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傅一河
据报道,北大拟对“思想偏激学生”进行会商。何为“思想偏激”?北大学工部副部长査晶说:“有一些学生经常夸大学校工作的一些细微漏洞,比如动不动因为食堂饭菜涨两毛钱就批评学校。”这就是“思想偏激”的全部意思吗?我想,“醉翁之意”不止于此吧?
请教北大:以什么标准来界定“思想偏激”?北大拿出这个标准没有?公布这个标准没有?是拿不出来,还是不好意思拿出来,只供“内部掌握”?如果是“暗箱操作”,由一个人或几个人说了算,这一个人或几个人的思想就能“一统北大”吗?
所谓“思想偏激”,《学生守则》上没有这一条,法律上也没有这一条。有一个成语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令人想到“文革”中的专司“思想偏激”的“文痞”与“党棍”,“揪辫子,打棍子,戴帽子,装袋子”,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流毒未清,谁能保证不会死灰复燃,荼毒生灵。
“会商”“思想偏激”,必有文字记录。有了材料怎么办?装进学生的档案袋,还是另外封存。如果跟着人家走,会对人家产生怎样的影响?那些掌握着人的生杀予夺的当权者要是“只认材料不认人”,人家又怎么办?这个会商制度考虑过这个影响与后果吗?除非有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温家宝总理在今年“两会”上说,“要创造条件让人民批评政府”。批评政府是公民的一项不可剥夺的权利。北大就不能创造条件让学生批评吗?学生一批评,就定人“思想偏激”,就要与人“会商”,摆明了这是不让学生批评啊。退一万步,即使学生批评错了,那也是学校有错——北大不是负有培养学生理性思考与行动的责任吗?学校应首先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而不能让学生来承担“思想偏激”的责任。
一个学校是这样,一个社会也是这样。如果“思想偏激”者反对政府,首先要看政府有没有错。有错,就认识错误,改正错误。错误改正了,人家还“偏激”得起来吗?如果错误正在改进中,为什么就不能先拿出一点雅量来,容忍别人“偏激”一点呢?
政府官员中也有“思想偏激”者。譬如,“你是为党说话还是为老百姓说话?”“跟政府作对就是恶”。这等“思想偏激”,严重背离了党的基本理论,离间了党和人民的关系。上级领导对其“会商”了吗?他们受到组织处分了吗?事实上,一些人拥有“思想偏激”的特权,而不允许另一些人“思想偏激”,这是什么逻辑呢?
在看守所内,被看守人员一律身着黄马甲,坐在床头,两脚着地,低头不语;见到管教,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看守所里很稳定。这种稳定是一种高压之下的稳定,而非内心的自觉。真正的稳定来自思想的稳定,思想的稳定来自社会的公平与正义。不从社会公平与正义下手,而拿学生动手术,真是找错了“病人”。
高中语文课本有一篇国家领导人的讲话,讲北大的,我有自己的看法,但是我没有在课堂上对学生讲。教材有两类文章,必讲篇目与阅读篇目,后者老师可以不讲,让学生自己看。我就没有与学生“会商”。今天的学生,脑子坏到什么程度了,朗诵腔,抒情调,大话,套话,空话。一句“让领导先走”,让花儿般的少年还没来得及“偏激”就永别人间。最近中国大陆出现食盐抢购潮,有一副对联:上联“大核民族”,下联“盐荒子孙”,横批“有碘意思”。有点什么意思?国民素质整体低下。为什么低下?历史原因是统治者采用“愚民政策”“锁民政策”,文化上有“不讲真话”的传统,从而导致百姓“唯上、唯书、唯众”,当然就不会人格独立、独立思考、理性行动。
北京大学是中国的最高学府。有人说“世上已无蔡元培”,但我还是以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些不能出国留学的莘莘学子,以能进入北大为荣。好不容易进去了,却遭遇“思想偏激”的会商,学生该如何感想?北大以“兼容并包、思想自由”闻名天下,以培养“新青年”为传统。如今却不在世界一流大学之中。为什么?北大的思想不偏激,是不是一个重大原因?把学生培养成某一条“生产线”上的成品,而不是有思想自由、有独立精神,有公民权利,能担天下大任的青年,北大,你还能成为世界第一流的名校?承担起中华民族的复兴大业吗?
教育以培养现代化公民为己任,教育学就是公民权利学。对此,北大并无特权越之。