越难维持在后一方面的正当性,也就越是揭露出其反民主的色彩。
第三,虽然维持金融体系的信誉或许至关重要,但其中不负责任和自我膨胀的个人主义却产生了投机风险、金融丑闻和周期性不稳定。
第四,虽然竞争的种种德行被置于首位,事实却是在少数几个集中的多国企业内部形成越来越多的寡头垄断力量、垄断力量、跨国力量。
第五,在大众层面上,朝向市场自由和一切事物商品化的推动力很容易走火入魔,并造成社会不和谐。……因而,与社会混乱做斗争并控制混乱造成的反社会行为(如犯罪、淫秽制品,或虚拟奴役他人),变得特别困难。
因此哈维才认为,越是意识到新自由主义是一项失败的乌托邦修辞,掩盖是的统治阶级力量的成功重建计划,就越能为大众运动的复兴铺下道路,倡导平等的政治要求并寻求经济公正、公平贸易,以及更多经济保障。因此,应该有更多人的要意识到,“比起新自由主义所祈求的自由前景,还有远为高尚的自由前景有待我们去争取。比起新自由主义所允许的治理体系,还有远为有价值的治理体系有待我们去建立。”
但是,如果我们能驾驭自由这匹好马,我们该骑着它去向何方?我想,哈维的这个问题,应该是每一个自称在捍卫自由的人,都要自我设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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